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音源:布魯諾·蒂勒和斯巴達項目小組之間的私人通話

2040年8月5日14:30(主機時間)

蒂勒:我們已經核對過報表了,支出仍然過高。雖然沒有超出預算,但我相信還是可以再省一些出來,好讓我臉上有點兒光。

斯巴達:蒂勒先生,你願意為此走多遠?

蒂勒:有多遠走多遠。告訴我有哪些選項。

斯巴達:我不是這個意思。就個人而言,你願意為此付出多少?我們的分析師做了幾個新的預案,但我得先知道你的性格特點,才能決定要不要把它們告訴你。如果你有些拘謹的話,那麽我們可能已經走得夠遠了。

蒂勒:我的性格特點?拜托,我可是布魯諾·蒂勒,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斯巴達:我需要聽到你自己說出來。我們現在已經遠遠偏離了原本的合約,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對此僅僅是勉強同意。今後再有任何偏差,你將不得不向他們隱瞞一部分的事實。不僅僅是向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也許還包括芝諾董事會,你必須假裝自己並不知情,並做出一些看似合理的解釋。隻要我們按照當前計劃行事,就能在預算範圍內完成合同,我們的承包商會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芝諾也能夠獲得豐厚的報酬。現階段我們不需要再做任何更改了。

蒂勒:有多遠走多遠,明白了嗎?用盡全力,想盡辦法,把預算壓到最低,一分錢也不能放過。

斯巴達:那我們保持聯係,蒂勒先生。

弗蘭克和瑪西已經在外麵走了四個小時,共前進了十三千米。安全折返時間的極限點馬上就要到了,如果他們選擇繼續前進,要麽成功,要麽窒息而死,二選一。沒有人會來救他們,因為這裏沒有其他人。即便布拉克忽然間大發慈悲決定要來救他們,他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一行低矮的小山丘沿著撞擊坑排成長隊,一直延伸至撞擊坑的中心,山坡上鋪滿了碎石沙礫。更遠處的地表上裂痕更少、沙層更厚,但依然布滿了撞擊坑。比起直接穿越,繞過它們顯然要容易許多,但他們還是循著導航穿越了它們。現在,他們來到了又一個撞擊坑的底部,正朝著它的主山壁前進。

他們離終點已經很近了,路程隻剩下五千米。目標位於撞擊坑的邊緣附近,從坑壁的一處侵蝕溝裏看過去就像是兩座懸崖間的一道海灣。

弗蘭克用自己的頭盔碰了碰瑪西的頭盔,說:“你覺得應該怎麽做?”

“為什麽讓我決定?”她問。

“因為布拉克讓你負責指揮,而且我也不想做出一個可能害死你的決定。”

“那你是覺得我把你害死就沒關係了?”

“那樣也行。”

“那真是謝了,”她轉身看了看他們來時的路,而後又轉了回來看著麵前的路,“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把飛船開到離越野車近一點兒的地方?但這隻是空談罷了。”

“我們隻能盡力往前了。如果我們現在回頭,又能怎麽樣呢?隻不過是明天又重來一遍罷了,我們不會走得更快,也不會有什麽更大的進展。”

“我們本來可以帶上備用氧氣瓶的。不過氧氣瓶的更換也隻能在封閉環境中進行,除非他們已經把那些敞篷越野車換成了封閉式的,不然我們還是沒有辦法更換。”

“所以我們得繼續前進,沒有別的辦法了。”

“如果我們有別的選擇呢?如果在那個遙遠的終點裏並沒有我們想要的東西,那我們就隻能跟彼此一起度過人生最後的這幾個小時了。你想冒這個險嗎?”

“我們可是在火星上,弗蘭克。你現在才來擔心有沒有危險嗎?”

“我之前很擔心會被抓走關進那個洞裏,但現在我要擔心的是自己的死活。”

瑪西向前邁了一步,說:“我要繼續向前了。你也一起嗎?”

現在隻能孤注一擲了。看著她走開的同時,他不禁好奇起來,她到底做了什麽才會得到這個“高速殺手”的稱號。他心想,那也許跟不懂得適可而止有點兒關係吧。“我來了。”他說。

他跟著她穿過平地,每跨出一步,工具腰帶就隨之抖動一下。他剩餘的生命可以換算成呼吸的次數,越賣力,死得越快。

他們並肩前進著,因為這樣才能避開彼此踢起的揚塵,即便如此,他們的頭盔上仍舊覆蓋著一層粉紅色的薄膜。它讓原本就已經很沉悶的一天變得更加灰暗了。太陽幾乎高懸在他們頭頂的正上方,外部溫度已經達到了整整23℃。舊金山灣區可從來沒有這麽熱過,但在這裏也算是合理。陰影變了方向,地麵變成了棕色,天空也不是很藍。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它,那一道道鮮豔的紅色襯得周圍的顏色都模糊了,還有少量黑白夾雜其間,它被扭成了一支蠟燭的形狀,融化在地表上。

他放慢了腳步。他們穿著宇航服視野有限,這意味著瑪西並沒有看見他的動作,他們之間的距離仍在繼續擴大,他說:“瑪西,等一等。”

她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找到他在哪兒。他指著山坡底部的那個物體,被指出來以後,它的存在就變得更加顯眼了,而且那裏基本上也正是他們要前往的方向——不太可能會錯過它。

“那是什麽?”

“我覺得是一個降落傘,隻有這個可能。”

她打開地圖,舉到自己麵前,激動地說:“那圓柱體艙肯定就在附近了。”

弗蘭克趁此檢查了一下時間以及宇航服的氧氣儲量。他們已經跨過了五個半小時的大關,而氧氣瓶上的數字則顯示儲量還有不到40%。應該是正確的吧?他自己計算了一番,這看起來很合理。他們真的有可能完成這次任務。

由於並不確定這張地圖的準確性,他們緩慢地走完了這最後一千米。不過他們倒是很快就發現了那個圓柱體艙,它側躺在山坡底部的一個小型低窪處。再往上有一塊變黑的區域,各種跡象表明補給艙曾降落到那裏,但隨後滾開了。有著一圈圈黑白相間花紋的傘衣被風卷起,拖拽著後麵那根巨長無比的降落傘吊索,最後,它與一塊巨型圓石纏結在了一起。

艙體看起來完好無損。裏麵的貨物既沒有撒落在撞擊坑的地麵上,也沒有被燒毀的跡象。

“很好,”瑪西說,“那些就是我們的貨物。”

眼前的巨大白色圓柱體艙,周圍幾近真空的環境,還有那些揚塵與沙子,一切都跟他們培訓時做過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被固定在其中一頭的火箭裝置和另一頭的降落傘上麵連著幾根長到不可思議的吊索。估計在幾千米之外的某處,還會有一個報廢的隔熱罩。他們目前沒法回收它,即便它現在就在汙染著這個未經破壞的行星地表。

製作降落傘的材料、火箭發動機裏殘留的燃料,甚至這個空的圓柱體艙都可以被重新回收利用。這些東西和他們一樣,越過了千山萬水才得以降落在這裏,直接丟掉真是太蠢了。

弗蘭克從腰帶上取下用來打開艙口的工具,然後試圖把那些附著在設備上的塵埃吹走,盡管這毫無意義。

“你剛才在幹什麽,是我想的那樣嗎?”瑪西問。

“噓。基特裏奇呼叫布拉克,基特裏奇呼叫布拉克。我們已到達目標處,完畢。”

“收到。不要再浪費氧氣和我通話了,趕緊把任務做完。通話完畢。”

弗蘭克將螺栓的保護蓋打開,然後將一根曲柄撬棍伸到裏麵那個翼形螺母的上麵,他的手沿密封圈挪動著,一次擰開一個螺栓。如果裏麵不是他們的越野車,那麽這件事在開始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對,他確實不怎麽喜歡祈禱。也許,還是應該把宙斯叫起來的,畢竟他還可以為他們祈禱。

他將工具放回腰帶,用力拉動手動開關。一陣空氣從裏麵噴出,幫著打開了艙門。是真的空氣,還是隻是惰性氣體而已?但門僅僅向上打開了一些,弗蘭克必須將整個身體都抵在上麵才得以將其完全打開。他目之所及是一個個氣鼓鼓的包裹。

“裏麵都有些什麽?”瑪西突然出現在他身旁,探著頭看向裏麵。

“還看不出來。我們把另一扇門也打開吧。”他拉動控製閘柄,門朝他們所在的方向打開了。他仍下意識地以為會有巨大的動靜,但實際上艙門隻是抖動著無聲地打開了。

瑪西迫不及待地將雙手伸向那些包裹,試圖扯開上麵的保護層,仿佛現在是聖誕節的早晨。

“我們需要把這些材料存起來,越多越好。”

“為什麽?就是些包裝材料罷了,我們要這些做什麽?”

“我也不知道。單純覺得如果現在沒有了的話,以後就再也用不了了。”弗蘭克掏出一把可伸縮的彈簧美工刀。他不僅要使用雙手進行操作,還要盡量避免刀片碰到他身上的任何一處,當然後者才是關鍵。他割開了幾層,這些隔熱材料上的氣囊隨之癟了下去。他慢慢地操作著,確保不會割到裏麵的東西。每一個無聲爆裂的氣囊,都會讓他想到自己正在呼吸的這些氧氣。他們也許再也回不去了。

“現在可以了。”

瑪西扒開這些隔熱保護層,說:“我看到了一個車子底盤,謝天謝地。”

“基特裏奇呼叫布拉克。我們打出了‘本壘打’,完畢。”

答複傳來,但有些斷斷續續、含混不清:“收到,完畢。”沒有更多的話語了,弗蘭克本以為布拉克會對他們的發現表現得更激動一些,畢竟現在他們有活下來的機會了。

他檢查了一下氧氣餘量,35%。

“我們可以先搭好一台,開回去,然後明天再來取第二輛。”他說。

“為什麽不兩台都弄呢?”

“因為我們沒有時間這樣做。”他用刀割斷了綁著格柵底盤的尼龍紮帶,然後他們兩人一起把它從裏麵拿了出來。他們選了稍遠處一塊開闊的、不太崎嶇的地麵,把它放在上麵,準備開展工作。底盤是由輕量化鈦管製成的,它在火星上顯得更為輕巧了。

密封的貨桶裏還有許多其他重要組件,車輪、作為減震器使用的成對彈簧,以及每個車輪上都需要裝的電機;控製板已被固定在了底盤上,位於駕駛座的前方,同時,駕駛座也已經被固定在車架上了;還有動力單元,它是這整套裝置中最複雜、最關鍵的部分,如果這個東西沒用,那他們手邊有的就隻是一輛巨大的購物推車罷了。

整個燃料電池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黑色盒子,外部還有幾個插入端口。說明上寫道,其內部零件無法由用戶自行維修。但到了某個時候,他們總歸不可避免地要打開並維修它,因為這裏沒有其他人能夠幫他們修。

不過他們早已練習過組裝。弗蘭克和瑪西的組合雖算不上天衣無縫,但也算是合拍。他們傾聽過彼此的抱怨,也見識過彼此的憤怒。

弗蘭克負責力氣活,在他將底盤抬起的同時,瑪西負責將車輪放置到位。隨這批貨物一起的兩把電動扳手都沒電了,要麽是因為在貨艙裏待了一年電量耗盡,要麽就是一開始就沒人給它們充過電。他們必須手動擰緊車輪,可手邊隻有一把可調節扳手。

那會在很大程度上拖慢他們的進度。

他再度查看了自己的氧氣餘量,20%。那麽他還有……好吧,這可不是什麽好的預兆。他本可以直接算出來的。他原本就擅長計算,在腦中計算工作量以及荷載,並得出一個正確的結果。一小時四十五分。

他們的時間很緊。

“但凡我們能留到下次做的事,我們都先不做了,”他說,“能把這輛車開起來就行。”

“我以為我才是負責人,弗蘭克。”瑪西將輪轂上的最後一個螺母擰好後,將扳手遞給他,然後轉身去拿第二個車輪。那車輪幾乎跟她一般高,她仍毫不費力地把它立了起來,然後推著它穿過火星的地表。團團塵土在她身旁升起又落下,給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灰。

弗蘭克用空著的那隻手擦了擦麵罩,說:“你確實是,我隻是想提醒你一下。”

“不需要提醒我,做好你的工作就行。我還是覺得我們有時間把兩台車都搭好。”

“我們為什麽不先看看裝一台要花多久呢?”

“你為什麽不把底盤抬起來,好讓我把輪子裝上呢?”她調整好輪胎的方向,扶著它立在原地,看著弗蘭克將兩隻手套拍了拍,然後抬起了那個開放式格柵底盤。塵土飛揚,但它們幾乎就在下一秒又落回了地麵。

“再高點兒,”弗蘭克照做了,“抓好了。”

他感覺到手上傳來一陣令人心滿意足的、結實的振動,車輪隨之滑了進來。

“扳手。”

他將它遞給她,然後邊踢著腳跟邊看著她工作。這就是問題所在,他沒有她那麽多事可做,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供他轉移注意力。

他可以去測試一下電路。燃料電池真的很重,在地球上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一起才能抬得動它。它在這兒就沒有那麽重,但長度有些尷尬,一個人還是難以搬動。不過他可以把控製麵板搬過去,直接在貨桶裏進行測試。

控製麵板上顯示著各種數字,一條絕緣粗電纜從燃料電池的後麵伸出,它另一頭的終端插頭需要被牢牢地插入並固定到燃料電池的黑色外殼頂部。他將控製麵板從駕駛杆上取下,夾在胳膊下麵,然後俯身靠在貨桶邊,試圖插好它的連接插頭。

宇航服的軀幹部分有些過於堅硬,使得他在彎腰時夠不到那麽遠。於是他站在桶蓋上,又試了一次,這一次他成功地將插頭推入,並擰好了上麵的鎖扣。

他將控製麵板放在桶沿上,取下了電池開關上的蓋板。他的手指停在了上方,他不明白自己還在等什麽。它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有電,要麽沒電。就算它無法正常工作,也不會導致什麽災難性的後果。

至少目前還不會,因為圓柱體艙裏還有另一塊電池包,那是配給第二輛越野車的。

他壓下開關,經過了令人心跳驟停的一秒後,控製麵板亮了,開始了它的啟動程序。

“情況不錯。”他說。他本想直接用手擦掉臉上的汗水,但現在隻能等風扇慢慢地將其吹幹。他喝了些水,看了看各項讀數,說道:“我們的功率為百分之百,係統壓力穩定,電量滿格。這真的能行。”

“我準備好裝下一個輪子了。”

弗蘭克將控製麵板放進貨桶,這樣即便人不在旁邊,它也不會有掉下來的風險,接著他再次抬起了底盤。她一下子就把車輪放到了正確的位置,這很好,因為如果越野車的平均速度為每小時十千米的話,那麽他們需要花一個半小時才能回去。弗蘭克的氧氣餘量基本上也就隻有這麽多了。

如果是開車回去,他們就不用走路,也不用因此而消耗額外的能量,氧氣也可節省一些。這能夠帶來一些富餘。但他們才剛剛開始連接電路,再搭一輛越野車是絕不可能的了。至少今天不行。

他開始把所有東西都拖出來,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必三番兩次地回到圓柱體艙裏去取各種零件了。車輪驅動電機的電源線、鬥式座椅以及控製板下麵的駕駛杆,他現在就可以把它裝上,鑒於目前第三個輪子已經裝好了,至少可以把它手動固定在車架上。電動絞盤、牽引杆、車燈、翻車防護欄和攝像頭還需要等一會兒。

如果他們不能在十分鍾之內啟程返回的話,他們就回不去了。也許十五分鍾吧。他可不想賭一把。

第四個車輪。

“如果你能裝得更快一點兒,那就更棒了。”

“難道你想讓輪子在我們行駛的途中掉下來嗎?我們一開始就要把它裝好,不然不如不做。”

“我們沒有什麽別的選擇了,瑪西。差不多就行了。”

“那倒是趕緊開始把東西插起來啊,把電纜固定好,座椅裝上。燃料電池可以最後裝。”

他用力將電纜抖開。由於低溫的關係,這些電纜線變得又僵又硬——還有那些用來把電線固定到管道上的尼龍紮帶也是同樣的狀態。現在的狀況是,插頭的連接器都躲在車輪後麵。要夠到它們是挺容易的,但要將插頭推到底並鎖好還是比平時難得多。時間的緊迫又讓這件事變得更為困難了。

他為了穩住情緒而深吸的每一口氣都是在透支所剩的氧氣量。

瑪西完成了手頭的工作,她跳上車子底盤,將控製麵板上的螺栓都固定好後,說道:“把椅子給我。”

他半遞半摔地把椅子交給她。她把椅子放好,開始費力地擰起每個角上的螺母來。

“我隻剩14%了,”弗蘭克說,“別管它了。來幫我把電池包裝好。”

她有些不情願地放下扳手,跳了下來。即便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也花了她很長時間。

他們將燃料電池從貨桶中取出。它的包裝散落在了鐵鏽色的沙地上。

“我說真的,別管它了。”

車子底盤的前部裝有一個籠子,他們將燃料電池插入其中,其目的是給前輪施加更多的重量,讓車子變得更容易駕駛。籠子上有一塊用於保護電池外殼的堅固底座,以及用於連接插頭的開放式側麵。上麵甚至還有一個紅色箭頭,標出了電池包放置時,應該哪邊朝上、哪邊朝前。

他們徒手把它抬起,將底部對準籠子。

“把它滑進去。穩一點兒,直著進去。”

瑪西用紮帶固定好籠口,弗蘭克則負責將剩餘電纜的另一頭都插好,一根,兩根,三根,四根,固定到位並鎖好。至於那些連接著控製麵板的電纜,一推、一扭、一拉即可,瑪西趁此時間完成了駕駛座的固定工作。

她按下開關,控製台被點亮了。駕駛杆看起來就像是電子遊戲裏的那種,以最小的限度與車子連接在一塊兒。油門和刹車一類均由駕駛杆上的手柄控製。

瑪西活動著手指,握住了駕駛杆。

“趕緊爬上來,準備出發了。我們來看看,是不是可以開到每小時十千米以上的速度。”

弗蘭克爬到她身後,在這之前,他還不忘撿起她落下的扳手,找到了它兩頭之間的平衡點,然後放進了自己的腰帶。他將雙腳夾在開放底盤的格子裏,身體向前,緊緊地抓住椅背。

“隨時可以出發。”他說。

她按下加速按鈕,越野車開始以極慢的速度向前滾動。“我可以做到的。”她說。

瑪西開著車轉了一個圈,車輪根據轉彎的方向各自轉動著。終於,她將車頭對準了下方的撞擊坑,他們朝著那座遙遠而低矮的火山出發了。火山的腳下正是他們的飛船以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緊緊地握住駕駛杆,飛馳而去,片片塵土在他們身後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