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章 反轉

C市中級人民法院,候審廳。

劉嫂呆坐在椅子上,耳邊已經能聽到法庭內的一些辯駁的聲音。

她的旁邊坐著另外一個女人,蔣青。

“誒,你就是何穗家的保姆,劉嫂?”蔣青臉上帶著些友善的笑意。

劉嫂在椅子上動動,看著蔣青,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嗯。”

“我聽說你去她家也有一段時間了,何穗還提過你幾次,都是好話。”蔣青看了一眼身邊的法警,又轉過頭來,“我聽說是你目擊了現場?也是你到警局舉報的何穗?”

劉嫂沒有接話,隻是看了一眼蔣青。

蔣青湊得近了些,接著說:“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接著,蔣青直接將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何穗挺好的一人,應該不會虧待你吧?我還聽說她好像涉黑,這些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不清楚。”劉嫂搖搖頭。

“你怎麽會不清楚呢?”蔣青稍稍將身子往後退了一點,問。

劉嫂在蔣青退後的同時湊上前,“因為我隻管煮飯,不管這些!”

“那你為什麽要站出來舉報她?”蔣青頓了頓,“你是真的目擊了現場,還是想報複,或者陷害?”

劉嫂撇撇嘴,“這些待會你就會知道的。”

“什麽人啊。”蔣青皺著眉,正要在問,一旁的法警將兩人製止。

“安靜。”

兩個人望向法警,都閉上了嘴。

此時,法庭內。

“被告人何穗,請問案發當天,你是否到過商鼎大廈?”任重走到何穗麵前,問。

何穗看著有些懼意,她盯著任重的眼睛,再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手銬,低聲回了句,“去……去過。”

“到達商鼎大廈後,你是否約見了你的女兒張麗?”

“我沒有,沒有見過她!”

任重來回走了兩步,“那你的意思就是當天你並不知道張麗在商鼎大廈?”

“是……是的。”

“很好,那麽你為什麽要在警方詢問時撒謊,說當天在印象茶館打麻將,一直沒離開過?”

“我……我當時是去過商鼎大廈之後,再去的印象茶館。”何穗支支吾吾的看著任重,“我有證人的。”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任重環視法庭一圈,接著問:“你為什麽對警方說謊?”

“我怕警方懷疑我,所以……”

“懷疑?警方為什麽要懷疑你?這個理由並不能洗脫你的嫌疑。”

主審法官看向夏爾,“辯護人,對此你有沒有疑問?”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夏爾身上。

夏爾嘴角微動,看向何穗,“沒有疑問。”

“有視頻資料顯示,當天你曾在商鼎大廈與被害人張麗發生口角,對此你是否反對?”

何穗的雙手緊握,“沒有!我沒有跟她爭執!”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當天見過張麗,在商鼎大廈?”

“反對!”夏爾站起身,“公訴人設計陷阱誘騙我當事人作出錯誤回答。”

“反對無效。”主審官製止了夏爾。

“那麽我重新問你,你是否見過張麗,在商鼎大廈。”

“沒有!”這一次,何穗斬釘截鐵。

“好。”任重再次走到何穗麵前,“那麽你為什麽要在警方詢問時,隱瞞張麗的真實身份?”

“這……”

“請你回答我。”

何穗望著夏爾,尋求幫助,但夏爾並沒有要打斷的意思。

“這是我家事,跟案子無關……?”

“無關嗎?確認死者真實身份是辦案的第一步,你卻在這關鍵的一步上誤導警方,這也叫無關?”

“反對!”夏爾再次站起來,“公訴人查問與本案無關話題,請主審官製止!”

“反對無效,公訴人,你繼續。”

“請回答我。”任重加重了聲音。

“我不知道,我以為是無關的。”

“也就是說你並不知法,以導致你誤導警方,對嗎?”任重接著問。

“審判長,我請求終止詢問,公訴人所提問題都是在側麵引導,話題跟本案無關,無非是兩母子見沒見麵的問題,並不涉及到死亡。”

任重看向夏爾,“兩母子見麵正是事情開端,隨後兩人發生激烈口角,導致何穗負氣將張麗推下高樓,這是死亡的直接和間接原因!”

審判長看著任重,“請提供實質性證據。”

“我求情我的證人出庭,她將告訴我們整個案件經過,以及被害人張麗是如何死亡的!”

“準許。”

法警帶著劉嫂進入法庭,站到證人席。

“10月14那天,我原本是在家裏煮飯,但是飯煮好了,被害人張麗卻沒有食欲,拒絕進餐,我當時有點不明便,但更快的,張麗就準備出門。她是有自閉症的,平時都不怎麽出門,即便是出門也需要我陪同著,或者是張先生陪著,但那天張先生不在,她忽然又要出門,我感覺奇怪就問她去哪兒,她沒理我,強行要走。我當時急了,就想攔住她,結果沒攔住,她還是出了門,我怕她出事,一直跟著她到了商鼎大廈,是張先生辦公的地方,後來我就看到張麗被何穗帶上了樓,我本以為沒事了,準備回去。可何穗在進電梯的時候,推了張麗一把,我好奇就跟了上去,結果就在接近頂樓的地方,聽到她們在爭吵,好像是為了錢,再然後兩個人上了樓頂,我沒敢跟得太近,就一直在樓梯間裏等,結果上樓沒一會兒,吵架的聲音就沒了,我擔心出事就上去看看,結果看到張麗被何穗推下樓了!”

“那麽請問,當時你是否看清了何穗的正臉,在案發後,是否被何穗看見你的正臉?”

劉嫂想了一下,有些不確定的說:“應該都沒看到對方的臉?”

“既然沒看到臉,你是如何判斷對方是何穗而不是別人?”

“我跟她相處這麽長時間,聽聲音就能知道啊!”

“嗯。”夏爾走到劉嫂麵前,“你在張家做了多少年的保姆?”

“快8年了。”

“你對何穗的印象如何?”

“她是我老板,一直很照顧我,錢也沒少過。”

“那麽你照顧張麗多長時間了?”

“一年多吧,以前她是有專人看護的,後來病情好轉,這才由我照看。”

“你的工資由誰發?”

“當然是何穗。”

夏爾皺著眉,“那你對這個患有自閉症的被害人有什麽看法?”

“這孩子人挺好的……”劉嫂被夏爾問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人好那是父母教的好,你喜歡她嗎?”

“還好吧?”

“那她尊重你嗎,喜歡你嗎?”夏爾接連發問。

“還好。”

“撒謊!”夏爾以最快的速度接上了劉嫂的話,“她從來都不尊重你,也不喜歡你,所以你對她很反感,甚至可以說是恨她,隻不過她作為你老板的女人,你敢怒不敢言而已!”

“反對!”任重將手裏的筆一扔,站起身來,“辯護人在主觀臆測,並沒有任何依據!”

“辯護人,請出示你的證據!”審判長提醒道。

“證據就是在一年前,你,劉紋,當時剛接手張麗,就被她用開水潑了手臂,傷口現在應該也還在吧?”夏爾拿過一張醫院的單據,“需要看看這個嗎,或者需要證人什麽的?”

劉嫂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是,她並不喜歡我,也不太尊重,甚至可以說討厭,偶爾會侮辱我,打我。”

夏爾將醫院的單據放回桌上,“所以,你也討厭她,對嗎?”

“是。”

“你剛才說何穗一直很照顧你,沒少過你的錢,對嗎?”

“是。”

“你感激她嗎?”

“是。”

劉嫂不停的深呼吸,感到十分壓抑,接連的問話快要讓她窒息,但她必須精神專注,快速的回答,否則很可能被帶入圈套之中。

“又在撒謊!感激隻是幌子,其實你很討厭她。”

劉嫂有些懵,看著夏爾,“我為什麽要討厭她?要不是她請我當保姆,給我開工資,我早活不下去了。”

“因為你的丈夫,劉平,他前幾年得重病,需要一大筆醫藥費,你向何穗借錢,但是她拒絕了你,並且辱罵了你,甚至想開除你。這件事導致你的先生過世,你懷恨在心,伺機報複。”

“反對!”任重再次站出來,“這又是主觀臆測,並帶有侮辱我證人的嫌疑!”

“不,我這不是主觀臆測,我有醫院的單據,也有醫院的證人,可以隨時傳喚,還有我是在證實她是否撒謊。”夏爾將視線移回劉嫂身上,“一個間接害死你丈夫的,並對你侮辱的人,你為什麽,或者說怎麽可能感激她?”

“你說她對你很照顧,難道就是見死不救,看你現在一個人孤苦伶仃,還要忍受來自張麗的厭惡?”夏爾將醫院的單據遞交到了審判長麵前,接著問:“如果你還認得清自己,還有點血性,知道廉恥,就請你如實回答我,麵對張麗和何穗的羞辱,你恨他們嗎?”

“我不想回答!”劉嫂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幾乎是脫口而出。

“是不想還是不敢?”夏爾盯著劉嫂的眼睛,“難道你連這點最後的自知也沒了?”

劉嫂沉默了大約三秒鍾,整個人都有些顫抖,幾乎是喊著說:“是!我恨她,滿意了嗎!”

任重瞪著夏爾,麵向審判長,“我反對辯護人糾結於與本案無關的問題!”

不等審判長接話,夏爾轉過身,對著所有人,“好,那下麵來說說與本案有關的問題。案發當天,你是否到過商鼎大廈?”

“去過。”

“你是尾隨何穗去的,是嗎?”

“對。”

“他們母女之間一直有爭執,你也知道,對嗎?”

“對。”

“當天你在商鼎大廈再次見到兩人爭執,你沒有阻止,對嗎?”

“對。”

“你說你目擊了整個案件,但你卻連被害人的臉都沒看清,對嗎?”

“對。”

“審判長,我這裏有一份錄像資料,來源於警方,錄像清楚的顯示何穗在於張麗發生爭執之後,何穗氣得當場離開,而我們這位目擊者卻沒有走,那麽在商鼎大廈樓頂,目睹張麗被推下樓的邏輯並不成立,也就是說,我們這位目擊證人……”夏爾的話鋒一轉,對著劉嫂,“你想過報複,對嗎?”

劉嫂清楚這句話說出去之後的結果,但還是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我想,我想報複,你滿意了嗎!”

“你在案發現場,也就是商鼎大廈樓頂見到何穗將張麗推下樓,那麽我想問問你,她們當時穿著衣服的顏色和款式?”

“這個……”

“你根本沒有在樓頂見到何穗,更沒有見到何穗將張麗推下樓,你當時做了什麽?”

“我……看見張麗站在圍欄邊上……”

“是你把她推下去的,對嗎?”

“對。”劉嫂說完,又立即改口,“不對,不是我推的她!”

“反對!”任重再次站出來,“我方證人精神狀態已經處於崩潰邊緣,辯護人利用我方證人口誤,對其進行心理暗示和引導!”

“反對無效!”

“承認吧,是你把她推下去的,這樣既可以除掉張麗,又可以嫁禍給何穗,一舉兩得。兩個討厭你的人,同時你也討厭至極的人深陷殺人案,你很聰明,以後咱家沒了女主人,張先生更是需要你照顧,可以說是一石三鳥,對嗎?”

劉嫂的眼睛瞪大,拖著沉重的聲音,“是,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夏爾鬆了一口氣,坐回自己的位置。

任重咬著牙,看了夏爾幾眼,又看向劉嫂,頓時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了。

法庭內一片嘩然,審判長下令將劉嫂當場收押,同時何穗也沒能走出法庭。

最後以證據不足,駁回檢察院此次上述。

夏爾起身,看著任重,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