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兵荒馬亂的年月(2)

祖母做的這些事,祖父自然是知道的,畢竟他也不是什麽心狠之輩,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隨祖母的願來此安葬那些難民了。

時間一天天流逝,難民的事情也逐漸被所有知曉此事的人遺忘,就連我祖母也不例外,畢竟她的能力有限,精力也有限。

而當初救下的文華在我家也越來越受器重,雖然還是長年的身份,但已經算是總管這一級別了。

無他,隻因文華足夠真摯,幹活賣力的同時也很是細致。

然而,兵荒馬亂的年月,日子不可能這麽一直平靜。

第四年春種時節的一個清晨,天才剛剛見亮,與外界連通的那條小路上又來了一批難民。

無一例外,他們都已經餓得不行,好不容易走到牛角田的位置,也和當初文華一樣倒在了地上。

不過,與文華那一批不同的是,這批難民還活著,至少也還保有一口氣在,這就讓他們還保有被救治的希望。

而且,此時正是春種時節,田間地裏到處都是人,難民的情況正好被帶著長年和短工準備耕種的文華看到。

由於他也是真摯的人,加上這些年來又受到祖父祖母的影響,索性直接讓眾人將他們扶了起來,並且還將他們用作晌午的餐食分了下去。

他有這個權力,是我祖父與祖母賦予他的權力,這些年來,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麽做了。

然而,這些人吃飽喝足後卻連一聲感謝都沒有,似乎這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才剛吃完就火急火燎地重新上了路。

對此,文華也沒有說什麽,因為這種情況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隻不過是苦了跟著他來到田間地裏勞作的工人罷了。

而這些工人對於這種事情也早就習以為常,哪怕有再多的不忿都藏進了心裏,隻有一部分人忍不住冷笑了幾聲。

很快,這些難民便在眾人的注視下拐進了一個轉角,眾人也紛紛回過頭來看著文華。

可就在這些難民拐進轉角的瞬間,文華心裏忽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似乎是在哪裏見過這些人,隨即便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是其中一名長年出聲提醒他分配任務的話,恐怕還會沉思許久。

這樣的事情本來隻是一個小插曲,可偏偏這種事情接連發生了三次,隻是難民的數量以及狀態有所不同。

有些時候來的是缺了胳膊的,有些時候來的是少了腿兒的,反正除了第一次見到的那一群難民以外,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擁有完整軀體的人。

前麵提過,文華在春種的時候就在難民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感,因此,往後的日子裏,他對這些難民觀察得尤為仔細,三次觀察下來,他總算是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那就是當難民這三次經過的時候,他都會看到了一個壯實的身影跟著難民的步伐蹣跚前行,而且這人還不接受文華遞過去的餐食,甚至還莫名對文華有著敵意。

不僅如此,從他那充滿敵意的眼神中,文華還發現他的眼睛冒著綠光,就像是晚上才會出來尋覓食物的野貓的眼睛一般。

在那個年代,鄉間一直有種說法,那就是隻有吃過人肉的人眼睛才會散發綠光。

因此,在發現了這個特殊情況後,文華便早早地叫工人收了工,隨後將他的發現說給了我祖母聽。

剛開始聽到這種情況的時候,祖母並不相信,因為她也經常路過這裏,並沒有發現難民的存在。

而祖父更是直接,幾乎是認定了文華是因為有了一定地位而不想勞動在說謊。

麵對質疑,文華沒有辯解,因為他這條命都是我祖父與祖母給的。

不過,我祖父與祖母雖然不信,但還是找來風水先生來做了一場法事,以此來消除文華與工人心中的疑慮。

從那之後,文華等人倒也真的沒再遇到過那些形態詭異的難民,也沒有再遇到難民身後跟著的身形壯實的人。

然而,誰也不會想到,這僅僅隻是個開始。

三年後,文華已經正式成為了我家的總管,不僅負責田間地頭的事,還負責家中的大小事務。

更讓人羨慕的是,他除了這個身份以外,還被我祖母收作了幹兒子。

說起來,文華的年紀比我祖母還大不少,但因為救命之恩的緣故,他還是自願降了一個輩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世與我同齡或者同代的文家後人都要比我矮一個輩分。

回到故事,文華被我祖母認作幹兒子後,沒過多久便在我祖母的張羅下娶了對麵鄧家的女子。

雖然是包辦,但日子過得也還不錯,當他們育有子嗣之後,祖母與祖父還幫忙為他們蓋了一所不算太大的木宅,甚至還分了幾分田地給他們。

日子似乎越來越好了,可正如前麵所說,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月裏,日子是不可能一直平靜下去的。

就在文華得子後的第三年,妻子鄧氏的父親剛從村外的集市回來就無端病重。

由於事發突然,加上當時的醫療水平又不發達,以至於鄧氏父親到死的那一刻就沒能查出來到底是犯了什麽病,隻知道去世的時候他的眼球很凸出,眼眶還一直滲著血,仿佛眼球並不是長在眼眶裏,而是泡在血泊中。

鄧家原本也是大戶,隻不過後來衰落了而已,但因為鄧氏嫁給文華的緣故,葬禮也還算得上風光。

至於鄧家衰落的原因嘛,在陰山的回憶中已經講過,這裏就不再多提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鄧氏也就是文華妻子父親的身份。

時間回到去世前的那天晚上,重男輕女思想尤為嚴重的鄧氏父親居然將鄧氏單獨叫到了房間裏,並且還吩咐所有人離開房間三丈開外,哪怕是他的親兒子也不例外。

對此,守護在床頭的眾人雖然心裏很不舒服,但也沒有違了他的願。

直到眾人的腳步聲停下,鄧氏的父親才掙紮著從**坐了起來。

“咳咳,月兒啊,他們走遠了麽?”

月兒,就是鄧氏的小名,隻有娘家人才會這麽稱呼。

聞言,鄧氏小心翼翼地朝紙糊的窗戶外看了看,確定眾人已經走遠後才開口回應道:

“走遠了,爹。”

“走遠了就好,走遠了就好,你坐下,我要給你說個事,你好生聽著。”

由於鄧氏的父親從小對她就沒什麽好臉色,因此,盡管父親現在是病重之軀,鄧氏也沒打算製止父親的開口。

事實上,鄧氏的父親之所以單獨叫她到房裏,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畢竟這個時候或許隻有鄧氏才能安心聽他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