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伎人和狗

林北眼睛一亮,這馬周,如果真是馬周,那可得好好看看。

這還是林北第一次見到曆史人物。

以往就算是路邊見了,如果沒有互通姓名,那還都是彼此的路人。

“行,你進來評評理。”

林北坐在首位,點頭說道。

眾人進屋關門之後。

首位一排坐著六個人,鐵牛大壯在林北的左手邊,而劉凝香她們在右手邊。

下方的位置左邊坐著馮智戴和馬周,右邊則是假母和王小福。

假母隻是在場中掃視了一眼,發現吃食看似紋絲未動,杯中的酒水還滿滿當當,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多半是對的。

“王娘子,還不讓人添些碗筷酒水,咱們邊喝邊評理。”

見眾人入座之後,林北對著王小福說道。

這是一種態度,假母也看得懂,這林北並沒有怪罪王小福。

王小福帶著謝意點了點頭,到門口吩咐了女婢。

馬周好奇的目光看向了林北身邊的三女,姿色各異,但是都帶著幾分傲氣。

從她們沒有遮麵就能看出,林北是一個不合常理的人。

“我等年紀尚輕,就不喝酒了,這些個酒,你們喝著。”林北很豪氣的說道。

馬周就是來蹭酒水的,關中饑,糧價貴,馬周好酒也實在是喝不起。

“那馬某謝過小郎君。”

馬周是在場中年紀最大的男性,好奇問道:“不知小郎君今年幾何?為何不宜飲酒?”

挑了挑眉,林北等人開始自我介紹,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幾歲,但是看樣貌應該有個十六七歲,取小數十六。

而大壯和鐵牛就是十七八了,女生方麵倒是更小,小翠十三,桃花十四,劉凝香則是含羞十五。

“小酌怡情,酗酒上身,剛才我們已經喝過了,就不再喝了。”

聽了林北的話,馬周臉頰微微發紅,他年輕當州助教的時候就染上了酒癮,現年二十六有七,每天不喝酒就心癢癢。

林北隻知道馬周,並不知道最後馬周因為所謂消渴病而死。

當即,馬周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入咽喉之後,整個人舒爽了一些。

之後就是王小福陳述自己為何涕淚的原因了。

直言隻是羨慕劉凝香能和林北笑談言商,又憶自身境遇而泣。

聽完之後,隻有假母感覺不自在,馮智戴和馬周則是感動的不能自已。

馮智戴大手一拍,揚言要為王小福贖身。

說是贖身,其實更像是一場買賣,奴婢賤人律比畜產,而伎就屬於賤流,和妾一樣。

交易成功之後,改了個名,地位和奴婢差不多。

所以,王小福並沒有因為馮智戴的話語有多高興,一時興起的衝動,玩夠了就賣掉或送人,大致如此。

就因為這樣,她才更羨慕劉凝香。

林北笑道:“馮郎君若為王娘子贖身,那可是贖與自由身?”

問話讓馮智戴楞了一下,在封建熏陶之下,沒有哪個男人真的會為了一個伎人贖自由身。

這本身就是十分麻煩的事情,伎人不能自贖,就像畜生不能為自己買命一樣。

買來的女子自然收入自己襠下,放良自由,那不就是賠本的買賣嗎?誰會這麽傻花冤枉錢。

看著馮智戴發愣,林北不屑道:“出入朱門四五年,為知人意得人憐。近緣咬著親知客,不得紅絲毯上眠。”

語落之後,王小福直接淚水溢出,就算是假母,也難免感到悲切,自己就是這麽過來的。

馬周聽著詩句總覺得有著幾分古怪,歎道:“林郎,此詩為何而作?”

“為狗。”林北回答。

一時間,空氣為之一靜,原以為是為了伎人而作,沒想到是為了一條狗。

馮智戴大怒,起身指著林北道:“你竟敢將小福娘子比作狗!欺人太甚!”

“有錯嗎?如果我不說,那有什麽不一樣的嗎?”林北輕笑繼續:“與人當妾室,生些庶子,要是一個不小心惹得正妻生氣,那不能上床睡覺都算是輕的了。”

“你連幫其贖自由身都遲疑,就算贖了自由身,那王娘子又憑何而活?”

贖自由身雖然沒有先例,但不是不可以,奴隸都可以放良,伎人當然也行,但是就算是贖了自由身,伎人又能有什麽本事生存下去?

馮智戴憋紅了臉,說到底,他隻是喜歡王小福的容貌,褪去了濃妝,發梢中帶著水漬,也是分外可人的。

買回去當然可以,但是前提必須讓王小福喜歡上自己,這樣花錢才值得。

馬周得知為狗而詩之後,越品越妙,這透露著伎人的悲切,從一種自上而下的審視,更加同情伎人的悲慘遭遇。

“妙啊,著實是好詩,林郎君有如此心態,因此才不幫王娘子贖自由身?”

撫須微笑的馬周十分好奇,能夠切身體會的少年郎實在是怪異。

“馬君,難不成我要為這曲中人都贖身?見一個贖一個?我錢是大風刮來的?”

林北也對馬周很好奇,這可是後來做實事的名相啊。

自從聽到就算贖身之後也無歸處,王小福的臉上就帶著化不開的哀愁。

馬周聽了林北的話,感覺總有些奇怪,似乎這是無解之題,但是總覺得好像又不是不能解決一般。

見到沒人回應,林北繼續說道:“馮郎君想要怎麽做於我無關,今天的事到此為止。”

隨後對著擺了擺手,讓其走近後伸手,假母意會,袖子直接蓋住,就聽道:“莫要為難王娘子。”

聞言,假母眼神停留在林北臉上,歎了口氣,點點頭。

之後的事情已經不需要她了,假母出門前看了眼王小福,心中暗道:是個幸運的小娘。

“今天這頓我請了,你們自便。”

林北說完就懶得理會其他人,和劉凝香一起探討如此彈這古箏。

馮智戴呆呆坐在原位,經過林北的說教,他幡然醒悟,自己隻是一時色令智昏,根本談不上愛情。

無法反駁的他隻能喝起了悶酒。

“林郎,那首詩,可否贈與妾身?”

王小福蓮步走到林北麵前,眼神中帶著期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