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律師的心事
手機鈴聲響了很久，林恒毅才極不情願地摸索著拿起手機。躺在**的他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掙紮著睡眼朦朧地坐了起來。
每天早上的跑步鍛煉堅持了3年，幾乎一天不落。可今天已經過了鍛煉時間——手機顯示現在是7點半，他該去上班了。
他急匆匆套上衣服，到衛生間胡亂擦了把臉，把手機和鑰匙以及摩托車鑰匙一把抓在手裏，迅速帶上門驅車離去。
雖已是春夏之交，早晨的風還是有點涼。他的大腦被風一吹立即清醒無比。
昨晚失眠了。他一直到半夜3點還沒睡著——失戀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要知道，自己跟麥曉瑩好了三年，基本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無奈她的家人不看好。畢業分別時，兩人說好永遠不分離。但是這還不到一年，麥曉瑩就提出了分手。她的理由是家人為她安排了出國繼承遺產——怎麽以前沒聽她說過？她家真有親戚在海外嗎？一連串的問號在他腦袋裏冒出來，內心的各種懷疑加上激憤，使他的大腦細胞高度精神，以至於夜不能寐。
他估計，十有八九是她父母為她找到了更理想的男朋友——多金而且又帥氣的男人。要麽是富二代，要麽就是華僑或者高收入的海龜之類……
昨晚，他恨不得立即飛奔到她麵前，質問她為何如此之快就變了心……三年的感情，多少個日日夜夜的交往，心與心的碰撞，難道就隻是一場兒戲嗎？
罷了罷了……既然她已如此絕情，我還去祈求她麽？
感情這東西是最不靠譜的。他在心裏憤憤地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和麥曉瑩是在學校圖書館裏認識的。那天是周末，林恒毅到圖書館查資料。因為他去的晚了些，閱覽室已坐滿了人。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位置，剛想坐下去，卻發現座位上放著一本書——看來這是為某人占座的。大學裏用各種物件占座位屢見不鮮。
於是，他試探著問旁邊的同學：“這裏……有人嗎？”
座位左手一個正在看書的女生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看座位說：：“她可能有事還沒來。要不你先坐吧。”
當然，這個說話的女生就是麥曉瑩。
一場有點狗血的戀愛就這樣開始了。不過，戀愛的過程還是滿溫馨且令人難忘的。麥曉瑩屬於那種書香門第的乖乖女，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很對林恒毅的口味。
他們常常一同讀書一同逛街。假期裏還一同去了山西平遙和鳳凰古城。因為他們都喜歡這些小鎮。畢業前夕兩人還跑了趟西藏。那些旅行中的美好日子在林恒毅心中留下了永遠的記憶。可是轉眼間，這一切如同海市蜃樓般稍縱即逝了………
“嘎吱！”他的遐想被一個紅燈打斷了。前麵的轎車猛然停下，他差一點就撞上去了。
辦公室裏，吳業坤早已到了。隻見她一如既往笑吟吟地看著他走進來。
“林哥，你今天……有什麽事兒嗎？還是哪裏不舒服？”吳業坤隨口問道：“看上去你精神不好嘛。”
他莘莘地答道：“沒什麽。昨天夜裏失眠了。”
“難怪……你一進來我就看到了黑眼圈。”一向直爽的吳業坤說。
吳業坤頗有眼色地立即給他倒了一杯茶。
坐下來的林恒毅感覺大腦還是有點昏昏沉沉，於是右手支撐著頭部，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林哥，你吃飯沒？”吳業坤又問。
林恒毅聳了聳肩。吳業坤再沒說什麽。她很快走了出去。幾分鍾後，隻見她手上提了個方便袋進來。
“諾，吃點東西吧。餓肚子很不好受的。況且你還失眠。待會兒早點回去休息吧。”吳業坤說完就把方便袋放在林恒毅麵前。
林恒毅看了一眼。方便袋裏是一客鍋貼包，一杯沙湯，還有一隻煮蛋。
他感激地看了吳業坤一眼：“謝謝你。”
吳業坤笑道：“別客氣。我是舉手之勞哈。”
林恒毅開始吃早餐。
吳業坤這個搭檔真心不錯。遇到她可真走運。他邊吃邊想。這小丫頭——假小子既沒有女孩子的嬌氣任性，也沒有男孩子的調皮搗蛋和傲氣。而且她還知冷知熱，對自己挺不錯的。關鍵是兩個人在很多事情上的觀點都極其一致——包括這次“夢遊殺人”。雖說現在看來這是個缺乏經驗的幼稚笑話，但也證明了兩個人的高度一致。
林恒毅嘴裏的最後一口包子還未咽下去，曹大律師就走了進來。
“小林，小吳，這是一個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案件。你們負責辦一下吧。”曹律師隨手把一個卷宗放在了林恒毅辦公桌上。
“好的。”
待曹律師離開後，林恒毅拿起卷宗看了一眼，對吳業坤說：“又是這種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罪，沒什麽技術含量，判3到5年是篤定的。”
吳業坤拿起資料看了一會兒說：“這個肇事司機更惡劣。他把傷者拉上車送到一個偏遠處扔下去，直到天亮才被人發現。如果當晚及時送醫，很可能不至於死亡。”
“是嗎？”林恒毅再次拿起資料看了一會兒，說：“嗯。這等於是故意殺人了。”
他放下資料說：“為這個肇事者辯護有點難度。”
“我們再跟肇事者見見麵，看他怎麽說吧。”
林恒毅點點頭。他站起身從抽屜裏拿出一包馬來西亞速溶白咖啡倒入咖啡杯內，然後走到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他問吳業坤：“你要不要也來點咖啡？”
“不要。”吳業坤說：“我可喝不慣這種洋玩意兒。喝了晚上準睡不著覺。”
林恒毅回到座位上。他用咖啡勺在杯子裏攪拌的同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自己入職半年多了，總感覺沒有大的進展。遇到的案子要麽是懸案——像周媺這個案子，要麽就是這種交通肇事，或者家暴離婚，贍養和財產分割一類。沒有能夠讓他展現才華的重點案子。總覺得自己有勁兒使不上，拳頭都打在了棉花堆上。
他感覺曹大律師看他的眼光似乎跟從前有點不一樣了。或許是因為“夢遊殺人”這個不靠譜的推論？曹大律師和其他合夥人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律師的料？總而言之自己目前情況不妙——時運不濟啊。
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一看是父親發來的短信：“五一節能回來麽？我和你媽都盼你們回家呢。”
看到這個信息他心裏頓時一緊。春節回家時，因為麥曉瑩父親生病住院，她沒有跟他一起回老家。他原本跟家人說好五一要帶麥曉瑩回家的。可是現在……他不知如何跟父母解釋。說好的媳婦兒呢？怎麽忽然就散夥了？
該怎麽跟父母交代？一直盼著抱孫子的老兩口若是得知媳婦兒已經跟了他人，不知該有多麽失望……
“林哥，咖啡都涼了耶。”坐在不遠處的吳業坤說。看來她一直在關注著他。
“嗯嗯。”林恒毅急忙收回思緒。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確實有些涼了。
善於察言觀色的吳業坤問：“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沒……沒什麽。”林恒毅自然不想把自己的窩心事對這個搭檔——這個小字輩說出來。
“你不想說就算了吧。我覺得你氣色不太好，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吧。”小姑娘挺會體貼人的。
林恒毅擺擺手：“不用。我還是在這裏好。”他更不想回到自己那個安靜的窩裏去。還不如在辦公室看點資料，這樣還能轉移點注意力，把昨晚的痛苦分散一些。
手機鈴聲響起，拿起一看正是父親打來的。他看了一眼吳業坤，隻見她這會兒正全神貫注地望著電腦屏幕，並沒有注意到他。
他悄悄走出辦公室，又來到外麵走廊盡頭西側的窗口處。
他撥通了父親的電話。他告訴父親，因為工作繁忙自己五一不休息，所以沒法帶著準兒媳婦回家，隻能請老兩口原諒。
雖然他知道欺騙父母很不應該，但現在也隻能這麽做了。
回到辦公室，隻見吳業坤從電腦後麵抬起頭來對他說：“哎，林哥，你說周媺那個案子，如果真有那麽個凶手，他會不會再次回來加害周媺啊？”
林恒毅走到辦公桌前坐下。他看了一眼吳業坤：“你怎麽還在想這個案子？不是讓你先看交通肇事致死人命那個案子嗎？”
“那個沒什麽搞頭。”吳業坤看著他說：“周媺這個案子現在出現了新的疑凶。咱們當初懷疑的夢遊殺人根本不存在，我一直在想這件事。咱倆那天都說了要再去查，幹脆現在就去查吧，早點讓案件水落石出啊？”
“話是這麽說，可現在咱們……所裏安排了這麽多雜事，得先完成啊。”
“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嗎？因夢遊殺人這件事咱們被恥笑，我想應該盡快找出真凶，不但還了周媺清白，而且洗清了咱倆判斷錯誤的壞名聲。”
“嗯。你這小腦袋瓜還想得挺多嘛。腦洞夠大。”林恒毅讚揚道。
“嘿嘿。”吳業坤被稱讚得有點得意：“我從小的理想其實不是做律師，而是做警察。可父母認為我一個女孩子當警察太危險，死活不同意。我這才改變主意學了法律。”
林恒毅看著她：“你不僅能夠成為一個好律師，也是個好警官”，他想了想又說：“不過，周媺這個案子難度比較大。”
其實，林恒毅又何嚐不想早日獲得周媺這個案子的真相呢。但事實讓他無法著手——一來自己不是刑警，二來這案子簡直無從下手調查。他心裏很明白，在律所裏，他當初的“夢遊殺人”判斷確定失誤後，如今已經成為大家的笑柄。他暗暗發現，現在派給他的都是些簡單易做，幾乎沒有什麽技術含量的案子。他覺得自己或許被律所的幾個合夥人——重量級“大佬”們視作庸才了。心裏不免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