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兵荒馬亂的年月(4)

就在文華倒下後不久,鄧氏也顫顫巍巍地走完了橫渡碼頭,算算距離已經來到了牛角田的位置。

然而,她沒有發現或者根本無法發現的是,文華的身體在她邁過橫渡範圍的那一刻突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隨即徑直走向了水裏。

月光的照耀下,水裏竟然躺著一具又一具染血的軀體。

同時,他的眼前還站著一個眼冒綠光的身形壯實的人……

就在這時,鄧氏已經完全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一個女人的背影,背著竹簍,身形佝僂,像是在給她引路一樣,直到將鄧氏引到我祖母家門前才緩緩散去。

在這個過程中,鄧氏雖然一直在跟隨竹簍女人前行,但腦海中一直映現著文華重新站起來走入水中的身影。

好幾次她都想照著記憶中的路線回到橫渡,回到文華身邊的,可眼前莫名出現的竹簍女人的身影像是有某種魔力一般控製著她的雙腳,使其隻能按照竹簍女人的步伐邁步向前。

鄧氏的到來,也驚醒了祖父喂養的用以打獵的土狗,而土狗的叫聲又驚醒了熟睡中的祖母。

看到是鄧氏回來,祖母頓時流下了兩行熱淚。

祖母這個人就是這樣,看不得別人疾苦,雖然鄧氏隻是幹兒子文華的妻子,但從小就頗受祖母疼愛,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撮合鄧氏嫁給文華。

其實,祖母的淚水有兩層含義,一是不忍鄧氏的疾苦,二來則是在看到隻有鄧氏一人回歸之時心中便已經猜到了文華遭遇了不測。

畢竟是生死大事,祖母雖然心有猜測,但也不敢確信,於是在將鄧氏接到屋中之後才開口問道:

“月兒,怎麽是你一個人回來的,文華呢?”

聽到祖母問起,鄧氏眼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隨即便像個孩子一般依偎在祖母懷裏不住地抽泣。

見狀,祖母已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心裏繃著的弦也在瞬間斷裂。

不過,作為長輩,有些悲傷並不會表現得那麽明顯,尤其是在晚輩身邊。

因此,祖母隻是輕柔地拍打著鄧氏的後背,想要以此來給予鄧氏一些安慰。

沒過多久,祖父也來到了屋子,雖然他一直不苟言笑,但心裏也和祖母一樣早已淚如泉湧。

可事到如今,再多的安慰也隻是安慰罷了。

於是,祖父在簡單詢問下得知了文華是在橫渡氣絕時,便叫上家裏人和幾名長年轉身走進了夜色之中。

他們要去將文華帶回來安葬,而且是以劉家的規格安葬,畢竟是幹兒子,文華值得被這樣對待。

然而,祖父他們幾乎將橫渡翻了個遍都沒能找到文華的屍體,最後隻在水中找到了一件染血的衣衫。

由於是夜晚,他們也沒有注意到這件衣衫是拚接而成,較舊的那一半上血跡已經結痂,而較新的那一半則正好相反。

材質也有很大不同,較舊那一半是粗麻所製,另一半則是要細膩了許多。

不過,當他們將衣衫帶回家裏的時候,兩半衣衫已經看不出什麽區別。

先生還是那個先生,送葬還是那些人,鑼鼓也還是當初鄧氏父親葬禮上的那些鑼鼓,過程也依舊是當初的過程。

不同的是,當初的鄧氏送的是她的父親,而現在卻是在送自己的丈夫;當初埋葬的是肉體,而現在隻有這麽一件衣衫。

奇怪的是,本應悲痛的文華的子嗣此時卻像是木頭一般跪在原地,眼裏分明閃爍著點點綠光。

更奇怪的是,先生居然在衣冠塚入土之後悄悄將他的桃木劍送給了鄧氏,並且還交代她要好好保管。

至於要保管多久,先生沒有明確具體的期限,隻是告訴她等到她氣數將盡時,便將桃木劍轉交給一個信得過的好心人。

最終,桃木劍被數十年之後被送到了我祖母手裏......

至此,關於這段兵荒馬亂的年月的記憶便結束了。

與前幾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我明顯感覺到這個故事應該是還有下文的,因為故事結束得很突兀,隱喻也並不明顯,就像那個直到現在我都無法理解的校園詭事一般。

不過,有了前幾段回憶的經曆後,我已經有了在故事中尋找線索的經驗,但凡是有用的線索,肯定會被多次提及,並且會帶給我一種很深的印象。

於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又將故事從頭回憶了一遍,尤其是提到背著竹簍的女人的片段以及出現的一些物品更是回憶得仔細。

蒼天有靈,終究是不會負了有心人,來來回回琢磨之後,我終於找到了這個故事中與現實牽連的物品——桃木劍。

從故事來看,這其中最為關鍵的線索應該就是那柄桃木劍。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當我的思緒在桃木劍上停留的時候,都會生出一股熟悉感,似乎這柄桃木劍我見過,或許還用過。

而且它與故事中用大量片段描繪的兩個人的葬禮也有著莫大的關聯,尤其是故事中的主要人物鄧氏更是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因此,在把心情與身體調理好後,我再一次踏上了回鄉的汽車。

由於是帶著目的回鄉,這一次的我並沒有先去老宅祭拜,而是直接沿著陽山上的小路來到了祖母的墳前。

說實話,在來到墳地之前,調整好了心情的我自認為已經不會再因這個在那晚給我帶來恐懼的地方而感到害怕,可真當我再一次麵對那兩座新墳的時候,心裏還是感覺尤為瘮人,隻是沒有像那晚那麽不堪了而已。

即便如此,我的視線也沒敢長時間在新墳那邊停留,甚至都沒有在祖母墳前停留多久,剛把那晚被我遺落在這裏的木棍撿起來後便馬不停蹄地朝山下跑去。

是的,就是跑,而且是越跑越快,因為就在我轉身背對新墳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斷斷續續又顯得十分陰鷙的笑聲。

同時,還刮起了陣陣冰冷刺骨的寒風。

不僅如此,在墳前大概百米的一個轉彎處,我眼角的餘光中還出現了一個與那晚幾乎一模一樣的白色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