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愛大自然

人類生活,在衣、食、住、行四個方麵,所需要的最基本的資料,無一不取給以大自然,無一不需要向大自然伸手索取。這是一個極其簡單明了的道理,皎如天日,應該是人人都能理解的。然而,事實卻是,絕大多數的人懵懵懂懂,木然,茫然。

向大自然索取的方式,約略言之,可以有兩種:一種是采用強製的手段,視大自然為敵人,要“征服自然”。這可以近代西方國家為代表。一種是用理解的方式,與大自然為友,然後再采用溫和的手段,向大自然索取所需要的一切。這可以以中國思想為核心的東方思想為代表。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天人合一”的思想,不限於儒家一家,道家及其他一些家都有。什麽叫“天”,各家解釋不一。什麽叫“合一”,各家解釋也有分歧。我對此有一個“新解”。我認為“天”就是大自然,宋張載著名的話:“民,吾同胞;物,吾與(夥伴)也,”是眾所周知的。

孔子說:“天何言哉!”大自然是不會講話的,或者說是不講話的。然而它卻能報複,能懲罰。西方的征服自然,誅求無饜,就受到了大自然的報複和懲罰。例子很多,僅舉汙染大氣、汙染環境、破壞生態平衡、滅絕物種、破壞臭氧層、亂砍森林,等等,等等。中國雖然有上麵提到的那種先進的思想,然而在行動上卻未能實踐。特別在幾十年前歪風狂吹的時代,毀林造田等等一係列荒唐的舉動,及今思之,簡直令人感到憤慨,感到羞恥。

當前中國的以及世界的情況怎樣呢?總起來看,有所改善,有所覺悟,現代世界各國的政府幾乎都大力開展環保事業,就是一個證明。但是,根據我的看法,人們對人類所麵臨的危機的認識和覺悟還是很不夠的。南美亞馬遜河流域的大原始森林照砍不誤,類似的現象還可以舉出不少來。然而,大自然的容忍是有限的,一旦容忍到了極限,大自然勃然哀怒,對人類進行報複,到了那時候,人類就要吃不了兜著走,要歎息悔之晚矣了。

從誡本來是一個曆史學家,如果沿著這條路走下去的話,什麽風險也不會冒,就能有所成就的。然而,他不甘心坐在象牙之塔裏養尊處優,他毅然拋開那一條“無災無難到公卿”的道路,由一個曆史學家一變而為“自然之友”。這是他憂國憂民憂天下思想的表現,是順乎人心應乎潮流之舉。我對他隻能表示欽佩與尊敬。寧願丟一個曆史學家,也要多一個“自然之友”。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到李後主有點像如來佛那樣“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氣概。我看,把這句話移贈從誡,是更恰當的。我相信,“自然之友”的事業一定會越來越發展,它帶給中國人民和世界人民的幸福是無法估量的。一個人在僅有的一生中應當有為有不為。從誡勉乎哉!

南極,一個多麽奇妙、美麗,而又多少含有一點神秘意味,還夾雜著一片詩意的地方。普天下,不知有多少善男信女是南極的崇拜者。我老漢行年八十又八,也想濫竽其中。但自知有一個極大的差別:別的老、中、青、少年的善男信女們,有朝一日,說不定有百萬分之一,甚至數千萬分之一的可能,能夠來臨南極。至於我老漢,則隻能像舊劇中唱的那樣,“要相見,除非是夢裏團圓”了。

但是,我並不灰心喪氣,我有我的辦法:不管是報紙上,雜誌上,還是書本中有有關南極的報道或者文章,隻要是能拿得到手的,我必尋來一讀。這些東西大都是幹巴巴的敘述,最多隻能給人一點理性的認識,能動人心魄者,則絕無僅有。它隻能描繪南極的麵貌,而南極之神,則憑論如何也是找不到的。我雖不滿足,然而也無可奈何。隻有這樣的東西可讀,我又有什麽辦法呢?“慰情聊勝無”,隻能拿這些東西來滿足我的渴望,安慰我的寂寥了。

最近,蒙孫立廣教授垂青,把他寫的《南極100天》寄給了我,隻是全書的一部分。但是,我讀了不太長的“引言”以後,立即就發現,這一部書同我以前看到的關於南極的書,完全不是一類的書;在這方麵,這是一部空前的書。不但文采斐然,而且內容也極有意義。孫立廣教授是自然科學家,當今之世,自然科學家而能有如此的生花妙筆者實如鳳毛麟角。隻是這一點就不能不令人敬佩了。孫立廣教授對文學極有興趣,而且也有造詣。不然的話,這樣的文章是寫不出來的。他的“引言”如吸鐵石,一旦被它吸住,就再也擺脫不掉,我隻能如饑似渴地讀下去,一直到把他寄給我的稿子全讀完。我仿佛被孫立廣教授帶著逛了一趟南極。南極的驚濤駭浪,南極的風和日麗,我仿佛都經受過了;南極有名的企鵝家族,我也仿佛同他共同拜訪過了;離開祖國三萬裏看到五星紅旗升起時那種特殊的激動心情,我仿佛也分享了。我覺得,自己能夠同孫立廣教授共同“燃起共鳴的篝火”,同他“一起思考”,我的心同孫立廣教授一樣“在這潔白的宇宙中淨化,升華,接受這偉岸的賜予”。對他的賜予是來自南極,來自大自然。對我的賜予卻是來自孫立廣教授,我應當對他表示誠摯的謝意。我曾在上麵說到,我要想到南極,恐怕“除非是夢裏團圓”。可我現在竟仿佛已經到過南極了,我是在“白日做夢”,我的白日夢是孫立廣教授帶給我的。

書中的一些觀點也無疑是十分正確的。比如在“給孩子們的一封信”中說:“人與自然之間應該是一種和睦相處的關係。”這個觀點似乎是本書的主旋律。這也是我多年來鼓吹的一個觀點。我曾長長短短寫過不少的文章闡釋這個觀點,這裏不再重複。我隻指出,中國哲學史上的“天人合一”的觀點,就是要求人和天(大自然)要和睦相處。宋代大儒張載“民胞物與”的學說,講的就是這個道理。這個道理不僅僅是一個哲學命題,而是關係到全人類生存前途的大問題,切不可等閑視之。

走向天人合一

人類自從成為人類以來,最重要的是要處理好三個關係:一、人與自然的關係;二、人與人的關係,也就是社會關係;三、個人內心思想、感情的平衡與不平衡的關係。其中尤以第一個關係為最重要,而且就目前現狀看來,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人之所賴以生存的衣食住行等無不是取自大自然,關鍵問題是取之之方。在這裏,東西雙方至少在思想上是不相同的。西方采取的是強硬的手段,要“征服自然”,而東方則主張采用和平的友好的手段,也就是“天人合一”。要先與自然做朋友,然後再伸手向自然索取人類生存所需要的一切。宋代大哲學家張載說:“民,吾同胞,物,吾與也”,最鮮明地表達了這種思想。

東西方手段之所以不同,我個人認為,其基礎是思維模式的差異。西方主分析,以中國文化為代表的東方主綜合。西方自古希臘以來,以分析的方法對待自然。到了近代產業革命,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其結果是人所共睹的。他們取得了輝煌的成就,上天入地,騰空泛海,生光電化,無所不及。一直發展到核能開發、宇宙衛星等等,全世界人民無不蒙受其利。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這是他們“征服自然”的結果。然而自然雖無人格或神格,如孔子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然而它卻是能報複的,能懲罰的。西方濫用科技產生的弊端至今已日益顯著,比如大氣汙染、環境汙染、生態平衡破壞、臭氧層破壞、新疾病叢生、自然資源匱乏、人**炸,如此等等,不一而足。這些弊端,如果其中的任何一個得不到控製,則人類前途實處危境。

這些弊端已經引起了全世界有識之士的深切關注。怎麽辦呢?我的看法是:人類必須懸崖勒馬,正視弊端,痛改“征服自然”的思想,采用東方的“天人合一”的思想。這樣一來,庶幾乎可以改變這種危險局麵。我把我這種想法稱為“東西文化互補論”。

現在我們不但正處在一個世紀末,而且是一個千紀末。世紀末與千紀末和年不同,年是自然現象,而世紀千紀則是人為現象。如果沒有耶穌,哪來什麽世紀千紀?但是人一旦承認了這種人為的東西,它似乎就能起作用。19世紀的世紀末以及眼前的世紀末,整個世界在政治和意識形態領域內,都出現了一些不尋常的現象,理不應如此,事卻竟然如此,個中原因值得參悟。

我們人類是有理智有感情的,借這個世紀末的契機,回顧一下,前瞻一下,讓腦筋清醒一下,是有好處的。何況我們回顧與前瞻的問題是關係到人類前途的問題,切不可掉以輕心,等閑視之。這樣做不但是一般人的任務,有遠見卓識的政治家們更應如此。

寸草心

我已至望九之年,在這漫長的生命中,親屬先我而去的,人數頗多。俗話說:“死人生活在活人的記憶裏。”先走的親屬當然就活在我的記憶裏。越是年老,想到他們的次數越多。想得最厲害的偏偏是幾位婦女。因為我是一個激烈的女權衛護者嗎?不是的。那麽究竟原因何在呢?我說不清。反正事實就是這樣。我隻能說是因緣和合了。

我在下麵依次講四位婦女。前三位屬於“寸草心”的範疇,最後一位算是借了光。

大奶奶

我的上一輩,大排行,共十一位兄弟。老大、老二,我叫他們“大大爺”、“二大爺”,是同父同母所生。大大爺是個舉人,做過一任教諭,官階未必入流,卻是我們莊最高的功名,最大的官,因此家中頗為富有。兄弟倆分家,每人還各得地五六十畝。後來被劃為富農。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八、老十,我從未見過,他們父母生身情況不清楚,因家貧遭災,闖了關東,黃鶴一去不複歸矣。老七、老九、老十一,是同父同母所生,老七是我父親。從小父母雙亡,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祖父母。貧無立錐之地,十一叔送給了別人,改了姓。九叔也萬般無奈被迫背井離鄉,流落濟南,好歹算是在那裏立定了腳跟。我六歲離家,投奔的就是九叔。

所謂“大奶奶”,就是舉人的妻子。大大爺生過一個兒子,也就是說,大奶奶有過一個孫子。可惜在娶妻生子後就夭亡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因此,在我上一輩十一人中,男孩子隻有我這一個獨根獨苗。在舊社會“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環境中,我成了家中的寶貝,自是意中事。可能還有一些別的原因,在我六歲離家之前,我就成了大奶奶的心頭肉,一天不見也不行。

我們家住在村外,大奶奶住在村內。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每天早晨一睜眼,滾下土炕,一溜煙就跑到村內,一頭撲到大奶奶懷裏。隻見她把手縮進非常寬大的袖筒裏,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半塊或一整個白麵饅頭,遞給我。當時吃白麵饅頭叫做吃“白的”,全村能每天吃“白的”的人,屈指可數,大奶奶是其中一個,季家全家是唯一的一個。對我這個連“黃的”(指小米麵和玉米麵)都吃不到,隻能湊合著吃“紅的”(紅高粱麵)的小孩子,“白的”簡直就像是龍肝鳳髓,是我一天望眼欲穿地最希望享受到的。

按年齡推算起來,從能跑路到離開家,大約是從三歲到六歲,是我每天必見大奶奶的時期,也是我一生最難忘懷的一段生活。我的記憶中往往閃出一株大柳樹的影子。大奶奶彌勒佛似的端坐在一把奇大的椅子上。她身軀胖大,據說食量很大。有一次,家人給她燉了一鍋肉。她問家裏的人:“肉燉好了沒有?給我盛一碗拿兩個饅頭來,我嚐嚐!”食量可見一斑。可惜我現在怎麽樣也挖不出吃肉的回憶。我不會沒吃過的。大概我的最高願望也不過是吃點“白的”,超過這個標準,對我就如雲天渺茫,連回憶都沒有了。

可是我終於離開了大奶奶,以古稀或耄耋的高齡,失掉我這塊心頭肉,大奶奶內心的悲傷,完全可以想象。“可憐小兒女,不解憶長安。”我隻有六歲,稍有點不安,轉眼就忘了。等我第一次從濟南回家的時候,是送大奶奶入土的。從此我就永遠失掉了大奶奶。

大奶奶會永遠活在我的記憶中。

我的母親

我是一個最愛母親的人,卻又是一個享受母愛最少的人。我六歲離開母親,以後有兩次短暫的會麵,都是由於回家奔喪。最後一次是分離八年以後,又回家奔喪。這次奔的卻是母親的喪。回到老家,母親已經躺在棺材裏,連遺容都沒能見上。從此,人天永隔,連回憶裏母親的麵影都變得迷離模糊,連在夢中都見不到母親的真麵目了。這樣的夢,我生平不知已有多少次。直到耄耋之年,我仍然頻頻夢到麵目不清的母親,總是老淚縱橫,哭著醒來。對享受母親的愛來說,我注定是一個永恒的悲劇人物了。奈之何哉!奈之何哉!

關於母親,我已經寫了很多,這裏不想再重複。我隻想寫一件我絕不相信其為真而又熱切希望其為真的小事。

在清華大學念書時,母親突然去世。我從北平趕回濟南,又趕回清平,送母親入土。我回到家裏,看到的隻是一個黑棺材,母親的麵容再也看不到了。有一天夜裏,我正睡在裏間的土炕上,一叔陪著我。中間隔一片棗樹林的對門的寧大叔,徑直走進屋內,繞過母親的棺材,走到裏屋炕前,把我叫醒,說他的老婆寧大嬸“撞客”了——我們那裏把鬼附人體叫做“撞客”——撞的客就是我母親。我大吃一驚,一骨碌爬起來,跌跌撞撞,跟著寧大叔,穿過棗林,來到他家。寧大嬸坐在炕上,閉著眼睛,嘴裏卻不停地說著話,不是她說話,而是我母親。一見我(毋寧說是一“聽到我”,因為她沒有睜眼),就抓住我的手,說:“兒啊!你讓娘想得好苦呀!離家八年,也不回來看看我。你知道,娘心裏是什麽滋味呀!”如此刺刺不休,說個不停。我仿佛當頭挨了一棒,懵懵懂懂,不知所措。按理說,聽到母親的聲音,我應當嚎陶大哭。然而,我沒有,我似乎又清醒過來。我在潛意識中,連聲問著自己:這是可能的嗎?這是真事嗎?我心裏酸甜苦辣,攪成了一鍋醬。我對“母親”說:“娘啊!你不該來找寧大嬸呀!你不該麻煩寧大嬸呀!”我自己的聲音傳到我自己的耳朵裏,一片空虛,一片淡漠。然而,我又不能不這樣,我的那一點“科學”起了支配的作用。“母親”連聲說:“是啊!是啊!我要走了。”於是寧大嬸睜開了眼睛,木然、愕然坐在土炕上。我回到自己家裏,看到母親的棺材,伏在土炕上,一直哭到天明。

我不能相信這是真的,但是希望它是真的。倚閭望子,望了八年,終於“看”到了自己心愛的獨子,對母親來說不也是一種安慰嗎?但這是多麽渺茫,多麽神奇的一種安慰呀!

母親永遠活在我的記憶裏。

我的嬸母

這裏指的是我九叔續弦的夫人。第一位夫人,雖然是把我撫養大的,我應當感謝她;但是,留給我的卻不都是愉快的回憶。我寫不出什麽文章。

這一位續弦的嬸母,是在1935年夏天我離開濟南以後才同叔父結婚的,我並沒見過她。到了德國寫家信,雖然“敬稟者”的對象中也有“嬸母”這個稱呼,卻對我來說是一個空洞的概念,一直到1947年,也就是說十二年以後,我從北平乘飛機回濟南,才把概念同真人對上了號。

嬸母(後來我們家裏稱她為“老祖”)是絕頂聰明的人,也是一個有個性有脾氣的人。我初回到家,她是斜著眼睛看我的。這也難怪。結婚十幾年了,忽然憑空冒出來了一個侄子。“他是什麽人呢?好人?壞人?好不好對付?”她似乎有這樣多問號。這是人之常情,不能怪她。

我卻對她非常尊敬,她不是個一般的人。我離家十二年,我在歐洲經曆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她在國內經曆了日軍占領和抗日戰爭。我是親老、家貧、子幼。可是鞭長莫及。有五六年,音訊不通。上有老,下有小,叔父脾氣又極暴烈,甚至有點乖戾,極難侍奉。有時候,經濟沒有來源,全靠她一個人支持。她擺過煙攤;到小市上去賣衣服家具;在日軍刺刀下去領混合麵;騎著馬到濟南南鄉裏去勘查田地,充當地牙子,賺點錢供家用;靠自己幼時所學的中醫知識,給人看病。她以“少妻”的身份,對付難以對付的“老夫”。她的苦心至今還催我下淚。在這萬分艱苦的情況下,她沒讓孫女和孫子失學,把他們撫養成人。總之,一句話,如果沒有老祖,我們的家早就完了。我回到家裏來也恐怕隻能看到一座空房,妻離子散,叔父歸天。

我自認還不是一個混人。我極重感情,絕不忘恩。老祖的所作所為,我看到眼裏,記在心中。回北平以後,給她寫了一封長信,稱她為“老季家的功臣”。聽說,她很高興。見了自己的娘家人,詳細通報。從此,她再也不斜著眼睛看我了,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十分融洽,互相尊重。我們全家都尊敬她,熱愛她,“老祖”這一個樸素簡明的稱號,就能代表我們全家人的心。

叔父去世以後,老祖同我的妻子彭德華從濟南遷來北京。我們一起生活了將近三十年,從沒有半點齟齬,總是你尊我敬。自從我六歲到濟南以後,六七十年來,我們家從來沒有吵過架,這是極為難得的。我看進入吉尼斯世界紀錄,也不為過。老祖到我們家以後,我們能這樣和睦,主要歸功於她和德華兩人,我在其中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以八十多的高齡,老祖身體健康,精神愉快,操持家務,全都靠她。我們隻請了做小時小保姆。老祖天天背著一個大黑布包,出去采買食品菜蔬,成為朗潤園的美談。老祖是非常滿意的,告訴自己的娘家人說:“這一家子都是很孝順的。”可見她晚年心情之一斑。我個人也是非常滿意的,我安享了二三十年的清福。老祖以九十歲的高齡離開人世。我想她是含笑離開的。

老祖永遠活在我的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