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艾瑪

士兵們接連將病人轉移出醫療區，用移動病床或者輪椅將他們帶到其他地方。我問他們這是要去哪兒，但無人回答我的問題，而且離開的病人也沒有再回來。出什麽事了嗎？

鎮靜劑的藥效開始慢慢退去，感覺就像在涉水過河，時不時像溺水那般感到昏昏沉沉。

我再次醒來後，發現詹姆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艾莉也坐在他腿上。

“媽媽！”她激動地喊道，“去旅遊。”

我不懂這是什麽意思，隻見詹姆斯躲著艾莉迅速搖了搖頭示意我，我擠出一個微笑說道：“當然，我差點兒忘了，我們要去旅遊，你開心嗎？”

她點點頭。

“聽爸爸的話，好嗎？”

詹姆斯將艾莉抱過來，讓我抱了抱她。“和媽媽說再見。”

“拜拜，媽媽，愛你。”

“我也愛你，寶寶。”

他離開之後，我好奇我們要去哪裏，還是詹姆斯隨口一說。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帶艾莉來和我道別。

我意識到，也許他是害怕真的會遭遇不測，所以讓我和艾莉再見最後一麵。

幾分鍾後，詹姆斯帶著薩姆過來看望我。薩姆看上去非常堅強，但他擁抱我時久久不願放開。我在他額頭親吻了一下，告訴他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我內心也希望我們真的能再見。

一旁的機器發出很小的嘟嘟聲，我身上還插著輸液管。我毫無睡意，在**輾轉反側。我看著醫療區入口，腦子裏滿是擔心和困惑。

終於，詹姆斯回來了，這次隻有他一個人。藥效逐漸發揮作用，我感到有些昏沉。他在門口和幾個人說著話，不過我聽不清內容。我視線慢慢模糊，接著畫麵一轉，他出現在我的床邊，俯下身親吻了我。

因為太久沒有說話，我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出什麽事了？”

“我們要離開這裏了。”

“可以嗎？”

“你相信我嗎？”

“你知道我當然相信你。”

“我需要你放心。”

我搖搖頭，想努力克服藥效帶來的困倦感。我看到他神情堅定，但在那沉著的麵孔下，我了解他，我看到了恐懼。

“我準備好了。”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我們另一邊見。”

他轉身示意門口的人進來，田中泉首先出現，後麵還跟著六名士兵，再後麵是麵無表情的亞瑟。另外兩名士兵推了一張病床進來，一旁連接著一台機器。我認得那台機器，我之前在發射場見過，當時共有三名誌願者。病**還放著一個為我準備的休眠袋。

我感覺心跳加速，腎上腺素在我體內流動，忽然一擁而上，立刻讓我清醒專注起來。

一旁的血壓檢測發出一聲警報，田中泉立馬按下一個按鍵，警報安靜了下來。她從口袋掏出一根針管，將裏麵的東西注射進了我的輸液管裏。

“這是什麽？”我問她。

“幫你放鬆的東西。”

不管是什麽，它馬上起了藥效。我的手臂開始變得沉重，仿佛失去了知覺。我晃晃頭，視線也模糊起來，眼前的事物仿佛變成了慢動作。

我感覺我的話在腦子裏回**，然後緩慢地從嘴裏說出，聲音像陷入了旋渦：“為什麽？”

“我們必須這麽做。”

我的聲音變得很不自然，像金屬彎曲時發出的低吟：“為什麽？”

“食物不夠，沒有足夠的能源為每個人供暖。”

“孩子們？”我想點頭，但就連抬頭也變得十分困難，仿佛有什麽重物壓住了我的頭部。

“他們沒事，”詹姆斯說，“他們很勇敢。”

鎮靜劑使我的身體越發沉重。突然，像觸電般，我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一個詞：孩子。我向下望去我的肚子，我想說話，但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我盯著詹姆斯，想用眼神問他，我肚子裏的孩子能否安全。

詹姆斯見狀看了看亞瑟，然後又對我說道：“你們母子倆都不會有事的。”

接著就像做夢一般，我感覺士兵拖著我的身子，將我裝進了休眠袋。橡膠似的材質緊貼我的身體，冰涼且沉重，像穿了一身濕衣服。

麵罩遮住了我的口鼻，之後傳來拉鏈關上的聲音。我的思緒逐漸飄遠、迷離，我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氣味，隻有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