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當下世界裏人類意識的二重化
6.當下世界裏人類意識的二重化
“但是,我告訴你們,真的,那個時刻正在,而且已經來到了,逝者將會聽到聖子的聲音,而一旦聽見聖子的聲音,死人就活了過來。”的確,這個時刻正在到來。隻有當一個人死了之後生命才可能變得幸福和理智,或者,唯有個人的生命才可能稱其為幸福和理智,對這個命題,一個人不管多麽努力地讓自己相信,也不管別人多麽努力地讓他相信,但最終還是不能相信。在人的內心深處,永遠存在一個要求,那就是努力使生命變得幸福,給生命賦予理性意義。那種隻盯著死後的生命,或者隻顧個人幸福而再無別的打算的生命,是作惡的、荒唐的。
人們常常捫心自問:活著是不是為了來世?如果回答是,那麽這個生命,也就是我現在的、自己知道的唯一的生命模式,必須是沒有意義的;如此一來,我非但不能相信另一世可能存在合理的生命,相反會相信生命事實上毫無意義,除此之外,不可能存在別樣的生命。
那麽,活著是為了自身嗎?需要明確的是,我自身的生命就是惡、就是荒謬。那麽,活著是為了家庭、村社,為了國家,甚至是為了全人類?既然我個人的生命是惡的、荒謬的,那麽很顯然,其他任何個體的生命也同樣荒謬,將這無數荒謬而沒有理性的個體匯集起來,也就不會形成幸福而理性的生活。那麽,就莫名其妙地去生活,其他人做什麽就做什麽?但是我很清楚,其他人也和我是一樣的,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人類正在迎接理性意識替代虛偽學說的時刻,在生命的過程中等待答案。
世上存在被冠之以義務之名的荒謬事情,但真有人奉命執行這種事情,並當成生命固有的義務,不過這樣的人不多。他們要麽是很少部分人,與處於其他生活方式中的人沒有交往,要麽是那些堅持長期與大自然艱苦鬥爭的人,目的隻在於維持自身肉體的生存。
各種欺騙正在,或者已經出現了:為了自己的來世而(隻停留在口頭上)否定今世生命,將生命認為是個人的動物性存在,將所謂的義務當成生命的事業,但是,麵對如此種種欺騙,大部分人已經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那些還在過著過去的生活的,要麽被貧窮折磨得腦子癡呆,要麽被**欲的生活弄得神魂顛倒,他們並不覺得生存毫無意義,也感覺不到生活充滿的苦難。
好像從墓穴中複活一樣,人們的理性意識已經覺醒,並越來越清晰,盡管人們極力掩蓋人類生命的基本矛盾,但矛盾仍然保持驚人的力量,在大多數人的麵前清晰呈現。
已經覺醒的人認為:“我一輩子都在期望自身的幸福,但理性告訴我,根本不可能獲得這種幸福,無論我做什麽,也無論做到什麽程度,最終的結果都一樣是痛楚、死去和滅亡。我一生都在渴望幸福、生命,乃至理性的目的,但在我自己身上,以及周圍的一切之中,隻有惡、死亡以及荒謬。應該怎麽辦?應該怎樣生活?應該做什麽?”沒有得到回答。
人們觀察周圍的一切,試圖尋找答案,卻怎麽也找不到;隻在身邊發現了一些答非所問的學說,但找遍整個世界也沒有找到一種理論或者學說,來回答他提出的問題。眼前仍然隻是一片塵世的忙亂,人們仍然忙忙碌碌但自己也不知忙些什麽,其他的人也是如此,同樣也對其中的原因一無所知。
然而,人們依然全都活著,似乎對自己的悲苦境況毫無意識,對自己行為的荒謬也毫無意識。“瘋了,要麽是他們瘋了,不然就是我瘋了!”那些已經覺醒的人這樣說,“然而,大家怎麽可能都瘋了呢?那麽,隻可能是我自己瘋了,但這也不對,我正理性地說著這些話,說明我根本就沒有瘋。那隻有讓理性的我獨自與整個世界對立,但我不能不相信它。”
於是,人會意識到自己孤獨地存在於全世界,並且腦子裏充滿各種可怕的疑問,時時有撕裂靈魂的可能。即便如此,人依然需要活下去。
其中一個我,是人的個體,告訴人活下去。
另一個我,是人的理智,卻表示“無法生活”。
人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感覺,他被猛地分成了二重人格,並且靈魂被這個二重人格刺痛、割裂,不得不承受極大痛苦。
他還為這種分裂和痛苦找到了原因,是自己的理智。
理智,是一個人最高級別的能力,也是最必需的能力。人們曾經赤身**、軟弱無助,不斷遭受自然力的傷害,是理智提供了生存的手段,也教會了人享受的方式,然而也正是理智對人的生命產生了毒化。
整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活著的生物,這些生物需要一種特有的能力,也是它們共性的能力,讓它們獲得幸福的能力。植物、動物,包括昆蟲,都按照自身的規律,幸福、愉快而安靜地生活。但是,人不一樣,他會突然陷入某種痛苦的狀態,隻因那種最高級的自然屬性。還經常地,並且近來越來越頻繁地出現一個舉動,即用利劍將生命的不解之結砍開,也就是自殺。因為理性意識的作用,他內心的矛盾達到極致,隻能試圖用這種方式擺脫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