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章 頂罪

庭審結束。

夏爾看著坐在旁聽席位上的李贛和梁教授,心裏五味雜陳。這樣的景象讓自己的師弟和老師看見,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舉證辯論固然精彩,但難逃有引誘和主觀臆測逼供的嫌疑。

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劉嫂的確是本案的凶手無疑,但證據卻明顯不足。

僅僅憑借推測和劉嫂單方麵認罪,並不能定案。

因為她隨時有翻供的可能。

夏爾在李贛的陪同下離開了法庭,而梁教授則是獨自離開了。

“老師怎麽自己先走了?”

“大概覺得事情結束,了無趣味吧?”

夏爾勉強擠出些笑容來,“你覺得剛才我做的對嗎?”

“怎麽說呢,我感覺你的證據足以指控劉紋,但方式有些……”

“有些什麽?”

“有些偏激,給人一種強勢壓迫感,這應該會影響審判長對案件的裁定。”

夏爾坐上車,轉過頭看著後排的李贛,“當時那種情況,如果不逼她一下,她是不會承認的。她敢站出來指證何穗,並加害張麗,足以說明這個女人心機深沉,不用點其他辦法是不行的。”

李贛笑笑,不置可否。

對於案件公開審理的結果,李贛並不滿意,即便是揪出了劉紋這個幕後真凶。但案件中,死者張麗死亡方式,以及製造直播假象,以及第二起案件的雷同性,現在都無法解釋。

如果劉紋能聰明到利用這些東西來掩飾自己,那她為什麽一開始要利用直播來製造自殺假象,現在卻又自己站出來指證何穗,將自己暴露在警方麵前呢?

這樣做,無疑是一個愚蠢的行為。

但劉紋已經被認定為聰明人,這麽低級的錯誤,她不可能會意識不到。

在雨夜中,肖望曾與嫌疑人發生追逐,可即便是以肖望的速度也不能追上對方,那麽對方怎麽可能是一個52歲的女人?

這會有兩種情況,一是劉紋有幫凶,二是凶手另有其人。

當庭翻供的橋段,任重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

但當庭承認自己就是凶手,任重還真是頭一次見。

“頭兒,現在怎麽辦?”周月望著任重,表情有些無奈。

任重坐在會議室裏,低著頭,手扶在額頭上,“現在腦子有點亂,劉紋是承認自己就是凶手了?”

“對……”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任重更像是自言自語,“這麽做有什麽好處?還是說她是被夏爾激怒之後,做出了錯誤的回答,精神錯亂的結果?”

“我了解夏爾,一,擅長邏輯反駁,利用當事人或者證人語言邏輯上的錯誤進行反擊,往往能讓人邏輯混亂,幹擾思維。二,善於偷換概念。就比如他會調查劉紋的家事,將案件的細節忽略掉,將何穗殺人的細節強加到劉紋身上,致使劉紋在不察的情況下,誤將自己當做凶手,引導出一些語言上的錯誤,再抓住不放。”

“你分析得不錯,可她最後還是承認了,並不像被引導之後的那種呆滯狀態,而是眼睛炯炯有神,思維清晰,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為什麽要幫何穗……?”

周月略微思考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的說:“也許是為了錢?”

“啊!是了,沒有談不攏的買賣,隻有談不攏的價碼。”

“但是,殺人的罪名可不輕,加上做偽證誤導警方,她很可能被判處20年以上的監禁,這麽做值得嗎?她並沒有子女,丈夫也已經死去,她拿了錢也絲毫沒有意義。”

任重眼珠轉了兩圈,看著周月,“先去查查劉紋的賬戶在最近兩個月的流水情況,要是有大筆金額匯入,那她就一定是被收買了!”

“我總感覺這事很蹊蹺,即便她能順利拿到錢,等20年之後,這些錢可能已經失去了意義,而且20年後,她已經72歲,即將麵臨死亡,想花錢也不太可能花得出去,留下錢也無人繼承。”

“先去查吧,知會趙前一聲,讓他們協助一下。”任重正說著,孫濤走了進來。

“真是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任重問。

“沒想到凶手竟然會是劉紋!”

“誰告訴你凶手是劉紋?”

孫濤愣著不說話,看了旁邊的周月一眼,後者攤攤手,並不吱聲。

“庭審時,我一直盯著夏爾的眼睛,別跟我說什麽丈夫重病借錢無果,自閉症患者侮辱劉紋,編的天衣無縫,演得栩栩如生,但我看得出來這是一場戲,演給我們所有人看的戲。不過劉紋的確是自己承認的,沒有被逼迫的跡象,她腦子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是夏爾。”

“任檢,你是說夏爾他也不知情?”周月問。

“他的眼睛裏充滿了不自信,他在不斷試探,將劉紋引導到他所想的位置上,但是他一定沒想到,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即便是他沒有完成這場戲,劉紋也會故意露出破綻,讓夏爾抓住,將所有的焦點引到自己身上,成功保下何穗。”

孫濤愣了一下神,想再問的時候,任重已經拿著公文包往會議室外走。

兩個人跟上去,“頭兒,現在去哪兒?”

“查賬!”

“要現在通知趙前隊長嗎?”

“先不要驚動他,我親自去查。”

出了檢察院,三人驅車趕往劉紋銀行的各大開戶行,調查賬目。

但結果令人沮喪,劉紋的賬目上,每個月幾乎隻有三四千的流水,並沒有任何的大額資金交易,這包括劉紋所有的開戶行。

“孫濤,你去調查劉紋的直係親屬賬戶,錢應該沒有達到劉紋的賬戶!”任重轉過身,對著周月,“你去查劉紋的生活習慣,重點放在是否吸毒,任何形式的賭博以及黑市投資等等,她隻可能會是為了錢,不惜將自己搭進這場鬧劇裏。”

“她有沒有可能是為了報恩什麽的?”

“報恩?一碼歸一碼,用自己20年的時間換取一個恩情,這需要多大的恩情?”

周月撇著嘴,不再接話。

這時,任重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什麽事?”

“頭兒,劉紋在刑警隊接受調查,我們隨時可以介入,你看我們什麽時候過去?”

“約明天下午,我需要和劉紋當麵談談。”

“好的!”

電話掛斷,周月似乎想起了什麽,問:“我們掌握的錄像是由警方提供,而其中兩段錄像是來自於劉紋。”

“你是想說,他們早已經開始安排了?”

周月思索了一會兒,“錄像內容我們都看過,這種平時的生活場景被錄下來的幾率很低,更何況不是自己家,而內容還是爭吵,這說明何穗可能跟劉紋蓄謀已久,提前做好了一切準備,包括何穗被捕,劉紋立即站出來假意舉報,再在法庭翻供承認自己是凶手,這樣做既能讓人信服,也能將所有人的視線從何穗身上移開。”

“瘋子!”任重罵了一句,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可能,“聯係趙隊長,讓他派人去查查劉紋的身體狀況,看是否是生了大病,急需用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