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詹姆斯

像迷失的靈魂受困於天堂、地獄之間的煉獄，黑暗中不斷傳來哀鳴。

媽媽！

爸爸！

安德魯！

蘇珊！

賈斯汀，你在哪兒？

我緊緊抱住艾瑪和艾莉，堡壘再次晃動起來。

“又一顆著陸了，是嗎？”艾瑪小聲問道。

“對，但不是這裏，大概是擊中了其他營地。”我低聲回答，心裏希望艾莉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一分鍾後，堡壘再次晃動起來，震動源源不斷，一些僅有幾秒之隔，像卷起狂怒的暴風雨，衝擊如雨點般沒有盡頭。地表正不斷遭受撞擊，我估計每顆小行星直徑僅僅不到一公裏，即便沒有偽裝，地麵望遠鏡也很難發現它們。

即便是如此大小的小行星，也足以造成大量破壞，形成接近十六公裏寬的隕石坑，衝擊波範圍可達八十公裏，二百四十公裏外都能感受到撞擊。

整個夜晚堡壘不斷傳來震動，沙塵不斷從屋頂飄落，燈光也閃爍不定。我抱著艾瑪還有艾莉，心裏想著：我一定要帶她們安全離開堡壘，我隻希望地上的世界還容得下我們生存。

地堡的設計初衷不是建一座豪華旅館，而是臨時避難所。簡而言之，隻能供短期使用。

狹小漆黑的住宿環境很能說明這點（為了延長避難時間，包括照明功能在內的發電機輸出已降至最低——至少直到我們確定允許全功率運轉）。

士兵們沒有讓大家聚集到餐廳，而是四處評估形勢，檢查並疏散傷員，其餘人則原地待命。地堡暫時就是我們的家。

福勒也走過來查看我們的情況，他現在是負責人，我覺得這是當下最好的安排。

我不禁責怪起自己，我本應該識破網格的詭計，我知道它遠比我們所想的聰明得多，三顆明顯的小行星攻擊，顯然與它的智力水平和能力不符。我為什麽沒能早點兒看穿這一切？

也許在內心深處，我已經看穿一切，所以在過去的兩年裏，我才如此不安。在潛意識裏，我知道那三顆小行星隻是誘餌，但我為什麽沒有遵從自己的內心？我為什麽沒能深思熟慮？那可是我的本職工作——保護大家，包括我的家人。

答案似乎也顯而易見，或許是我潛意識裏希望事情如此發展，希望威脅能簡單一點兒——簡單到我們還能順利解決，希望能借此結束和網格的戰爭。

但真正的戰爭剛剛打響。

相比我上次來參觀時的情形，他們之後為地堡做了一些升級。我所在的這片區域本屬於一間大型醫療室，現在改成了十個房間，每間有八張雙層床。其中一些大人隻能在餐廳休息，小孩則被分配至房間，但他們都擔驚受怕，睡意全無，對此我也完全可以理解。

我們的房間擠滿了小孩，他們是歐文和艾德琳的同學，讓孩子們待在一起能減輕他們的恐懼感。艾瑪和麥迪遜在為他們讀故事，試圖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在士兵檢查完畢後，我回到居住區附近的一個小型辦公間，很慶幸裏麵還有辦公台。我現在根本睡不著，我要工作。

有一個好消息是地堡的供水係統依然正常運轉，大家輪流到公共浴室洗澡，讓自己緊張的情緒得到釋放。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奧斯卡走到門口。他非常了解我，隻是一聲不吭站在門口，害怕打擾我。終於，我忙完後轉過頭望著他。

“電梯是地堡的重中之重。我們是最後一批乘電梯下來的人，如果小行星墜落地點夠遠，電梯或許還能運轉，我們要檢查清楚。如果電梯損壞，我們要檢查一下電梯井，確保其暢通。這個任務隻能交給你了。”他也知道形勢危險，我們隻能迎難而上。

奧斯卡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明白，先生。”

說完他離開了房間。如果電梯正常，我們還有存活的機會，不然，事情就不好說了。

我坐在辦公間裏，看著孩子們失落地走向浴室，然後出來時頭發濕漉漉的，大家都無精打采，精疲力竭。福勒走過來靠在門口，疲倦的神情讓他看起來要比六十二歲老得多。

“需要什麽嗎？”

“沒事，挺好的。”

“我們明天一早討論一下接下來的計劃吧。”他看著辦公桌上的平板和屏幕，裏麵是一張地堡和緊急逃生通道的地圖，“看起來，你已經開始忙活了。”

“隻是準備一下。”

他走進房間關上門，說：“詹姆斯，沒人能預料到這一切。”

“我應該預料到的。”

“你不能那樣想，你已經救過我們一次——甚至是十幾次了。事情還沒有結束，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們明天再想辦法。”

我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躺在**。幾分鍾後，艾瑪抱著艾莉進來了，艾莉正安穩地睡著。

我挪出位置，艾瑪將艾莉安放在我們中間，然後爬上了床。她看起來很疲倦，她握住我的手，靠過來給了我一個吻。

我輕聲問：“她還好嗎？”

“她很害怕。”

雖然這是張小床，但今晚我們一定要睡在一起，每一晚都要。

我靠過去拉近她，說道：“我一定會帶你們離開這裏的，我保證。”

當晚我在等著奧斯卡的消息，後來慢慢睡了過去。等醒來並走出房間後，我看到奧斯卡正站在辦公間外的走廊裏。

“情況如何？”

雖然奧斯卡一直以來在學習人類表情，但此時他決定不做任何表情。他的臉像一張麵具，我則在一旁焦急地等著他開口，可他的回答和那平靜沉著的聲音形成了巨大反差。

“電梯井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