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境

雖然奶奶說的竹林的事情不如之前繡花鞋那個故事讓人害怕,也與我溺水的事沒有什麽關聯,但我還是對家門口這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竹林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陰影。

這天夜裏,躺在**的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白天溺水時看到的場景反複在腦海裏浮現,無論用何種方式都揮之不去。

不僅如此,我甚至還自行腦補了許多本來沒有看到過的畫麵。

這些畫麵一幀一幀閃過,竟然讓我有了一種身臨其境的感受。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已經沒有了蟲子的哀鳴,也沒有了晚風的肆虐,而我也終於有了困意,可那身臨其境的感受卻將我送到了一個我從未到過的夢境。

夢裏,是那麽昏沉,明明身上空無一物,卻好似背負著一座大山在前行一般。

直到我看到了一棵大樹,這種感覺才稍微減輕了少許。

樹很大,隨便一縷枝丫都比馬路來得寬廣,上麵還有很多很多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些是見過的,一些是沒見過的,有的在打著牌,有的在打著孩子。

而我,則站在樹下。

詭異的是,明明他們的嘴角都在飛快地蠕動,偏偏卻沒有一丁點兒聲音傳下來,隻有腳下一縷一縷蠕動著的紅白相間的流光在散發著陣陣‘滋滋’聲。

細細看去,這些流光的前端居然是一個又一個三角形的蛇頭......

我不知道這一切代表著什麽,也不知道夢裏的這一切是不是在昭示著什麽,我隻知道時間仿佛已經停滯,這不僅讓我感到很害怕,還很無助,無助到哪怕自我感覺喉嚨已經撕裂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就在那些蛇頭即將觸碰我那已經明顯顫抖不止的雙腿時,耳中突然響起了陣陣狗吠聲。

“汪~汪~”

狗醒了,我也醒了,連帶著這個讓我無比恐懼的夢也醒了過來。

然而,醒來的我卻怎麽也想不起這個夢境的細節,隻有那一顆顆發光的蛇頭一直在我記憶中穿梭,隻有身下傳來的熱氣和背心傳來的涼意在證明著的的確確是過有這麽一個夢的存在。

然而,這時的我怎麽也不會想到,今天這個夢隻是個開始......

第二天,同樣的時間點和同樣的夢境再次出現在眼前,但與昨晚不同的是,今天的我不再是站在樹下,而是來到了其中一縷比馬路還寬的枝丫上。

準確來說,應該是在一張滿是燃燒著的紅燭的葉子上。

起初的時候,我還沒覺得這張葉子有什麽特殊,隻是覺得有些熟悉。

直到我看到一個個發光的蛇頭沿著經脈遊到對麵的一片樹葉時,我才發現這些葉子竟然是一片片碩大的竹葉!

啪!

突然,在蛇頭遊回樹幹的瞬間,對麵的葉子動了,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硬生生拍在了樹幹上,連帶著竹葉上正在打著牌的人也在瞬間被拍成肉醬,連帶著那一支支燃燒著的紅燭也熄滅開來。

隨後,這些肉醬與紅燭便化為一抹抹猩紅順著樹幹流下,而後又在驚魂未定的我的眼裏成為了一個個發光的蛇頭......

“汪~汪~”

狗醒了,我又醒了,夢也和昨晚一樣醒了過來。

接連兩次夢到同一個場景的我,再也忍不住將能夠回憶起來的夢裏的大概情況說給奶奶聽,想從見多識廣的她這裏尋求些許安慰或者是解釋。

然而,我的期盼落空了,奶奶不僅沒有解釋,甚至連安慰都沒有,隻是渾濁的眼裏時而閃爍著精光,時而又陷入回憶,最後隻淡淡地說了一句:

“從今天開始,你一個人的時候不要再在下午路過竹林。”

我不知道奶奶為什麽會這麽說,但那連續出現的相同夢境還是讓我第一次選擇了聽話,甚至都沒再接受小夥伴玩耍的邀請。

然而,已經聽話的我,又在當天晚上夢到了相同的場景。

樹還是那棵樹,葉子卻少了許多,葉子上的人也已經寥寥無幾,而那些真正讓我感到害怕的發光的蛇頭倒是多出了不少,並且這些蛇頭還開始朝著我的身上遊來。

這一次,我沒有選擇逃避,也沒有驚叫,因為我心裏已經知道這隻是個夢,哪怕這個夢已經是第三次。

既然是夢,夢裏發生的事情怎麽會給現實的我帶來什麽傷害呢?無非是自我臆想帶來的恐懼而已。

於是,我鼓起了勇氣,就這麽踩著這一個個發光的蛇頭朝著樹幹走去。

讓我沒想到的是,明明是朝著樹幹的方向,可身體卻一直在接近葉子的邊緣。

就在一隻腳即將踩空的時候,葉子動了,帶著我的身體狠狠地朝樹幹拍去......

不出意外,我又醒了。

可前兩次都陪著我一同醒來的狗這次卻沒有醒,而且是兩條都沒醒。

不過,此時的我並沒有注意,也不會去在意,因為我還要抓緊時間把夢裏掉落的灰塵收拾幹淨。

很快,天亮了,床鋪已經煥然一新。

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我那顫動的心也恢複了平靜,可這份平靜卻摻雜了一種失去了什麽東西的感覺。

直到我踩著晨曦走向茅房時,我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我家的狗死了,兩條都死了,眼睛睜得大大的,都朝著竹林的方向......

不知為何,我的心裏卻沒有哪怕一絲難過,似乎這一切本該如此,或者說這一切似乎早已發生過,或是在夢裏,亦或是在現實。

因此,我也隻是在看到它們瞳孔中幾條不合理的血絲時,那已經平靜的心才稍微起了一絲波瀾。

波瀾很輕,輕得根本無法阻擋我踏進茅房的衝動,就在視線從它們身上移開時,一條毫不起眼卻偏偏讓我看得真切的樹紋卻突然衝進我的視線......

然後,我昏倒了,至於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

同時,我也不知道家裏人是怎麽處理的兩條死去的狗。

我問過,但是他們沒說。

隻知道從那以後,我左手的無名指上多了一個月牙狀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