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兵荒馬亂的年月（1）

祖母生活的年代是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後期到十九世紀九十年代初中期，而我的出生是

在九十年代末期。

因此，對於祖母，我其實是很陌生的，對於她的所有了解其實都來自於長輩的敘述，其

中給予我最多信息的就是奶奶了。

據說祖母剛嫁過來的時候，我家在當地還算是個大戶，當時正逢亂世，到處都是逃荒的人，文華就是其中之一。

時值霜降，風已經有些刺骨，一路逃難而來的文華僅僅隻有幾塊破布蔽身，加上又饑餓過度，體力不支的他剛走到牛角田一帶便和一同逃難而來的人一樣倒在了地上。

或許是巧合吧，文華等人才剛倒地，祖母也從山上采桑回來，恰好看到了地上唯一還能掙紮的文華。

於是，在善心的驅使下，祖母來到了他的身旁，並且從懷裏掏出了一塊沒吃完的蕎麥做成的幹糧餅。

由於實在是餓得慌，文華看也沒看便塞進了嘴裏，可剛一準備下咽卻被噎得差點喘不上氣，發出陣陣咳嗽。

“咳~咳~”

見狀，祖母不由得一陣心疼，連忙放下身上的背簍拍打著文華的後背，然後從背簍中拿出一個裝有沒喝完的泉水的竹筒遞到他身前。

“謝...謝謝您，夫人。”

說罷便繼續囫圇起來，看得祖母心疼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擔憂，隨即溫柔地說道：

“慢點吃，別噎著。”

對此，文華沒有接話，而是用力地點了點頭，三兩下將幹糧餅咽下去之後才重重地跪在地上給我祖母磕了幾個頭。

末了，他還主動將祖母放在地上的背簍給背到了自己那皮包骨頭一般的身軀上。

“夫人，真的謝謝您，我一路逃難至此，身上也沒有什麽錢財之物，若是夫人不嫌棄，還請您指個方向，我幫您把桑葉背回去。”

雖然文華對於祖母來說隻是個陌生人，而且這兵荒馬亂的年代，也保不準會有一些心懷不軌的人存在，但我祖母還是從文華一係列的表達感激的動作以及語氣中感受到了他的情義。

一路上，祖母與文華也說了很多話，這其中就包含了文華的來曆。

據文華所說，他來自一個叫文家寨的地方。

這個地方，對於幾乎沒出過山裏的祖母來說很是陌生；不僅他陌生，就連我祖父哪怕是今天的我來說都很陌生。

或許是被文華的真誠感動了吧，尤其是他明明才吃了一塊幹糧餅，體力根本沒有來得及恢複便主動將祖母的背簍背到了自己身上，並且一路上還細心地為祖母開路。

因此，祖父與祖母便將他留在了我家，算是把他招為了我家的長年吧。

值得一說的是，這個年代，我家所在的村落與外界還是很閉塞的，出入隻能依靠河邊的小路，這也是為何文華會給祖母開路的原因。

另外，在祖母帶著文華剛離開牛角田的時候，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從橫渡方向又走來了一個人。

與文華不同，此人雖然衣著也破爛不堪，但身形卻是極為壯實，根本不像是逃難的窮苦人家。

話是這麽說，但從他蹣跚的腳步來看，應該也被餓了許久，這也導致他剛走到牛角田的時候，祖母與文華的身影也剛好消失在轉角處。

也就是說，他沒能擁有文華的好運被我祖母救濟，不僅如此，除了祖母與文華之外，他甚至都沒能再看到一個能夠正常活動的人。

眼看天漸漸變暗，在求生欲望的支配下，他便將目光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難民身上，想要從他們身上搜刮一些食物。

正如前麵所說，這些人幾乎也是被餓死的，身上哪裏會有食物，若非如此，他們又怎麽可能會被餓死呢。

一番搜索無果，這人心中不禁生出了歹念。

隻見他拖著虛弱的身體爬向一處小岩坑，用盡全身力氣從坑裏取來一塊巴掌大的石板，隨後又抱著這塊石板緩緩爬向河邊。

狠狠地喝了幾口並不幹淨的河水後，便開始在河邊打磨起石板來。

他要將石板磨得鋒利，最好是像刀一樣鋒利，這樣一來，他就可以用這塊鋒利的石板去切割一些不算結實的物品了。

不過，石板畢竟隻是石板，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像刀那般鋒利，但對他來說，隻要能夠磨出刀刃的形狀就夠了，畢竟他要切割的又不是什麽結實的東西。

或許是因為猛喝了一口河水又從河邊摘了些雜草下肚的原因吧，經過一段時間以後，石板還真的被他磨出了刀刃的形狀。

於是，他再一次拖著還是很虛弱的身體從河邊爬了回來，徑直爬到了白天因饑餓而死的人群麵前。

若是有人在場的話，定會發現此人看向屍體的目光就像是看著美味的食物一般。

事實上，他的確是將這些剛死去沒多久的人群當成了食物。

此時月光已經降臨，給整個山穀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外衣，加上又是霜降時節，神秘之中又顯得十分寧靜。

然而，這份寧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清澈的月光下，一個壯實的身影正在撥動著迷蒙的霧氣，緊接著山穀中便回**起陣陣像是在水邊用木棍拍打衣物的聲音......

幾天後，祖母又一次因采桑而路過這裏。

與上次不同的是，她今天沒有再在路上發現難民，而且前幾天餓死在這裏的難民也沒有了蹤影。

其實，祖母前幾天回去之後，她便與我祖父商量過將死在這裏的那些難民安葬的，畢竟入土為安嘛，但當他們第二天來到這裏的時候，卻隻看到了滿地的血跡。

為了這事，祖父還責備了祖母一番，說她是年紀輕輕就老眼昏花了。

對此，祖母並沒有解釋，因為文華就是這件事的真偽最好的證明。

前麵說過，祖母是個很心善的人。

因此，今天出門的時候，她還特意帶了一些祭祀用的香、燭、紙錢等物品過來，雖說沒能救下那些難民，也沒能將那些難民安葬，但至少可以讓他們在泉下不至於迷失，至少可以讓自己的心裏不會那麽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