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艾瑪
情報室裏，我看著無人機傳回的夜視畫麵，412倉庫再次陷入了戰火中。
麵對趕來的七號營地車隊，五號營地毫不客氣地火力全開。車隊開始分散而行，輕型車輛左右迂回，濺起一波又一波飛雪。五號營地的士兵轉過身去，又開始朝倉庫射擊，其中兩名士兵從貨車後麵走出，低下身迅速朝倉庫移動，試圖拿下倉庫。
突然，我頭暈目眩，感到一陣惡心，背部下方開始感到疼痛，那種不適感仿佛從身體深處傳來。
我用胳膊撐住桌麵，調整呼吸。
“艾瑪，你沒事吧？”哈利問我。
我低聲說道：“我沒事。”
“你的臉色不太好。”
“我隻是需要休息一下。”
詹姆斯
子彈打穿了倉庫的卷簾門，不斷擊中托盤上的食物、水和房屋部件，空中四散飄落的物資包裝，看上去就像狂歡節禮炮打出的五彩紙屑。
我衝到丹佛斯妻兒旁邊，用身體擋住他們並護送他們離開正麵戰場。來到鄰近的過道，我放低身子，用身體擋在他們和外牆之間。
“快停火！”我用無線電對著他們喊，“七號營地的士兵聽好了，我是詹姆斯·辛克萊，請你們馬上停火！這裏的情況已經得到控製，準備撤離。”
交戰雙方漸漸停下火力。
“收到，辛克萊博士，我們已經停火，即將撤退。很抱歉，我們以為你被攻擊了。”
“謝謝你。”
接著我拿走布萊特維爾的無線電對講機，她的還連接著法國人的頻道。
“五號營地指揮官，剛剛是一場誤會。我向你保證我們不是來打仗的，為了表明我是認真的，我會親自走出倉庫和你們談判。還請你們克製一下，不要開槍。”
說完後，布萊特維爾呼叫自己的小隊，確認無人受傷。丹佛斯的妻兒都受到了不小驚嚇，兩人都掛著淚痕，妻子的手也在不斷顫抖。
我對她說道：“你們暫時先回去吧，你的丈夫一會兒就會回來，一切很快就可以結束了。很抱歉讓你卷進了這些事情裏。”
法國指揮官依然沒有回複，我又拿起無線電繼續說：“五號營地指揮官，我需要確認你收到了我的信息，一會兒請你們不要開槍。”
“隻要你不搞花樣，我們不會開槍的。”
雖然她這麽說，我還是穿上了防彈衣。走出倉庫，我看見錢德勒倒在血泊中。雖然我真的非常討厭這個家夥，但看到眼前這一幕，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沒恨他到希望他死的地步。我立馬跑過去檢查他的生命體征，他腿部中彈，呼吸微弱。他看我的眼神就像一隻受傷的動物，眼裏充滿恐懼，還有憤怒。
我拿起無線電：“田中泉，我需要你的幫助，這裏有人受傷。”
錢德勒就躺在我的腳邊，我站起來對法國指揮官喊道：“為表誠意，我們會把食物帶出來，數量足夠分配給你們營地的所有人。”
我們保住了錢德勒的性命，我想這應該是件好事吧，時間會證明的。
法國人吃飽肚子後精神恢複了許多，而且現在也沒人朝他們開槍了。要徹底修複他們和丹佛斯少校之間的裂痕還需要一定的時間，這並非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當人們饑腸轆轆，停戰意味著能吃飽肚子時，他們會更願意放下紛爭，既往不咎。
事態終於緩和下來，可以讓七號營地的車隊過來了。他們的頭燈和車燈穿透了這漆黑的夜色，車隊在冰天雪地中朝倉庫駛來。我和布萊特維爾上尉站在卷簾門前迎接他們。
“他們以為我們出事了。”她平靜地說。
“我們的確出事了。”
“我們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覺得如果一開始就聽你的話，事情應該會更加順利。”
“木已成舟，博士。”
“話雖如此，下次我們還是要換種策略。”
她揚起眉毛朝我看來。
“下一次，我們不能理所當然地認為別人和我們觀點一致，我們要做好隨時應付任何突**況的準備。”
“我讚同，博士。”
領頭的全地形車上下來一名穿著大衣的士兵，小跑到我們麵前問道：“辛克萊博士？”
“是我。”
“遠程無線電那邊有人找你，情況緊急。”
我突然意識到在交火結束後，我應該用運兵車上的遠程無線電先向營地匯報一下情況。但當時還要給錢德勒做手術，而且說真的，我已經累到幾乎無法思考了。
進到車裏，我戴上耳機，用無線電回複道：“這裏是辛克萊。”
福勒的聲音有些沉重：“詹姆斯，你得馬上回來。”
“出什麽事了？”
“是艾瑪。”
“她怎麽了？”
“她沒有大礙，總之……你盡快回來。”
我跑回倉庫召集了格裏戈裏、布萊特維爾和田中泉，對他們說：“我得回一下七號營地。”
“那這裏怎麽安排，博士？”布萊特維爾問我。
“裝上一些補給運回七號營地。我會帶上營地派來的士兵，然後駕駛其中一輛高速全地形車返回。”
“那之後呢？”格裏戈裏問。
“布萊特維爾和她的小隊繼續前往其他營地，無人機此時應該已經抵達並傳回了畫麵，如果沒有應該也快了。我們需要將這些幸存者集中到一起，按照這裏的情況來看，其他營地幸存者的情況可能也不容樂觀。”
“我同意，”田中泉說，“我想和隊伍一起前往其他營地。”
“我也是。”格裏戈裏平靜地說。
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是想忙碌起來，那樣可以遠離亞瑟。
我握住布萊特維爾的手，說道：“真的謝謝你，上尉。祝你們一切順利。”
“謝謝你，博士。”說完後，她立刻轉身去和自己的小隊會合了。
“對於亞瑟的要求，我們要盡快做出決定。在經曆了這一切以後，你們兩人完全有權表達自己的看法，但我覺得這不是可以用無線電討論的事情，如果計劃的細節遭到泄露，後果不堪設想。”
“我還沒有考慮太多，”田中泉說，“坦率來講，這件事已經超出我的專業能力範圍了，你是怎麽想的，詹姆斯？”
“現在根本的問題在於能源，如果能生產出足夠的、可持續利用的能源，我們就可以堅守地球，但對此我想不出其他任何辦法。我認為離開地球是唯一的選擇，而且要做好防範，確保網格不會出賣我們。對我而言，那才是真正的難題。”
田中泉點點頭：“好，我支持你，”她咬著嘴唇猶豫了一會兒，看起來很矛盾，“你能不能和趙民說一下我馬上就會回去？”
“當然。”
格裏戈裏扭頭看著倉庫，仿佛想無視我們的對話。
“格裏戈裏？”
“好吧。隻是，詹姆斯，請一定要讓大家活下去。”他依然沒有看我，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將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在回七號營地的路上，我數次用遠程無線電聯絡營地請求和艾瑪通話，但無一不被拒絕。
我還沒從之前的長途跋涉和所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中恢複過來，身心俱疲，無法安然入睡。就像我所乘坐的這輛顛簸在冰天雪地裏的全地形車一樣，我的心一刻也不能安寧。
抵達營地後，中央司令部地堡的斜坡入口已經打開。我們用兩塊房屋牆板做了一個內外雙層閘門，為的是不讓裏麵的暖氣流失。福勒在內門前等著我。
“跟我來。”他說。
他沿著地堡的外走廊快步前行，沒有冒險走進隔間區域。
一進醫療區，我就看見艾瑪躺在**，雙眼緊閉。我聽不清福勒在說什麽，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我來到艾瑪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她睜開雙眼，臉上擠出一個疲憊的微笑。
“嗨。”她輕聲說。
“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
“這看起來可不像沒什麽。”
“隻是有點累兒，壓力——”
“關於無人機的實時畫麵，你看到那邊出什麽事了嗎？”
她點了點頭。
“孩子怎麽樣？”
“孩子沒事，我隻是需要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