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君子不以言舉人
【原文】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譯文】
孔子說:“君子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言談便舉薦、提拔他,也不會因為一個人品行差,便對他正確的言論置之不理、拒不采納。”
【闡釋】
孔子所說的“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用我們今天的話說,就是“君子嚴於律己,小人嚴於待人”。聯係當今社會的情況,也許有人會覺得,嚴於待人沒有什麽不好,比方說,對於各種各樣的管理員來說,嚴於待人是他們的職責,也是對他人的負責,怎麽能說是小人呢?這麽說固然不錯,卻沒有完全理解孔子的原意。
要完全理解孔子原意,還需要作一些補充,即“君子寬以待人,嚴於律己;小人寬以律己,嚴於待人”。君子品行高尚,為人謙和,因此不僅能嚴格要求自己,還能寬容別人的不足。而小人卻恰恰相反,不僅看不到自身的不足和缺陷,卻緊盯著別人的不足和缺陷不放。小人的這種行為,也可以用孟子的一句話形容,就是“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
嚴於律己沒有錯,嚴於待人也沒有錯。但在嚴於待人之前,一定要注意是否也做到了嚴於律己。不管是誰,隻要不嚴於律己,卻嚴於待人,必然會招致別人的抗議。
【原文】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
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譯文】
子貢問孔子:“有沒有能奉行終身的一句話呢?”
孔子回答道:“那就應該是恕了!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或是不喜歡的東西,不可以強加給其他人。”
【原文】
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譯文】
孔子說:“對於其他人,我詆毀過誰?讚美過誰?如有我讚美過的人,必定曾經實踐考察過此人的。夏商周三個朝代的人是這樣的,這三個朝代走的都是正道。我因此而稱頌他們。”
【原文】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1]也,有馬者借人乘之[2],今亡矣夫。”
【注釋】
[1]史之闕文:《論語注疏》:“古之良史,於書字有疑則闕之,以待能者,不敢穿鑿。”意思是說,過去史官在記錄史實時,如果遇到有疑問,自己無法確定的地方,便留下空白,不敢隨便記錄。史,就是史官。闕文,即空缺文字的地方。闕,這裏是“缺”的通假字。
[2]有馬者借人乘之:擁有馬的人,因為不知道如何**自己的馬匹,便把馬匹讓別人騎去訓練。這句話可以理解為一種比喻。
【譯文】
孔子說:“我仍難能夠看到史書中存疑空缺的地方,有馬的人自己不會**,先交給別人訓練使用。在當今社會,這種精神已經沒有了。”
【原文】
子曰:“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
【譯文】
孔子說:“花言巧語會破壞人的德行。如果不能忍耐小事情,那麽,就會壞了大事情。”
【原文】
子曰:“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
【譯文】
孔子說:“對於大家都討厭的人,我必須自己考察驗證一下。對於大家都喜歡的人,我也必須要考察驗證一下。”
【原文】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譯文】
孔子說:“人通過自己的才能可以使道發揚光大,但是,不是道無法讓人的才能放大。”
【原文】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譯文】
孔子說:“如果有了過錯卻不改正,這才是真正的過錯。”
【原文】
子曰:“吾嚐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譯文】
孔子說:“曾經,我一整天都不吃飯,一整夜不睡覺,隻是不停地苦思冥想。結果,對自己沒有一點兒好處,還不如去學習的好。”
【原文】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1]在其中矣;學也,祿[2]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注釋】
[1]餒:讀作něi,饑餓。
[2]祿:做官後,國家給的俸祿。
【譯文】
孔子說:“君子隻用心於學識,謀求世間大道,不追求錢財衣食。耕地種田,也會有餓肚子的時候。學習道義,可以通過做官得到俸祿。君子擔心自己能否學到道義,並不擔心自己貧窮。”
【原文】
子曰:“知及之[1],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2]之,則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
【注釋】
[1]知及之:知,這裏是“智”的通假字。之,學者對具體指代的內容有不同的說法,這裏以“它”代替。
[2]涖:讀作lì,“蒞”的異體字,即臨,到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依靠自己的智慧得到它,如果不能以仁德保持它,即便得到了,也必定會失去。依靠自己的智慧得到它,並能以仁德保持住它,但是,如果無法以嚴肅認真的態度去治理百姓,那麽,百姓是不會尊敬你的。依靠自己的智慧得到它,能以仁德保持住它,又能以嚴肅認真的態度治理百姓,如果鼓舞動員百姓時,言行不合禮法,那麽就不是盡善盡美的,不是最完善的。”
【原文】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1]而可大受[2]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注釋】
[1]小知:小,代指小的事情。知,知曉,了解。
[2]大受:能承受大的事件或是使命、重任。
【譯文】
孔子說:“對於君子,不能隻通過他們所作的那些小事去了解他們的才能,而應該讓他們承擔重大的使命。對於小人,不可以讓他們承擔重大的任務,但是,可以通過一些具體的小事考察他們。”
【原文】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1]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
【注釋】
[1]蹈:《論語正義》:“蹈猶履也。”即踩、踏。
【譯文】
孔子說:“百姓們對於仁的需要,比對於水和火的需要更為急切。我隻見過人踏進水和火中,因此而死掉的,還沒見過因推行仁德而死掉的。”
【原文】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1]。”
【注釋】
[1]師:這裏指的是老師、師長。
【譯文】
孔子說:“在麵對有關仁德的事情時,即便是自己的老師,也不必謙讓。”
【原文】
子曰:“君子貞[1]而不諒[2]。”
【注釋】
[1]貞:《論語集注》:“貞,正而固也。”即“固守正道”的意思。
[2]諒:《論語集注》:“諒,則不擇是非而必於信。”即是非不分地講信用,這是一種狹義的守信用。
【譯文】
孔子說:“君子固守正道,卻不拘泥於那種是非不分的守信。”
【原文】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1]。”
【注釋】
[1]食:代指俸祿。
【譯文】
孔子說:“侍奉君主,首先要嚴肅認真地做事,而後才考慮回報,領取自己俸祿的事。”
【原文】
子曰:“有教無類[1]。”
【注釋】
[1]類:《論語注疏》:“類謂種類。”即階層,窮富貴賤各色人等。
【譯文】
孔子說:“隻要是來尋求知識的人,都能接受教育,不分窮富貴賤,沒有任何的限製。”
【原文】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
【譯文】
孔子說:“追求的道義和各自的觀點主張不同,就無法互相切磋、彼此討論。”
【原文】
子曰:“辭[1]達而已矣。”
【注釋】
[1]辭:《論語集注》:“辭,取達意而止,不以富麗為工。”即不注重文采的修飾,隻求能明白地表達自己意思。
【譯文】
孔子說:“言語隻要能明白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就可以了。”
【原文】
師冕[1]見,及階,子曰:“階也。”
及席,子曰:“席也。”
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
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
子曰:“然,固相[2]師之道[3]也。”
【注釋】
[1]師冕:一位名叫冕的盲人樂師。
[2]相:幫助。
[3]道:這裏是方法的意思。
【譯文】
樂師冕來見孔子,當他快走到台階前是,孔子提醒他說:“這裏有台階。”
走到座位旁邊時,孔子對他說:“這是坐席。”
等大家都入座之後,孔子便向他一一介紹說:“某某在這裏,某某也在這裏。”
師冕離開後,子張問孔子:“這就是與樂師談話的方法嗎?”
孔子回答說:“這就便是幫助盲人樂師的方法。”
【闡釋】
在整部《論語》中,孔子數次強調自己對“巧言”的憎惡,而且認為應當“少言”。所以他提出“辭達而已矣”的觀點。對於“辭”學者們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認為就是指人平時說的話。有人則認為應當指的是外交上被稱為“辭”的公文。無論是說話還是公文,孔子這句話想要表達的意思非常明確,就是把意思表達明白就好,不需要額外浮誇的修飾。
古時候,有一個讀書人到集市上買柴禾。他對賣柴禾的人說:“荷薪者過來!”賣柴的人不明白這個讀書人說的“荷薪者”是什麽意思,但是聽到“過來”兩個字,就擔著柴禾走了過去。
讀書人問他:“其價如何?”賣柴人又沒聽懂,但是聽到“價”這個字,就把價錢告訴了他。
讀書人接著說:“外實而內虛,煙多而焰少,請損之。”賣柴人這次是一個字也弄不明白了,就擔著柴禾走掉了。
其實,讀書人想表達的意思很簡單。第一句,“賣柴禾的過來!”第二句,“多少錢?”第三句,“柴禾裏麵是濕的,燒的時候,煙多火苗小,便宜點兒吧!”結果這些原本簡單明了的話,由於讀書人過於注重修飾和文采,被完全複雜化了,賣柴禾的人聽不懂,也隻能掉頭走了。
言語上過多的修飾,隻會增加對方理解上的負擔,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在日常生活中是這樣,放到管理行為中更是如此。所以,我們平時最好用簡單明了的話來表達想要傳達的信息,而且還要注意掌握說話的時機和對象,以避免達到相反的效果。
季氏
【原文】
季氏將伐顓臾[1]。
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2]於顓臾。”
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3],且在城邦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孔子曰:“求!周任[4]有言曰:‘陳力就列[5],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6]矣?且爾言過矣,虎兕[7]出於柙[8],龜玉[9]毀於櫝[10]中,是誰之過與?”
冉有曰:“今夫[11]顓臾,固而近於費[12]。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13]。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14]。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幹戈於邦內。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15]之內也。“
【注釋】
[1]顓臾:讀作zhuānyú,當時魯國的附屬國,在今山東省費縣的西北。
[2]有事:這裏是指將有戰事,即用兵打仗。
[3]東蒙主:主持東蒙山祭祀的人。東蒙,蒙山,在今天山東省蒙陰縣的南麵。主,主持祭祀的人。
[4]周任:人名,古時候,一位非常有名的史官。
[5]陳力就列:意思是說把自己的能力顯現出來,按照自己的能力去擔當合適的官職。陳,擺列,展示。列,職位。
[6]相:在盲人身邊,扶助他的人。
[7]兕:讀作sì,雌性犀牛。
[8]柙:讀作xiá,木籠子,被用來關押野獸。
[9]櫝:讀作dú,匣子。
[10]龜玉:代指貴重的物品。龜,即用來占卜的龜甲,因為在當時,占卜一項非常重要的活動,所以,龜甲也是一項貴重物品。玉,在古時候,玉製的器物都很珍貴,例如各種用於祭祀的玉器,代表爵位的玉瑞,使者手中代表國君的玉圭等等。
[11]今夫:語氣詞,放在句首,表示要展開議論。
[12]費:讀作bì,季孫氏的封地、采邑,即今天山東省的費縣。
[13]為之辭:即為之找借口,找托詞。
[14]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有學者認為此處有傳寫產生的錯誤,應當是“不患貧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寡,指的是國內民眾人口不多。貧,即貧窮,財富不夠多。
[15]蕭牆:《論語集注》:“蕭牆,屏也。”即照壁屏風,這裏代指宮廷之內。
【譯文】
季孫氏打算出兵討伐顓臾。
冉有和子路去見孔子,對他說:“季氏準備要攻打顓臾了。”
孔子說:“冉求,這難道不是你的過失嗎?讓顓臾負責主持東蒙山的祭祀,是很早以前周天子的旨意。而且顓臾本就已經在魯國疆域之內了,又是魯國的臣屬。為什麽要出兵討伐它呢?”
冉有說:“是季孫大夫想去攻打那裏,我們兩個人並不同意他這麽做。”
孔子說:“冉求,周任曾經說過一句話:‘把自己的能力顯現出來,依照自己的能力去擔當合適的官職。如果實在做不好自己職責之內的事情,那就辭去職務,不要再做了。’看到出現危險,不去扶助,看到盲人跌倒了也不去攙扶,那還要陪在盲人身邊,輔助他的人做什麽呢?而且你說的話也不正確。老虎和犀牛之類的野獸從籠子裏跑出來,龜甲、玉器等貴重物品毀壞在匣子裏,這應該是誰的過錯呢?”
冉有說:“顓臾距離季孫氏的封地費邑很近,而且城牆堅固,如果現在不把它攻占下來,日後子孫後代也必定會為此擔憂。”
孔子說:“冉求,君子所痛恨的就是那種不肯說出自己真實想法,即使想做什麽,也必定先找出借口為自己辯解開脫的人。我曾聽說過這樣的諸侯和執政的卿大夫,他們不擔心窮困,隻擔心財富分配不均;不擔心國家人口稀少,隻擔心國家不安定。財富分配的均勻了,也就沒有了所謂的窮困;民眾安居樂業,彼此和睦相處,便不會覺得人口稀少。國家安定了,自然不會有亡國的危險。如果這樣做了,遠方的人還不來歸附自己,那麽,就用仁德禮儀招他們前來歸附。假如已經有遠方的人前來歸附,那麽就讓他們安心,留下來好好生活。現在,你們兩個在季氏身邊輔佐,既不能讓遠方的人前來歸附,也不能招徠他們前來投奔。百姓們人心渙散,國家四分五裂,你們無法保全,反倒計劃在國內用兵。在我看來,季孫氏的禍患不是顓臾,而是在自己的宮廷內部啊!”
【原文】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1]不失[2]矣;陪臣[3]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
【注釋】
[1]希:“稀”的通假字,稀少。
[2]失:這裏是指喪命或是國家的滅亡。
[3]陪臣:《論語注疏》:“陪,重也。謂家臣。”即卿大夫府中的家臣。
【譯文】
孔子說:“政治清明時,禮樂製度的製定和用兵打仗都是隻有天子才能決定的事情。政治黑暗時,禮樂製度的製定和用兵打仗則變成了由諸侯做主決定的事情。如果由諸侯掌權,差不多也隻能經曆十代,十代以後很少有不垮台的。如果由卿大夫掌權,經曆五代之後,很少有不失勢的。天下政治清明,國家政權自然不會落在卿大夫手中。天下政治清明,百姓隻會安心生活,也就不會到處議論國家的政事了。”
【原文】
孔子曰:“祿[1]之去公室五世[2]矣,政逮[3]於大夫四世[4]矣,故夫三桓[5]之子孫微[6]矣。”
【注釋】
[1]祿:爵位和俸祿。這裏是說,決定爵位和俸祿的權利不再由魯國國君掌管,即失去政權。
[2]五世:魯國宣公、成公、襄公、昭公、定公五代國君。
[3]逮:及,到。
[4]四世:季孫氏文子、武子、平子、桓子四代家主。
[5]三桓:孟孫氏,叔孫氏和季孫氏。三家都是魯桓公的後代,所以被叫做三恒。
[6]微:衰微,衰落。
【譯文】
孔子說:“魯國失去國家政權已經有五代了,政權落在大夫之手已經四代了,所以三桓的子孫也衰微了。”
【原文】
孔子曰:“益者三友[1],損者三友。友直,友諒[2],友多聞,益矣。友便辟[3],友善柔[4],友便侫[5],損矣。”
【注釋】
[1]友:結交朋友。這裏是名詞用作動詞。
[2]諒:信,誠信。
[3]便辟:讀作piánpì。《論語集注》:“便,習熟也。便辟謂習於威儀而不直。”即表麵上故作威嚴正經,實際上習慣走歪門邪道。便,習慣,熟悉。
[4]善柔:《論語正義》:“善柔,謂麵柔,和顏悅色以誘人者也。”即善於和顏悅色、諂媚騙人。
[5]便侫:習慣於花言巧語、信口雌黃。
【譯文】
孔子說:“好的交友有三種,壞的交友也有三種。和正直的人結交,和誠實守信的人結交,和見多識廣的人結交。這些對自己都是有好處的。和習慣走歪門邪道的人結交,和擺著和顏悅色的表情、諂媚欺騙的人結交,和習慣花言巧語、信口雌黃的人結交。這些則是對自己沒有好處的。”
【原文】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1],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2],樂佚[3]遊,樂晏樂[4],損矣。”
【注釋】
[1]節禮樂:《論語注疏》:“‘樂節禮樂’者,謂凡所動作,皆得禮樂之節。”即用禮樂製度節製自己的行為。
[2]驕樂:自持尊貴,不知節製地驕縱自己。
[3]佚:過分,這裏等同於“逸”。
[4]晏樂:沉溺於宴飲的吃喝享樂。
【譯文】
孔子說:“有益的喜好有三種,有害的喜好有三種。把用禮樂製度節製自己的言行為喜好,以稱讚別人的優點為喜好,以廣交賢德之士為喜好。這些做法都是對自己有好處的。以不知節製地驕縱自己為喜好,以過分四處遊**為喜好,以沉溺於宴飲的吃喝享樂為喜好。這樣的做法則是對自己有害處的。”
【原文】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1]: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2]。”
【注釋】
[1]愆:讀作qiān,這裏是其本義,過失。
[2]瞽:讀作gǔ,《論語集注》:“瞽,無目。”即盲人。
【譯文】
孔子說:“在一旁侍奉君子時,要注意三種很容易犯的錯誤:還不該說話的時候,你就開口說話,這就是急躁;輪到你說話的時候,你卻閉口不說話,這便是隱瞞;不看君子的神色,貿然開口說話,這就是瞎子。”
【闡釋】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朋友直接反映著一個人的為人。因此,孔子教育他的學生要跟正直、誠實和見多識廣的人交朋友。
與正直、誠實的人交朋友的好處,相信大家都有體會,但是為什麽要更見多識廣的人交朋友呢?其實,孔子這麽教育學生,也是受了時代的局限性。在春秋時期,人們如果想獲得各種各樣的知識,除了讀書,另一個簡便的方法就是交一個見多識廣的好朋友,讓他成為“活字典”。其實,不隻是春秋時期,就是在現在,能結交這樣的朋友也是有好處的。
【原文】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1]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2]。”
【注釋】
[1]老:《論語注疏》:“老,謂五十以上。”
[2]得:《論語集注》:“得,貪得也。”即貪婪,貪得無厭。
【譯文】
孔子說:“君子的一生應該警惕戒備三種事:年輕的時候,血氣還沒有定性,所以要警惕自己對女色的貪戀。進入壯年後,血氣方剛,要警惕防止自己爭強好鬥。到了五十歲以後,步入老年,血氣已經衰微了,則要警戒提醒自己不要陷入貪欲中。”
【原文】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1],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2]聖人之言。”
【注釋】
[1]大人:古今學者對此有不同的注釋,一是指地位尊貴的人,即統治者。另一是指聖人。這裏取第一種解釋。
[2]侮:這裏是輕慢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君子敬畏的有三件事情:敬畏天命,敬畏權重位高的人,敬畏聖人的言論。小人則不同,他不懂天命,所以也不會有敬畏之情,不尊重權重位高的人,輕慢聖人的言論。”
【原文】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譯文】
孔子說:“生來就有智慧的人,是上等人;經過學習以後才獲取知識,擁有智慧的人,是次一等的人;遇到困難和疑惑,再去學習的人,是更次一等的人;遇到困難和疑惑,也不去學習的人,就是最下等的人了。”
【原文】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譯文】
孔子說:“君子需要思考的情況有九種:看的時候,要思考自己是否看清楚了;聽的時候,要思考自己是否聽清楚了;對於自己的臉色,要思考顯現的是否溫和;至於自己的容貌,要思考表現得是否謙恭;發表言論的時候,要思考內容是否忠誠;做事的時候,要思考自己的態度是否嚴肅謹慎;遇到疑惑的時候,要思考是否應該向別人發問;憤怒的時候,要思考是否會產生後患;當獲取錢財時,要思考錢財的來源是否合乎義的標準。”
【原文】
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1]。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隱居以求其誌,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注釋】
[1]探湯:把手伸進熱水裏。湯,熱水,沸水。
【譯文】
孔子說:“看到好的行為,總是唯恐自己做不到。看到不好的言行,則像把手放進沸水中那樣,迅速躲開。我碰到過這類人,也曾聽過這樣的話。但是,為了保全自己的誌向,便避世隱居起來,依照義的標準來貫徹自己的主張觀點。我曾聽過這種話,但是,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原文】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死於首陽之下,民到於今稱之。其斯之謂與?
【譯文】
齊景公擁有四千匹駕車的馬,可是,他死的時候,百姓們認為他沒有任何的德行值得讚揚。伯夷和叔齊雖然活活餓死在首陽山中,但是,直到今天,百姓仍然在頌揚他們。估計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原文】
陳亢[1]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2]乎?”
對曰:“未也。嚐獨立,鯉趨而過庭。”
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
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3]其子也。”
【注釋】
[1]陳亢:陳子禽。
[2]異聞:這裏的意思是說孔子對兒子孔鯉講授的內容和對其他學生所講的內容不同。
[3]遠:此處讀作yuàn,不偏愛。
【譯文】
陳亢問伯魚:“老師向你講授過特別的,和對我們講的不一樣的教誨嗎?”
伯魚回答道:“沒有。有一次,他一個人站在大堂上時,我正快步穿過庭院。他問我說:‘《詩》學了嗎?’我回答道:‘沒有。’他又說:‘不學《詩》,就不懂得如何說話,表達自己。’我就回去學《詩》。還有一天,他又一個人站在大堂上,我再次快步穿過庭院走。他看到後,問我:‘學禮了嗎?’我說:‘沒有。’他又說:“如果不學禮,就不知道如何在社會上安身立命。’我聽後,便回去學禮。我就聽父親過這兩件事。”
陳亢回去後,開心地說:“我問了一個問題,卻得到三個收獲,明白了關於《詩》的道理,知道了學習禮的道理,又了解到君子不曾偏愛自己兒子的事。”
【原文】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譯文】
國君的妻子,國君對她的稱呼是“夫人”,夫人對自己的稱呼是“小童”,民眾對她的稱呼是“君夫人”;在其他國家人的麵前,對她的稱呼則是“寡小君”,其他國家的人對她的稱呼也是“君夫人”。
【闡釋】
在這一章裏,孔子將人生劃分為少年、壯年和老年三個階段,並依據每個階段不同的性格特征,指出,在少年時期要戒色,在壯年時期要戒鬥,在老年時期要戒得。那麽,該怎麽戒色、戒鬥和戒得呢?朱熹在《論語集注》裏援引範氏的話說:“少未定,壯而剛,老而衰的是血氣;戒於色,戒於鬥,戒於得的是誌氣。君子養其誌氣,故不為血氣所動。”意思就是說,要用意誌力控製血氣,達到中和調適。
陽貨
【原文】
陽貨[1]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2]。孔子時[3]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4]。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
曰:“懷其寶而迷[5]其邦[6],可謂仁乎?”
曰:“不可。”
“好從事而亟[7]失時,可謂知乎?”
曰:“不可。”
“日月逝矣,歲不我與[8]。”
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注釋】
[1]陽貨:又名陽虎,季孫氏的家臣,曾通過掌握季孫氏家族大權,一度掌控魯國的政權。
[2]歸孔子豚:贈送給孔子一隻煮熟的小豬。歸,讀作kuì,贈送,等同於“饋”。豚,讀作tún,小豬。
[3]時其亡:等孔子外出,不在家的時候。時,通“侍”,伺,等候。亡,這裏是指不在家。
[4]遇諸塗:在道上碰到了他。塗,道路,這裏是“途”的通假字。
[5]迷其邦:使國家混亂。
[6]亟:屢次,數次。
[7]與:這裏解釋為等待的意思。
【譯文】
陽貨想見孔子,但孔子始終回避他,不想見陽貨。於是,陽貨便趁孔子不在家的時候,給他送了一隻煮熟的小豬,想讓孔子回頭去拜訪他。孔子特意等到陽貨不在家的時候,去他家中拜謝,沒想到在半路上碰到了陽貨。
陽貨對孔子說:“請上前來,有些話想對你說。”
孔子走過去,陽貨說:“藏起自己的才能,任憑國家處在混亂的狀態,不聞不問。這是仁嗎?”
孔子回答說:“不是。”
陽貨又說:“想參與政事的處理,卻數次失去參政的機會。能說這個人聰明嗎?”
孔子回答說:“不能。”
陽貨說:“時光一點一滴地流逝,歲月不等人啊。”
孔子說:“好吧,我會出來做官的。”
【原文】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
【譯文】
孔子說:“人的本性本沒有什麽差別,是很相近的,隻是由於後天環境的不同,才產生了很大的差異。”
【原文】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譯文】
孔子說:“世界上,隻有最上等的智者和最下等的蠢人是無法被改變的。”
【原文】
子之[1]武城[2],聞弦歌[3]之聲。
夫子莞爾[4]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
子遊對曰:“昔者偃[5]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6]學道則易使也。’”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注釋】
[1]之:到,達,來到。
[2]武城:一個魯國的小城,子遊此時是武城的最高長官。
[3]弦歌:唱歌時,一旁有琴瑟之類的樂器伴奏。弦,代指琴瑟之類的樂器。
[4]莞爾:《論語注疏》:“莞爾,小笑貌。”即微微一笑。
[5]偃:子遊的自稱。
[6]小人:這裏指的應當是老百姓。
【譯文】
孔子到達武城後,聽見以琴瑟之類的樂器伴奏唱歌的聲音。
孔子微微一笑,說:“殺雞哪裏用得上宰牛的刀呢?”
子遊回答道:“我曾聽先生說過,‘君子學習了禮樂之道就有了仁愛之心,能愛人,民眾學習了禮樂就容易管理。’”
孔子說:“學生們,子遊說得很對。我剛才那樣說,隻是開個玩笑罷了。”
【原文】
公山弗擾[1]以費畔[2],召,子欲往。
子路不悅,曰:“末之也已[3],何必公山氏之之也[4]?”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5]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6]。”
【注釋】
[1]公山弗擾:字子洩,又叫做公山不狃,季氏的家臣。
[2]畔:“叛”的通假字,叛亂。
[3]末之也已:沒有地方去也就算了。末,沒有。之,到、往。已,算了。
[4]之之也:第一個“之”字是助詞,沒有意義。後一個“之”字是動詞,到、往的意思。
[5]徒:徒然,白白地。
[6]吾其為東周乎:即在東方複興周禮,在東方建造一個周王朝。
【譯文】
公山弗跑到費邑,以那裏作為據點,背叛了季氏。他派人來請孔子。孔子準備前去。
子路知道後非常不高興,說:“如果沒地方去,那就算了。為什麽非要到公山弗擾那裏去呢?”
孔子說:“他來請我,難道隻是說說,白白地請我去嗎?如果有人能任用我,我就要在東方複興周禮,建設一個東方的西周。”
【原文】
子張問仁於孔子。
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
“請問之。”
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譯文】
子張問孔子,要如何做才能是有仁德的人。
孔子說:“如果做事時都能以五種品德作為標準,那就是有仁德的人了。”
子張問:“敢問老師,是哪五種品德。”
孔子說:“端莊、寬厚、誠信、勤敏、慈惠。接人待物端莊恭敬,就不會遭到他人的侮辱,為人寬厚則會得到民眾的擁護愛戴,言行誠實守信便能得到他人的重用,做事勤奮敏捷能提高做事的效率,對民眾廣施恩惠就能更好地管理百姓。”
佛肸[1]召,子欲往。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2]畔[3],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4];不曰白乎,涅[5]而不緇[6]。吾豈匏瓜[7]也哉?焉能係[8]而不食?”
【注釋】
[1]佛肸:讀作bìxī,人名。他是中牟城的最高長官,還是晉國大夫範氏的家臣。
[2]中牟:晉國的一個地名,位置大約是在今天河北省邢台和邯鄲之間。
[3]畔:通“叛”。
[4]磷:《論語正義》:“磷,薄也。”即使之薄,已破損。
[5]涅:《論語集注》:“涅,唯蠟染物。”即一種可以用作染衣服顏料的礦物質。
[6]緇:讀作zī,黑色。
[7]匏瓜:一種葫蘆,但是因其味苦不堪,不能食用。匏,讀作páo。
[8]係:這裏讀作jì,打結,係扣。
【譯文】
佛肸請孔子去中牟,孔子打算應邀前往。
子路說:“我以前曾聽先生說過:‘對於親自做壞事的那種人,君子是不會到他那裏去的。’現在,佛肸依據中牟城,背叛了範氏。老師你卻決定要到他那裏去,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孔子說:“的確,我是說過這樣的話。不是有一種說法,堅硬的東西無論怎麽磨也無法磨薄嗎?潔白的東西無論怎麽染色也染不黑嗎?難道我是個苦澀不堪的苦味的匏瓜葫蘆?難道隻能掛著而不能給人吃嗎?”
【闡釋】
在這一章的開頭,我們又讀到了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在《孟子·滕文公下》中也曾提到這個故事。
陽貨,就是那個和孔子相貌相似,害的孔子被圍困在匡地的罪魁禍首。他頗有謀略,以季孫氏家臣的身份,先是掌握了季孫氏整個家族的大權,繼而又進一步把持了魯國的政權,所以孔子罵他是“陪臣執國名”。
陽貨當時很想請孔子出山,幫助自己管理魯國,幾次相見孔子,都沒見到,便想了這個計策。按照當時的禮節,大夫送東西給士人,如果士人未能當麵接受饋贈,事後應當親自去大夫的家中,登門拜謝。陽貨很清楚,孔子是一個非常尊崇禮製的人,通過這個手段,來逼孔子與自己見麵。
這個故事再次向我們證明孔子並不是一個死腦筋,隻知道學習的書呆子,很清楚該如何應對陽貨這樣大權在握的人所提出的一些與自己意願相悖的要求。
【原文】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
對曰:“未也。”
“居[1],吾語女。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2];好知不好學,其蔽也**[3];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4];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5];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
[1]居:坐下來。
[2]愚:被人蒙蔽,遭人愚弄。
[3]**:《論語集注》:“**,謂窮高極廣而無所止。”即**不羈,好高鶩遠。
[4]賊:傷害。
[5]絞:因急切而話語尖刻。
【譯文】
孔子說:“子路啊,有六種品德和六種弊病,你聽說過嗎?”
子路回答:“沒有。”
孔子說:“坐下來,讓我告訴你。愛好仁德卻不喜歡學習,它的弊病是會被人蒙蔽,遭人愚弄;愛好智慧卻不能以學習加以約束,它的弊病就是行為**不羈,好高騖遠;愛好誠實守信而不喜歡學習,它的弊病是會傷害自己的家人;愛好直率而不喜歡學習,它的弊病是會因過於直率,而造成言語的尖刻;愛好勇敢而不喜歡學習,它的弊病便是不講仁義,犯上作亂;愛好剛強卻不能用學習加以製約,它的弊病是會造成狂妄自大、膽大妄為。”
【原文】
子曰:“小子[1]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2],可以觀[3],可以群[4],可以怨[5]。邇[6]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注釋】
[1]小子:這裏是指孔子的學生。
[2]興:有兩種解釋,一說是激發人的情感。另一說是創作詩歌時的一種寫作手法,即比興。這裏采用第一種說法。
[3]觀:觀察天地萬物和人間萬象。
[4]群:孔穎達對此的解釋是:“群,群居相切磋。”這裏直接翻譯為“合群”。
[5]怨:因為聽者可以通過《詩經》中的詩句引以為戒,所以“怨”這裏解釋為“諷諫上級”的意思。
[6]邇:讀作ěr,這裏是近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為什麽學生們不學習《詩》呢?學習《詩》可以激發人的情感和誌氣,可以通過觀察了解天地萬物和人間萬象,還可以讓人們通過相互切磋詩句,培養合群的性情,還能使人懂得如何抒發心中的怨氣,諷諫上級。近的,可以從中了解事奉父母的道理。遠的,可以了解到侍奉君主的道理。並且還能多了解一些花草鳥獸的名字。”
【原文】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1]矣乎?人而不為[2]《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麵而立[2]也與?”
【注釋】
[1]《周南》、《召南》:周南和召南都是當時的地名。《周南》、《召南》主要記錄的是這兩個地方的民歌,是《詩經·國風》中的前兩篇的篇名。
[2]為:這裏是學習研究的意思。
[3]正牆麵而立:正麵對牆站立著。這裏是暗指無法向前行進,寸步難移。
【譯文】
孔子問伯魚道:“《周南》和《召南》的內容,你學習研究過了嗎?如果不學習研究《周南》和《召南》,那麽,就像一個人麵對牆壁而站著,根本無法前行一步。”
子曰:“禮雲禮雲,玉帛[1]雲乎哉?樂雲樂雲,鍾鼓雲乎哉?”
【注釋】
[1]玉帛:玉,指的是祭祀時使用的玉圭和玉璋之類的禮器。帛,就是錦羅綢緞,也是祭祀時會用到的祭品。
【譯文】
孔子說:“禮啊禮啊,指的難道隻是玉帛之類的祭祀用品嗎?樂啊樂啊,難道說的隻是鍾鼓之類的樂器嗎?”
【原文】
子曰:“色厲[1]而內荏[2],譬諸小人,其猶穿窬[3]之盜也與?”
【注釋】
[1]色厲:外表嚴厲威嚴。厲,威嚴。虛弱。外表嚴厲而內心虛弱。
[2]內荏:內心柔弱。荏,《論語集注》:“荏,柔弱也。”
[3]窬:讀作yú。《論語集注》:“窬,逾牆。”即越過牆壁。窬,這裏是“逾”的通假字。
【譯文】
孔子說:“外表嚴厲而內心柔弱,這種人如果用小人來作比喻的話,也許就像是挖洞翻牆的小偷吧?”
【原文】
子曰:“鄉原[1],德之賊[2]也。”
【注釋】
[1]鄉原:《論語集注》:“鄉者,鄙俗之意。原,與願同。鄉原,鄉人之願者也,蓋其同流合汙以媚於世,故在鄉人之中獨以願稱。”即迎合眾人想法的老好人,好好先生。
[2]德之賊:破壞道德的人,道德的敗壞者。
【譯文】
孔子說:“一味迎合眾人,不分是非的老好人,其實就是敗壞道德的人。”
【原文】
子曰:“道聽而塗[1]說,德之棄也。”
【注釋】
[1]塗:這裏是“途”的通假字,是路途,道路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在路上聽到的傳言,便沿途四處傳播,這是背棄道德的行為。”
【闡釋】
“鄉原”其實就是我們經常說的老好人。為什麽孔子說“老好人”是在敗壞道德呢?
在《孟子·盡心下》裏,孟子和學生萬章的一問一答中,給我們作出了解答。孟子說,“這種人,你舉不出他有什麽不對的例子來,指責他好像又沒什麽可指責的。他所做的一切都符合世俗,看起來還很忠信廉潔,很得大家的喜歡。但事實上,他的所作所為並不合於堯舜之道,所以說他是偷道德的賊。”
這種人就像牆頭草一樣,四處討好,八麵玲瓏,前後左右來回倒。他們做事喜歡“和稀泥”,完全沒有自己行事的原則和主見,做什麽都以不得罪人為前提,卻在無形中蠶食著道德的標準。就像有些人說的,他們和明麵上的那些強盜、匪徒不同,他們更具有隱蔽性。因為道德並不是看得到摸得著的實物,所以,即便這些老好人敗壞了道德,大家也無法清楚地看出來。
現實生活中,這樣的人並不少見。隻是在當今社會,老好人夾在各種“利益群體”中,“見佛敬佛,見鬼拜鬼”,忙得不亦樂乎,一不小心還成了遭人唾罵的小人。這就應了那句老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也算是一種自作自受吧!
子曰:“鄙夫[1]可與[2]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3]。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注釋】
[1]鄙夫:這裏是指鄙俗,沒有道德的人。
[2]與:這裏等同於“以”。
[3]患得之:根據上下文的意思,這裏應當寫作“患不得之”,可能是古人在傳抄的過程中遺失了中間的“不”字。
【譯文】
孔子說:“對於那些鄙俗、沒有道德的人,怎麽可以和他們一同侍奉君主呢?在沒有做官,得到名利之前,這種人總是擔心自己得不到。等做了官,得到名利之後,又害怕失去。因為擔心失去,那麽為了保住官位,他可能什麽壞事都幹得出來。”
【原文】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1]也。古之狂[2]也肆[3],今之狂也**[4];古之矜[5]也廉[6],今之矜也忿戾[7];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注釋】
[1]亡:等同於“無”,沒有,消失。
[2]狂:誌向願望太高,狂妄自大的人。
[3]肆:不拘小節,行為肆意放縱。
[4]**:不守禮法,行為**,。
[5]矜:《論語集注》:“矜,持守太嚴”,指有些自高自大的人。
[6]廉:《論語集注》:“廉,謂棱角峭厲。”即棱角分明、尖銳,這裏用來比喻人的言行剛正不阿,不可觸犯。
[7]忿戾:火氣太盛,凶惡、蠻橫不講理。
【譯文】
孔子說:“古時候的人有三種毛病,隻怕現在這三種毛病已經消失不見了,即便還存在也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古時候狂妄自大的人,不過是誌向和願望過於高遠,而現在狂妄自大的人卻是不拘小節,行為**不羈;古時候自高自大的人不過是棱角過於分明,不可侵犯,難以接近而已,可現在那些自高自大的人卻是凶惡蠻橫,絲毫不講道理。古時候愚笨的人不過是有些直率、天真而已,但現在的愚笨的人隻會欺騙,耍無賴啊!”
【原文】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1]
【注釋】
[1]這句話在《學而篇》已經出現過,這裏不再多作解釋。
【原文】
子曰:“惡紫[1]之奪朱[2]也,惡鄭聲之亂雅樂[3]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注釋】
[1]紫:在古時候,紫色是一種“間色”,即由別的顏色混合而成雜色,不是代表正統的色彩。
[2]朱:大紅色,是古時候的正色。
[3]雅樂:在西周王朝廟堂之上演奏的音樂,即正統音樂。雅,這裏是正統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我憎恨用紫色取代大紅色,憎恨鄭國的靡靡之音擾亂了周王朝正統的王朝之樂,憎恨善於辭令,用伶牙利齒、花言巧語毀滅國家的人。”
子曰:“予欲無言。”
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
子曰:“天何言哉?四時[1]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注釋】
[1]四時:春夏秋冬四個季節。
【譯文】
孔子說:“我不想再開口說話了。”
子貢說:“老師,如果你不再說話,那麽,我們這些學生還能向世人傳述些什麽呢?”
孔子說:“上天曾說過什麽話嗎?春夏秋冬四季依舊照常更替,世間萬物依舊照常生死往複。上天又曾說過什麽嗎?”
【原文】
孺悲[1]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注釋】
[1]孺悲:人名,魯國人,魯哀公曾派他到孔子那裏,學習有關喪禮的事宜。
【譯文】
孺悲想拜見孔子,但是孔子以自己生病無法會客為借口,推辭不見他。向孺悲傳話的人剛出屋門,孔子便取出瑟,自彈自唱,有意讓孺悲聽到自己的歌聲。
【原文】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穀既沒,新穀既升[1],鑽燧改火[2],期[3]可已矣。”
子曰:“食夫稻[4],衣夫錦,於女安乎?”
曰:“安。”
“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5]不甘,聞樂不樂,居處[6]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
宰我出,子曰:“予[7]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注釋】
[1]升:《論語集注》:“升,登也。”即熟穀登場。
[2]鑽燧改火:即一年之內,用不同的木材鑽木取火。遂,即取火用的燧石。古時候,人們鑽木取火所用的木材會根據季節的變化而變化,這就是改火。
[3]期:讀作jī,是“朞”的異體字,一年。這裏指的應是為父母守孝的期限。
[4]食夫稻:食用大米,代指吃好吃的,享用美食。古時候,北方幾乎不栽種稻穀,所以大米在北方是比較珍貴的食品。
[5]旨:《論語注疏》:“旨,美也。”這裏代指美食。
[6]居處:往日的住所。
[7]予:宰我。下文中的另外兩個“予”字也是指的宰我。
【譯文】
宰我問:“父母去世後,子女需要服喪三年,守孝的時間太長了。如果君子三年之內都不研習禮儀,禮儀就必然會被廢棄。如果三年不演奏樂曲,樂曲必然會被荒廢。舊的糧食吃完,新的熟穀登場。鑽燧取火用的木材也輪換了一遍,守喪的時間有一年也就可以了。”
孔子說:“父母才去世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就重新吃起了大米飯,穿上了錦羅綢緞製成的衣服,你的心裏能安穩嗎?”
孔子說:“既然你內心安穩,那麽你就去做吧!君子守喪期間,吃美味的食物也不曾覺得香甜可口,聽美妙的音樂不曾覺得開心快樂,住在家裏的居室裏不會覺得安逸,所以才不那樣做。如今你既然覺得這樣做內心安穩,你就那樣做吧!”
宰我退出去後,孔子感歎說:“宰予真是個沒有仁德的人啊!人出生三年後,小孩生下後,才可以離開父母的懷抱。為父母守孝三年,這是全天下都通行的喪葬禮儀。難道宰子沒有得到過他的父母三年的撫愛嗎?”
【原文】
子路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奕[1]者乎?為之,猶賢[2]乎已。”
【注釋】
[1]博奕:泛指下棋。博,是古時候一種帶有賭輸贏的性質,與棋類相仿的遊戲。奕,就是我們所說的圍棋。
[2]賢:這裏是作“勝過”的意思。
【譯文】
孔子說:“每天吃飽了飯,一整天什麽事都不做,什麽心思不想,這種人想要有出息真太難了!不是還有下棋之類的遊戲嗎?就是去下棋,也比閑著什麽都不做要好啊。”
【原文】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
子曰:“君子義以為上[1]。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注釋】
[1]義以為上:把義作為最高尚的品德。義以,是“以義”的倒裝。上,即“最高尚的品德”。
【譯文】
子路說:“君子推崇勇敢嗎?”
孔子答道:“君子認為義是最高尚的品德。如果君子有勇無義,便會犯上作亂,如果小人有勇無義,那麽便會做出偷盜的事情。”
【原文】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1]乎?”
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2]而訕[3]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4]者。”
曰:“賜也亦有惡乎?”
“惡徼[5]以為知[6]者,惡不孫[7]以為勇者,惡訐[8]以為直者。”
【注釋】
[1]惡:讀作wù,厭惡,討厭。
[2]下流:下等的。晚唐之前的版本中,並沒有“流”字,可能是在傳抄過程中添加上去的。
[3]訕:讀作shàn,誹謗。
[4]窒:本義是阻塞,這裏指人思想頑固不化,不通事理,不知變通。
[5]徼:讀作jiǎo,《論語注疏》:“徼,抄也。”即抄襲,竊取的意思。
[6]知:聰明這裏是“智”的通假字。
[7]孫:謙虛。等同於“遜”,是其通假字。
[8]訐:讀作jié,《論語集注》:“訐,謂之攻發人之陰私。”即攻擊、揭發別人的隱私和不足。
【譯文】
子貢問:“君子有討厭的事嗎?”
孔子說:“有。君子討厭四處宣揚他人壞處的人,厭惡地位低下而誹謗、誣陷身居上位者的人,憎恨雖然勇敢但不遵守禮節的人,討厭固執、頑固不化又不通事理、不知變通的人。”
子貢說:“我憎恨抄襲別人的成果,並自以為很聰明的那種人。我憎恨不懂得謙虛是何物,還自以為勇敢的人。我厭惡攻擊別人,揭發他人隱私,確認為自己很正直的那種人。”
【原文】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譯文】
孔子說:“全天下隻有同女子和小人相處是最難的。如果親近他們,他們會無禮,不謙虛,不恭順。如果疏遠他們,他們又會生出怨恨。”
【原文】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1]焉,其終也已。”
【注釋】
[1]見惡:被討厭,被厭惡。見,用在動詞“惡”的前麵,表示被動,相當於現代漢語中的“被”。
【譯文】
孔子說:“如果一個人到了四十歲,還被周圍的人所厭惡,那麽,他這一生也就完了。”
【闡釋】
“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這句話常常被人們掛在嘴邊,用來調侃一下。當然它也是讓孔子被後世人,尤其是現代人指責和唾棄最多的一句話。
有人說,孔子這句話準確地概括了女子的某些特征,尤其是戀愛中的女子。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是,多少有些以偏概全的嫌疑。
其實仔細思考一下,孔子這麽說也許是有一定曆史背景的。有人說,這是孔子在衛國見過衛靈公夫人南子後,發出的感歎。也有人說,孔子的的六世祖母即孔父嘉的妻子與小人華督勾結,最終兩人聯手害死了孔父嘉。這句話是孔子對“小人”與“女子”勾結所產生的後果發出的警告。還有人說這是孔子在路途中,看到一位懷抱嬰兒,滿臉淒苦的女子,思索良久之後發出的感歎。
時過境遷,兩千多年的時空距離,讓我們無法確認孔子說出這句話的初衷。那就讓我們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微子
【原文】
微子[1]去之,箕子[2]為之奴,比幹[3]諫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注釋】
[1]微子:名啟,因其封地在微,所以被稱為微子。他是殷商暴君紂王的同母哥哥,因為看到紂王殘暴無道,屢次勸說不聽,於是出走,離開了商紂王。
[2]箕子:名胥餘,紂王的叔父。當時任殷商的太師,因為勸諫紂王,商紂王完全置之不理。最後裝瘋,被降為奴隸後,離開了殷商。他被後世人稱為“中華第一哲人”箕,讀作jī。
[3]比幹:殷紂王的叔父,中國古代著名的忠臣。因數次強行勸諫紂王,被憤怒的紂王剖心而死。
【譯文】
紂王殘暴無道,微子出走,離開了他,箕子被貶為他的奴隸,比幹被他剖心而死。孔子說:“這便是殷商時期的三位有仁德的人啊!”
柳下惠為士師[1],三黜[2]。
人曰:“子未可以去乎?”
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3]父母之邦[4]?”
【注釋】
[1]士師:官職的名稱,即典獄官,主要掌管刑獄。
[2]三黜:多次被罷免。三,泛指多次。黜,讀作chù,罷免官職,不再任用。
[3]去:離開。
[4]父母之邦:代指祖國。
【譯文】
柳下惠擔任典獄官的時候,曾多次被罷免官職。
有人說:“你就不曾想過離開魯國嗎?”
柳下惠說:“我依照正道去侍奉君主,到哪裏能保證不會被罷官免職呢?如果不按正道做事,用歪門邪道去侍奉君主,又為什麽要離開自己的祖國呢?”
【原文】
齊景公待[1]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
孔子行。
【注釋】
[1]待:《論語注疏》:“待,遇也。”即待遇,這裏指對待孔子的禮節。
[2]季、孟之間:季孫氏當時是魯國的上卿,孟孫氏是下卿。即給予孔子介於上卿和下卿之間的待遇。
【譯文】
齊景公在談到對待孔子,應使用哪種禮節時說:“如果對待孔子,像魯國國君對待季孫氏那樣,我是做不到的。那就用介於季孫氏和孟孫氏之間的待遇招待他吧。”接著,齊景公又說:“我已經老了,無法任用孔子了。”
隨後,孔子便離開了齊國。
【原文】
齊人歸[1]女樂[2],季桓子[3]受之,三日不朝。
孔子行。
【注釋】
[1]歸:贈送,這裏等同於“饋”。
[2]女樂:即歌姬舞女。樂,讀作yuè。
[3]季桓子:季孫斯,季康子的父親。他在魯定公至魯哀公初年的這段時間裏掌管著魯國的政權。
【譯文】
齊國贈送給魯國一些歌姬舞女,季桓子接受了。而後,連續三天沒有上朝聽證。
於是,孔子便離開了。
【闡釋】
《微子》的開篇是孔子對三位殷商末期三位仁人的頌揚。
在殷商滅亡之後,微子的子孫被西周王朝分封了土地,保留並繼承了殷商的傳統。春秋戰國時期的宋國即是微子的後代建立的。
至於箕子,根據《史記·宋微子世家》中的記載,周武王在滅商之後,“封箕子於朝鮮”,受封的地方就是今天的平壤。箕子帶著殷商的禮儀和製度,遠渡重洋到了朝鮮半島,並在那裏建立了被西周所承認的“箕子朝鮮”,開創了朝鮮半島的文明,並延續了上千年的曆史。直到西漢時,才被燕國人衛滿所滅。
比幹年幼時,就顯出過人的才智,又勤奮好學。在他二十歲的時候,就被帝乙任命為太師管理朝政。後來又受帝乙的遺命,輔佐帝辛。在比幹執政期間,提出很多富國強兵的良策。比幹被紂王殺死後,他的夫人身懷六甲,逃出殷商的首都朝歌。後在長林的石室中生下了一名男嬰,取名為堅。西周建立後,周武王為比幹重修了陵墓,並追封他為“國神”,為其後代賜林姓。比幹即被尊為林氏的太始祖。
對於柳下惠,我們熟知的是他“坐懷不亂”的故事。不過,那個故事隻展現了他高尚品德的一個方麵。《論語》講的這件事,則表現了他人格最為高尚的地方,同時也反映出當時整個社會的一種病態。柳下惠當時擔任的是掌管刑獄的職務,他依照原則,認認真真,一絲不苟的工作,卻被多次罷免。柳下惠心裏很清楚,隻要他背棄堅持的原則,處理好各種人情關係,便能高枕無憂地坐穩自己的官位。
我們可以把柳下惠多次被罷官的事,看做是殷商三賢的一個注解。雖然柳下惠生活的年代距離殷商末年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不過,他和三位仁人一樣,堅守著自己人生的目標和處世的態度。
麵對當時那個病態的社會,柳下惠選擇做一個貫徹“以正道事人”思想的人,寧可丟了官,也要堅守自己正直清廉的處世態度,堅決不走歪門邪道。雖然他終因“不合時宜”,棄官歸隱。但他的正直和對“道”的堅持,讓他成為了魯國有名的賢人。後世的孟子把他稱之為“聖之和者也。”即“和聖”。
柳下惠的所作所為向我們提出了一個問題,你會以怎樣的態度作為自己立身處世的準則?
接下來,齊景公界定孔子的待遇的這件事,告訴了我們孔子在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據史料的記載,孔子在齊國的時候,齊景公曾經兩次想孔子詢問有關處理政務的問題,孔子的回答讓他十分滿意。可見,齊景公並不是不想用孔子,隻是無法界定孔子應受的待遇,加之國內其他大臣的反對。他隻好推說自己年齡大了,無法再和孔子一起做一番事業。其實這是種委婉的外交辭令。那麽,為什麽孔子聽到齊景公這些話後,便離開齊國了呢?答案很簡單,孔子想在齊國從政,並不是為了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也不是為了自己應該享受那種界別的待遇。他隻是想實現自己的政治主張和最終的理想。孔子和柳下惠一樣,選擇了“直道”。所以,便離開了齊國。
到了魯定公13年的時候,魯國的執政大臣季桓子沉迷於齊國饋贈的歌姬舞女,連續多日輟朝,孔子對此很失望。隨後,他便離開魯國,開始了周遊列國的旅程,尋求實現自己政治抱負的機會。這一年,孔子已經五十六歲了。
從這三個故事中,我們還能看到孔子對於讀書人出仕做官後,“去”與“留”問題的看法。
【原文】
楚狂接輿[1]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
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
【注釋】
[1]楚狂接輿:對此有不同的解釋,一說是楚國一個姓接名輿的狂人。另一說楚國的一位裝瘋的賢士來接孔子的車駕,所以把這個人稱作“接輿”。這裏采用第一種解釋。
【譯文】
楚國一個名叫接輿狂妄之徒,從孔子的馬車旁邊走過。他邊走邊唱道:“鳳凰啊,鳳凰啊,為什麽這世上的德行這麽衰微呢?過去的已經無法挽回,將來的還來得進行改正。算啦,算啦。當今從政做官的人,都沒有什麽德行,無可救藥,實在太危險了!”
孔子停車,走下來,想和他交談一下。他卻急忙躲避,走開了,孔子沒能和他交談。
【原文】
長沮、桀溺[1]耦而耕[2]。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3]焉。
長沮曰:“夫執輿[4]者為誰?”
子路曰:“為孔丘。”
曰:“是魯孔丘與?”
曰:“是也。”
曰:“是知津矣。”
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
曰:“為仲由。”
曰:“是魯孔丘之徒與?”
對曰:“然。”
曰:“滔滔[5]者天下皆是也,而[6]誰以易之[7]?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8]也,豈若從辟世之士[9]哉?”耰[10]而不輟。
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11]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注釋】
[1]長沮、桀溺:兩位當時的隱士,但其真實姓名和身世沒有具體的記載。
[2]耦而耕:兩個人並肩耕作。耦,讀作ǒu,《論語集注》:“耦,並耕也。”即一種耕田的方法,就是兩個人各自手持一柄犁,同時耕種寬度有一尺左右的田地。
[3]津:渡口。
[4]執輿:手持馬車的韁繩。由於此時子路正在問路,那麽做這個動作的應當是孔子。
[5]滔滔:本義是形容水大而廣的樣子。這裏是比喻社會紛亂,壞東西遍地都是。
[6]而:這裏等同於“爾”,指子路。
[8]辟人之士:逃避壞東西的人,即孔子。辟:“避”的通假字。
[9]辟世之士:這是桀溺的自稱。
[10]耰:讀作yōu,《論語正義》:“耰,覆也。”就是播種後,用土覆蓋。
[11]憮然:悵然失意發呆的樣子。
【譯文】
長沮和桀溺在田地裏,並肩一起耕種。孔子從一旁經過,讓子路去向二人尋問,渡口的具體位置。
長沮問子路:“那邊手拿韁繩駕車的人是誰?”
子路說:“孔丘。”
長沮又問:“是魯國的那個孔丘嗎?”
子路回答說:“是的。”
長沮說:“如果是他,那他是早就知道渡口在哪兒了。”
子路又去問桀溺。桀溺問他:“你是誰?”
子路回答說:“我是仲由。”
桀溺又問:“你是魯國孔丘的學生嗎?”
子路說:“是的。”
桀溺說:“現在天下紛亂不堪,像洪水一樣汙濁的壞東西遍地都是。你們又能和誰一起去改變這樣的現狀呢?你與其跟隨躲避壞東西的人,為什麽不跟隨我們,做一個躲避這個紛亂社會的隱士呢?”說完,接著不停地往已經播種的種子上覆土。
子路回來把兩人的言行告訴了孔子。孔子悵然所失地說:“人無法與飛禽走獸相處,自然無法隱居山林。假如不和世上的人在一起,那麽,又能和什麽在一起呢?如果天下太平,政治清明,我也就不會出來參與改革了。”
【原文】
子路從而後,遇丈人[1],以杖荷[2]。
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
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植[3]其杖而芸[4]。子路拱而立。
止子路宿,殺雞為黍[5]而食[6]之。見其二子焉。
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隱者也。”使子路反[7]見之。至,則行矣。
子路曰:“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8]。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注釋】
[1]丈人:老人。
[2]:讀作diào,古時候,除草時使用的工具,一般是竹製的。
[3]植:《論語注疏》:“植,倚也。”《論語集注》:“植,立也。”即把手杖直立著插在地上。
[4]芸:除草,是“耘”的通假字。
[5]黍:讀作shǔ,黏小米,五穀之一。
[6]食:讀作sì,拿食物給人吃。
[7]反:返回。“返”的通假字。
[8]倫:《論語集注》:“倫,序也”即倫常關係。
【譯文】
子路跟隨孔子出遊。有一次,他落在了一行人的後麵,碰到一位老丈,用手杖挑著除草用的工具。
子路問他:“老人家,你看到過我的老師嗎?”
老人看到子路非常有禮貌,很高興,便讓子路到自己家中留宿。老人殺了雞,做了小米飯給他吃,還把自己的兩個兒子叫出來,介紹子路認識。
第二天,子路追上了孔子一行人,便把這件事告訴了孔子。孔子說:“那位老丈是個隱士啊。”便讓子路返回去再看看那位老者。等子路回到那裏時,老丈已經出門不在了。
子路說:“不出仕做官不符合道義。長幼之間的禮節不能廢棄,那麽君臣之間的關係又怎能廢棄呢?如果想保持自身的平白,則破壞擾亂了最重要的君臣之間的倫理關係。君子出仕做官,本來隻是為了實踐君臣之間的道義啊。至於我們所主張的政治理念無法推行,這是早就知道的事了。”
【闡釋】
這三篇文字都是關於孔子在周遊列國的途中,與各種隱士相遇的故事。
第一篇中的狂人接輿用鳳凰代指孔子,諷刺孔子明知天下政治一片黑暗混亂的情況下,仍然到處宣揚自己的主張,還想要從政,實現自己政治理想。在接輿看來,這樣的孔子是糊塗的。
接輿在邊跑邊唱的內容中,有一句話一直流傳到了後世,那就是“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如今這具話已經脫離了原來的具體所指,經常被用來總結我們人生道路上的各種成敗得失。
第二篇故事,其實就是成語“指點迷津”的出處。長沮和桀溺都是當時的隱士,麵對當時紛爭不斷,一片混亂的世道,他們選擇了隱居山林,不問世事的生活。孔子在雲遊的過程中碰到他們,讓學生子路上前詢問過河的渡口。長沮和桀溺卻以此勸誡孔子,不要再忙忙碌碌,四處奔波了,為了救世讓自己狼狽得像隻喪家之犬。既然,我們無力改變現狀,又不想得過且過地混日子。那麽,就幹脆避開整個渾濁不堪的世界,隱居於山林,與鳥獸做伴,不再理人間世事。其實,像長沮和桀溺這樣的隱士不讚同的社會現象,也正是孔子的主張中不讚同的。隻是麵對當時社會的現狀,他們采取了不同的應對方式。
在第三個故事裏,我們不難看出,孔子在某種程度上是讚同那個隱居老者的生活方式的,但是,對於老者為了潔身自好,而拋棄了忠義的做法,借子路之口作出了強烈的批評。子路的勸人出仕,是認為可以通過做官為百姓謀福利,是“行其義也”。無論古今,身為官員都應當把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這才是為官的根本。
長沮和桀溺的觀點,說到底其實是隱士哲學。而且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的觀點並沒有什麽錯誤,所以,孔子並不反對他們選擇這種避世的生活,隻是自己決定不逃避現實,選擇走一條艱難的道路,做一個身體力行者,投身於社會的改革中。孔子的這一做法把自我價值的實現和對社會的責任感緊密地結合在一起,體現了他積極入世的思想。也許孔子的所作所為對當時的時局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就像南懷瑾說的那樣,是一種“消極的防止”,但是有總是要比沒有強的。
【原文】
逸民[1]: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2]
子曰:“不降其誌,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
謂:“柳下惠、少連,降誌辱身矣,言中[3]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
謂:“虞仲、夷逸,隱居放[4]言,身中清[5],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注釋】
[1]逸民:這裏是指放棄了世間的生活,避世隱居的人。根據文意,應當指的是隱居的沒落貴族。逸,散失、遺棄。這裏是“佚”的通假字。
[2]虞仲、夷逸、朱張、少連:這四人身世不詳,無從考證。
[3]中:合適,符合。
[4]放:擱置在一旁,這裏指不再談論世事,隨意地暢所欲言。
[5]身中清:身心正直,清白。
【譯文】
被遺落,隱居起來的人有: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
孔子說:“不降低自己的誌向,不辱沒自己的身分,這說的應該是伯夷和叔齊吧。”
又說:“柳下惠和少連雖然被迫降低了自己的誌向,辱沒了自己的身分,但是言辭合乎倫理,行為經過深思熟慮。”
又說:“虞仲和夷逸,這兩個人過著隱居山林的生活,說話很隨意,暢所欲言。能潔身自愛,保持自己身的清白,雖然不再做官,卻合乎權宜。我卻和這些人都一樣,不可以這樣做,也不可以那樣做,隻能根據形勢變化,隨進應變。”
【原文】
大師摯[1]適[2]齊,亞飯幹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3],鼓方叔[4]入於河,播鞀[5]武入於漢,少師[6]陽、擊磬襄[7]入於海。
【注釋】
[1]大師摯:太師摯,魯國樂師。大這裏是“太”的通假字。太師是指魯國級別最高的樂師。
[2]適:去,往。
[3]亞飯幹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亞飯”、“三飯”和“四飯”,這些都是樂師官職的名稱。幹、繚和缺則是人名。
[4]鼓方叔:名叫方叔的擊鼓樂師。
[5]鞀:讀作táo,演奏中用到的一種小鼓。
[6]少師:也是樂師的官職名稱,即樂師的副手,副樂師。
[7]擊磬襄:負責擊磬的樂師,他的名字叫襄。
【譯文】
魯國最高級別的樂師,太師摯去了齊國。亞飯幹到楚國去了,三飯繚去了蔡國,四飯缺到秦國去了,擊鼓的樂師方叔到了黃河附近的地方,敲小鼓的武去了漢水附近的地方,少師陽和擊磬的樂師襄則去了海濱。
周公謂魯公[1]曰:“君子不施[2]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3]。故舊無大故[4],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注釋】
[1]魯公:周公的兒子伯禽。周公被賜予封地後,因自己必須留在都城輔佐成王,所以封地一直有他的兒子伯禽掌管。
[2]施:這裏是做“弛”的通假字,意思是疏遠、怠慢。
[3]以:用。
[4]無大故:沒有大的失誤和過錯。
【譯文】
周公對他的兒子魯公姬伯禽說:“君子不會疏遠怠慢與自己親近的人,不讓大臣們抱怨得不到重用。如果舊友老臣不曾犯下大的過失,就不要嫌棄他們,拋棄他們。不要對人求全責備。”
【原文】
周有八士[1]:伯達、伯適、伯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媧。
【注釋】
[1]八士:文中所說的這八個人已經無從考證。
【譯文】
周代共有八位有名的士人:伯達、伯適、伯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媧。
【闡釋】
首先,孔子為“逸民”進行了分類。
他認為伯夷和叔齊兩個人連一國之君的地位都舍棄不要,對於自己認定的目標,矢誌不渝,視天下為糞土。兩個人是真正達到了“上不降其誌,下不辱其身”的境界。
對於柳下惠和少連兩個人,我們不清楚少連的生平,但是從柳下惠的故事可以看出,孔子認為他對於明知做不好的事情,雖然堅持做了,卻不知變通,結果落得個“降誌辱身”的結局。所以,孔子認為這兩個人較之伯夷和叔齊要次上一等。
再次一等的是虞仲和夷逸,依照南懷瑾先生的觀點,這兩個人應該被稱為“時代的逃兵”。不過他們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對社會沒什麽貢獻,就幹脆隱居起來,不再過問世事。也許正是因為與世無爭,他們才敢暢所欲言,出比較客觀的評論。
在最後,孔子把自己同這些逸民個比較,給自己下了一個結論。“無可無不可”表明孔子雖然堅持追求自己的理想,但是不會固執己見,他會順應時代的要求,也就是“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的思想。所以,孟子才稱孔子為“聖之時”,即識時務的聖人。
很多學者都認為,這段話是《微子》此篇的主旨,是畫龍點睛的一筆。對於我們來說,孔子的這段話,在向我們反複強調一點,那就是人生在世,必須要為自己選擇一條路,想清楚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想過怎樣的生活。
接下來的一段話反映了當時魯國因三家執政,禮樂製度遭到了破壞,魯國的樂師紛紛離開的情景。
西周剛剛建立的時候,通過分封製和等級分明的禮樂製度來統治百姓,並鞏固貴族內部關係。所以,周公製定很多相關的禮儀製度。明明是樂師,為什麽被稱為“亞飯”呢?這是因為,在當時,天子和諸侯在吃飯的時候都要演奏音樂,而且每頓飯負責演奏的樂師也不同。在君王吃第二次飯時,負責演奏的樂師就被稱做“亞飯”。“三飯”、“四飯”的由來,以此類推。
從周公對魯公說的這些話裏,我們能推知這應當是周公對兒子魯公姬伯禽有關用人方麵的叮囑。當時,姬伯禽替周公打理在魯地的封邑。
周公告訴自己的兒子,作為領導者有四點注意:第一,要公正無私,不能什麽好處都先想到自己人,但也不要為此疏遠了自己的親信。第二,要讓自己的臣子感到自己存在的價值。第三,要念舊,對於曾經作出過奉獻的臣子,隻要沒有大的過錯,要念舊情,多加撫恤。第四,人無完人,不要過分苛求自己的下屬。
周公所說的這些內容都曾經在孔子的言論中提及過。可見,周公對孔子的影響之深。歸根到底,這些周公的經驗之談都是在說用人的問題。封建帝王有一門必須的課程就是如何駕馭自己的臣子,曆史上的那些明君聖主,無一例外都是用人的高手。在無數忠臣賢主的故事裏,我們都能看到這四項經驗之談的身影。直到今天,它對我們仍有充分的借鑒價值。
有學者認為,從孔子提到的這八人的名字上看,應當是四對雙胞胎。雖然他們具體的生平已經無從考證,但據說是和周公、薑太公一起,為西周開創基業的顯士。
在《泰伯》一章中,孔子就提到舜有五位幫他治理天下的賢臣,周武王身邊有十位治國大臣,並大發感慨道:“人難,不其然乎?”本章的開頭,他先是感歎殷商末年有三位賢人,結尾又提到八位西周初年的開國人才,由此足見身處亂世的孔子對人才的渴慕。
子張
【原文】
子張曰:“士[1]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注釋】
[1]士:這裏應當理解為讀書人。
【譯文】
子張說:“讀書人,碰到危險時能獻出自己的生命,看到有利可圖時,能先考慮得到的途徑是否合乎義的標準。祭祀時,能首先想到自己的態度是否嚴肅恭敬。服喪時,能想到自己時候悲痛哀傷。能做到這些就可以了。”
【原文】
子張曰:“執德不弘[1],信道不篤[2],焉能為有?焉能為亡[3]?”
【注釋】
[1]弘:推廣弘揚,發揚光大。
[2]篤:堅定。
[3]亡:無,沒有。
【譯文】
子張說:“遵照道德行事,卻不能發揚光大,信仰真理卻又不忠誠堅定。這樣的人,是說他有道德呢?還是說他沒有道德呢?”
【原文】
子夏之門人問交[1]於子張。
對曰:“子夏曰:‘可者與[3]之,其不可者拒之。’”
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眾[4],嘉善而矜[5]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注釋】
[1]交:孔穎達對此的解釋是:“與人結交之道。”即結交,交往。
[2]雲何:說什麽,怎麽說。
[3]與:相交。
[4]容眾:接納眾人,容納眾人。
[5]矜:這裏是同情、憐惜的意思。
【譯文】
子夏的學生請教子張,該如何結交朋友。
子張說:“你的老師子夏是怎麽回答這個問題的?”
回答道:“子夏說:‘可以結交的人,便和他做朋友,不可以結交的人,就拒絕和他做朋友。’”
子張說:“我聽到相關的說法和這個不同:君子既尊重有賢德的人,也能接納普通的民眾。既能讚揚能力出眾的人,又同情沒有能力的人。如果我是一個賢德的人,那麽,又有什麽人,是我不能容納的呢?如果我不是一個賢德的人,那麽別人會拒絕和我做朋友。反之,我又怎麽能拒絕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