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常索命

有些東西,可長可短,可快可慢。

就比如,眼下的時光。

轉悠,溜達,嘮閑嗑。不經意間就到了老溫的頭七。

溫懿花了五個銅板,換了一厚摞的錢,準備轉給老溫。老溫一輩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去了下頭,讓他寬綽點吧。

錢也燒了,酒也敬了。溫懿彈了彈身上的塵土,目光朝向村北。此事已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幹爹,今晚,你且看好了。

從辰時回來,溫懿鑽進屋子,一直到申時過半才出來。簡單做些吃食,胡亂拔嘴裏吃完,剩下半份給樂悅送去。

“悅兒,你怕黑不?”自從樂悅認了那份娃娃親的契書,溫懿每天換著法兒的喊她。開始的幾次,樂悅還義正言辭的還擊,後來實在賴不過,由他去吧。不頂嘴,稱呼反而沒那麽羞人了。

“以前怕,現在不怎麽怕了。”

“那好,晚上別睡,等我。”

樂悅聽到之後,恨不得把手裏的粥碗扣他頭上,好色本性終於掩飾都不帶掩飾!

看著樂悅那噴火的雙眼,溫懿悻悻擺了擺手,解釋道:“怪我沒說清。等會兒你把東西收拾一下,重要的帶上,大件兒東西別帶。”

“一句話說清楚,會閃著你的舌頭嗎?”

“做飯做累了,喘口氣。”言語爭鋒,溫懿總愛壓她一頭。有理由就說理由,沒有理由,那就創造理由。

“嗯。我知道了。”

……

是夜,星月無光。村子已經沉睡。

在這個沒有夜生活的年代,除了極個別屋裏偶爾傳出一聲嬌喘,大都早早睡了。

隱約中,一道黑光從一扇牆邊,閃到另一扇牆邊。

溫懿暗自慶幸,是村子的貧窮給了自己機會。但凡村裏養條狗,自己都沒這麽順利了。

憑著記憶的路線,他一路摸到了趙宅,抬頭看了看高懸的牌匾,溫懿照著門口啐了口痰。

輕輕敲了三下門,然後閃身躲出五步遠。溫懿附耳傾聽,院裏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看來看大門的牛小牛願意跟自己合作。但是溫懿也提防著,萬一牛小牛出賣了自己,他必須給自己留出足夠的逃跑距離。

大門傳來一聲吱嘎,漏出一個小縫。

溫懿並沒有動,以他前世的經驗,裏麵若是埋伏了人,打的就是心理戰,看誰先熬不住。

足足過了一刻鍾,溫懿才試探著靠近大門,輕手輕腳地把大門全開,然後大步跨過。放眼望去,並沒有人。他在心裏暗暗給靠譜的牛小牛點了個讚。

趙宅並不大,之所以稱宅,隻是比村裏其他人家豪華罷了。家主趙有善一門心思收租收糧,然後買奴仆、買地。在他看來,隻要有地有奴隸,三代都吃喝不愁。將近四十才有的兒子——趙大錢卻對花錢異常執著,手裏隻要有了幾貫錢,喝酒、吃肉、睡花樓。

趙家院子裏,除了幾個奴仆,再沒有其他親人。其中原因,無人敢提——趙有善無比摳門,當年他媳婦兒得了風寒,愣是不舍得花錢抓藥,最後發高燒昏死。除了阻止不了趙大錢揮霍,其它能省一個銅板的事兒,趙有善絕不隻省半個。

趙家主屋正對大門,位置醒目。溫懿偷偷摸到窗戶下,聽聲判斷趙大錢是否睡了。溜牆根兒這活兒,咱賊熟練!

聽到屋裏窸窣的聲音,溫懿忍不住想笑。趙大錢半夜不睡覺,還在找他爹藏得寶貝呢。這是趙有善前半夜托夢了吧……

這對奇葩父子,真是各有各的特色。

溫懿站起身,走到門口,屈指敲了敲門。

聽到聲響,屋裏的趙大錢愣了許久。誰特麽半夜不睡!肯定是聽錯了,然後繼續埋頭翻東找西。

不過數息時間,敲門聲再次響起。趙大錢驚出一身冷汗,難道真有人?有人怎麽幹敲門不說話呢。

趙大錢壯著膽子問了一聲,是誰。

沒有人回答,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響。依舊傳來了兩聲敲門聲。

趙大錢哆哆嗦嗦地提起一條凳子,往門口挪去。慢慢把門栓拔去,輕輕拉開一條門縫。

剛一透影兒,嚇得他哐嘡一聲就扔下了條凳,張口眥目!喉嚨仿佛千斤墜,兩耳如同炮震天。

隻見門外一襲黑袍遮住全身,一手拿哭喪棒靠在肩頭,另一手直伸好似要握住自己的脖頸!

緊接著袍子裏傳出一聲低喝——無常索命!

“呲——”

電光火石間,溫懿就解決了他。關鍵時刻,殺人隻求一個幹淨利落。磨磨唧唧一堆話的,隻能是送人頭的反派。這是浸**電視劇多年的經驗。

溫懿把身上那件被單改的袍子扔到地上,取出火折子,瞬間燃起。然後快步走到隔壁書房,引燃了架子上一本本塵封多年的擺設。

做完這些,不過三五分鍾時間,趁著微微的火光,溫懿徑直朝著西牆邊的馬廄走去。

這頭騾馬,是趙大錢傍晚去花樓,宵禁前離開縣城的依仗。

從牛小牛手裏接過韁繩,溫懿點了點頭,跨馬就向大門奔去。

出了院門,溫懿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著火的兩間屋子,從懷裏抓出一把紙錢,撒向空中。飄飄落落的紙上,赫然寫著,無常索命!

多行不義必自斃。溫懿一夾馬肚子,朝村東頭跑去。得虧前世旅遊的時候,在馬場跑過幾圈,不然,還真降服不了這畜生。

不到二裏地,須臾便至。輕喚一聲小悅悅,屋裏就走出來一個妙齡少女。趁著火折子的微光,別有一番風味。

“東西都帶齊了?”

“嗯。”

“那上來吧。”溫懿俯身伸出一隻手。

不知是火光映的,還是羞的,樂悅的臉通紅。跺了跺腳,還是伸手握住了溫懿的胳膊。

一用力,溫懿就把樂悅拉到了身前,兩人共騎。輕輕地攬著懷裏的嬌軀,忍不住嗅了嗅麵前的秀發,真香。

另一隻手使勁兒一甩,溫懿就把火折子扔到了茅草頂上。兩家屋簷相連,待到天亮,定然隻剩幾堵黑牆。

雙臂環著戰戰兢兢的樂悅,溫懿柔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呢。”

一拉韁繩,雙腿猛夾馬腹,雙人一馬紮入無盡的黑夜中。

大河村,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