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三樓一間瑰麗的閣樓中,一黑紗曼妙女子,正倚窗而立。
背影綽約,腰肢纖細,一看就是個絕色美人。
正是天仙樓花魁蘇紅袖!
精琴棋書畫,善詩詞歌舞,尤其天生一副好嗓子,歌聲宛如仙樂一般,可一曲勾魂。
更神秘的是,她常年以黑紗遮麵,沒幾個人見過她的真顏。
而蘇花魁自持才貌過人,歌舞雙絕,平日裏千金難求一見。
見過的,都說其媚骨天成,嫵媚動人,風情萬種,更引得眾多狂蜂浪蝶趨之若鶩,豔名遠播。
隻是不知道怎麽的,這次賽詩會,她居然同意了招入幕之賓。
往昔賣藝不賣身,而入幕之賓,那是要與客人共度良宵的。
敲門聲響起,侍女月兒走了進來。
“小姐,詩會頭名人選出來了。這是賽詩會獲頭名者二人詩稿,老太傅說請小姐定奪。”月兒恭敬地說道。
“放桌上吧,你且出去候著。”她淡淡地說道,情緒並無多少波動。
月兒習慣了她家小姐的清冷,應了一聲,出去把門帶上了。
蘇紅袖這才轉身,搖搖走到桌邊,拿起詩稿看了起來。
“祝文才,南朝四大才子之一,倒是聽過名頭,想不到來了天仙樓,是意在賽詩呢,還是想作入幕之賓呢?”
能稱得上四大才子的,自然都是文采驚豔,風流倜儻之輩。不過聽說這祝文才最好喜新厭舊,心胸狹窄。
她蹙了下眉,搖了搖頭。縱是千人捧萬人迷的四大才子,也難入她美眼。
“許太白?之前沒聽說過!不過這三首詩作,的確妙絕,可見其才思斐然,文氣充盈。怪不得紅依丫頭能看中他。”
麵紗下,一張精美絕倫的臉,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蘇紅依早來找過她了,一張巧嘴伶牙俐齒,把現場寫詩的場景描述得活靈活現。
“姐姐,你可別跟我爭啊,我就看中他了。”小丫頭還央求她。
她玉手輕舒,再把那山居秋暝、詠柳、小池三首詩翻看了一遍。
“來青樓之人,尤其年輕公子,大都千金買笑,醉生夢死。丫頭性情天真單純,我這當姐姐的,還是替你把把關吧,親自考驗一番人品。我狐族好不容易入世,一切須小心謹慎……”
她沉吟一會,便又恢複了清冷之色,從桌上拿起一幅新畫,吹了吹氣,叫聲,“月兒,你進來吧,把這幅畫送去,就說以畫題詩,勝出者入我之花房。”
月兒應聲進屋,取了畫,匆忙送下樓去。
秦老太傅包間之中,幾人望著月兒送來的畫。
一副山水風景畫,畫風秀雅,用筆簡單,筆跡新鮮,想來便是蘇花魁親自所繪之畫作。
畫中風景很美,有遠山、煙靄、竹林、落日、人影、飛鳥、屋簷、白雲、柴窗。
“以此畫作詩,看似簡單,卻難呐。畫上風物眾多,一不小心,便會偏題。”親老夫捋著白須,歎道。
素琴女夫子與年輕秀美公子聞言,都不住點頭。
像剛才那種命題作詩,主題突出,都能作出幾句,隻是文采高下而已。這幅畫作包含素材廣泛,想要不偏題還要出彩,太難了。
青樓之地,賽詩大都比風景,風花雪月,才子佳人;畫作亦是如此,畫花畫月畫美人。
蘇花魁卻不按常理出牌,畫了一副山水風景圖。
果然不愧為花魁首,看似出題簡單,實則難也。
祝文才剛才備受打擊,原本神色頹然,悶悶不樂。
但此時看見這山水畫,卻不禁眼睛一亮,麵露喜色。
“這種風景素描畫,好像多年前見在一戶山野人家中見過相似的,那畫中題詩,倒還想得起來幾句。”
“真乃天助我也!我要在最後一詩中,反敗為勝,把這個臭小子踩下去。”他在心中狂笑。
當下提筆,又恢複了他那大才子神態,皮笑肉不笑地道,“此次以蘇花魁之畫作詩,倒也不分先後,本才子就當仁不讓了,我來先寫,給太白小弟來個拋磚引玉吧。”
尼瑪,太虛偽了,忘記剛才被啪啪打臉了嗎?
許三刀像看白癡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既然祝大才子要搶先,就讓你先寫吧。高手都是最後出場的。”
一句話把人氣死。
祝文才冷笑一聲,也不與他爭論,提筆寫了起來。
“山中雜詩
山際見來煙,竹中窺落日。
鳥向簷上飛,雲從窗裏出。”
寫完,大搖大擺地把筆一放,麵帶得意之色。
此刻,他也不說請老太傅過目之類的話了,因為這詩是呈給蘇花魁看的。
幾人都是看著他寫的,都跟著默讀了一遍。
不得不說,這詩還是挺有水準的。
“才子果然是才子,此詩短小精悍,言簡意賅,文風樸實,簡短幾句把畫中山色寫盡。”秦老太傅讚歎道。
“祝兄還是祝兄,依然才思敏捷,信手拈來啊!”那年輕公子也微笑稱道。
素琴夫子卻矜持了許多,道聲,“短時間所作,平淡卻有意境,非常難得了。”
祝文才聽到大家稱讚,更是得意之色滿滿。
還裝模作樣地過來拍了拍許三刀肩膀,“太白小弟,不著急,慢慢想,本才子比你遊覽過很多山水名勝,先作出來是應該的。”
“實在不行,就放棄吧。蘇花魁不見得喜歡一個瘦弱少年呐。”
臥槽,這家夥真的忘記剛被打臉了啊,張狂無邊。
這詩,絕對是這虛偽才子從哪抄來的。比抄詩,看勞資再狠狠地打臉你個不要臉的。
許三刀抬起右手,拍了拍被祝文才碰過的左肩衣服,笑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動手拍我癩皮狗。”
嗨,這句話有這麽用的嗎!又文又粗俗,有辱斯文啊。
素琴女夫子本來高冷的,被他這句不倫不類的話惹得大樂,“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那年輕俊美公子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秦老太傅也好笑著搖頭,這個少年不但出口成章,還出口成髒啊。
祝文才直接氣暈,特麽這小子居然罵他癩皮狗,但當著幾人麵又不好發作,冷哼一聲,悻悻地站去一邊。
“太白公子真是個有趣之人,高手最後出場,敢問可有詩作了?”那年輕公子笑完,才對著許三刀說道。
秦老太傅和素琴夫子也都看著他。
意思很明顯,口上玩笑歸玩笑,但你得拿出詩作來啊。
許三刀其實早有了主意,今兒一客不煩二主,詩佛大爺啊,還是薅你一個人算了。
“還請兄台為我書寫。”他對著年輕公子拱了一禮。
讓人代寫上癮了啊,隻怨他的毛筆字拿不出手。
“嗬嗬,太白公子請說。”年輕公子還樂意幹這書寫的活。
“畫
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
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許三刀也不幾步成詩了,一口氣直接念了出來。
年輕公子快速抄完,問道,“太白公子,詩名是什麽?”
問得許三刀一愣,“詩名?畫啊。”
這不一開始就說了嗎?他念的第一個字就是畫字。
年輕公子暗道自己粗心,趕緊把畫字添在詩頭上。
一首完整的五言古詩。
年輕公子看著自己錄寫的詩,又看看蘇花魁的山水畫,一時無聲,忘記了呼吸。
素琴夫子無聲,美目灼灼,臉色通紅。
秦老太傅無聲,捋須的手靜止不動。
怎麽會有這樣的詩?這詩是怎麽寫出來的?
他們內心都激動無比!
都是讀詩愛詩大家,好與不好,一眼便知,一聽便知,一寫便知,一讀醉之。
寥寥數語,簡單樸實,寫在一起,讀來畫中有詩,詩中有畫,竟然能引人心神,走到詩句中,走進那山水畫裏!
醉了半晌,幾人才回神過來,笑著鼓掌,連聲喝彩!
“太白公子大才,老夫再次拜服,不知以友論之,如何?”
“太白公子,才高八鬥,妙筆生花,素琴有禮了!”
“太白公子,學富五車,驚為天人,以兄弟論交,可否?”
三人盡皆拜服。
隻有祝文才,此刻臉色慘白,狂傲之氣盡失,在此詩畫麵前,他相形見絀,光彩盡失。
許三刀有些懵逼,這不過就是一首小學生須熟練背誦的絕句罷了,你們幾位怎麽一副詩托模樣,反應有這麽誇張的嗎!
看來低估了古人文人墨客,騷人雅士的一顆詩心啊。
他趕緊客氣一番,連連謙虛,平複了大家激動的心情。
素琴夫子又自去將詩抄錄了一遍,並排在山水畫邊上,細細欣賞。
許三刀也跟著細看那畫時,卻恍然覺得那副畫是靈動的一般。
什麽感覺呢,有點像那種動態的壁紙或屏保。
尤其是那畫中,竹林深處,隱約藏著白色身影,一雙明亮的眼睛,還衝他眨了一下眼睛。
許三刀嚇了一大跳,這是素筆山水畫啊,怎麽看出彩色畫的感覺出來了。
揉了揉眼睛,那畫果然又是靜止住的。
奇怪了,年紀輕輕便眼花了。
“太白小友啊,詩畫已了,一起坐下喝酒聊天如何。老夫特意叫了幾個小菜,一會就來。”秦老太傅真跟他有交友之心啊,稱呼都換成小友了。
素琴夫子眼含輕笑,也希望他落座。
年輕公子也看著他,詢問,一起坐坐嗎?
許三刀正待答應,月兒進來了,給大家道了聲萬福,說道:
“老太傅,素琴夫子,公子,隻怕幾位與太白公子喝酒,要下次了。我家小姐請太白公子前去花房。”
眾人會意,蘇花魁今晚的賓客是這太白少年郎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呐,豈能耽擱了多情少年的美妙時光!
看來,隻得改日才能與之喝酒論詩了。
月兒說完,取了那畫和詩,邀許三刀出門。
許三刀紅了下臉,思忖了一下,告罪大家一聲,跟著月兒走了。
包房內,留一地不舍、心碎、遺憾、嫉妒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