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內部備忘錄
2044年5月16日
致火星基地知識庫
自火星一號基地(物流部)
討論回複:船組人員的食物需求
對於一名處於休眠狀態的男性,最低卡路裏攝入量約為1900。對於一名處於休眠狀態的女性,最低卡路裏攝入量約為1400。
從飛船至溫室的這段時間裏,我們需要為船組成員提供充足的卡路裏,保證他們能夠高效地工作。需要注意的是,熱量攝入不足會導致以下症狀:易怒、士氣低落、嗜睡、身體虛弱、困惑感、定向障礙、決策不力、免疫抑製,以及無法保持體溫導致的低體溫症、熱衰竭和熱射病。
我們建議在整個體力搭建階段期間,每日提供充足的卡路裏(男性3600,女性2600),然後在測試階段減少(男性2800,女性2100)。溫室預計將在第5周前開始補充食物庫存,並在第12周前開始提供碳水化合物。蛋白質(以落花生與羅非魚的形式提供)將在第14周前開始提供。在可預見的將來中,除了從食物中獲取的維生素外,補充劑也是必須的。
所有人默默達成了一個共識,即愛麗絲睡在飛船的第三層,其餘的囚犯在第二層,布拉克則在第一層。中間那層剛剛好能夠躺下五個男人。他們會打呼、轉身、說夢話,在清醒與睡夢之間擔心著彼此間過近的距離。
很難說他們整夜是否都睡得安穩。一開始隻有弗蘭克和狄狄,後來是他、狄狄和德克蘭,至此,弗蘭克還可以安心睡覺,完全不必擔心不小心碰到別人這件事。宙斯……他的體形完全是另一種規格。雖然不是故意的,他的身體仍舊填滿了整個空間,那些文身在暗淡的應急燈光之下依然極具威脅性。澤羅還會時不時地抽搐一下,弗蘭克很難習慣這一點。
在鬧鍾響與燈亮之前的幾分鍾裏,弗蘭克躺在那裏,聆聽著周圍的人聲與機械聲。他基本上已經能夠辨別出空氣過濾器的嗡嗡聲,他不禁想,如果哪天它們停止工作了,自己會不會注意得到呢。
他盯著頭頂的格柵,看著愛麗絲身下的那個白色矩形墊子。等到基地建成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們將會擁有自己的空間,各忙各的,不用與彼此見麵,也不必對迫在眉睫的氧氣與食物產生危機感,甚至可能還會有時間去做些什麽,探索?創造?娛樂?如果他們能夠生產出大於消耗量的資源,那為什麽不可以呢?即便他們仍是一群囚犯,即便他們的記憶中隻有那場一億千米的火箭飛行。
他不禁好奇起地球上的狀況來,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對外宣傳這次任務的。某段時間,有關火星的新聞一直占據著頭條,即便在大家對此都已耳熟能詳之後,仍有一係列專題報道的出現。但大家對火星一號基地可不熟悉,特別是他們使用囚犯勞動力的這件事。
到了某個時候,會有人站出來並強製要求芝諾公開這些囚犯的名字嗎?也許會是美國公民自由協會?某些想出名的厲害律師?芝諾會如何應對?他們的匿名身份會被取消嗎?這樣一來,弗蘭克的兒子就會知道父親的去向了。
他繼續躺在那兒。這時,傳來一陣動靜,他發現那是宙斯。他先是撓了撓自己,然後站了起來。
“你去哪兒?”
“廁所,”宙斯說,“避開早高峰。”
他小心翼翼地越過大家的軀體,走向那個為所有人服務的小隔間。雖然它裝有一扇折疊門,但它對裏麵發生的事情並沒有起到什麽遮蔽作用。宙斯的身體幾乎把整個隔間都填滿了,盡管他們現在吃的是那種東西,但對任何一個此刻身在此處的人來說,裏麵傳來的氣味仍舊並不怎麽友好。但值得慶幸的是,過濾器不僅會過濾空氣中的有害成分,也會清除這種異味。總的來說,至少是帶來了一些安慰,就像是醫院裏的消毒劑一樣。
過了一會兒,燈光被調至最亮,鈴聲大響。弗蘭克並不清楚這是不是監獄裏那些尖銳的蜂鳴器聲與警鈴聲的溫和版替代,但它們有相同的作用,並且都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因此,它們都很糟糕。
他們伸展著身體,抱怨著,因為路被擋住了而互相咒罵著,他們用力地敲打廁所旁邊的隔板,催促著宙斯。在他們的下方,各種屏幕上的亮光早已照亮了布拉克,而在上方的愛麗絲並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愛麗絲?該起來了。”
沒有回應。
弗蘭克伸出手,用手掌拍著格柵的下麵,喊道:“愛麗絲?”
有什麽東西劃過了他的臉龐。小小的、白白的,仿佛一片雪花。然而它沒有停下,徑直穿過了他腳下的地麵。
“愛麗絲?”
也許是因為他說話的語氣有些異樣,周圍那些暴躁的人安靜了下來,一個接著一個向上望去。宙斯把廁所的門拉好,嘴裏開始念叨著些什麽,但最終他隻是吸了口氣。
“上麵怎麽了?”布拉克喊道。
“我去看看。”弗蘭克說。他帶著恐懼迅速地爬上梯子,把頭從洞裏伸入頂層,呼喚道:“愛麗絲?”
她蜷縮在墊子上,猶如一個嬰兒,還在睡覺。她的臉朝著弗蘭克,眼睛緊閉,嘴巴微張,水壺被丟在手臂與身體的空隙之中。她的手中攥著一小板鋁塑泡罩包裝的藥片,弗蘭克伸出手,輕輕地從她手中抽出。
他看到破裂銀箔的周圍寫著:芬太尼,600微克口含片。
“芬太尼是什麽?”他問。
澤羅的聲音回應道:“老兄,那可不得了。”
“那到底是什麽?”
“類似海洛因,但藥效更強。”
“強多少?”
“製藥級。大概一百倍吧。”
弗蘭克再次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冰冷,沒有彈性,像是一塊蠟。他數了數已經消失的藥片,六片。在剛才掉在地麵上的第七片藥片之前,她就已經死了。
“叫布拉克過來,”他說,“叫他上來。”
“她怎麽了?”
“她……選擇了離開。”
“該死!”澤羅頓了頓,“她可是我們的醫生啊!真他媽的該死,搞什麽啊?”
“別擋住我的路,基特裏奇。你要上還是下?”
弗蘭克選擇了上去,布拉克縮在愛麗絲的屍體旁。他聽了聽她的呼吸,摸了摸她的心跳,掰開她的眼皮檢查了一番,然後搖晃著站了起來。
“如果說這裏有誰知道自殺的正確方法,那這個人就是她。”當弗蘭克把手中那板藥片遞過去時,布拉克喃喃道。布拉克把它翻過來查看,然後扔了回去,“愚蠢的賤人。”
弗蘭克一把抓住空中的藥片。他感到內心再次升騰起一股異常的憤怒,說:“不許這樣叫她。”
“那你說該怎麽叫她,基特裏奇?她那麽軟弱,選擇了一條膽小鬼的出路,還在沒有任何有效前進裝備的情況下,甩手讓你們去艱難跋涉。你們現在準備怎麽建設這個基地呢?你們五個人要做七個人的工作?全能的上帝啊,你們根本沒有成功的機會。”
他們在愛麗絲的兩側對峙著。
“你可以幫我們一起做。”
弗蘭克的建議遭到了冷漠的拒絕。“我一直在後方保證著這場演出的順利進行。我讓這艘飛船的係統保持運轉,以便你們可以安心地做自己的工作。還有其他想自殺的嗎?這裏就有現成的藥,又快又好用,”布拉克恫嚇著弗蘭克,“我來處理這個東西。趕緊吃點兒東西,穿好宇航服,然後去外麵幹活。”
“是真的嗎?”弗蘭克握緊了拳頭,然後刻意地依次鬆開各個手指,“我們的儲備不足了。”
“你從哪裏聽來的?”
弗蘭克看向愛麗絲,說:“她說的。她說我們所有的東西都快要用完了。”
“我們有足夠的儲備。隻要你們這群吊兒郎當的家夥不要再把這件事當作在參加夏令營就行。”布拉克伸出手,示意弗蘭克把藥片給他,弗蘭克遞了過去。“所有人都聽到了吧?我希望你們能夠理解現在的情況並聽從指揮,知道了嗎?不能再出現任何失誤了。從現在開始,醫療用品的分發將受到管製。好好工作。我隻想要、隻需要你們做好這一件事。”
“布拉克。她死了,放尊重一點兒。”
“是不是還要叫我們那位滿身文身的納粹男孩到下麵給我們高歌一曲《歡聚一堂》?在我們這片100%純度的氧氣裏,點上幾支蠟燭?基特裏奇,她擺了你一道,擺了我們所有人一道。她擁有的所有知識,她能做的一切工作,現在都隨她而去了。這就是她對你所謂的尊重,因此,我也會報以她同樣的尊重。是的,她死了。而你還活著。你還要繼續這樣嗎?這兒荒山野嶺的,可不會有什麽騎兵遊行來給她送葬。除了你們之外,這裏沒有任何人。”
宙斯的聲音從下麵傳來:“我們可以等下再做點兒什麽,但現在必須得去工作了。來吧,弗蘭克,快下來吧。”
弗蘭克對自己感到厭惡極了,但搞不清楚原因。以前在監獄裏的時候,他從來沒想過要為難獄警,也從來沒有打過獄友的小報告。他隻是想擺脫布拉克罷了。他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他了,他妥協了。他爬下梯子,去儲藏室取了一些沒有味道的糊糊做早餐,重新灌滿了水壺,然後在廁所裏花了幾分鍾,讓係統回收循環那些**,最後又檢查了一遍宇航服和生命保障係統。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話,不願想起任何關於愛麗絲的事情。
他將平板電腦與主電腦同步——隻需按一下按鈕,然後讓軟件完成剩下的工作即可——並選擇了今天的目的地。澤羅的水培裝置和製水儀已被運至現場,這工作量夠他們忙上好久了。他們已經搭好了一個大致上可以運行的艙體模塊。弗蘭克需要花時間把它全部檢查一遍,最後安裝在交叉支架上。在這之前,他們可以用太陽能電池板給製氧機供電,從而給艙體充氣,然後就可以開始安裝地板、各種支架、水箱以及供暖設備了。為了給作物補充營養,還需要搭建管道,將水從種植槽引入種植水族箱,雖然此項工程甚為浩大,但對宙斯來說不會有任何問題。至於照明和供暖,則是德克蘭的工作。
宙斯可以幹兩個人的活,即便累到癱倒,他還是會重新站起來,繼續自己的工作。他仿佛想要證明些什麽。可能這就是他的懺悔方式吧。弗蘭克同時負責建設和運輸兩件事,因此他可以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他還可以教一教宙斯如何駕駛越野車,好讓宙斯坐下來緩一緩。狄狄在加壓環境中度過自己的一天。
“狄狄?我今天準備帶宙斯出去。你留下和德克蘭一起工作。”他說。目前,他專注於短期目標。他們需要一個睡覺的地方,一個不會絆倒彼此的地方。居住艙的降落點位於“長灘”東北方向的一百一十千米處,中央連接模塊則位於東北方向三千米處的一個圓柱體艙中。“有人對這個安排有意見嗎?”他問。
他仍需要練習如何在途中更換生命保障係統,因為其中一個補給品的降落點位於可達範圍的邊緣,還有一個則超出了這個範圍。一處是通信設備——雖然飛船上已有通信設備,但這個是用於基地通信的高帶寬設備——且距離最遠;另一處則是用於處理危險工作的獨立車間艙體——製造燃料、焊接,以及處理同時需要壓力和氧氣的一切事務。即便有一些小火花,這個艙體也不會著火。
這兩樣東西都可以等一等。他們現在需要的是更多的空間。明天,他們所有人會一起參與搭建工作,等到夜幕降臨之時,他們也許就能夠說自己的工作真的已經對火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這個已經奪走了兩條性命的火星。
沒有人對他的行程安排有任何意見。他掛好生命保障係統,爬進宇航服,然後關上了後背的開口。氣閘艙是令他感到孤獨的第一個地方,然而等到外閘門打開後,這種感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粉紅、紅色與金色的火星現身於這片微弱的清晨陽光之下。
火星是一個生物,一個會呼吸的生命體。
盡管不能實實在在地感覺到它,但他可以看到它、聽到它。一陣風將片片塵土吹起,吹向沙地遠處。在他膝蓋以下的某處,傳來一陣低沉的電流噪聲,緊接著又消失了,這個聲音並非來自他的耳機,而是來自外部。飛船的前方是一片被踩踏過的地麵,上麵還有各種縱橫交錯的輪胎印,火箭著陸後留下的燃燒痕跡已然模糊不清,甚至就在他注視著的這段時間裏,它仿佛一直都在褪色。
這裏居然有天氣。雖然永遠都不會下雨,但此時天空中陰雲密布。
他感到了腳下的震動,轉過身,原來是宙斯正在逼近。
“我們需要先把製氧機轉移到‘聖克拉拉’,”弗蘭克說,“狄狄可以載其他人過去,然後我們就從那裏出發。”
這個設備跟一個貨桶差不多大,而且是實心的。弗蘭克把它從熱電機上拔了下來,拆下那些給飛船供氧的軟管,然後他和宙斯(主要是宙斯)把它抬到了拖車上。他們把電源線和軟管繞好,放在一個空貨桶裏,並收好那些空的氧氣儲存罐——黑色的碳纖維輕型大氣缸。他們把所有東西堆好,並用棘輪皮帶綁緊,然後爬上了車。
弗蘭克讓宙斯坐在駕駛座上,並向他說明了控製裝置的使用方法。本以為瑪西和弗蘭克會負責所有運輸工作,所以沒有其他人進行過此類相關訓練。這顯然是不合理的。他們每個人都需要學習一部分其他人負責的事情,以防萬一。
宙斯握住了方向盤,那場景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孩在握著自己的玩具。他以非常謹慎的速度向著“聖克拉拉”駛去。車輪上的塵土升騰起一股濃煙,接著又被橫風吹散了。
搭好的居住艙還在原來的地方。它的輪廓在遠方的霧中逐漸清晰起來,先是一片模糊的灰白色,然後是支撐環那鋒利的輪廓,以及抻在中間的塑料膜。這讓人鬆了口氣。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建築工地,擺放著待使用的成堆材料、各種空了的供給艙以及貨桶,還有那些因自身重量而並未被吹走的包裝材料,正在風中顫抖著。
太陽能電池板陣列已經開始自動對準太陽方向,那些漆黑的光滑麵板如花朵一般轉動著。
“把我們的車停到居住艙旁邊。”弗蘭克說。宙斯把越野車擠進那些容器之間,然後鬆開了油門。車輪停止轉動時,周圍的沙子發出了一陣低音。他們開始卸貨。遠處的第二輛越野車也揚著陣陣塵埃,正離他們越來越近。
弗蘭克招手示意宙斯過來,然後他們靜音了自己的麥克風。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宙斯?她沒必要這麽做的。”
“也許她到這裏感受了一下以後,認定這裏不適合自己;也許她認為自己的工作已經做完了——她已經喚醒了所有人,隻是為了這一件事才一直堅持下來的;也許她因為瑪西的事而感到自責;也許她無法麵對記憶中那些被自己殺害的人;也許她隻是感到孤單;也許她受夠了。不要怨恨她,弗蘭克。雖然布拉克說這是一條懦夫的出路,但我不這麽認為。我從來不覺得愛麗絲是個膽小鬼,即便她記憶中的那些鬼魂最終還是纏上了她。”
“作為火星上的唯一一個女人,確實很難。但事情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不可能是因為這個的,畢竟誰也不敢惹她,”弗蘭克想到這事,不禁做了個鬼臉,“她會不會是因為食物問題自殺的?少一張吃飯的嘴,留給我們剩下的人一個鬥爭的機會。”
“我們有很多疑問,但她已經不在了,我們永遠沒法弄清楚了。我們剩下的這些人就隻能盡力接受這一現實了。”
“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你本來覺得是怎麽樣的?”
“更好。比現在這樣要更好。”
“弗蘭克,我也殺過人。你呢?我從其他人那裏聽說你也殺過人。我們都沒有被處以應有的懲罰。我們本該下地獄的,但現在我們擁有了在煉獄中滌罪的機會。我們有機會在這座星球的鐵砧上重新鑄造自己的生命,我們有機會救贖自己,我們有機會重歸正途,弗蘭克。記住這些。”
他向後退去,重新啟動了自己的麥克風,接著單手從拖車上抬起製氧機,扔到了沙地上。這時,另一輛越野車出現在了這片飛舞的沙塵中,德克蘭和澤羅從上麵爬了下來。
“我們得把溫室要用的材料運到居住艙裏,”澤羅說,“外麵的人傳給裏麵的人,這樣會更快。或者把這個氣閘艙的舷梯裝好也行。”但無論那個開放式梯架在哪裏,反正都不在目前這個圓柱體艙裏。這個位於艙體一端中央的氣閘艙模塊距離地麵約有四米高。
“我到時去查一下存貨清單,找找它們在哪兒,”弗蘭克向後靠了靠,“把車停在它的下麵,然後把東西遞上去。我們往居住艙裏搬東西的時候要多加小心,尤其是鋒利的邊緣,知道了嗎?”
他解開拖車,把越野車挪到氣閘艙底下。澤羅跳了上去,手動打開了氣閘艙的門——指示燈沒有通電,內開艙門兩側的壓強也是一致的——然後跳進了裏麵。居住艙的覆膜幾乎呈半透明,外麵的人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在裏麵移動著。
“老兄,裏麵很暖和,就像一個溫室一樣。宇航服顯示溫度已經超過四十度了。作物們一定會喜歡這裏的。”
弗蘭克照著澤羅的樣子從越野車後麵跳上了氣閘艙,他們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將伸縮梁、板材和螺栓這些材料搬運到了主艙體中。即便是在低重力環境下,這項工作依舊艱難。
“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怎麽進出?”德克蘭問,“等一會兒你把拖車和其他東西帶走了以後怎麽辦?”
周圍有足夠的貨桶供他們使用。雖然他們還是得跨一大步才能上去,但總比一下子跳上去要容易一些。
“用石頭把四個貨桶裝滿一半。底下堆三個貨桶,上麵放一個。如果你們可以清理一下中央連接模塊的所在區域的話,大概在這個位置……“弗蘭克在地上大致比畫了一下地墊的放置位置,其實他真正想要的是那些可以直接插進土裏的旗標測量杆,“還有這裏,這是第二個居住艙的搭建位置,我們明天就不需要再這樣弄了。知道了嗎?”
德克蘭豎起一根大拇指,說道:“聽上去不錯。狄米特律斯,我們得去把製氧機開起來。還有,弗蘭克,我們都為愛麗絲的事感到抱歉,但現在更重要的是專注手頭的工作,不是嗎?”
“知道了。專注。”
他轉過身,臉上的表情隨即變得和這片土地一樣冰冷而無情。不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