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章 劉嫂

已經11月中旬,C市的天氣終於有了一絲涼意,但漫天的風沙依舊讓人很是苦惱。

這個時節很少會有人願意出門,即便出門也是轉入了茶館。

印象茶館裏熱鬧非凡,狹窄的廳堂裏,幾張麻將桌挨個兒排著。每個人麵前都是一排麻將,間或立著幾根香煙,或是墨綠的茶杯。廳堂上方的空調呼呼的吹著,門窗緊閉,煙霧繚繞,但這絲毫不能影響他們對於麻將的熱情,上家還沒打出來,下家已經準備好摸打了。

此時,正門處立著三個警察,視線逐一從他們臉上掃過。在一旁嗑瓜子的老板娘站了起來,看見已經到來的警察,迎上去,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警察叔叔是要包間,還是坐大廳啊?”

“警察辦案。”趙前冷著臉。

老板娘的臉色有些難看,“是要把人給清走?”

“這倒不用。”

“什麽案子啊?最近我們這一片挺太平的啊。”

趙前已經將警官證遞到老板娘麵前,“之前的案子,楊鈴、蔣青、王姍姍在這裏吧?”

“玲子,蔣媽,王婆婆,她們犯啥事了?”

“例行詢問,你去把人叫出來,我們在這裏等,不打擾你做生意。”

老板娘眨巴著眼睛,朝裏麵的包間裏走,沒一會兒便帶出來三個人。

一見是趙前,三個人頓時都猜到了些什麽。

一行人到了街邊,趙前、肖望、李贛分別帶著楊玲、蔣青、王姍姍到一旁詢問。按照案發時間來看,串供的可能性確實存在,不過任何一個細節和新的問題都會講她們的漏洞找出。

印象茶館外約50米,李贛站在蔣青對麵。

“你好,我們過來是想詢問關於案發當天10月14日的情況,請你配合。”

“嗯。”

“案發當天,你確認何穗是跟你們在一起打麻將,直到下午六點?”

“對,當天我們是提前約好的。”

“她中途沒有離開過?”李贛接著問。

“上過幾次廁所,水喝多了,她腎不太好的。”

“上一次廁所的時間,大概多久?”

“兩三分鍾吧?我沒注意,反正時間不是太長。”

“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何穗的女人跳樓的?”

“兩三天之後吧,當時在電視裏看見才知道的。”

“何穗平時跟女兒的關係好嗎?”

“這個不太清楚,應該不太好吧?”

“怎麽說?”

“經常聽見她們打電話吵架什麽的,所以……”

“為什麽事吵架呢?”

“好像是為了錢,她女兒想自己開店,但是她不肯拿錢出來。”

“開什麽樣的店呢?”

“不清楚,別人的家事,我也不好多問。”

“你們打麻將是長期固定的人,還是隨機找的人?”

“我們是固定的,不怎麽跟外人打,認生。”

李贛猶豫了一下,視線在蔣青身上掃過,並沒有什麽特定的目的,但是當他看到蔣青右手無名指上的印記時,不禁瞪大了眼睛。

李贛轉眼看蔣青,和她的眼神撞了個正著,她立即避開,將右手放進褲兜裏,望向別處。

無名指上,原本應該帶著戒指的,不過現在戒指被取了下來,隻留下一道淺白的印記。

蔣青離婚了?

李贛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印記有問題。

成色過新,也許就是近幾天的事。

詢問結束之後,三個人將內容做了比對,幾乎與何穗所供述的內容一致。

那麽何穗為什麽會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同時,又出現在印象茶館呢?

是錄像帶作假,還是說何穗作假,亦或者何穗還有個同胞妹妹什麽的?

這樣的事情隻存在於臆想裏,現實中是絕對不可能的。

唯一的解釋,隻能是有一方作假,故意誤導警方。

而在懷疑對象上,趙前和李贛有了分歧,趙前認為是何穗串通這三人一起作假,而李贛則是認為匿名寄來的錄像帶被人做了手腳。趙前的證據是三個人口徑一致,就想編排過,現給警方演一遍,10月14日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半月,誰會將這個時間以前的事記得這麽清楚?同時,技術科的人並沒有在錄像帶中找到明顯的剪輯痕跡,證明錄像帶是可信的。

而李贛的證據則是來源於三個字——完整版。匿名寄來的錄像帶雖然沒有明顯的剪輯痕跡,但並不能證明真實性,因為整個錄像帶中,何穗的臉並不能看清,隻能由衣著和體型去辨認,這樣得出的結果偏差的可能性很高。

同時,蔣青三人的口徑一致,這一點是最為直接的證據。

不過蔣青離婚這件事讓李贛有些疑惑,以蔣青的年齡來說,離婚應該不再是一件會讓人覺得羞恥的事,她早已不是嬌羞的少女,為什麽會在意這件事坦露在自己麵前?

以照片和錄像帶引起的一係列事件後,疑點未被揭開,反而增加了不少。

趙前試圖聯係上寄出匿名包裹的人,可對方在寄件人一欄填寫的是“左右”這兩個看似毫無線索的字眼。姓左的人自然有,叫左右的估計就很少了,專案組一致認為對方是可以隱瞞了真實姓名。寄件地址就是C市,不過那個地方早已經是一片廢墟,荒無人煙。

趙前想到了如今實名製寄件的條例,並主動聯係了該快遞公司,得到的答複令所有人吃驚。

以身份證號碼查找一個人,對警方來說實在過於簡單,可結果卻顯示對方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嫗,居住地址與快遞發件地址相隔大約5公裏。

當警方找到這個老嫗時,線索徹底斷了。

她根本沒有寄過任何快遞,甚至對於快遞是什麽,理解上也極為有限,關於自己身份證件被盜用,她也是含糊不清,完全理解不了警方到底在說些什麽。

這是條死胡同。

對方想到了一切的可能性,包括追查快遞來源。

他還會聯係專案組,隻是時間不定,趙前篤定。

眼下最重要的事,趙前比誰都清楚,距離破案的期限越來越近,但進展有限。如果不能按照時間破案,且沒有新的證據指正張麗被謀殺,那麽這個案子將會被定義為自殺案件,不了了之。

封檔,永不再被提起。

就在這個時候,警方接到了一個實名舉報電話,將一切的嫌疑指向一個最有可能的對象——何穗。

舉報人是何穗家裏的傭人劉嫂,據稱目擊了整個案件,並要求警方盡快逮捕何穗,並願意配合警方調查取證,並出庭作證。

這個消息讓整個C市警局陷入狂喜。

趙前第一時間傳喚了這個劉嫂,希望從她的身上可以找出何穗供詞中的破綻,以認定其殺人事實,並進行逮捕。

不過傳喚過程讓人有些唏噓,當趙前的電話第一次打過去,劉嫂以自己事務還未處理完成婉言拒絕,當趙前第二次撥通劉嫂電話,她又以身體不適再次拒絕。

這不得不讓警方懷疑劉嫂的真實身份以及其故意誤導警方的事實。

也許這是一個無聊的人,或者跟何穗有私人恩怨,想落井下石的人。

可能性很多,但趙前沒有放棄。

他像是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終於,在第五次聯係劉嫂之後,她提出願意到警局錄口供,並配合調查。

第一件案子的迷霧就這麽輕易的被揭開了嗎?

李贛看著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心裏難免有些感慨。

直覺告訴他,這件案子或許隻是一個開端,等待他的將會是更多的謎題。

天色終於完全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