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由於吳美娟已經被找到,所以警方采集了她的指紋。

經過比對,他們證實了,第三個高腳杯上的指紋,屬於吳美娟。不僅如此,那枚在郊外別墅壁爐上發現的指紋,也屬於吳美娟。

所以警方可以斷定,當楚隊帶人搜查過那棟郊外別墅之後,吳美娟又去過那棟別墅。

警方有兩種假設,第一種是吳美娟主動去的。

第二種是吳美娟被脅迫再次來到別墅裏。

但警方更偏向於第二種假設,他們認為吳美娟不可能會主動去那棟別墅,如果她能主動去那棟別墅,說明她當時是自由的。

但現實是她被人綁架,也受了傷。假設她在別墅喝了混有安眠藥的紅酒,那麽從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失去了自由。

那麽如果第二種假設成立的話,犯罪嫌疑人為什麽在警方發現了這棟別墅後,還要繼續帶吳美娟來這棟別墅呢?這太冒險了,因為警方隨時都有可能會再次出現在這棟別墅裏。

目前最讓人泄氣的是吳美娟可能會失去了記憶,一旦她失去記憶,真相暫時無法浮出水麵。

對此,陳延為了保險起見,陳延派出一名女警假裝成是醫院的護工,盡可能地留在吳美娟身旁,也許能獲得令人意外的線索。

陳延和楚隊說起在醫院看到徐成輝偷偷去看望林玥如的事情,他覺得事情很是蹊蹺。

楚隊聽後,也覺得十分奇怪,為什麽徐成輝要偷偷摸摸地去醫院看林玥如,又為什麽要去調查十七年前的往事。

楚隊決定找個合適的時間,去找徐成輝談一談,或許能得到一些意外的線索。

同時,就像徐穎所說的那樣,她的確給徐川找了律師。在律師的幹預下,警方隻能暫時恢複徐川的自由。

不過李琛還是有些不甘心,他覺得就算徐川不是真凶,但他絕對也不會那麽無辜,他決定暗中調查徐川。

——

徐成輝剛走出醫院大門,就看到大門不遠處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

徐成輝見過他,也調查過他,這個男孩的名字叫鄒荻,和林玥如同一個學校,經常和林玥如在一起。

令他感到困惑的是,他們並不會刻意在一起,而是製造了很多看似不在一起,卻又無時無刻不在一起的機會。

在學校,他們幾乎一句話也不說,仿佛根本不知彼此的存在。這是徐成輝假裝自己是刑警,問過林玥如的一些同學,所有人都認為,雖然鄒荻和林玥如都是學霸,又受老師喜歡,可沒有人見過他們有過任何交集。

徐成輝還查到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除了上課時間以外,林玥如和鄒狄兩人都報了大提琴班,柔道課,鋼琴課........每個月他們都會去同一家孤兒院做義工,周末早上會去植物公園跑步,放學後坐同一輛校車,愛吃同一家蛋糕店裏的蛋糕。:

他們會在沒有熟人的情況下,肩並肩地走在一起,呆坐在湖邊的涼亭裏看著遠方。

徐成輝有一種感覺,兩人似乎早戀了,但又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一直秘密見麵。

鄒荻看到徐成輝後,原本陰鬱的臉變得更加冷漠。

“別再跟著她了........”鄒荻說。他的嗓音很有磁性,很低沉,仿佛不像高中生。

“你在說什麽?”

“你明白我的意思,又何必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我不管你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總之,我不允許你再繼續騷擾她。”

“騷擾?”徐成輝笑了笑,“你認為我在騷擾她?”

徐成輝的笑容仿佛激怒了鄒荻,他向前逼近了一步,“我不想知道你把這種行為定義成什麽,你最好記住,離她遠一點,別讓我警告你第二次。”

徐成輝也上前走了一步, “這麽說來,你在保護她?”

“是又怎麽樣?”

“我很高興你能這麽做,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做出任何不利於這孩子的事情,而且,我必須得讓你知道,你威脅的對象錯了!”

說完,徐成輝邁出腳,從鄒荻的身側走了過去。

他來到自家的書店裏,將今天新進的一批書整理好,然後回家。

回到家後,他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一口氣喝了半瓶。

他想象妻子蘇秦還在世的樣子,如果蘇秦看到她這副模樣,一定會搶過她手中的酒瓶,並且嘮嘮叨叨地說,“剛從冰箱裏拿出來怎麽能立馬喝,很傷胃的.......而且我說過很多次了,要按時吃飯,沒吃東西墊肚子怎麽能直接喝酒呢?你現在肯定很餓吧,我給你做了你愛吃的蓮藕排骨湯,你聞聞,香不香?”

徐成輝閉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香,真香!”

說完,明明眼淚已經流出來了,嘴角卻笑了。

笑過之後,他扔下酒瓶,望著空****的廚房,望著冰箱上麵的全家福,忽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拿起那張全家福,望著相片裏的妻子和患病的女兒,女兒手臂上仍然打著點滴,但她們的笑容是多麽甜美,多麽幸福。

徐成輝將木質相框抱在懷裏,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他真的很想她們,想自己的女兒,從出生,她就沒有過一天好日子,每天都是在醫院度過,吃各種各樣的藥物,他甚至不忍心去想她身上插滿各種軟管的樣子。

他記得有一次他問女兒,吃藥苦不苦,女兒伸出手,手心有兩顆瑞士糖,她笑著對他說,“我有爸爸買的糖,一點也不苦!”

她的妻子,原本是一家雜誌社的記者,優雅而又美麗,結婚之初,他們已經說好為了工作暫時不要孩子。

可是,幾年過去了,突然有一天,徐成輝覺得家裏沒有孩子實在過於冷清,他向蘇秦提出自己想法,希望能生個孩子。他本以為妻子會拒絕他的提議,沒想到的是,妻子居然也有這樣的想法。

當時蘇菲三十多歲了,加上體質的原因,他們嚐試了多次,才懷上了孩子。

徐成輝記得,當時得知懷上了孩子之後,蘇秦激動得落淚。

蘇秦去世後,徐成輝一直在想,如果當時自己沒有提出生孩子的想法,是否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他和蘇秦依然會過著幸福的日子。

雖然蘇秦在閉眼之前告訴他,這一切和他無關,就算他不說出自己的想法,遲早有一天,她也會說的。而且,她從來沒有後悔過,就算她為什麽生下這個孩子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工作,乃至健康和生命,她也沒有後悔,倒是覺得對不起孩子,沒能把孩子生得健康一點,讓孩子生下來就受罪。

蘇秦去世後,徐成輝在整理她的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本日記本,裏麵詳細記錄了她和孩子的日常生活,包括所思所想。

徐成輝坐在地板上看完了大部分日記,他發現蘇秦每篇文章都寫得很用心,不僅有照片,還有充滿感情的文字。

在看蘇秦寫的日記的時候,他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悲傷,反而含著笑看完每一個如音符般快樂而又溫馨的文字。蘇秦壓根就沒有在日記中記錄那些糟糕黑暗無助的事情。

直到他看到最後幾篇日記,他突然感到,他多麽的無力和痛苦。

事實上,蘇秦一直在責怪自己,不僅僅是對孩子的愧疚,更多的是對丈夫的慚愧。他覺得自己不該在懷孕期間還天天加班,熬夜趕稿子。她覺得這或許就是孩子生下來不健康的原因。她把一切都歸罪於自己。

日記中,有一段話,徐成輝一生也不會忘記。

“我覺得抱歉,雖然成輝每天帶著笑臉,但我卻能透過他假裝出來的樂觀,感受到他的痛苦。以前,他那麽不愛笑,但現在,為了不讓我難受,他臉上天天掛著笑容。為了減輕我的負擔,他辭去了刑警隊的工作,那份工作承載著他一生的理想和抱負,對他有多麽重要。而現在,一切都被我毀了,他卻為了我還要刻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天天滿臉微笑。他一直在保護我和孩子,一直在安慰我,可是,我真的無法麵對他,坦然地接受他所犧牲的一切。如今,我也深受病痛的折磨,可能時日不多了,即便他一直安慰我,一切都會好起來,但我們都知道,所有的一切不會再好起來了。我無法去想象,失去我之後,他該怎麽辦,忍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後,又要繼續遭受失去妻子的折磨,他一定會瘋的........我一定要想辦法,確保我的丈夫,我這一生最愛,卻又最對不起的男人,在我死後,不會做傻事,繼續好好活下去........”

這就是為什麽蘇秦去世前為什麽要留下遺言,讓他幫她完成開一家書店的遺願。

她知道他一定會去做,而且直到死也不會放棄。

在蘇秦最後一篇日記中,還有一句話,令徐成輝十分介懷。

“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也不該產生這樣的想法,可是,我不得不去想,我和成輝為之付出一切的孩子,真的是我自己生下來的那個孩子嗎?”

所以,妻子在臨死之前,懷疑過這一點。

這也導致了徐成輝無意中看到林玥如後,產生了想去調查林玥如的想法。

夜靜靜地降臨,徐成輝地板上爬了起來,將那張全家福放在冰箱上。蘇秦早已從他的幻想中離去,廚房又恢複了冷冷清清的樣子,隻有水龍頭,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發出輕微的啪噠聲。

他摸了摸照片上,妻子蘇秦的臉,喃喃自語道,“那孩子,之前我和你說過,就是和你少女時代很像的那個孩子......我聽說她住院了,所以今天去看她了,幸好,醫生說她已經沒事了,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