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詹姆斯
在手術過程中，我們失去了兩名病人，其餘四名的情況還有待觀察。在為最後一名病人做完手術後，我們滿頭大汗，兩條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長時間的駕車、步行和手術都讓我們精疲力竭。如果少校對他之前的話說到做到，那我們應該命不久矣。
不過好在他暫時沒有提及此事。在我和田中泉結束手術後，他的一名手下帶我們去了一個長寬大約各十米的房間。房間裏，格裏戈裏和布萊特維爾已經靠在牆上睡著了。為了觀察病人是否需要後續的醫療護理，我想少校暫時會留我們一命，但在那之後，誰也不知道事情會怎樣發展。
格裏戈裏睜開眼看著我，他睡眼蒙矓，眼裏布滿血絲。我也太過疲倦，任何話都不想說。雖然麵臨著死亡的威脅，但躺在毯子上後，我馬上就睡著了。
在這裏，我睡得並不安穩，時常半睡半醒，身體也酸痛麻木。
我失去了時間概念，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這間簡易牢房裏沒有亮光。
有兩次，我和田中泉被叫去給病人更換繃帶，並評估他們的情況。其中兩人的傷口已經感染，情況不容樂觀；另外兩名運氣稍好，應該能活下來。
我們回到牢房後，布萊特維爾悄悄對我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我們不是來打仗的。”我說。
“那我們是來做人質的嗎？就像現在這樣？！最好的情況是他們把我們作為人質去七號營地交換武器、防彈衣和載具。”
“最壞的情況呢？”格裏戈裏嘀咕道。
“最壞的情況是，他們在進攻七號營地時，拿我們當人肉盾牌，”布萊特維爾說，“他們明白七號營地不會傷害我們，所以我們的營地大概率會輸掉戰鬥，然後你的家人也會被挾持為人質。”
“聽起來我們的確不能坐以待斃啊。”格裏戈裏半睡半醒地說。
我不得不承認，布萊特維爾說的有些道理。我一直希望這處營地有人能講講道理，願意和我們坐下來交談。
“厄爾斯上校大概也已經猜到，”布萊特維爾說，“畢竟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匯報情況了，厄爾斯不傻，肯定已經派了一隊人馬過來。”
“為什麽？”
“很簡單，在這裏作戰比在七號營地更好，否則我們的敵人在時間上會掌握主動權，而且戰爭會波擊我們營地的平民。”
“好吧，你有什麽想法？”我靠在牆上深深地歎了口氣。
就逃跑而言，我們的計劃非常簡單。
和前兩次一樣，一名中士和列兵陪同我和田中泉去醫療區檢查病人狀況。
我們為他們檢查傷勢，注射抗生素和止痛藥。趁警衛不注意時，我把一支注射器裝填上麻醉劑，然後塞進了袖子裏，田中泉也一樣。
在穿過醫療區時，我十分緊張，心跳加速，但我不想讓別人看出端倪。接下來的幾分鍾至關重要。
一名受了槍傷的下士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你感覺怎麽樣？”我問。
“很難受。”他小聲地說。
“嗯，那證明你還活著，我們會盡力保住你的命的。”
他轉過頭，閉上了眼睛，就在我準備檢查下一位病人時，外麵傳來槍響。我無法判斷聲音的遠近，也不確定是在倉庫內還是倉庫外。
無線電裏傳來少校的聲音：“關好囚犯，三號和四號隊伍馬上前往東側裝貨站台。”
“走吧。”那名中士對我們說道。
我走出醫療區，額頭冒著冷汗。自從離開埃奇菲爾德，我就再沒和人搏鬥過，即使在堡壘倉庫的那場騷亂裏，我也始終保持著一定的分寸。那時候，我一心隻想著逃出人群。但這次不同，我必須主動出擊。
我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沿著狹長的過道向外走去。外麵的熱量撲麵而來，我的手心緊張得不斷冒汗。
我們穿過兩間牢房，裏麵關著我們的士兵。他們肯定明白，將我們分散關押，能降低我們逃脫的概率。
與之前一樣，在過道裏，士兵讓我們停下，他上前準備打開牢房的鎖，另一名士兵的手則放在佩槍上，保持警惕。就在他打開門鎖的那一瞬間，我抽出袖子裏的注射器，猛地紮進了士兵的脖子裏。
他比我想象中強壯得多。他使勁抓住我手臂，指甲簡直要摳進我的皮膚裏，我的手臂和肩膀都劇痛無比。我按下注射器的活塞時，我被他扔向牆壁，頭重重地撞在牆上。我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世界開始顛倒。
我聽到田中泉痛苦的叫喊聲。在模糊的視線下，我看到布萊特維爾衝出牢房，從身後發動突襲，用手臂鎖住了士兵的脖子。田中泉沒有成功注射麻醉劑，不過也已經分散了他足夠久的注意力。
中士的眼神逐漸迷離，漸漸鬆開抓著我的手，沒過一會兒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布萊特維爾也製服了另一名士兵，一刻也沒有耽擱，拿起士兵身上的鑰匙，迅速打開了另外兩間牢房，釋放了自己的手下。他們在走廊散開，緊貼著牆，一名軍士長向我們跑來，拿走了倒在地上的兩人的武器。
布萊特維爾和她的小隊迅速穿過蜿蜒的過道，我們緊跟其後。一些隔間的門已經打開了，經過時，我往裏麵看了一眼，一間間牢房裏，家庭成員蜷縮在一起，眼神空洞地看著我。我自從解放了堡壘以來，就再沒見過那種表情。看來，四號營地也一直在定量配給。
不遠處傳來的三聲槍響將我的注意力拉回到過道。
“前方安全。”軍士長說完便繼續帶著我們向前走，經過一個轉角後，我們眼前出現了兩名躺在地上的大西洋聯盟的士兵，這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景象。我一直告訴自己我們別無選擇，這都是錢德勒的錯。
布萊特維爾的兩名手下拿走了兩具屍體旁邊的步槍。她在下一條過道前停了下來，伸出手示意我們安靜，並仔細地聽著前方的動靜。
我也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低聲交談的聲音，他們還提到了我的名字。
布萊特維爾指了指我們左邊的一扇門。她的三名部下快速移動到門的兩邊，踹開房門衝了進去。好在裏麵沒有人朝我們開槍，軍士長的叫聲在狹小空間裏回**著。
他喊道：“舉起手！不許動！麵對牆站好！”
“前方安全！”
布萊特維爾示意我跟上她。在小房間裏，牆上掛著一張圖表，上麵列著倉庫所有物品的數量清單，資源根據食物、水和其他各種標準分類。在一旁還掛著一本名冊，應該是這裏的倉庫居民的名單，包括他們的隔間位置和定量配給情況。很顯然，這裏是他們的作戰中心。
在右側牆邊有一張長桌子，上麵擺著三台無線電設備。突然，其中一台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說著法語，聽起來非常生氣。隻可惜我根本不懂法語，隻能猜測她與外麵的士兵是一夥的。
第二台無線電裏傳來了少校的聲音：“收到，指揮部。盡量拖住他們，我們正加派支援。”
布萊特維爾站在門口朝我們喊道：“快一點兒，有敵人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