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匪患猖獗

天未亮時,從六品古金縣縣令牛立德,被人從他第六房小妾居住的別院叫醒。

地方官製?

上縣縣令,從六品;下縣知縣,七品。

古金縣設立之初,隻是下縣。

大乾立國百餘年,與南蠻諸寨間,貨物流通日漸增多。

臨近南蠻的古金縣,成為雙方貨物輸送、商隊往來的重要商埠,影響著廣源郡的商貿,乃至整個乾國西南部的貨品交易。

伴隨古金縣發展繁榮,金氏一族不斷擴大家族影響力,與附近南蠻諸寨,建立起或明或暗的交易關係。

這是金氏諸多家族產業的根基所在!

牛縣令匆匆趕到縣衙,就見家住縣衙附近的從七品縣丞,富英,早已趕到縣衙門口。

“縣尊大人,有人劫獄!”

牛立德點頭,當先走入縣衙。

堂下,正有數人?

帶隊者,古金縣吏員,負責縣獄的典獄,金良信。

他身後六人,身著獄卒衣衫?是之前值守縣獄、被武鬆打暈的獄卒。

四十歲的金良信,與金和玉一樣,秀才出身,任典獄十年之久,代表金家在縣衙行事,在古金縣官吏場中有些影響。

若金和玉巡檢官位不保,那他的這位族叔金良信,應該是最適合的繼任者。

金良信見縣令、縣丞一起到場,與眾獄卒躬身行禮。

牛立德揮手,示意免禮,坐下問:“金典獄,怎麽回事?”

“大人,約莫醜時三刻,值守獄卒六人,被一名武功高強的賊人,闖入縣獄當中,無聲無息打暈,大盜席鴻,被那賊人救走!”

牛縣令稍一思索,麵露驚容。

“席鴻?可是之前接連盜取郡城大戶,參與截殺上任推官的惡匪?”

金良信見牛立德震驚神色,麵上浮現苦澀,垂首道。

“大人,正是那個席鴻。”

數年前。

悍匪王獨眼,帶隊截殺上任途中的進士郡官,虐殺一眾女眷,同行三十三人盡數被害。包括其中八名武者護衛,也無一生還。

那樁驚天血案,震動廣源府上下。

席鴻,參與者之一。

原本定了秋後問斬,誰想竟會被人救走?

牛立德深深吸口氣,用力一歎,對金良信義正辭嚴道。

“金典獄,本官平日裏,就時常叮囑你等,一定妥善安排好人手,讓值守獄卒們仔細看管好縣獄,不使任何一名囚犯,逃脫罪責刑罰!

可是如今,怎會如此?

你當知道,問斬席鴻的批文,早已送至縣衙。

卻因你等疏忽,惹下這種亂子?

似這般玩忽職守,本官定要對上官稟明,追究過失,絕不輕饒!”

牛縣令官場經曆豐富。

把責任一下推到金良信和獄卒們身上。

正秋高氣爽,清涼早晨。

金典獄額頭滲出細汗。

“大人容秉,出手劫獄之人,至少是一名武師高手。所以我等獄卒,實在無法阻擋。”

“你怎知是武師高手?又怎能認定,出手的隻有一人?本官反倒覺得,你所說毫無根據,是想推卸失職罪過!”

金良信身子一顫,知道無法糊弄過去,努力平複情緒波動,開口辯解。

“大人心中疑問,下吏可以解釋。金良信並不敢推卸罪責。今日值守縣獄的六名獄卒,全部在此。其中一位高階武者,大人也是認得,江立。”

金典獄說著,一指身側獄卒。

高階武者,有能力有資格參與武舉,爭奪武秀才,甚至武舉人名額,考中後進入軍中效力,獲取官身不難。

不過,這江立明顯缺乏野心,不願參與軍陣廝殺搏命。

他隻想做個獄卒,平平安安過活,也就知足常樂。

見牛立德看著江立點頭,金良信又道。

“下吏之前,仔細詢問過他們六個,哪怕江立身為高階武者,當時也被劫獄之人無聲無息放倒,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這說明出手之人,至少是中階武師!

而且那人,不是精於腿功,就是掌握某項輕功絕技。

再有,縣獄中其他犯人,當時隻看到一團黑影掠過甬道,劫走了席鴻。

說看到黑影之人,共計七名囚犯,下吏審問對照那七人的口供,都能對得上。

他們所處牢室,是在不同位置,彼此隔開一段距離,不存在串供可能。

下吏反複詢問,方才斷定,劫獄者,隻有一人!

那人對縣獄情況,並不陌生,他進入後,直奔席鴻所在牢房,迅速將其帶走。多半是,劫獄者事先探明了縣獄情況。

當然這一點,暫時隻是下吏的猜測。”

聽金良信這樣講?

牛立德麵色稍緩。

若有武師強者出手,普通獄卒無法招架,也還說得過去。

“金典獄既然知錯,本官不願繼續苛責。我會向上稟明,至於上麵如何處置,本官也隻有服從。還有,劫獄之人的身份,你等可有線索?”

“下吏仔細推想,此事極有可能,是中栗山悍匪所為。”

牛縣令聽到中栗山悍匪,麵色頓時大變。

斥道:“休得危言聳聽,什麽中栗山悍匪!”

金良信對牛立德躬身,不再開口。

屋內氣氛,突然變得沉重。

近來兩軍對峙,廣源郡各處地方得到上麵提醒,要提防敵寇襲擾。

而一直危害廣源郡的中栗山悍匪,已被青國招攬!

中栗山地勢險要,北麵高崖無法攀登,東麵狹窄山道,位於群山之間,臨近青江府官道,賊人們隻需扼守住山道險要,官兵就很難將其剿滅。

山後,一處平坦穀地,可容納數萬軍馬。

西麵、南麵環水,大青湖廣闊無邊,通聯數江。

青國商人的船隊,時常進入中栗山穀,與悍匪交易。

悍匪們更得到青國派出的高手相援,近期連連出動精悍隊伍,侵擾青江郡各處,破壞地方局勢穩定。

附近過往隊伍,更是接連遭殃。

死在悍匪手中的無辜之人,早已無法計算!

青江府觀察司與鎮武司,作為府地武官衙署,觀察司統帥各縣地方團練軍隊,鎮武司聚集一批武師高手。

可就連他們,平日麵對中栗山悍匪,也隻是束手無策。

何況兩國交戰,悍匪們得到青國方麵的大力支援。

要說古金縣。

這縣地中,能有對抗悍匪的軍力?

更不會有什麽武師高手,去抓捕如今愈發猖獗橫行的中栗山悍匪!

古金縣明麵上,隻有一位武師高手,就是帶領古金縣團練隊伍,去往前線的七品古金縣團練所團練使,郭元盛。

即使郭團練在此,可他進階武師不久,對上悍匪頭目?多半不是對手。

牛縣令皺眉思索,心下思量,要如何上報,才能讓自己不擔責任。

過了片刻,他方才開口。

“聽說這席鴻,與中栗山悍匪頭目王獨眼,關係密切?”

金典獄趕緊道。

“大人英明,王獨眼與席鴻是拜把子兄弟,席鴻的妹妹,曾是王獨眼侍妾。”

“這麽說,席鴻可能是王獨眼救走的?”

“此事不能完全確定。不過,下吏推測,即便不是王獨眼親自出手,也應與中栗山悍匪,脫不了幹係!”

牛縣令一直察看金典獄神色,又不斷觀察六名獄卒反應?

終於他心裏有了判斷,這幾人,並未對他隱瞞情況。

“本官知道了,我會向上稟明詳情,請求派遣武官支援。你等退下吧,繼續搜尋有關中栗山出手的證據,有任何發現,立即稟報。記住,今日話語,不許隨意泄露!”

金良信與獄卒領命離去。

牛立德看向富英。

“富縣丞,你怎麽看?”

六十二歲的富英,舉人出身,在官場中已沒有野心,隻想安穩退休,地方上的爭權奪利,他無意再去摻和。

像這般年紀,精神體力也經不起太多波折。

一年前,牛立德到古金縣任職開始,富英就對其言聽計從。

此時,富縣丞清楚牛縣令的心思,拱手笑道。

“縣尊大人,下官以為,事情可大可小。以中栗山悍匪的凶名來看,何須咱們擔責?”

牛立德報以微笑:“老縣丞見事明達,本官也是這般認為。”

簡單交流,二人就確定了彼此立場。

把席鴻被劫的事情,推到中栗山悍匪的頭上!

牛縣令又思索片刻,開口道。

“富縣丞,關於席鴻一案,事涉郡地高層。

前科二甲進士,年僅二十九歲的盛明德盛大人,時授青江府七品推官。

他上任途中,遭亂匪截殺,妻兒隨從,盡皆死絕。

你可知那當中,又有何恩怨?

據本官所知,盛大人之妻鄭氏,是如今廣源府從四品按察副使,鄭揚,鄭大人之女。

鄭大人之前擔任青江府六品通判,負責我青江府六扇門事務,帶隊緝捕悍匪,抓到一名無惡不作的悍匪家人,便將他們一律定罪問斬。

帶隊截殺盛大人一家的惡徒頭目,正是被鄭大人殺掉家人的那名悍匪,也就是惡名卓著的獨眼王!

王獨眼為報複鄭大人,當時做下了那一樁慘案,將鄭氏折磨致死。

廣源郡按察司,為此下發海捕文書,在郡地各處張貼榜文,千金重賞,誓要將王獨眼緝拿歸案。

大盜席鴻,牽扯其中。

所以,本官若上報席鴻被人救走一事,不知那位按察副使鄭大人,會有何種反應?

此事需向上麵打點求情,咱們也要細細斟酌。

還請富縣丞,幫我出出主意,查缺補漏,免得惹惱上官,被人抓住把柄不放。

那樣一來,你我怕是無法置身事外!”

富英怎會拒絕,笑道。

“大人所言,思慮周全,下官不及。”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走近,稟報:“金家族老,金良成,正在縣衙門口,說有急事,求見縣尊大人。”

牛立德與富英對視一眼,心中有些意外。

六十九歲的老舉人金良成,曾任古金縣從九品典史、巡檢,又任臨縣從九品驛丞,九品主簿,後任臨縣從八品教諭。

金良成六十歲辭官,返回金氏族中,成為金家族老已有九年。

近幾年來,金良成很少離開族中外出。

為何清晨時分,他突然跑到縣衙求見呢?

難道他此來,是為了給金良信求情?

問題是,牛縣令並沒有打算立即問罪金典獄。

何況那人剛剛離去,金氏族中即便想要為他說情,減輕一些罪責,也用不著這麽一大早的著急上門啊!

看來,金良成求見,是有其它重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