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績凸顯

不過,詹市長的工作能力很快得到了突出展現。這要得益於國家改革開放的政策。

80年代中期,中央明確提出運用價值規律發展商品經濟,實行政企分開,使企業真正成為相對獨立的經濟實體,自主經營自負盈虧。主要措施是實行廠長(經理)責任製,並在少數大中型企業中開始了股份製改造試點。

詹市長拿著中央政策這個尚方寶劍,大刀闊斧地在本市開展了一係列改革。

項嶽跟隨詹市長到本市紅光電子元件廠視察。那時的紅光廠是一家生產半導體收音機的國營小廠,不過一二百人。因為產品滯銷瀕臨倒閉。

市長一行人進入由三四排低矮廠房組成的工作間。他們看到成箱的“紅光”牌收音機高高地堆砌在庫房裏。那時候,暢銷品牌是紅燈、海燕、熊貓等等,本市這個“紅光”根本沒有銷路,隻能以極低價格賣到偏遠農村去。

廠長範宇文是個國字臉中年男人。他說:“詹市長,隻要國家政策允許,政府支持,我有信心帶領技術人員開發新產品,扭虧為盈創造利潤。”

詹市長說:“有困難盡管找我。隻要能辦到,我會全力支持。”

範廠長立即說了兩個當下的難題。詹市長馬上答應第二天開會研究。

項嶽發現,詹市長的威嚴,不僅來源於他說一不二言簡意賅,還來自於他說到做到從不食言。

半年之後,項嶽再跟著詹市長去那裏,發現新廠房已經拔地而起,令人振奮的彩電生產線正在安裝調試中。那時黑白電視機正在普及,彩電還是稀缺緊俏商品。

“老範啊,你們動作確實很快,不錯。”詹市長滿意地點點頭。

範廠長笑著說:“打破大鍋飯,工人們幹勁大得很。再加上政府支持,各項準備工作很快落實,這條生產線年底就能投產。”

“好啊,我們等著新電視機。”詹市長看著新生產線說。

項嶽對範廠長說:“我先預約一台啊。我父母家裏還是黑白的,早想換台彩色的,可是搞不到電視機票啊。”那時緊俏商品都要憑票,或者托關係走後門。

“沒問題。咱廠批量生產之後,肯定不像現在這麽難買了。”範廠長高興地說。

另一家叫做“星火”的街道小廠,原來生產手電筒和打火機。工人不過幾十個,勉強維持生存而已。改革開放後,他們聘請了一位懂技術的老大學生,上報了一個電風扇項目。

這位姓葉的廠長身量矮小,項嶽看到他立即想起電影裏蓄著小胡子的矮個兒日本兵。他聘用的大學生則是一個瘦高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男人,據說是文革前Z大畢業的。

“詹市長,我們從電風扇起步,今後或許還會生產空調機。”葉廠長充滿信心地對詹市長說。

“好,好啊。空調……好像很費電吧?我在北京一個朋友家見過,他從日本出差帶回來一台。”詹市長說。

“其實也不算很費電吧。普通家庭應該用得起。因為隻有夏天才用嘛。”葉廠長說。

項嶽壓根兒沒聽說過空調,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東東。

“那……我等著你們的電扇,也想用上空調啊,嗬嗬。”詹市長笑著說。

彼時電風扇也才逐步進入百姓家庭。原來一直用大蒲扇的人們,覺得家裏有了風扇已經很舒服啦。空調,似乎是未來很遙遠的事。

自然,這個項目同樣得到了市政府——詹市長的大力支持。土地,資金很快批了下來。

比外地產品便宜不少的本地“星火”牌電風扇一出廠立即暢銷。

一年之後,項嶽跟大家一樣,家裏和宿舍都用上了“紅光”牌彩色電視機和“星火”牌電風扇。

當項嶽把“紅光牌”彩電搬回家時,父母驚訝地合不攏嘴。老父親說:“你怎麽也不說一聲,突然就搬回來啦?”

“就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項嶽笑著說。

彩色電視機雖然隻有14寸,但比當時流行的9寸和12寸還是大了不少。

如同“紅光”和“星火”這種改製後更新換代出新產品,一飛衝天扭虧為盈的企業還有很多家。政策加上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從計劃經濟進入市場經濟的企業比比皆是。

詹市長的工作成績有目共睹。本市企業起死回生的諸多案例都上了報紙雜誌和電視。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項嶽的功勞。

“小項,你這文筆真不錯,寫的很充分很紮實。”詹市長麵對項嶽寫的一篇發表在省報上的大塊頭文章,忍不住稱讚道。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項嶽一聽趕緊謙虛道:“詹市長,這都是你帶領大家幹得好。不但給企業充分鬆綁,還給他們插上了騰飛的翅膀。”

“哈哈哈,小項,你可真會美言啊。我能有你這麽個秘書,也真是三生有幸。”詹市長忍不住拍了拍項嶽的肩膀。

承蒙一向很少表揚他人的市長如此誇獎,不啻三九天裏的熱茶,項嶽頓時感覺暖心暖肺。

然而,最讓項嶽驚訝的是,自己曾經生活多年,在那裏度過了難忘的青少年時代的“朝陽廠”,居然也從大山溝裏的“三線”搬到了本市。

這還不算,原來生產軍工產品的工人們,竟然也開始生產一種叫做“駿馬”牌的電動車。

時代真是變了,一個個企業全都鳥槍換炮了。

“朝陽廠”遷入省城不久,當年的同事們不知從哪兒聽說項嶽進了市政府,輾轉托人聯係上了他,相約在一起聚餐。

多年不見,項嶽也很想念他們。聚餐自然是他做東。

他立即到附近一家飯店定了包廂。他剛剛點完菜,大頭,卷毛,小眼鏡等幾個人就相跟著進來了。

“躍進……啊不……項嶽……啊不……項秘書……”大頭見到他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不知怎麽稱呼他好了。他右手握緊項嶽的手,左手又拍著他的肩膀。

“就叫項嶽好了。”項嶽輕聲說。

幾個人輪流上前跟項嶽擁抱,訴說別離後的思念。

“大頭發福了。卷毛倒是變化不大,小眼鏡長成大人了,嗬嗬,小墩子也高了。”項嶽打量著幾年沒見的朋友,一個個評價道。

“你呢,還是那麽帥,不過……比原先成熟了點。對不對?”大頭看著項嶽說。

卷毛幾個人都點頭同意。

“……項秘書,咱們總算見到你這個大人物了,哈哈。”大頭點燃了一根項嶽遞給他的“牡丹”香煙,興奮地看著項嶽說。

“我早就說過,是金子總會閃光的。項嶽早晚會成大氣候。”卷毛也接過項嶽遞過來的煙,吸了一口之後,在嫋嫋煙霧中看著項嶽說。

“你們這不是捧殺我麽?”項嶽也吸了一口香煙道:“我這是隨波逐流啊。本來以為自己一直會研究雷達和信號發生器呢。誰會想到我能進市政府,還給市長當了秘書?”

“命運,這都是命中注定的。”卷毛點點頭道。

小眼鏡問道:“不是聽說你留校了嗎?怎麽又回來當上了市長秘書?”

項嶽看著前來上菜的服務員,等她把菜放好之後說:“說來話長……”

他簡要地說了自己因為寫文章被領導調到市電子局,後來又進入市政府的情況。

“不得了,真是文武全才啊,你這一支筆了不得啦。看來還是因為你這個名字改得好,楚霸王和嶽將軍都在保佑著你呢!”大頭立即說。他率先舉起酒杯祝賀項嶽。

“謝謝。”項嶽舉杯跟他幹了,之後招呼大家吃菜。

“咱廠那個王健康你還記得嗎?頂替你上了那個?”卷毛問。

項嶽眼前出現了那個壯實王健康。“怎麽不記得?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雖然念了,可畢業後還是回到咱廠。去年,他那個退休的老爹托人把他調到省城去了。聽說在一家什麽科研單位。”

“哦。”

“他跟劉淑夏也沒結婚。他上大學之後可能感覺自己身份高了,又在學校找了女朋友。把劉淑夏給甩了。”大頭說。

“這小子真不是個東西!”卷毛恨恨地說。

項嶽頓時想起了劉淑夏,想起那個夏天的高射機槍訓練,還有那盒香噴噴的回鍋肉蓋澆飯。

“劉淑夏呢?她後來怎麽樣?”項嶽自然地問。

“還能怎麽樣?”大頭說:“她既沒考上大學,又沒攀上高枝兒,隻能嫁一個普通人唄。這次也跟廠子搬過來的。說不定哪天你就會遇上她。”

“項嶽,你怎麽樣?成家了麽?媳婦兒長啥樣?讓俺們瞅瞅……”小眼鏡一不小心操上了東北腔。

項嶽微微一笑:“項某至今單身。”

“哇,你可真守得住。”卷毛跟幾個人交換了眼色,之後說:“咱們幾個弟兄,除了小墩子,都結婚了。”

“是嗎?”項嶽有點不相信似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你小子……項秘書,是不是眼光太高了啊?差不多就行了吧?”大頭又說。

項嶽眼前再次出現了李夢雨的麵容。他低頭說:“不是……”

“你是不是……那方麵……有毛病啊?”卷毛突然小聲說。

“你瞎扯!”大頭捶了卷毛一拳。

項嶽笑了:“我沒毛病。就是一來太忙,二來……確實沒遇到合適的。”

“不說了,項嶽,你做了市長秘書,還看得起我們這幫小兄弟,我們大家一起敬你一杯,祝你前途遠大,步步高升!”大頭站起來說。

大家一起舉杯。

“今後我們要是真有事找你,你可別裝著不認識啊?”

“怎麽會?隻要不是違反政策的事,我能幫當然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