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啟齒

一聽警察又問到這個問題,呂崇慶立即眉頭緊鎖,汗珠從額頭上沁了出來。

4月7號,真是個該詛咒的日子。

那天不但季誌成死在了周媺家裏,呂崇慶也度過了一個令人沮喪且後悔終生的夜……

“我……我在家裏。”麵對警察的提問,他支支吾吾開始撒謊。

“有誰能夠證明嗎?”

他無語了。那天夜裏能證明他做了什麽的隻有他自己。而他是絕對不會說出自己做了什麽的——打死也不能說啊。

“你是一個人住嗎?你不是有個兒子?”

“嗯。我兒子他……他在住校。”為了迅速提高成績,本學期開始他把兒子送進了本市最好的民辦初中琥珀學校讀書,每個周末回來一趟。說完這句話,他感覺脖頸上也冒出了汗。

“那天晚上10點鍾之後你都在自己家裏睡覺嗎?有沒有鄰居或者朋友證明?你跟什麽人打過電話麽?”顧戰軍繼續咄咄逼人地問。

“我……我在睡覺。可是……可是就我一個人知道。沒人證明。”呂崇慶的頭低得很低,似乎要“低到塵埃裏。”

顧戰軍見這個人回答問題吞吞吐吐,想必有隱情。於是步步緊逼,力求突破他的心理防線。

首先他是周媺的追求者,跟被害人季誌成是情敵關係。季誌成死後他還來找過周媺……他有害死季誌成的動機。

如果他是凶手,殺掉情敵就是為了替自己掃清求婚路上的障礙。可有一點說不通的是——他為何要加害於周媺?難道就因為周媺不應允他的求愛?

於是顧戰軍拋出一個尖銳的問題:“你認識死者季誌成嗎?”

呂崇慶的後背和手掌心全都冒出了汗。雖說這才是春末夏初,但他很快就感覺全身都濕透了。

“問你話呢,請回答。”顧戰軍旁邊的刑警小杜提醒呂崇慶。

呂崇慶嘴唇哆嗦了一下,終於吐出那句話:“.…..認……認識。”

“你們怎麽認識的?請說實話。”

這又是一個令呂崇慶不願回憶的,尷尬而又難堪的往事。

因為周媺委婉的拒絕,他想跟她成為男女朋友,進而成為夫妻的願望落空。但他並沒有徹底死心。他調查了一番後得知,周媺因為前夫經常來騷擾,處於不安和焦慮之中。

原來她的生活裏有這麽個不安定因素,難怪他拒絕我呢。於是,呂崇慶把周媺的拒絕理解為因前夫騷擾迫不得已。於是,他繼續以“朋友”的身份與周媺來往。他相信“鐵杵磨成針”這句話。他覺得自己隻要持之以恒,周媺總會感念到他的好。再說自己跟她那個渣男前夫相比,再怎麽也好了多少倍。

“咱倆就做普通朋友好了。”他對周媺說:“咱們畢竟有很多共同語言,經常在一起交流下也未嚐不可。”

對於他的提議,周媺也不好拒絕。畢竟人家是自己兒子的老師,為兒子考上大學做了很多事情。

這天是個周末,呂崇慶借口還書,來到周媺家裏。兩個人聊了些孩子的事,又討論了所看之書。之後戀戀不舍的呂崇慶正欲起身告辭。

正在這時,周媺家的門鈴響了。

“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跟你說不要來了麽?”周媺看了看視頻監控,提高聲音很不禮貌地說。

對方堅持要進來,說要拿一個什麽東西。

周媺隻好打開了門。她無奈地看了一眼呂崇慶。

季誌成出現在門口。這是呂崇慶第一次見到周媺前夫。他的頭發亂蓬蓬,穿著一件看上去髒兮兮的夾克外套,牛仔褲的顏色也不清爽。黑皮鞋上蒙了一層灰。

“呦,我說怎麽半晌不開門,原來屋裏藏著個帥哥啊?”一眼看到呂崇慶,驚訝之餘的季誌成俗不可耐地諷刺道。他又轉身看向周媺:“怎麽?這麽快就耐不住寂寞了?”

周媺自是氣憤之極:“季誌成你不要胡說八道。這是呂老師,思明的班主任。人家有事來的。”

季誌成這才悻悻地走進某個房間去了。

呂崇慶立即告辭離開。

見過季誌成之後,呂崇慶更加堅定了追求周媺的決心。既然她有過這麽粗俗的前夫,對比之下她對我的印象一定不錯。之所以拒絕,很可能就是因為無法擺脫這個前夫的騷擾。

他決定繼續跟周媺保持朋友關係,然後等待機會。

這天下午下班後,他來到離家不遠處的一個超市。選購貨物結賬後出門。他拎著一隻白色方便袋走在通往小區的人行道上。

忽然有個人攔在他麵前。他抬頭一看,竟是季誌成——周媺那個前夫。

“呂老師你好。請恕我打擾。”看得出他努力做出彬彬有禮的樣子。

“你……!”猝不及防的呂崇慶被他這麽一攔,驚嚇連帶著討厭,他的表情自然有些不快。

“你別害怕。呂老師,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季誌成摸出一顆香煙用打火機點上,隨後說:“咱們找個地方談一談怎麽樣?”

呂崇慶皺眉:“我跟你有什麽好談的?我們根本等於不認識。”

“哈哈,咱們見過麵,怎麽可能不認識呢?我就跟你說幾句話,說完就走。”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派客漢堡”說:“就到那裏去吧。”

無奈的呂崇慶隻好跟著他來到“派客漢堡。”

季誌成讓服務員端來了兩杯可樂。

“呂先生,哦不,呂老師。”季誌成把手中的香煙猛吸了一口之後,看著他說:”我知道你喜歡周媺,對不對?”

“不是的。我們隻是普通朋友。”呂崇慶立即否定。他可不想跟這個人渣囉嗦,隻想立即離開。

“你們怎麽可能隻是普通朋友?”季誌成端起可樂杯子,一仰脖子喝進去一大半。之後他說:“我會察言觀色。那天我一進門就發現你們的表情不一般。”

“那是你誤會了。我那天是來給她還書的。”

“不要騙我了。我可不傻。”季誌成吸了一口煙,然後把杯子裏的飲料一口喝幹。

“隨便你怎麽想吧。”呂崇慶也不想過於示弱了。

季誌成把煙頭掐滅後扔進有很多冰塊的飲料杯底部。之後他看著呂崇慶說:“我警告你啊,周媺這個女人你不要碰。她是我的。雖然我倆離了婚,但那都是因為一些小矛盾,家務事,沒什麽大的原則問題。我跟她遲早要複婚的。”

說完他立即起身離開。臨走不忘再警告一句:“如果你執迷不悟,非要追求她,跟我過不去,那你就等著吧,有你的好果子吃。”

待他出門後,呂崇慶呆呆地端坐在那裏陷入沉思。

這人就是個惡棍。他真無法想象,周媺那麽個溫文爾雅的女人跟他在一起過的是什麽日子。好在他們離了婚。

他越發相信:周媺之所以不接受自己對她的愛,也是不希望因此讓自己受到這個人渣的傷害。

下一步自己應該怎麽做?跟周媺分手?躲得遠遠的?如果繼續交往,勢必會跟這個人渣發生衝突……

可是,周媺是自己遇到的最好的女人。如果放棄了,這輩子恐怕再也遇不到了……

此時此刻,呂崇慶真恨不得這個惡霸去死——假如詛咒能讓他死,他真想畫圈圈詛咒他一千遍!

“呂崇慶,問你話呢,4月7號晚上你到底在哪裏?”顧戰軍左側的年輕警察打斷了他的回憶,再次重複提問。

“我……我……”呂崇慶的舌頭好似被人剪了一節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跟季誌成在一起?”顧戰軍幹脆將他一軍。

這下子他急了,急忙否定:“沒沒沒,我沒有跟他在一起。”

“有人看到你跟他在雲上酒家飯店就餐。”顧戰軍又使出了殺手鐧——先虛晃他一槍再說:“監控裏好像顯示你跟季誌成晚上7點鍾走進了那家飯店。”

“怎麽可能?!我那晚去了奧斯卡酒吧。”呂崇慶終於憋不住,一出口就露出了那個不願啟齒的“馬腳”。

“奧斯卡酒吧?”顧戰軍立即緊追不舍:“酒吧裏的人都看見你了?”

呂崇慶點點頭。

顧戰軍與他左右兩側的警察交換了眼神。

然後他繼續一追到底:“從酒吧裏出來,你又去了哪裏?也有人證明嗎?”

“我去了……我去了……湖光路上的……林妮美發廳。”呂崇慶終於吐出了這個難以啟齒的名字。

本來他是打死也不能說的。但是,隨著警察的步步緊逼,他知道再不說出來,自己很有可能真就成了季誌成被殺一案的疑凶。兩權相害取其輕。迫不得已隻能把這個隱私說了出來。

顧戰軍和他的同事們彼此望了一眼——那是一種失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