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愛之欲其生

【原文】

子張問崇德[1]辨惑[2]。

子曰:“主忠信,徙[3]義,崇德也。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誠不以富,亦隻以異。’[4]”

【注釋】

[1]崇德:提高道德修養的水平。《論語正義》:“崇,充也。”即提高,使之高。

[2]辨惑:明辨是非,解除疑惑。

[3]徙:遷移。

[4]誠不以富,亦祗以異:這兩句詩出自《詩經·小雅·我行其野》篇,是詩篇的最後兩句。其意思是:“即便不是嫌貧愛富,也是喜新厭舊。”表達了被人拋棄的憤怒和怨恨。

【譯文】

子張問孔子,如何才能提高道德修養的水平和明辨是非的能力。

孔子說:“以忠信為做人的主要準則,讓自己的思想向仁義靠攏。這樣便可以提高自己道德修養的水平。喜歡的時候,便希望能長久地存在,厭惡的時候,又希望立刻消失不見。既想讓其久活,又想讓其消失,這便是疑惑不解,是非不清了。就像《詩經》中的詩句說的那樣:‘即便不是嫌貧愛富,也是喜新厭舊。’”

【原文】

齊景公[1]問政於孔子。

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注釋】

[1]齊景公:姓薑,呂氏,名杵臼(讀作chǔjiù)。齊靈公呂環的兒子,齊莊公呂光的弟弟。春秋後期,公元前547年~公元前490年在位的齊國國君。

【譯文】

齊景公問孔子,應當如何治理國家。

孔子回答道:“身為君主就要像一國之君的樣子,有君主的風範。做臣子的要有為人臣子的樣子,依照臣子的規矩行事。做父親的要像個父親,承擔為人父親的責任。做兒子的則要像個兒子的樣子,言談舉止要符合為人子的規範。”

齊景公聽了,說道:“說得好!如果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即便糧食充足,我哪裏能吃得上呢?”

【原文】

子曰:“片言[1]可以折獄[2]者,其由也與[3]?”子路無宿諾[4]。

【注釋】

[1]片言:訴訟雙方中,其中一方的訟詞。《論語集解》:“片,猶偏也。”

[2]折獄:斷案。折,決斷。獄,這裏指獄訟案件。

[3]其由也與:(能這樣做的)大概也隻有仲由吧。其,大概,也許,表推測。與,句尾語氣詞。

[4]宿諾:久不兌現的承諾。《論語集注》:“宿,留也。”

【譯文】

孔子說:“單憑一方麵的訟詞,就可以判決訴訟案件。大概也隻有仲由能這樣做吧。”

子路從沒有久置諾言而不兌現的時候。

【原文】

子曰:“聽訟[1],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注釋】

[1]聽訟:審理訴訟,斷絕案件。訟,讀作sòng,即訴訟。

【譯文】

孔子說:“審理訴訟,斷絕案件,我和其他人差不多。但是,不同的是,我必定努力讓訴訟的原因消失,讓人與人之間不再有訴訟的案件!”

【原文】

子張問政。

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

【譯文】

子張問孔子,如何掌管處理政務。

孔子說:“身居官位,要勤勤懇懇,不可心懷懈怠,要忠誠認真地執行國家政令。”

【原文】

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

【譯文】

孔子說:“廣泛地學習各種古代典籍的知識,以禮節約束自己的言行,這樣就不會做出離經叛道,背離仁義的事情了。”

【原文】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1],不成人之惡[2]。小人反是。”

【注釋】

[1]美:美好的事。

[2]惡:不好的事,壞事。

【譯文】

孔子說:“君子成全別人的好事,卻不會促成別人不好的事。小人的做法則剛好於此相反。”

【原文】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

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1]以正,孰敢不正?”

【注釋】

[1]帥:帶頭,作為表率。

【譯文】

季康子問孔子,該如何治理國家處理政事。

孔子說:“政,就是‘正’的意思。如果您能作為眾人的表率,帶頭走正路。那麽,還有誰敢不走正道,去走歪門邪道呢?”

【原文】

季康子患[1]盜,問於孔子。

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注釋】

[1]患:擔憂,擔心。

【譯文】

季康子因盜賊猖獗而憂心忡忡,便請教問孔子該怎麽做。

孔子回答道:“如果你自己不貪圖過多的錢財,即使懸賞獎勵偷盜,也沒有人去做偷盜之事。”

【原文】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1]有道,何如?”

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人小之德草,草上之風[2],必偃[3]。”

【注釋】

[1]就:《論語正義》:“就,成也。”即成就,促使。

[2]草上之風:加風於草上,風吹過草。上,這裏是加的意思。有的版本寫作“草尚之風”。

[3]偃:仆,倒伏,放倒。

【譯文】

季康子向孔子請教,應如何治理政事,問道:“如果把無道的人殺死,以此讓人們接受教化,成就有道的人,這樣做怎麽樣?”

孔子回答道:“您治理國家,哪裏需要用殺戮的手段呢?您隻要想著去做一些善事,老百姓會非常自然地跟著做也會跟著做善事。執政者的品德就像風,百姓的品德則像草。風吹向草,早必然會倒向風吹的方向。”

【原文】

子張問:“士[1]何如斯可謂之達[2]矣?”

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

子張對曰:“在邦必聞[3],在家必聞。”

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4]。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注釋】

[1]士:這裏指的應當是讀書人。

[2]達:《論語集注》:“達者,德孚於人而行無不得之謂。”即因有德行,對人謙遜有禮而處處通達。

[3]聞:讀作wèn,名望、聲望。

[4]下人:以自己為他人之下。這裏是指為人恭敬謙遜有禮貌。下,這裏用作動詞。

【譯文】

子張問:“讀書人應當怎麽做,才能稱為通達呢?”

孔子回答說:“你所說的‘通達’是怎樣的?”

子張答道:“在諸侯國裏為官的時候,有一定的聲望。在卿大夫的封地裏做事,也有一定的聲望。”

孔子說:“你說的這個隻是名聲而已,不是通達。所謂通達,就是自身有正直的思想品德,而且親近道義。善於觀察他人的神情,分析他人的言行。待人恭敬謙遜有禮貌,像對待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那般對待他人。隻有這樣的人,無論他是在諸侯國的朝廷裏,還是在卿大夫的封地做事,都可以事事‘通達’。而那些所謂有名聲的人,隻不過是裝作一副仁義的樣子,真正做事時,他們的行為卻背離了仁義。還常常大言不慚地以仁人自居。但他能在諸侯國和卿大夫的封地裏騙得一定的名望。”

【原文】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德、修慝[1]、辨惑。”

子曰:“善哉問!先事後得[2],非崇德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修慝與?一朝之忿[3],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

【注釋】

[1]修慝:改正心中邪惡的想法,棄惡向善。修,治理,改正。慝,讀作tè,《論語正義》:“慝,惡也。”這裏解釋為邪惡的想法。

[2]先事後得:《論語正義》:“‘先事後得’,言先勞於事,然後得報。”即先努力做事,而後才考慮自己的回報。

[3]忿:憤怒。

【譯文】

樊遲跟隨孔子在舞雩台下散步遊玩。

樊遲問孔子:“老師,請問如何才能提高自身品德修養的水平?如何做才能更正自己心中邪惡的想法?怎樣才能明辨是非,解除疑惑?”

孔子說:“這些問題問得好!先努力做事,而後才考慮自己的所得和回報,這不就提高了自身的品德修養了嗎?經常自我反省,檢討自身的錯誤,不指責他人的過錯,這不就消除了心中邪惡的想法,棄惡從善了嗎?如果由於一時的憤怒,便忘乎所以,還牽累了自己的家人,這不就是糊塗,不辨是非嗎?”

【原文】

攀遲問仁。子曰:“愛人。”

問知。子曰:“知人[1]。”

樊遲未達[2]。子曰:“舉直錯諸枉[3],能使枉者直。”

樊遲退,見子夏曰:“鄉[4]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

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5],不仁者遠[6]矣。湯[7]有天下,選於眾,舉伊尹[8],不仁者遠矣。”

【注釋】

[1]知人:《論語集注》:“知人,知之務。”即了解、知曉人才能的意思。

[2]未達:不理解,不明白。達:理解。

[3]舉直錯諸枉:選用有賢德的人,罷黜奸佞小人。錯,這裏是“措”的通假字,放置。諸,“之於”的合音。枉,不正直。

[4]鄉:讀作xiàng,這裏是做“向”的通假字。這裏解釋為“剛才,剛剛”的意思。

[5]皋陶:讀作gāoyáo,人名。傳說中,上古賢君舜時期的大臣,掌管刑法。

[6]遠:遠離。這裏是形容詞用作動詞。

[7]湯:子姓,名履,商朝的創建者,廟號太祖。

[8]伊尹:奴隸出身的一代名臣,湯的宰相,輔助湯滅夏朝。湯死後,又輔佐了兩任商王。

【譯文】

樊遲問孔子,什麽是仁。

孔子回答說:“愛人。”

樊遲又問孔子,什麽是智。

孔子說:“了解人,知曉其才能。”

樊遲對此不能完全理解。

孔子說:“選用有賢德的人,罷黜奸佞小人。”

樊遲退出來,見到子夏,就問他:“剛才我請教老師,問他什麽是智,老師回答說‘選拔正直的人,罷黜邪惡的人’。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子夏說:“這句話多深刻呀!舜坐擁天下,從眾人中挑選治理國家的人才。皋陶被他選拔出來,那些不仁的人便遠離了舜。湯得到了天下,挑選治國人才。伊尹被他選拔出來,那些不仁的人就遠離了湯。”

【原文】

子貢問友[1]。

子曰:“忠告而善道[2]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

【注釋】

[1]友:結交,交朋友。這裏是名詞用作動詞。

[2]道:讀作dǎo,引導。這裏是做“導”的古字。

【譯文】

子貢問孔子,應當如何結交、對待朋友。

孔子說:“對朋友的缺點和過錯,要忠誠地告訴他,並進行適當地勸誡引導。如果他不聽你的勸告,便不適可而止,不必多說,以免自取其辱。”

【原文】

曾子曰:“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

【譯文】

曾子說:“君子以各種文獻典籍結交朋友,依靠朋友提高自己仁德的修養,並實踐推行仁德。”

【闡釋】

孔子在齊國的時候,齊國的國君齊景公曾經與孔子交流過有關治理國家的問題。有一次,齊景公又問他治國的相關問題,孔子回答他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子的話說白了,就是君主就要像一國之君的樣子,有君主的風範。做臣子的要有為人臣子的樣子,依照臣子的規矩行事。就像做父親的要像個父親,承擔為人父親的責任。做兒子的則要像個兒子的樣子,言談舉止要符合為人子的規範。這樣就行了。

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大家各就各位,各司其職。就像《禪學季刊》中蔡先生說的那樣:“自己是什麽就做什麽;是西瓜就做西瓜,是冬瓜就做冬瓜,是蘋果就做蘋果;冬瓜不必羨慕西瓜,西瓜也不必嫉妒蘋果。”這雖然是一種幽默的說法,卻很透徹。

社會也好,國家也罷,其實都像一台結構嚴密的巨大機器,每個人都像是其中的一個小零件。隻要我們做好自己應做的事,做好自己應盡的職責和義務。這台大機器就能正常運轉,我們的社會就會穩定祥和,國家在此基礎上也會得到長足的發展。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

子路

【原文】

子路問政。

子曰:“先之勞之[1]。”

請益[2]。

曰:“無倦[3]。”

【注釋】

[1]先之勞之:《論語集解》:“先導之以德,是民信之,然後勞之。”意思是說,先以道德引導教化百姓,得到百姓的信任,然後使老百姓勤勞。先,這裏是教化的意思。之,代指百姓。勞,使動用法,使之勤勞。

[2]益:多,增加。

[3]無倦:不鬆懈,不倦怠。

【譯文】

子路問孔子,應當如何處理政務。

孔子說:“要先用道德教化百姓,得到百姓的信任後,再使老百姓勤勞。”

子路請求孔子再多說一些。

孔子說:“辦事要勤勉,不可鬆懈倦怠。”

【原文】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

子曰:“先有司[1],赦小過,舉賢才。”

曰:“焉知賢才而舉之?”

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2]?”

【注釋】

[1]先有司:這句的意思是說,首先任命負責掌管具體事務的下屬官吏,讓他們各司其職,而後問責他們處理的事物。《論語正義》:“有司,屬吏也。”即有司是“宰”的下屬,負責處理具體事務。

[2]諸:“之乎”的合音。

【譯文】

仲弓擔任了季氏的家臣,便向孔子請教,自己該如何管理政事。

孔子說:“首先,任命負責掌管具體事務的下屬官吏,讓他們各司其職,而後問責他們處理的事物。而後,赦免他們小的過失,寬待下屬。另外,要挑選有賢德有才華的人,出任合適的職位。”

仲弓又問:“那麽,怎樣才知道誰是賢才?並把他們挑選出來呢?”

孔子回答道:“挑選你知道並了解其才能的人,至於你不知道的賢才,其他人難道會埋沒、舍棄他們嗎?”

【原文】

子路曰:“衛君[1]待子為政,子將奚先[2]?”

子曰:“必也正名[3]乎!”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4]也!奚其正?”

子曰:“野[5]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6]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7],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8]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9]而已矣。”

【注釋】

[1]衛君:衛出公,名輒,衛靈公之孫。他父親蒯聵在做太子時,因為謀殺衛靈公的南子夫人,被衛靈公驅逐出國。衛靈公死後,蒯輒繼位。

[2]奚先:“先奚”,先做什麽。奚,讀作xī。《論語正義》:“奚,何也。”即什麽的意思。

[3]正名:正定名分。名,這裏指的是等級名分。

[4]迂:迂腐,不合時宜。

[5]野:粗俗。

[6]闕:存疑,這裏是做“缺”的通假字。

[7]中:讀作zhòng,得當、恰當。

[8]名之:確認名分。

[9]苟:隨便,馬馬虎虎。

【譯文】

子路問孔子:“假如衛國國君請您去執政,治理國家,老師打算先做哪些事情呢?”

孔子說:“首先,必定要正定名分。”

子路說:“老師怎麽能這麽做呢?您怎麽如此迂腐,您的想法實在太不合時宜了。正定什麽名分啊?”

孔子說:“仲由,你可真粗俗魯莽啊!對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君子一般采取存疑的態度,有所保留,不輕易發表自己的觀點。等級名分不正,說話便不順。說話不順,便無法做事。無法做事,則禮樂製度無法推廣,無法興盛。禮樂製度無法推行,則刑法就會不得當。刑法的執行不得當,百姓就會產生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因此,君子必須要確定合適的等級名分,這樣說出的話才順暢合理,可以把所說的話付諸實施。對於自己的言行,君子從來都是謹慎認真地對待,不敢有半點的隨意馬虎。”

【原文】

樊遲請學稼[1]。

子曰:“吾不如老農。”

請學為圃[2]。

曰:“吾不如老圃。”

樊遲出。子曰:“小人[3]哉,樊須[4]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5]。夫如是,則四方之民繈[6]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注釋】

[1]稼:《論語正義》:“樹五穀曰稼。”即種穀物糧食。

[2]圃:讀作pǔ,本義是菜園。《論語集注》:“種蔬菜曰圃”即這裏是指種各種蔬菜,名詞用作動詞。

[3]小人:《論語集注》:“小人,謂細民。”即小民,老百姓。

[4]樊須:樊遲。古時候,對於地位比自己卑下的人,一般直呼其名。所以,孔子直接稱呼樊遲的名。

[5]用情:用真實的情感,說實話。

[6]繈:讀作qiǎng。《論語集注》:“織縷為之,以約小兒語背者。”即用來背小孩兒的布帶。

【譯文】

樊遲請教孔子,怎樣種莊稼。

孔子說:“我比不上老農民。”

樊遲又請教孔子,怎樣種菜。

孔子說:“我比不上菜農。”

樊遲出去後,孔子說:“樊遲真是個沒出息的小老百姓。隻要上位的執政者重視禮儀製度,老百姓沒有不恭敬的。隻要上位的執政者重視仁義,老百姓便沒有不順從的。隻要上位的執政者重視誠信,老百姓就不敢不說實話,不敢不以真情實感對待統治者。如果能做到這些,天下的百姓都會帶著自己的子孫從四麵八方前來歸順,哪兒還用得著自己種莊稼呢??”

【原文】

子曰:“誦《詩》三百[1],授之以政,不達[2];使於四方,不能專對[3]。雖多,亦奚以為?”

【注釋】

[1]誦詩三百:熟練地背誦《詩經》的所有詩篇。詩,指的是《詩經》。在當時,做官的人常以《詩經》中的詩句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情感。

[2]達:通達,行得通。

[3]專對:這裏是獨自應對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有人能熟練地背誦《詩經》中所有的詩篇,但是讓他處理政務,卻不行,無法辦好事情。讓他擔任使節,出使他國,也不能獨自處理外交事務。《詩經》中的詩篇背誦得再多,又有什麽用呢?”

【原文】

子曰:“其身正,不令[1]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注釋】

[1]令:《論語集解》:“令,教令。”即命令,政令。

【譯文】

孔子說:“如果統治者自身的品行端正,那麽,即使不發布任何政令,百姓也會學著統治者的樣子做事。如果自身品行不端正,那麽,即使多次發布嚴格的命令,百姓也不會順從其統治。”

【原文】

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

【譯文】

孔子說:“魯國和衛國,這兩國的政事,就像兄弟之間的事情一樣。”

【原文】

子謂衛公子荊[1]:“善居室[2]。

始有,曰:‘苟[3]合[4]矣。’

少有,曰:‘苟完[5]矣。’

富有,曰:‘苟美[6]矣。’”

【注釋】

[1]衛公子荊:名荊,字南楚,衛獻公的兒子,又被稱為公子荊。時任衛國大夫。

[2]善居室:擅長打理錢財,居家過日子。善,善於,擅長。

[3]苟:《論語集注》:“苟,聊且粗略之意。”即湊合,差不多。

[4]合:這裏是足夠的意思。

[5]完:完備,齊全。

[6]美:善,好。

【譯文】

在說起衛國的公子荊時,孔子說:“他非常擅長打理錢財,居家過日子。剛擁有一點兒錢財時,他說:‘差不多夠用了。’錢財稍為多了一點兒時,他說:‘差不多基本齊備了。’錢財又多了一些時,他說:‘基本上已經算是非常完美了’。”

【原文】

子適[1]衛,冉有仆[2]。

子曰:“庶矣哉!”

冉有曰:“既庶[3]矣,又何加焉?”

曰:“富之。”

曰:“既富矣,又何加焉?”

曰:“教之。”

【注釋】

[1]適:到,往。

[2]仆:《論語集注》:“仆,禦車也。”即駕車,名詞用作動詞。

[3]庶:《論語正義》:“庶,眾也。”即指人口眾多。

【譯文】

孔子去往衛國,冉有為他駕車。

孔子說:“這裏的人口真多呀!”

冉有問道:“如果已經擁有了眾多的人口,接下來還要做什麽呢?”

孔子說:“讓老百姓富裕起來。”

冉有又問:“百姓富裕了之後,還應該做什麽?”

孔子說:“用禮儀製度,教化他們。”

【原文】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1]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注釋】

[1]期月:《論語集注》:“期月,謂周一歲之月也。”即一年。

【譯文】

孔子說:“假如有人任用我管理國家,那麽,一年的時間便可以初見治理的成效,三年以後,國家的情況便會大為好轉。”

【原文】

子曰:“‘善人為邦[1]百年,亦可以勝殘[2]去殺[3]矣。’誠哉是言也!”

【注釋】

[1]為邦:這裏是指治理國家。

[2]勝殘:《論語集注》:“勝殘,化殘暴之人,使不為惡也。”即教導殘暴的人,不再作惡,棄惡向好。

[3]去殺:《論語正義》,“去刑殺而不用也”,即免去殺戮的刑法。

【譯文】

孔子說:“‘善人治理國家,經過一百年的教化,可以讓殘暴的人,不再作惡,進而廢除殺戮的刑罰。’這話說得一點不錯啊!”

【原文】

子曰:“如有王者[1],必世[2]而後仁。”

【注釋】

[1]王者:這裏指的是聖明的君主。

[2]世:古時候,三十年稱為一世。

【譯文】

孔子說:“如果出現聖明的君主,那麽,經過三十年的治理後,必定能實現仁政。”

【原文】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譯文】

孔子說:“如果能端正自己的言行,那麽,處理政務哪還有什麽困難?如果不能端正自己的言行,又如何要求別人端正言行呢?”

【原文】

冉子[1]退朝[2]。子曰:“何晏[3]也?”

對曰:“有政[4]。”

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5],吾其與聞之。”

【注釋】

[1]冉子:冉求。

[2]朝:季孫氏府中的私人朝會。當時,冉求是季孫氏的家臣。

[3]晏:《論語正義》:“晏,晚也。”即晚、遲。

[4]有政:有政務要處理。

[5]吾以:“以吾”的倒裝。

【譯文】

冉求從季孫氏府中回來。孔子問他:“為什麽這麽晚才回來?”

冉求說:“有政務要處理。”

孔子說:“是季孫氏的家務事吧?如果是國家大事的話,即使國君不再任用我了,我也是可以去參與聽政的。”

【原文】

定公[1]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

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2]也。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

曰:“一言而喪邦,有諸?”

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

【注釋】

[1]定公:魯定公,姓姬,名宋。魯昭公的兒子,魯國地二十五位國君,在位十五年。

[2]幾:《論語注疏》:“幾,近也。”即接近,差不多。

【譯文】

魯定公問孔子:“聽說一句話就可以讓國家興盛起來,有這種話嗎?”

孔子答道:“不可能有這種話。不過,有類似差不多的話。有人說:‘為人君主很難,為人臣子也不容易。’如果知道作為國君的艱難,因而努力勤奮地做事,那麽,這不就是近似興國安邦的話嗎?”

魯定公又問孔子:“聽說,一句話可以讓國家滅亡,有這種話嗎?”

孔子回答道:“不可能有這種話。不過,有類似差不多的話。有人說:‘作為國君,我沒有感受到什麽樂趣,唯一讓我高興的是沒有人敢違抗我說的話。’如果國君的話是正確的,那麽沒有人違抗,不是很好嗎?可是,如果國君的話是錯誤的,那麽沒有人違抗,這不就是一句近乎讓國家滅亡的話嗎?”

【原文】

葉公問政。子曰:“近者悅,遠者來。”

【譯文】

葉公向孔子請教如何管理國家。孔子回答說:“讓自己國家的民眾高興喜悅,讓別的國家的人前來投奔依附。”

【闡釋】

當執政者問孔子如何管理百姓的時候,孔子的回答是希望他們能從自身做起,為百姓樹立一個學習效仿的榜樣。老百姓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執政者的言行對民眾是最有影響力的。

正如孔子在《顏淵》篇中講到的一個比喻那樣。孔子認為,統治者的一舉一動就像勁風一般,百姓則像地上的小草一樣,風往哪個方向吹,草就會向哪個方向倒。這其實就是我們經常說的“上行下效”。

人的本性是自由的,到底朝哪個方向發展,關鍵在於引導。我個人比較讚同傅佩榮先生對此的觀點:人,既不是性本惡,也並非性本善,隻是“向善”。人總是向往美好的東西,沒多少人會喜歡醜陋的東西,不是這樣嗎?如果上位者能夠以身作則的話,有引導百姓的言行的坐標和效仿的對象,那麽整個社會的風氣怎麽能不好呢?

這種領導者以身作則的管理領導方式,不是依然適用於我們當今的社會嗎?

【原文】

子夏為莒父[1]宰,問政。

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注釋】

[1]莒父:當時魯國的一座城市,位置在今天山東省的莒縣境內。莒,讀作jǔ。

【譯文】

子夏出任莒父的最高長官,問孔子請教,應當如何治理這個地方。

孔子說:“不要過於追求看到治理成效的速度,不要貪求蠅頭小利。過於求快反倒不能很好地實現自己的目標,貪圖蠅頭小利是做不成大事的。”

【原文】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1]有直躬者[2],其父攘[3]羊,而子證[4]之。”

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5],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注釋】

[1]黨:這裏指的是葉公的家鄉。

[2]直躬者:直著身子的人,這裏引申為性情正直、直率的人。躬,身體,身子。

[3]攘:《論語集注》:“有因而盜曰攘”即盜竊,竊取。

[4]證:這裏是其本義,告發。

[5]隱:鄭玄對此字的解釋是:“隱,謂不稱揚其過失也。”即隱瞞。

【譯文】

葉公對孔子說:“在我的家鄉,有一個生性非常正直的人。他父親偷了別人家的羊,他便告發了自己的父親。”

孔子說:“你所講的不同,在我家鄉性情正直的人則是:父親替兒子隱瞞過失,兒子替父親隱瞞過失。而正直也就體現在此其中了。”

【原文】

樊遲問仁。

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譯文】

樊遲請教孔子,什麽是仁。

孔子說:“平常的儀容莊重謙恭,做事時嚴肅認真,待人真心實意。即使到了缺少教化的少數民族邊遠地區,也不可背離這些言行的準則。”

【原文】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

子曰:“行已有恥,使於四方,不辱[1]君命,可謂士矣。”

曰:“敢問其次。”

曰:“宗族稱孝焉,鄉黨[2]稱弟焉。”

曰“敢問其次。”

曰:“言必信,行必果[3],硜硜[4]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

曰:“今之從政者何如?”

子曰:“噫!鬥筲[5]之人,何足算也?”

【注釋】

[1]辱:這裏是辜負的意思。

[2]鄉黨:此處指家鄉。

[3]果:堅決、果斷。

[4]硜硜:讀作kēng,敲擊石頭時,發出的聲音,象聲詞。這裏引申為如石頭般堅硬固執。

[5]鬥筲:鬥,古時候的一種量器,十升為一鬥。筲,讀作shāo,是竹製的量器,容積大約一鬥兩升。這裏用來借喻人的肚量小,目光短淺。

【譯文】

子貢問孔子:“什麽樣的人可以被稱做士?”

孔子說:“以廉恥之心約束自己的言行。作為使節出使各國,能不辜負君主的托付,完成自己所擔負的使命。這樣的人就可以被稱做士。”

子貢說:“敢問老師,比這差一些的呢?”

孔子說:“讓同宗族的人稱讚自己孝順父母,家鄉的人稱讚自己尊敬兄長。”

子貢又問:“敢問老師,比這再差一些的呢?”

孔子說:“說話要講信用,說過的就一定要兌現自己的諾言。做事堅決,做的事情一定要堅持,要有所結果。這種人雖然是固持己見的小人,但也可以算是再差一等的士。”

子貢又問:“以老師看來,當今的掌權者怎麽樣?”

孔子說:“唉!那都是些目光短淺、氣量狹小的人,根本不值得一提,哪裏排得上呢?”

【原文】

子曰:“不得中行[1]而與[2]之,必也狂[3]狷[4]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注釋】

[1]中行:代指以中庸之道為行為準則的人。

[2]與:這裏是結交的意思。

[3]狂:《論語集注》:“狂者,誌極高而行不掩。”即誌向高遠,行為狂妄激進。

[4]狷:讀作juàn,性格拘謹,潔身自好,無所作為,不與世俗同流合汙。

【譯文】

孔子說:“如果找不到以中庸之道為行為準則的人,並與之結交的話,就隻能與行為狂妄激進的人,或是性格拘謹的人交往了。行為狂妄激進的人雖然誌向高遠,但隻會一味冒進。性格拘謹的人雖然潔身自好,卻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無所作為。”

【原文】

子曰:“南人[1]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2]。’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3]”

子曰:“不占[4]而已矣。”

【注釋】

[1]南人:南方人。

[2]巫醫:古時候,用卜筮的方法幫人治病的人。

[3]不恒其德,或承之羞:這句話是《易經·恒卦·九三》中的一句卜辭。意思是說,如果不能持久地保持自己德行的人,難免要遭受羞辱。

[4]占:占卜,卜卦。

【譯文】

孔子說:“南方人有一句這樣的話,說:‘假如一個人做事沒有恒心,便不可以成為巫醫。’這話說得多好啊!《易經》也有‘如果不能持久地保持自己德行的人,難免要遭受羞辱。’這樣的話。’”

孔子說:“這句卜辭是讓沒有恒心的人不用占卜而已。”

【原文】

子曰:“君子和[1]而不同[2],小人同而不和。”

【注釋】

[1]和:不同的東西,相互和諧,彼此協調。

[2]同:這裏是指不顧原則地盲目跟從附和。

【譯文】

孔子說:“君子追求和諧,但講究原則,不會同流合汙。小人看似追求協調一致,實則不講原則,一味地盲目附和。”

【原文】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

子曰:“未可也。”

“鄉人皆惡之,何如?”

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子貢問孔子:“家鄉所有的人都喜歡的一個人,那麽,這個人怎麽樣?”

孔子說:“無法斷定。”

子貢又問孔子:“家鄉所有的人都討厭、憎恨的一個人,這個人怎麽樣?”

孔子說:“也無法斷定。家鄉所有的好人都喜歡,所有的壞人都厭惡憎恨的一個人,這個人才是最好的。”

【原文】

子曰:“君子易事[1]而難說[2]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3]。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注釋】

[1]易事:兩種說法,一說容易相處,另一說容易侍奉。本書選用第一種說法。

[2]難說:難討君子的歡心,很難讓他喜歡。說,“悅”的通假字,喜歡,高興。

[3]器之:《論語集注》:“器之,謂隨其材器而使之也。”即依據其才能而使用。

【譯文】

孔子說:“與君子一起做事很容易相處,但很難討他的喜歡。如果不是通過正當途徑去討他的歡心,他是不會高興的。不過,在任用人的時候,君子總能依據每個人的才能,合理地安排任用。與小人一起做事很難,但要讓他高興很容易。即便是通過不正當的手段討他的歡心,他也會高興。不過,等到人用人的時候,小人卻總是求全責備,百般挑剔。”

【原文】

子曰:“君子泰[1]而不驕[2],小人驕而不泰。”

【注釋】

[1]泰:安寧,坦然,安定。

[2]驕:驕傲自大,傲慢。

【譯文】

孔子說:“君子坦然安定從不驕傲自大,小人傲慢無禮且不坦然安定。”

【原文】

子曰:“剛、毅、木[1]、訥[2]近仁。”

【注釋】

[1]木:這裏是指人質樸,樸實。

[2]訥:本義是不善言辭,言語遲鈍。這裏引申為言辭謹慎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性格剛強、行事果敢、本質樸實、言辭謹慎,具有這四種品德便接近仁的標準了。”

【原文】

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

子曰:“切切偲偲[1],怡怡如[2]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注釋】

[1]切切偲偲:《論語正義》:“切切偲偲,相切責之貌。”即朋友之間,彼此誠懇地督促批評的樣子。切切,誠懇。偲偲,讀作sī,勉勵、督促。

[2]怡怡如:這裏是指兄弟之間,和順的天倫之樂。

【譯文】

子路問孔子:“怎樣做才能被稱做士呢?”

孔子說:“彼此督促批評,親切和順地相處。朋友之間要互相督促批評,兄弟之間則要和順親切地相處,一片和和氣氣的天倫之貌,這樣就稱得上是士了。”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1]矣。”

【注釋】

[1]即戎:《論語正義》:“即,就也。戎,兵也。”就是作為士兵,參軍作戰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善人教化引導百姓七年後,百姓就可以隨時作為士兵,參軍作戰保衛國家了。”

【原文】

子曰:“以不教民[1]戰,是謂棄之。”

【注釋】

[1]不教民:“不教之民”,這裏指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的百姓。

【譯文】

孔子說:“如果讓沒有接受過軍事作戰訓練百姓,直接去參加戰爭,這其實就是讓百姓白白去送死,拋棄了他們。”

【闡釋】

孔子反對急功近利,所以才會在學生子夏問及如何管理政務時,告誡他:“不可急功近利,欲速則不達。”

世間一切的事物都有其發展的一定規律,如果我們一味地追求速度,隻會打亂固有的客觀規律,而且未必能達到自己想要的那種結果。隻有擺脫了這種心理,腳踏實地,一步步地積累,再能達到最後的目的。

有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小男孩兒,很想知道一隻軟軟的毛毛蟲是怎樣變成蝴蝶的。於是,他找到一個蝴蝶蛹,每天都觀察它的變化。過了幾天,蛹上麵出現了一條裂縫,他能看到裏麵的蝴蝶在拚命地掙紮,想飛出蛹殼。經過了好久,蝴蝶仍然沒能鑽出來。小男孩兒很著急,就拿起剪刀捅開了蛹殼,蝴蝶鑽了出來。但是,出乎他想象的是,蝴蝶沒過多久便死了,因為蝴蝶不是自己打破蛹殼,所以翅膀的力量不夠,根本無法飛翔,也就無法生存。

小男孩兒急於讓蝴蝶破繭而出,是出於好心和善意,但是違背了自然規律,最終造成蝴蝶的慘死。

我們熟知的拔苗助長的故事,其中所蘊涵的道理不也是這樣嗎?

急於求成會導致最終的失敗,我們無論是學習、做事還是做人,都要把目光投向遠方,腳踏實地,注重先下的積累和儲備,最終有厚積薄發的那一刻,到那時便是水到渠成了。

憲問

【原文】

憲[1]問恥。

子曰:“邦有道,穀[2];邦無道,穀,恥也。”

“克[3]、伐[4]、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

子曰:“可以為難[5]矣,仁則吾不知也。”

【注釋】

[1]憲:姓原,名憲,字子思,孔子的學生,七十二賢人之一。孔子任魯國司寇時,原憲時任孔子的家臣。

[2]穀:代指官員的俸祿。

[3]克:好勝。

[4]伐:自誇。

[5]為難:難得,難能可貴。

【譯文】

原憲問孔子,什麽樣的行為被稱為可恥。

孔子說:“國家政治清明,官員拿俸祿;國家政治黑暗,官員還拿俸祿。這樣的做法就是可恥。”

孔子說:“能做到這樣可以說是很難能可貴的。不過,這樣是不是算達到了仁的標準,我就不清楚了。”

【原文】

子曰:“士而懷居[1],不足以為士矣。”

【注釋】

[1]懷居:這裏是指貪戀舒適安逸的家居生活。懷,想念,思念,此處引申為貪戀,貪圖。

【譯文】

孔子說:“如果身為士,卻貪戀舒適安逸的家居生活,那麽,他也就不配再做士了。”

【原文】

子曰:“邦有道,危[1]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2]。”

【注釋】

[1]危:端正,正直。

[2]孫:這裏是“遜”的通假字,謙遜。

【譯文】

孔子說:“國家政治清明時,要說話正直,端正自己的行為。國家正直黑暗時,行為要端正,說話要謙遜謹慎。”

【原文】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1],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注釋】

[1]言:根據《論語正義》、《論語集注》、《論語集解》等古籍的論證,此處的“言”指的是口才好,善於言辭。

【譯文】

孔子說:“有德行的人必定善於言辭,但是,善於言辭的人不一定有德行。仁義的人必定勇敢,但是,勇敢的人不一定有仁義。”

【原文】

南宮適[1]問於孔子曰:“羿[2]善射,奡[3]**舟[4],俱不得其死然。禹稷[5]躬[6]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

南宮適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7]德哉若人[8]!”

【注釋】

[1]南宮適:南宮括,南容。適,音kuò,同“括”。

[2]羿:讀作yì,人名。在上古的傳說中,羿大概有三個不同的身份,但都擅長射箭,是個神箭手。

[3]奡:讀作ào,神話傳說中寒浞的兒子,是一名大力士。最後,被夏少康殺死。

[4]**舟:用手推船在陸地上行進。《論語正義》:“**,推也。”

[5]禹稷:兩個上古人物的名字。禹,善於治水,精於水利。他是夏朝的開國君主,非常重視農耕。稷,傳說中,周朝的先祖,因教授民眾如何種植莊稼,又被稱為穀神。

[6]躬:親自。

[7]尚:崇尚,推崇。

[8]若人:這個人。若,這,代詞。

【譯文】

南宮適問孔子:“羿精於射箭,奡善於水戰,但最後都不是正常死亡,都沒有善終。禹和稷親自耕種莊稼,帶領民眾從事農業勞動,反倒得到了天下。這又該如何解釋呢?”孔子沒有回答。

南宮適退出去後,孔子說:“這個人是個真君子呀!這個人推崇道德。”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譯文】

孔子說:“也許君子會有不仁德的時候,但是,在小人身上是絕找不到仁德的。”

【原文】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1]乎?”

【注釋】

[1]誨:這裏是勸誡,勸告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愛他,能不讓他勤奮勞作嗎?忠於他,能不對他進行勸誡嗎?”

【原文】

子曰:“為命[1],裨諶[2]草創[3]之,世叔[4]討論[5]之,行人[6]子羽[7]修飾之,東裏[8]子產[9]潤色之。”

【注釋】

[1]命:《論語正義》:“命,謂政命盟會之辭也。”即外交上所用的辭命。

[2]裨諶:人名,讀作bìchén,鄭國的大夫。

[3]草創:《論語集注》:“草,略也。創,造也。”“草創”即起草,寫下草稿。

[4]世叔:複姓公孫,名遊吉,字太叔,公孫蠆的兒子。春秋時期,出任鄭國的正卿,擅長外交辭令。子產死後,繼任鄭國的宰相。

[5]討論:經過研究後提出意見。討,研究,探求。論,這裏是建意、意見的意思。

[6]行人:官名。《論語正義》:“行人,掌史之官。”即掌管外交事務的官員,其職責是負責朝覲聘問。

[7]子羽:公孫揮,字子羽,鄭國大夫。

[8]東裏:地名。鄭國宰相子產住的地方。

[9]子產:鄭國的宰相,春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公孫僑。

【譯文】

孔子說:“鄭國發布的外交公文,先是由大夫裨諶起草,正卿公孫遊吉經過研究後,提出建意,外交官公孫揮進行修飾,由宰相子產作最終的修改和詞句的潤色。”

【原文】

或問子產。子曰:“惠[1]人也。”

問子西[2]。曰:“彼哉[3]!彼哉!”

問管仲[4]。曰:“人也[5]。奪伯氏[6]駢邑[7]三百,飯疏食,沒齒[8]無怨言。”

【注釋】

[1]惠:《論語正義》:“惠,愛也。”即為民眾著想,愛民如子。

[2]子西:春秋時期,有三位名叫子西的人。根據上下文,這裏談論的應當是春秋末年楚國的執政大臣。姓羋,名申,又名宜申,字子西。他是楚平王的兒子,楚昭王的兄長。

[3]彼哉:彼,指的是子西。表意為對這個人無話可說,帶有輕視的意味。

[4]人也:有不同的解釋。清代以前的學者大多數都認為“人也”與《詩經》中的“所謂伊人”的用法一致,是對人的一種讚揚。另有學者認為“人”這裏是做“仁”的通假字。本書采用第一種解釋。

[5]管仲:春秋時期的名臣,輔佐齊桓公成就霸主的管夷吾。

[7]駢邑:地名,大約在今天山東省臨朐縣的境內。當時是大夫伯氏的封地。

[8]沒齒:年老去世。《論語集注》:“齒,年也。”

【譯文】

有人問孔子,子產是個怎樣的人。孔子說:“是個施恩於民,愛民如子的人。”

此人又問子西。孔子感歎道:“他這個人呀!他這個人呀!”

又問管仲。孔子說:“是個有才能的人。他奪取了伯氏在駢邑將近三百家的封地。雖然伯氏因此隻能吃粗茶淡飯度日,但直到老死也不曾有絲毫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