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 心結
劉嫂到達警局已經是當天下午一點。
整個專案組處在午休中，見到這樣一個打扮時髦，突然到來的女人，任誰也不會將她和劉嫂這兩個字聯係起來。
藍白花紋的裙子給人一種青春年少感，大波紋狀的頭發散發著一股玫瑰香氣，隻不過臉上的法令紋暴露了她的年齡。
劉紋，女，52歲，張開家保姆。肖望主動放棄午休時間，將她請到了會議室。
“您稍坐幾分鍾，我去拿東西過來給你錄口供。”
劉紋點點頭，並不做聲，手捂著挎包，神情有些緊張。
“這像是保姆嗎，說是張開的媽我都信！”小陳在會議室門外嘀咕道。
“你小子這張嘴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毒了？”趙前似笑非笑的走過來，將手搭在小陳的肩上，小陳肩上吃痛，頓時表情扭曲，急著求饒。
“疼！隊長，你輕點！”
“去泡杯茶過來。”
小陳哭喪著臉，“行，你是隊長，你說了算。”
“怎麽樣，身份確認了嗎？”
肖望朝會議室裏看了一眼，“問過了，是打電話來的劉嫂，不過……”
“不過什麽？”
“她的包好像有問題，從進門就一直捂著，片刻沒離過身。”
“會不會是帶了什麽證據過來？”
“也許吧？”肖望看了一眼趙前，“不休息會兒？”
“睡不著，還是我來問吧，你要不去休息會兒？”
“你都睡不著，我哪兒能睡著？最近神經緊繃，腦子也亂，你去問吧，我旁聽。”
趙前點點頭，推開會議室的大門。
“你好，我是C市刑警大隊趙前，之前跟您電話聯係過。”
劉紋站起身來，挎包提在手裏，“你好。”
“請坐。”趙前坐到劉紋對麵的位置，“請你把你知道的，關於張麗死亡事件的真想，告訴我們。”
“你們相信我嗎？”
趙前尷尬的笑了笑，“相不相信，取決於你所說的內容真實程度，我們會有判斷。”
“好。”劉紋將挎包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的打開，拿出一部手機，“這裏麵有證據。”
“什麽證據？”趙前有些疑惑。
“你們不是要何穗殺人的證據嗎，就在這裏麵。”劉紋指了指手機。
“有錄像？”
“嗯。”劉紋應了一聲，將手機解鎖，調換到視頻界麵，遞到趙前手裏。
錄像的畫質還算清晰，能清楚的分辨出人物的臉和衣著以及周圍環境。
何穗坐在沙發上，雙手抄在胸前，頭微微下垂，怒視前方。對麵坐著死者何穗，此時正半跪在地上，拿茶幾上的吃食。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你還有什麽用？”何穗罵道。
“我讓你給我錢開店，你自己不願意，我能怎麽辦？”張麗頂嘴道。
“開店？就你這智商還開店？連書都讀不好，你還能做好什麽事？”
“人馬雲讀書也不見得比我多，怎麽就會做生意？”
“你跟他能比？”何穗越說越氣，起身走到張麗麵前，一腳踢在張麗的腿上，“滾回屋裏去，晚飯別吃了！”
“你到底給不給錢？”張麗又問。
“不給！”
“那我找張叔叔要去，反正你的錢也是他給的！”
“你還能要點臉嗎，你怎麽不去死？”何穗咬牙切齒，但好在沒有再動手打人。
“你這麽想我死啊？”張麗輕笑著，“我就不死，我看你能把我怎麽樣！”
“跟他一樣，都是無賴！”
“你不也是一樣？”張麗再次頂嘴。
啪！
這一次，何穗沒有再接話，直接一巴掌打了過去，張麗的腦袋一偏，不僅沒哭，反而笑了起來，隻是眼神很陰鬱。
畫麵戛然而止。
劉紋將手裏拿過來，切換到下一個視頻。
“你晚上能安靜點？大晚上的在房間裏唱什麽歌！”何穗冷著臉。
地點仍舊是客廳。
“我唱我的歌，跟你有什麽關係？”
“吵到我了，要我說幾遍？”何穗瞪著眼，“你要再這樣，我把你電腦砸了，網也斷了！”
“你砸了我再買，網斷了我再連。”
火藥味十足。
“這事兒就這麽有意思？你很缺錢嗎？有必要在網上給人唱歌掙錢，賣弄**？”
“你管不著！”
“你！”何穗咬著牙，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順手抄起一個布偶朝著張麗砸過去，“好的不學，這些壞的學得倒是快！他都把腳摔斷了，你準備怎麽？”
“我就唱歌！”
何穗逼著眼，長出一口氣。
畫麵到此結束。
趙前將手機遞給劉紋，想了一會兒，說：“這些東西並不能指證何穗殺人啊……？”
“她們兩個天天吵，我估計是何穗懷恨在心，所以下手殺了張麗，圖個清靜。”劉紋將手機收起來，接著說：“那天我也在商鼎大廈，親眼看見何穗將張麗推下去的！”
趙前整個人猛的坐直了身子，“你親眼看到了？”
“對。”
“說說看！”趙前顯得有些急切。
這時，會議室的門開了。
李贛站在門口，問了聲，“趙隊，我能進來旁聽嗎？”
趙前隻看了一眼李贛，點頭同意。
“10月14那天，張麗出門，她是有自閉症的，平時都不怎麽出門，忽然要出門，我感覺奇怪就問她去哪兒，她沒理我。”劉紋頓了頓，“我怕她出事，一直跟著她到了商鼎大廈，是張先生辦公的地方，後來我就看到張麗被何穗帶上了樓，我本以為沒事了，準備回去。可何穗在進電梯的時候，推了張麗一把，我好奇就跟了上去，結果上到頂樓就看到張麗被何穗推下樓了！”
“沒了？”趙前問。
“恩，大概是這樣。”
趙前皺著眉，“那整個過程中，還有人在場嗎？”
“應該沒人了。”
“張麗被推下去時，頭向上還是向下倒？”李贛插了一句。
劉紋看了一眼李贛，顯然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問，“好像是……啊，我不記得了。”
“那你為什麽選擇在這個時候來舉報，而不是案發當時？”
“我怕，怕何穗報複我，你們是不知道，何穗是有勢力的人，下手狠，張先生都不敢惹的。”
“什麽勢力？”
“就是黑社會！”
“她是黑社會成員？”
“我感覺是，經常屋裏招一群人吃飯，好多人還有文身……”
趙前感覺有些啼笑皆非，“不是人多，有文身就是黑社會的……”
劉紋愣了一下，沒吭聲。
“還有別的證據嗎，細節方麵？”
“還要有啥？”劉紋皺著眉問。
“比如一些言論，或者更多的錄像，人證？”
“就我一個。”
一直旁聽的李贛忽然問：“何穗和張開平時對你好嗎？”
“還……還好吧。”
“就是不太好？”
劉紋沒吭聲，李贛接著問：“工資方麵呢，他們給你多少，有沒有拖欠的行為？”
“工資就5000，倒是沒拖欠過。”
一個“就”字讓在場幾個人都有些唏噓，要知道他們的工資都還沒達到這個水平。
“我可以出庭作證的。”劉紋補充了一句。
“你現在不怕了？”趙前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李贛，問。
“我準備辭職了，離開這裏，所以……”
詢問到此結束，要說成果還是有，不過真實性卻沒人敢保證。在趙前看來，劉紋的證詞有一定的作用，但她對於一些概念並不清楚，就連案發當時的細節也記不清，比如張麗被推下樓時的狀態。
李贛提出劉紋可能是為了報複所以出來指證何穗，證詞並不可信，至於那兩段錄像，並不能直接說明何穗殺人。但趙前並不這麽認為，在經過自己冷靜的分析再結合之前何穗所表露出的一些異樣狀態，趙前認定證詞有效，準備申請逮捕何穗，移交檢察院進行起訴。
有劉紋這個證人在，何穗想不認罪都難。
“要不要將劉紋、何穗的足跡與現場遺留的足跡進行比對之後，再做決定？”李贛提議。
“肯定要的，這事兒由肖望和劉萍去辦，你去接梁教授吧，他從省上回來了。”
李贛的臉上有了些笑意，“行。”
“好了，大家分頭行動，我去申請逮捕令，肖望、劉萍帶劉嫂去比對足跡，李贛……”
出了會議室的門，趙前快步離開，肖望將李贛留了下來，拉到走廊上。
“你覺得哪裏有問題？”肖望看出了李贛的擔憂。
“我總感覺這個證人可疑，她提供的錄像不痛不癢，看似跟案件有關，但要是深究，不僅她不清楚案發經過，而且錄像內容也無關緊要，還有一點，她當時為什麽要拍下這些錄像，是早預料到何穗會殺人了？不可能的，對吧？”
被李贛這麽一說，肖望也覺得事情有些可疑，“也許就是巧合？何穗對警方撒謊，應該就是掩蓋這一部分內容，但好在我們拆穿了她。”
“你不覺得我們拆穿她，太容易了嗎？”李贛皺著眉，接過肖望遞過來的煙，“還有第二件案子的死者薛超，他的死又是什麽原因？也是何穗？不可能的。”
“你是想說足跡？”
雨夜中提取到的足跡與商鼎大廈樓頂提取到了足跡出現重合，這兩件案子的關聯也在此。如果認定何穗是第一件案子的凶手，那麽第二件案子的凶手也一定是她，可事實上，何穗跟薛超完全沒有關聯，至少就目前的情況看是這樣。
“其實我也感覺凶手就是何穗，原因不僅僅是對警方撒謊，還有視頻中踢到的直播話題，在第二起案件中也同樣存在，也許何穗就是想借助直播這件事，殺死張麗和薛超，以此作為掩護，逃避我們追查。”
李贛想了想，“那張麗頭部的鈍器傷呢？”
“也許就是意外頭部著地……？”
“你總是感覺，也許，可能，說明你心裏也沒底，是你的主觀意識裏將何穗認定成了殺人犯，對嗎？”
肖望摸摸頭，“說何穗呢，怎麽忽然說起我來了？”
李贛笑笑，以現在趙前和肖望的狀態，隻能將何穗抓回來再做審問了，阻止是不可能的。
隻是這個劉紋出現的時間成了李贛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