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扼腕歎息富縣丞

古金縣縣衙。

牛縣令對衙役開口。

“請金族老進來。”

頭發已經白了大半的金良成,一步步走入堂中,對縣令縣丞微一拱手。

“老朽見過二位大人。”

“金族老官場前輩,何須多禮?快快請坐。不知,族老一早前來,是為何事?”

金良成也沒心情入座,隻重重歎氣道。

“唉!啟稟二位大人,今日寅時初刻,金氏老宅遭賊人潛入,丟失大筆金銀。巡更隊伍說見到大盜席鴻現身?方才老朽趕到縣衙,正巧碰上良信,從他口中確認席鴻被人劫走,事情就能對上了。”

牛立德和富英,對金良成所說情況,事先有所猜測。

席鴻行事狠辣,睚眥必報,之前不止盜人錢財,甚至滅人滿門。

他被北金鄉巡檢司抓捕入獄,逃出生天後,選擇報複金家並不奇怪。

至於盜取金銀,想來隻是順手而為。

下刻,牛縣令難免皺眉。

金典獄這麽快泄露席鴻的消息,令他心生不滿。不過金氏族老當麵,他不好表現出來。

那人沉吟道。

“聽族老所言,席鴻越獄後,並未急著逃離,反而去往金家老宅?然後盜取了一筆金銀?”

金良成點頭。

“大人說得對,是負責巡更的族人,他們親眼所見,席鴻從老宅中翻牆逃離。

巡更隊伍中有一名族人,之前曾跟隨金和玉,參與抓捕席鴻。

他當場認出了那人!

再通過其他人各自的描述,傳入者的身形容貌,都與席鴻一樣,咱們能夠確認。

是以老朽此來,是想請縣尊大人做主,盡快通告各處地方,追捕席鴻一黨。

為我金氏,盡可能的挽回部分損失。”

牛縣令聽得頷首,口中答應。

“這是自然,本縣定會催促各處,加緊緝捕席鴻。金族老請坐,稍安勿躁。本官這就寫信,將情況通告各處。不過,你說席鴻一黨,可是見到了與他一起的賊人?”

金良成依然沒有入座,想了想,開口否認。

“族人隻說見到席鴻,然後被那人迅速的逃離,並沒有看見他的同夥。不過我金氏,此次損失不小!”

牛立德心中失望,看來還是抓不住劫獄者的線索。

“金族老年紀不小了,還要這般操心族務,實在辛勞!不知此次,那賊子席鴻,盜走金氏多少金銀?金氏族中,可有人不幸受傷?”

金良成搖頭,再次歎氣。

“唉,多謝大人關懷,族中並無人受傷。不過,此次被盜取的金銀,實在不是個小數目。總計……總共,一百萬零五千兩銀啊!”

那位老者說著,目中落下渾濁淚水。

聽到金良成所言?

正舉杯喝茶想要潤潤口的富英,一下瞪大了眼,眼神中透著滿滿的不可思議。

下刻,那人忍不住一陣咳嗽,手中茶杯哐啷一下,摔碎在地麵上。

他真被嗆到了!

牛立德也是目瞪口呆,隨後難以置信的高聲發問。

“多少?你說多少!”

“大人,準確講,是金九萬兩,銀十萬零五千兩。”

“這……金族老,都是真金現銀?”

“不錯,是我金氏一族,數百年間,存下的大半金銀!”

堂上陷入沉默。

牛縣令盯著金族老,一時間也不說話。

一名衙役走入,開口打破了堂上平靜。

“大人,可是打碎了什麽?”

那人說著,看到富英腳下的破瓷茶葉,想要過去收拾。

牛立德怒道。

“好大的膽子,誰讓你進來的?給我退下!”

衙役嚇了一跳,口中道著知罪,慌忙轉身離開。

不過下刻,老縣丞富英道。

“等一下。”

富縣丞喊住衙役,對牛縣令提出建議。

“大人,事情必有蹊蹺,當早些召集三班六房,指派精幹人手,立即前往查實,昨夜席鴻越獄一事,還有金家失竊金銀一案,那二者之間存在的所有聯係!”

牛立德頷首,看向那名衙役。

“還不快去通知,讓所有人盡快前來。”

衙役應聲去了。

牛縣令轉向金良成。

“金九萬兩,銀十萬零五千兩?就是一萬九千五百斤的重物。

試問,那許多金銀消失不見,金氏族中竟無一人察覺?

最後,隻見到一個席鴻的人影?

金族老,你曾任職教諭二十餘載,育才無數,在附近地方也留下美譽,可謂德高望重,本官本不該質疑你的話語。

隻是,如今這事,你讓本官如何相信?

本官若是這樣報上去,怕是要被人當做笑談!

方才,富縣丞的建議,金族老也應該聽見了,這件事不能直接上報,須經過縣衙人手,仔細調查確認。

本官再問一次,金氏到底丟失了多少金銀?

請老教諭如實相告,不要與我等玩笑。”

金良成舉袖拭淚,悲聲道。

“大人是覺得無法相信此事,老朽對此能夠理解。

我先前聽到時,也認為絕無可能。但是,事情已經經過確認,老朽也親自去查看過現場。

大人若不信,就請派人前去檢查,或者親自去看。

老朽如今所言,絕無半分虛假!

要知近些年來,老朽一直呆在族中,頤養天年,極少出門。

為何偏偏今日一早,就趕來求見縣尊大人呢?正是因為怕您不信,怕別人出麵,無法讓縣尊大人重視此事啊!

百萬兩金銀,那是我金氏數百年間,無數前輩族人們苦心經營,留下的大半積蓄。

我金良成,怎會拿這種事情,與大人們玩笑?

那些金銀當中,又有多少苦痛,多少心血,就這樣輕易的被賊人盜取。

我等族長、族老,實在愧對金氏的一眾先祖,更愧對那些頂風冒雨,整日辛勤勞作,付出無數血汗的族人們啊!

老朽,老朽……”

金良成說著,一時泣不成聲。

他身子搖晃,有些支撐不住,坐倒堂上。

牛立德與富英聽到這裏,也是不得不信。

見金良成悲泣坐地,二人一同站起相扶。

富英向堂外大聲道。

“人呢,都在幹嗎?還不快快進來,扶老教諭入座歇息。”

很快衙役進入,將金良成扶到椅上。

牛縣令安慰道。

“金族老,金族老,你千萬不要著急,本官會盡快查清案情,抓捕盜賊,追繳金銀,還金氏一個公道。”

牛立德說著,口中一歎,對富英悄悄使個眼色?

富縣丞心領神會。

過了一會兒,金良成情緒平靜下來。

富英苦笑著開口。

“此次失竊金銀數額巨大,調查起來,恐怕要去詢問不少金氏族人了。還望金氏族中,能夠配合縣衙,做好接下來的工作。”

金良成立即點頭。

“富縣丞所言有理,這一筆巨額金銀,無聲無息失竊,實在讓人無法想通。

老朽此來也是受到族長所托,他與我,都懷疑族中可能出了內鬼?

所以老朽連夜動身,求助縣衙出麵調查,也不用顧忌族親人情。

縣衙這邊,需要我等金氏族人,如何配合,就請大人們直言。

如今,金氏但求盡快查明事實,揪出族中的內鬼!”

就很可惜,那個真正的內鬼金和玉,現在已經跑得很遠了。

富英口中答應,歎道。

“唉,想來如今,金族長也是心亂如麻,無法正常理事。

方才聽老教諭提起,北金鄉巡檢司金和玉大名,可惜金巡檢是那般的年輕有為,曾帶隊抓捕席鴻,為縣地建立功績,更穩定一方治安,造福於萬民。

偏偏,他英年早逝。

金族長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難免傷心欲絕。

如今我一想到,與金巡檢多年共事,我等昔日同僚之間相處的深厚情誼,大家相識相知,彼此扶助,合作無間,就難免要為他扼腕歎息,傷心難過呐。

金大人,他真是去得太早了……唉!”

富縣丞重重一歎,麵上悲痛,一副追憶往昔的樣子~

金良成聽到這裏,一時間忘記正事,麵色更有些古怪起來。

要說,巡檢金和玉之前在古金縣?

他那紈絝的惡名,至少也要傳出去幾百裏路吧。

至於富縣丞口中所言,什麽年輕有為,穩定一方治安?那小子不被人背地裏戳斷脊梁骨,就算是金家祖上燒了高香。

更別說什麽造福萬民了,他不把人家家裏搶個精光,都已經是積德行善。

那混小子,經常搶奪過路商隊,糾纏美貌女子不說,甚至都去搶到了過路京官女眷的頭上!

要不然,他一個地方大族的嫡長繼承人,怎麽會跟族中長輩們的關係,一下鬧得那麽僵呢?

還什麽多年共事,深厚情誼?這真是睜眼說瞎話了。

金氏為了族中收益,從沒有主動上繳過稅費,每年縣衙方麵,都要為此跟金氏眾人扯皮幹架。

所以,什麽彼此扶助,合作無間?那又要從何談起……

若不是因為族中失竊巨額金銀,我們會找到縣衙這裏?

縣衙這邊有什麽條件,你們就趕緊提出來。

然後你們出人,盡心盡力查案。

再說金氏族中,已有一批丁壯,跟隨運糧隊一早出發上路,所以大家昨夜接到的消息,金和玉那個禍害,居然死而複生了?

隻是這件事,裏裏外外都透著古怪,實在讓人感覺匪夷所思,很難接受呀。

如今也就沒有人,更是來不及對縣衙這邊稟報。

金良成想著,張了張嘴,想要說清楚金和玉的事情。

可是一時間,他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釋,金和玉的死而複生?現在就連他本人,也都完全搞不清楚,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卻聽富縣丞繼續開口,語氣中似乎帶出無盡的悲傷?

“金巡檢不幸離世,金氏一族又遭逢變故,我等縣衙同僚,實在悲痛難當。

隻是很多事,咱們還要繼續進行,萬不可因私廢公。

就說軍糧輸送,觸及嚴苛軍法,必須在指定時日前,把軍糧送出去。不知巡檢司那邊,運糧的丁壯,可曾集結上路?

當前緊急要務,還在前方戰事。

之前,軍中裴指揮使下達明確軍令,所以老教諭,咱們萬萬不能在這件緊要事情上,再出現任何的紕漏了。”

這是方才牛縣令給富縣丞眼色,讓他趕緊提醒金氏一族的事情。

金良成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開口。

“富縣丞多慮了,據老朽所知,運糧隊如今已經上路,前往田林縣。帶領運糧隊丁壯的,正是我金氏族中的小輩,北金鄉巡檢司巡檢,金和玉。”

這話一出,牛立德和富英也是無法相信耳中聽到的話語,再次目瞪口呆。

這個金良成,突然間腦子糊塗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富英麵帶惱怒開口。

“老教諭,你此話何意?你說帶隊者,是那金和玉,金巡檢?

這這……莫不是金銀失竊,讓你頭腦發昏,所以才在這縣衙當中,說出如此胡話!

還有方才,你之所言,金銀失竊一案,都是在胡編亂造不成?

細細想來,那當中就有許多矛盾之處。

該不是你倚老賣老,刻意編造,來尋我等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