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艾瑪
我醒來時渾身疲憊，四肢疼痛。艾莉正在身旁熟睡，詹姆斯卻不見蹤影。
突然，我又感到一陣惡心。
我緊閉眼睛強忍住嘔吐感，希望它能退去，但我的頭不由自主地眩暈起來。
我雙臂顫抖著爬過艾莉，一瘸一拐地跑到公共浴室，一進去便吐了出來，難受得跪坐在馬桶旁，等著好轉。
我今早的孕吐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這都歸功於昨天經曆的一係列事情。壓力和疲勞本就會加劇清晨的惡心感，更別提昨天一整天我都遭受著這兩者的折磨。
我今天肯定得撐著拐杖走路了，可它和其他很多東西一樣被留在了地麵上，更重要的是，很多人也被拋棄在了上麵。
等惡心感減退後，我扶著牆行走，以減輕腿部的壓力。昨晚詹姆斯去的辦公間此時空無一人，浴室裏也沒有他的蹤影。
我在居住區隔壁的公共休息區找到了麥迪遜，她坐在一把躺椅上，懷裏抱著一個喝著奶瓶的寶寶，那孩子的父母應該被留在上麵了。
她抬起頭看著我，笑了起來。她看起來瘦了一圈。
“你起來多久了？”我小聲地問她。
她聳了聳肩，看著寶寶，說：“我起來的時候沒看時間。”
也就是說，她起來很久了。
“我來照顧寶寶吧。”
“沒關係，我可以照顧好寶寶，你肯定還有別的事要忙。”
我彎下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去了大廳，那裏也空無一人。
我聽到餐廳傳來一陣對話聲，我聽出來那是誰了。我慢慢地順著聲音走過去，但沒有拐杖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費勁。我得減重了，不然腿部所承受的壓力太大，特別是左腿。
餐廳座位空無一人，聲音明顯是從廚房傳來的。我打開廚房門，福勒和格裏戈裏站在島台前，手上沾滿了做煎餅的麵粉和雞蛋替代品。
格裏戈裏揮著手說道：“這簡直是浪費時間，給他們吃麥片，我們有很多啊。”
福勒瞪著他說：“格裏戈裏，這不能亂來。常態來講……”
“常態是什麽？那根本不是詞。”
他們突然同時意識到我的存在。
福勒笑著問我：“昨天睡得還好嗎？”
“還行。”
我走到島台前，用手撐著身體讓腿部休息一會兒，那樣子舒服很多。
“詹姆斯呢？”
他們相互瞥了一眼，我知道那是什麽眼神。他們在考慮要不要告訴我。
不等他們開口，我便追問道：“快告訴我。”
“詹姆斯和奧斯卡，”福勒說，“正在想辦法出去。”
“我去看看他們需不需要幫忙。”
我鬆開手，身體的重量再次壓回到腿上。
“幫我問問他要不要吃早餐啊。”我出門時，格裏戈裏對著我喊道。
電梯入口沒有他們的身影，上麵的按鈕也已經失靈。
情況不太妙。
他能在哪裏？除了一個存放所有機械設備和雜物的地下室，整個地堡設施隻有一層。在不知道地下室入口在哪兒的情況下，我東尋西覓了約三十分鍾才找到。地堡十分安靜，大家在經過昨天的驚嚇後都累壞了，現在都還在沉睡。
地下室入口看起來像個公用壁櫥，周圍燈光昏暗，牆邊放著成箱的零件和供應品。
門後是一道“之”字形樓梯，我緩緩沿著樓梯走到漆黑的底部，眼睛慢慢適應了周圍陰暗的環境。下麵空間巨大，四周見不到牆體，視線裏隻有一根根水泥柱，看上去就像天花板上的一根根鍾乳石。電線和管道在天花板上縱橫交錯、向下延伸，與地上的接線盒相連。天花板大約隻有兩米高，整個空間看起來就像藏匿著什麽機械怪物的洞穴。
“有人嗎？”我喊道。
“夫人。”黑暗中傳來奧斯卡的聲音。
“奧斯卡，你在哪兒？”
“逆時針方向十八度。注意腳下，夫人。”
我偶爾會忘記奧斯卡並非人類，清楚的夜視能力隻是奧斯卡眾多特異功能的一部分。借著昏暗的燈光，我小心翼翼地越過地上的電線和管道，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小設備，看上去像是熱水器和空氣淨化器，或者一些地堡需要的機械物品。
我見到奧斯卡站在一個類似艙門的門口，那是扇圓形且裝有把手的門，看起來像老舊的軍船通道，門後是一條漆黑的過道。
“奧斯卡，出什麽事了？”
“這是其中一條緊急逃生通道，詹姆斯正在裏麵檢查。”
“其中一條逃生通道？”
“總共有兩條，供地堡坍塌時使用。我們檢查過另外一條，已經被廢墟堵住了。”
“我剛剛按電梯也沒有反應。”
“電梯井已經坍塌，”奧斯卡毫無情緒地說道，“所以我們用地堡的主控製板關閉了電梯。”
我指著麵前的通道問：“他進去多久了？”
“四十五分二十一秒。”
“這麽久了嗎？”
“檢查另一條通道隻花了十二分三十二秒，那裏的塌方離入口較近。不過，按道理他現在應該回來了。他堅持要自己進去。”
“為什麽？”
“用他的話講，就是受不了看我在一旁慢慢吞吞的。”
我忍住不讓自己笑出聲：“你有手電筒嗎？”
奧斯卡將手電筒遞給我：“我不說你應該也知道，他不會願意讓你進去的。”
“當然。”
我爬進通道，裏麵最多隻有一米半高。雖然不用爬行，但我也隻能彎腰前進。兩邊的牆體像由金屬製成，摸上去手感冰涼。黑暗裏隻回**著我的腳步聲。
“詹姆斯！”我向裏麵喊道，但無人回應。
“夫人，”奧斯卡對我喊道，“我能進去嗎？”
“別，你待在原地。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就去找福勒幫忙。”
“明白，夫人。”
我繼續前進，身體的大部分重量由右腿支撐。沒過一會兒，我感覺通道方向有些傾斜，隨著不斷深入，我才肯定通道走向幾乎有三十度的傾斜。我的雙腿開始酸痛，背部下方也有些抽筋，我以為盡頭就在前方，走過去才發現通道呈“U”形走向。走過轉彎口，我用手電朝前方照去，前麵依然是一片漆黑。
“詹姆斯！”我的聲音在黑暗中發出回音。
依然無人回應。
突然，腳下傳來一陣隆隆聲，震顫讓我嚇了一跳。小行星墜落處的地表肯定還在下陷，我們必須盡快離開地堡回到地麵。
晃動停止後我加快了腳步，雙腿疼痛難耐，心悸感也在不斷加劇。我現在真的需要拐杖，但我更想先找到我的丈夫。
我走過另一個拐彎口，舉起手電呼喚著詹姆斯的名字，但還是無人回應。我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
就在下一個轉彎口，我通過手電看到前麵的地上有什麽東西，附近還落著碎石和塵土，仿佛是從前方滑到此處的。我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通道的頂部已經被擊穿，之前的牆壁幹燥冰冷，但這一節的牆壁摸上去有些潮濕。
那可能不是詹姆斯，因為我見不到他的手電光。不過我還是加快了腳步，即便雙腿有些戰栗，但我一刻也沒有停下，最後甚至跑了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堆碎石塊，旁邊有什麽東西正躺在那裏。
是詹姆斯，他周圍堆滿碎石。我嚇得僵在原地，顫抖地舉著手電照去，他一動不動，已經失去了意識。
我伸出手摸向他的頸動脈，雖然氣息微弱，但好在呼吸正常。他還活著。他那被碎石壓碎的手電就掉在一旁。
我告訴自己必須冷靜下來思考。首先，我應該將他拖離塌方位置，因為隨時會落下更多的碎石。於是我抓住他的雙手，用盡全力將他向後拉去，遠離前方的碎石堆。完成後，我氣喘籲籲，扶起他的腦袋放在我的大腿上。
“詹姆斯，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毫無反應。
我不可能獨自將他拖出通道，應該回去請求支援，但我不放心將他一人留在這裏。
我站起身繼續吃力地拖動他，終於來到“U”形拐彎處。緩過氣後，我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去，嘴裏呼喊著奧斯卡的名字。返回的道路屬於下行，要比上來時輕鬆不少，而且現在的我也沒有精力去理會雙腿的疼痛。
很快，奧斯卡的聲音傳了過來：“夫人，怎麽了？”
“奧斯卡，快過來幫忙，詹姆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