被戀愛
回到宿舍，項嶽拿起剛買的另一本書——史鐵生的著名散文《命若琴弦》。可他這會兒怎麽也看不進去了。眼前全是詹新燕的麵孔。
或許有了李夢雨這個先入為主的標杆，項嶽心中不會輕易接受任何女人了。眼下這個詹新燕當然也不是他的菜。她的身材還算湊合，五官也基本端正。隻是……她說話的態勢和語氣，知識麵和人格修養似乎都不是他理想中的。還有一點就是她的市委書記女兒顯赫身份，讓他覺得有些盛氣淩人。
無論是母親還是同事給他介紹女朋友，他都可以一笑了之隨意拒絕，可這個詹新燕……她的身份如此特殊。一旦她提出戀愛要求，自己該怎麽辦？
這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他拿出一支香煙點上火吸了起來。
而且，這個事隻能自己跟自己討論，沒有任何人可以商量……嫋嫋煙霧中，他對自己說。一個晚上思來想去無計可施，最後結論隻有一個——走著瞧吧。
接下來，詹新燕又不請自到，幾次跑到他的宿舍裏來跟他“討論文學”。項嶽感覺她的文學知識比較貧乏，跟自己基本不在一個頻道上。所以，他也就順水推舟應付著。而詹新燕卻自我感覺良好。
好在她並沒有提出其他要求，也沒有些許曖昧表示。或許自己過慮了——高估了自己對女人的吸引力？項嶽想著想著暗暗地笑了。
冬天很快來了，緊接著春節就到了。
大年初五這天，項嶽正在家陪著父母看中央台的文藝節目。家人除了姐姐和姐夫和侄子不在，其他都到齊了。姐姐去外地公婆家過年還沒回來。
電話鈴聲忽然響了。
妹妹拿著話筒對項嶽喊道：“哥，你的電話，聽上去好像是你領導吧？”
領導？項嶽不敢怠慢，匆匆過去接了電話。
果然是熟悉的詹書記聲音：“小項啊，你劉阿姨今天包了餃子，想叫你過來一起吃頓飯。不知你有沒有時間？”
吃餃子？到詹書記家吃餃子？項嶽愣了下，想拒絕吧，又覺得不行。詹書記請自己去他家這是給麵子，拒絕顯然不合適。
“謝謝詹書記和劉阿姨。可是……我過去要給你們添麻煩啊？不好意思哦。”他隻能半推半就地回答。
“這麽客氣做什麽？你劉阿姨總覺得你跟我們就像一家人，她想叫你過來吃頓便飯聊聊天。”詹書記說。
“那……好吧，我就不客氣了。一會見哦。”
聽說他要去市委書記家裏吃飯，一家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妹妹勝利說：“哥，看來你跟著市委書記混得真不錯。過年還請你去他家吃飯。將來準可以提拔你。”
弟弟衛東說：“哎，我覺得這裏肯定有名堂哦。”他調皮地轉了轉眼珠笑道：“是不是……他家看上你了，要招你做上門女婿啊？”
項嶽被弟弟說到了痛點，一下子來氣了。他隨手拿起沙發上的報紙，照著弟弟的腦袋“啪”的一下狠狠扇過去。
“哎呦，你這麽使勁兒打我啊，不能輕點嗎？”弟弟看了看哥哥又說：“是不是我說到你的痛處了？嗯？”
項嶽氣乎乎地不說話。
老父親開口道：“你哥在官場幹得還真不錯。我原以為他堅持不了多久呢，誰知一幹就快兩年了。”
老母親則說：“詹書記家真要是看上你哥，讓他做女婿，那可是求之不得呢。我該省多少心啊。”
這真是——什麽煩心偏來什麽！項嶽被家人這番話說得心煩意亂。他先是皺著眉頭一言不發，而後又提前換好衣服離開家門。
“現在就去是不是太早了？”母親問。
“我想到街上逛逛，順便買點東西。”他答道。
母親恍然大悟：“是啊是啊，去吃飯怎麽也得帶點禮物吧？哪能空著手去呢？”
買什麽呢？書記家貌似什麽都不缺呢。
考慮再三，項嶽給詹書記買了一套寫毛筆字的筆，給書記女兒買了一本書，另外還有一個年貨大禮包。
“詹書記，劉阿姨，項嶽給你們拜年了！”進門後，他先把禮物奉上，然後禮貌地說。
“謝謝，來吃頓飯說說話就好，還帶什麽禮物啊。”劉阿姨客氣地說。
“本來應該先給您們拜年的，又怕打擾……”項嶽努力找尋著合適的詞句。
詹書記看著項嶽送的涇縣宣筆，喜滋滋地說：“嗬嗬，小項知道我需要什麽。我現在周末正在練字。”
劉阿姨熱情地說：“小項，咱就不說你幫老詹做了多少事，就說我這次生病吧，你跑前跑後的讓我很感動。還有小燕兒那妮子，找你學這個那個，我總覺著沒法表示謝意，就包點餃子請你吃個飯吧。”
“劉阿姨，您太客氣了。”
官場中冷若冰霜的詹書記，這時就是個慈愛的長輩。他雖然對家務事不甚了了，做什麽看上去都礙手礙腳，此刻卻樂此不疲地跟在老婆後麵主動端茶倒水。
“我說老詹，你就坐一邊歇著去吧。你幫忙是越幫越忙啊。”劉阿姨笑著說。
詹書記笑道：“這不是來客人了嘛。我想幫你做點啥呢。”
“我可不是什麽客人，隨便吃什麽都好。不必太麻煩。”項嶽趕緊說。
“知道知道。我也就是做點家常菜，吃餃子為主。”劉阿姨說著就到廚房忙去了。
詹書記跟項嶽坐在沙發上聊天。詹書記問了項嶽家庭情況，項嶽一一道來。
“你家兄弟姐妹都很努力哦。不錯。”詹書記誇獎道。
項嶽笑：“詹書記的兒子和女兒也都很優秀哦。”
“他們出去逛街了，一會兒就回來。兒子帶著媳婦回來過年了。”詹書記有些驕傲地說。看著詹書記的欣慰表情，項嶽想，任是鐵腕領導，也終有兒女情長的時候。
午飯前，詹書記的一對兒女和媳婦回來了。
兒子繼承了母親的臉龐和身材，鼻梁上駕著一副黑框眼鏡，一副文質彬彬模樣。媳婦圓臉膚白，永遠是笑臉。
“我兒子永光，媳婦辛楠。”詹書記對項嶽介紹道。又告訴兒子：“我的秘書項嶽，很有水平很有前途的年輕人。”
詹永光走過來與項嶽握了握手。
“我不在這邊，父母和妹妹的事多虧你了，感謝！”詹永光握著項嶽的手搖了搖說。
項嶽說：“不必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
這時，隻見詹新燕穿著紅色收腰燈芯絨棉服，細腿牛仔褲和棗紅色小皮靴走了進來。長發飄逸，唇紅齒白，看上去還真像個小公主。
“嗨，項老師來了麽？謝謝你哦。上次你給我輔導的，路遙小說《人生》的觀後感，我寫出來之後，受到老師和同學們一致好評呢。今天我得敬你一杯哈。”詹新燕嘰嘰喳喳地說開了。
“我沒幫你什麽啊？那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項嶽真心不想跟她走的太近。他低調地說：“我給詹書記買了毛筆，順便給你買了路遙的另一本書《在困難的日子裏》。”
詹新燕道：“別客氣啦。哈哈，又是路遙的啊，我要好好看看。幹脆我的畢業論文就寫路遙吧。”
“吃飯吃飯。”劉阿姨把一道道菜擺上桌，最後一道是韭菜豬肉餡餃子。
一家人吃著喝著，說著輕鬆快樂的話題。
快吃完的時候，詹新燕忽然說：“我剛才買了幾張《高山下的花環》電影票，據說很好看呢。咱們吃過飯去看電影吧。”
“看電影？我和你爸不去，在家看看電視就行了。你們年輕人去吧。”劉阿姨說。
詹書記自然也不會輕易去這種公眾場合。
項嶽趕緊說：“你們去看吧。我還有事。”
詹新燕一聽，皺著眉頭說：“人家就是知道你要來才買的票嘛。想要感謝你呢。對吧？”她看了看哥哥，似乎想得到他的支持。
還沒等詹永光開口，劉阿姨就說：“小項，你就跟他們去吧。難得小燕已經買了票，幾個年輕人一起去吧。”
詹永光也說：“據說這個片子很不錯，自衛反擊戰題材。謝晉導演的，唐國強在裏麵主演。那就看看去吧。”
唐國強當年是銀幕上的英俊小生，如同當今顏值頗高粉絲無數的小鮮肉們。
既然劉阿姨都發了話，詹永光也邀請了，不給這個麵子似乎不太好。但項嶽真心不想跟詹新燕去看電影。
他正想著如何再找個合適的理由拒絕，卻不料詹書記發話了。他貌似隨意地說：“小項，你看他們都邀請你，你就給點麵子去看場電影吧，嗬嗬。”
書記發話，項嶽就不好意思再次拒絕。他勉強答應道：“那……好吧。”
“你們怎麽去啊？要不要讓小劉送送他們？”劉阿姨問老伴？
詹書記嚴肅地說：“不好。看電影這種事用公家車，影響很不好。你們還是自己去吧。”
“那就做公交車唄。反正不遠，不必倒車。”詹新燕立即興高采烈地說。
項嶽皺著眉頭默默地沒說話。
他知道，自己跟詹書記女兒一同看電影意味著什麽……
市委市政府的同事們看見了準會到處嚼舌頭。
詹家人是否已私下裏商量好了，要順水推舟讓自己做他家女婿？
如果拒絕跟詹新燕來往，那麽，辛辛苦苦兩年來的努力是否就此畫上句號？詹書記也未必這麽公私不分吧？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