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張日記

然而這次的日記比較古怪,上麵沒有關於第三張紙的預告線索,除了那些充滿少女情愫的文字,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

難道提示是“空白”嗎?

蔣夜鶯搖搖頭,自嘲地笑。不可能的,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是晚上十點,或許打給紅色小屋的房東正好。他們長居海外,有一定時差,一般國內深夜打過去,應該都正好。之前查了電話區號,是0039,可以確定是在意大利,現在那裏是下午四點,時差六小時,因為是夏令時。

她根據那張長途電話卡上寫的流程撥打號碼,很快,就有人接起電話,“pronto(喂)?”聽聲音,他的年齡應該很大了,有些老邁,帶著沙啞的質感,像是鐵製勺子挖沙囊西瓜,一刮一口粉,幹巴巴的,一點都不濕潤。

可能把蔣夜鶯當成了意大利人,第一句問的也不是中文。

她輕咳嗓子,答話:“你好,我叫蔣夜鶯,是國內黃山警局的刑警,最近在調查一起案子,與您有關。”

“案子?什麽案子?”對方的聲音馬上從慵懶轉變為焦慮,憂心忡忡問,“您能說明白一點嗎?”

“您在半脊峰是不是有一棟紅瓦的小別墅,建在雪山腳?”

“對,怎麽了?”

“我想知道那棟別墅有沒有其他人擁有鑰匙,您的親戚兒子之類的,又或者有沒有擁有鑰匙的買家,但是他的信息還沒來得及登記在冊之類的。總之,我需要知道所有擁有這間屋子鑰匙的人,必要的話,還能給我列個名單。”

“抱歉,據我所知,沒有。鑰匙一直在我這裏,如果有買家想要屋子,我會親自回國跟他詳談。至於親戚朋友,其實也沒有,我和我太太是丁克主義者,根本沒要孩子,和親戚之間關係也不好,許久沒來往了,就兩個人定居意大利。她在醫院做翻譯工作,我則是數學老師,都有自己的事業單位。”

蔣夜鶯詫異地挑眉,嘶了一口氣,道:“那麽,您近期有回國嗎?”

對方其實很懂審訊流程,此時極力排除自己的嫌疑了,“我這半年都沒有回國,如果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發護照的掃描件,如果我登機回國,上麵一定會有印章,這個你們應該比我更懂吧?”

他說得沒錯,看來不明者並不是他。

如果沒有人持有鑰匙,那就不是用鑰匙開的門了。可能是破窗而入,繼而修補窗戶,製造出屋主的假象。

那麽,有一個前提是,他既然帶雪臣來這棟屋子,事先肯定知道這屋子的存在。

為什麽選中這一棟紅瓦小屋當作死亡地點呢?

蔣夜鶯猶如醍醐灌頂,一下子明白了,她急不可耐地問:“那麽,房屋的信息,你們有發布在什麽地方嗎?”

“這個我們在各個二手轉讓房屋的網站發了,所以知道的人挺多的。”

這就對了!

不明者並沒有選中這間紅瓦小屋,他要的不過是一棟房主不在附近,遠在海外最好,而且獨立偏僻的屋子。這樣才有利於讓雪臣孤獨地死去,不讓任何人發現。

他的目的僅此而已!

所以,這棟偏遠的小別墅是最佳選擇,怎麽破壞都不為過,反正沒有人發現,也沒有人指責他。

那麽,不明者究竟是誰呢?是那個信裏的安循嗎?還是雪臣的媽媽?抑或是另外一個隱藏在暗處跟蹤她的人?

我必定要抓住你,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蔣夜鶯回過神來,胡離正看著她。

“怎麽了?”她問。

“我聽到你信裏念的是‘秋天碰麵’,對嗎?”胡離若有所思地問。

“對,雪臣是這樣說的。她說她和安循碰麵是在秋天剛剛到來的時刻。”

“天氣變涼,顯現出秋日氣息,大概是九月份吧?學生開學大抵都是九月一日,是不是在暗示與學校有關?”

蔣夜鶯打了個響指,驚喜地道:“對,有這種可能!小叔叔真厲害!”

胡離避開她那可謂是火熱的仰慕視線,不動聲色垂下眼睫,風輕雲淡道:“厲害的是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一步步查到了這裏。”

“小叔叔喜歡工作認真負責的人,對嗎?”蔣夜鶯想事情很跳脫,這樣問了一句。

胡離想也沒想,點頭稱是。

沒料到這樣簡短的一句話,正好中了蔣夜鶯的下懷。

她彎起月牙兒似的眼眸,笑說,“所以,小叔叔喜歡我。”

胡離被她這般曖昧的話一堵,剛入喉的茶因震驚,迅速嗆到了喉嚨。他曲拳掩唇,猛烈咳嗽起來,不敢再接這個話題。

蔣夜鶯調戲到了小叔叔,心中喜不自勝,表麵還要裝裝樣子,解釋:“是喜歡我這種品格的人,小叔叔別多想了。”

哪敢多想,胡離腹誹。

上次來學校來得匆忙,根本沒能好好打量黃山高中。這番過來查安循的事情,恰巧可以仔細參觀一下。

蔣夜鶯和那個教導主任比較熟悉,所以直接找了她。等上午的課上完以後,她們約在校門口的一家奶茶店裏。

蔣夜鶯點的是一杯紅豆奶綠,奶香濃鬱,甜膩膩的紅豆被煮得糜爛,攪碎成泥,和在奶茶裏,擠出一股飽滿的紅豆氣息。

她喝了兩口奶茶,唇齒留香,異常滿足,繼而問教導主任,“鄭老師,你們學校有安循這個學生嗎?”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人了?”她皺眉,詫異地答。

很顯然安循這個人辨識度極高,背後肯定有故事。

“看你的意思是,這個安循不簡單?他怎麽了?”

“之前,我是他們班的班主任。安循得了肺炎,高一的時候就上了兩個月的課,然後在醫院裏不治身亡。那個時候搞得整個學校都人心惶惶,生怕被傳染上,領導組織了一次打預防針的活動。那時候,安循可謂是‘名聲大噪’,連他們上過課的班級都被封了。不過現在這件事已經被壓下去了,所以新生很少知道這個人,就我們這些老油條老師了解一些。”

蔣夜鶯點了點頭,忽的,她抿唇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怎麽了?”鄭老師問。

“陳雪在日記裏說,她認識安循,可能在學校裏見過他。”

“絕對不可能!”鄭老師捂住唇,吃驚地道,“在陳雪來黃山高中讀高一之前,安循就去世了,那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她怎麽會碰上?難道說,是鬼……”

她難以置信地呢喃了一句,有些畏懼,又覺得這對無神論者來說是很諷刺的事情。

蔣夜鶯也懵了,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片刻,她敲桌拍板,道:“我知道了,鄭老師能不能帶我去安循上過課的那個教室看看?我想找到他的座位。”

這倒不是什麽難事,其實那間教室很幹淨,早在肺炎事件出現時,領導為了安撫人心,做了徹徹底底的消毒工作以及大掃除,病菌根本活不了。

然而人言可畏,那些家長很不滿,覺得學校對於學生的態度不好,生了這麽大的病都沒察覺,還將一教室的人帶入水深火熱的地獄裏。

必須封了這個教室,給學校領導一個教訓。

黃山高中能怎麽辦?聽之任之唄。

總不能和這些財神爺對著幹,要是不管這事,誰還敢送孩子來上學,誰還交書費、生活費、輔導費之類的供孩子考大學?

鄭老師無異議,她也想知道真相。所以,她對學校瞞著這些調查進度,不肯吐露實情,隻說是隨便問問,沒查到什麽。她害怕領導們不放蔣夜鶯通行,又被上級阻撓,畢竟什麽樣的真相對於學校形象都不太好,最好鄭老師裝成啞巴,一問三不答。

她回過神來,帶蔣夜鶯來到了那間教室。

教室定期有人打掃,所以半空中雖然懸浮著金色的塵埃,卻並不算十分髒亂。

她按照鄭老師的指點,摸到那張課桌。蹲下身子,一探抽屜,結果在那暗格子深處,找到了第三張日記紙。

果然,蔣夜鶯猜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