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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的是,圖琳開始有點兒享受在塞巴斯蒂安豪華公寓裏的這頓晚飯了。塞巴斯蒂安出身於一個聲名顯赫、富裕興旺的律師家族,他爸爸是個極為強勢的一族之長。十年前他當上地方法官,現在和他的大哥一起管理公司,但他們不是事事都能達成一致意見,這點在餐桌上就已經顯而易見了。在餐桌上,他大哥對有關國家和社會新自由主義的言論跌了個跟頭,馬上就遭到了他尖銳的反駁;他的嫂子滿是諷刺地說在她丈夫完成法律培訓的時候,情感生活就已經不複存在了。他爸爸問了問圖琳在謀殺小隊中的職責,然後稱讚了她申請轉到國家網絡犯罪中心的決定,說這個新部門才是未來所向,而重案組恰恰相反,陳腐又老套。這時,他大哥堅稱在二十年後,這些部門都將不複存在,那時警察的所有工作都會由私人公司接手。然而,在主菜吃到一半時,他大哥的興趣又轉向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麽塞巴斯蒂安的魅力不足以讓圖琳願意和他同居。

“他是不是不夠‘男人’,沒法滿足你啊?”

“不,他夠‘男人’。要不是我還想享受他的肉體,我可能都不會繼續和他在一起了吧。”

圖琳的回答讓塞巴斯蒂安的嫂子笑了起來,她被一大口紅酒嗆到,紅酒都灑在了她丈夫的雨果•博斯襯衫上,男人立刻拿起餐巾擦起了襯衫。“為這個回答幹杯!”別人都還沒來得及喝,女人就一飲而盡自己杯裏的酒。塞巴斯蒂安向圖琳投去一個微笑,而他的媽媽則捏了捏她的手,說道:“好啦,我們實在是很開心能見到你。我知道塞巴斯蒂安和你在一起很幸福。”

“媽媽,好啦,別說了!”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塞巴斯蒂安的媽媽和他有著一樣溫暖、閃亮的黑眼睛。四個多月前,圖琳第一次在法庭上看到這雙眼睛時的感覺還不像現在這麽強烈。當時她的一個案子正在接受法官審理,她坐在旁聽席上。看著塞巴斯蒂安•瓦勒出現在初步聆訊時,她感覺就像在古董車博物館裏看到一輛剛剛出廠的特斯拉,但她下意識產生的偏見馬上就被推翻了。他是法庭指派給被告的律師,為那個索馬裏人被告辯護時,他沒有一點兒自命不凡的表現,而且非常理智務實—他說服被告認了罪,承認了家庭暴力的罪名。之後在法院外麵,他追上了圖琳,雖然他的邀請被圖琳一口回絕,但當時圖琳已經被他吸引。在六月初的一個傍晚,圖琳突然出現在了他在阿瑪利加德街的辦公室裏,等辦公室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她馬上就扯下了他的褲子。她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會往更深一步發展,但他們那天的**和諧得出人意料,他也明白她不是那種會想和愛人在沙灘上手拉手散步的女人。但現在她坐在這裏,和他古怪的家人一起笑著。通常見家人這種事情是會讓她害怕的,而今天的情形卻和她想象中不一樣。

突然,一陣響亮的手機鈴聲響起,餐桌旁的人們安靜下來。圖琳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接了電話說:“喂,你好!”

“嗨,我是赫斯。那個男孩現在在哪裏?”

圖琳起身,溜到了客廳裏,避開其他人。

“什麽男孩?”

“那個哈瑟姆的房子裏的男孩。我有事情想要問他,我現在就要問。”

“你現在不能和他說話。之前有個醫生給他做了檢查,診斷說孩子可能受到了驚嚇,所以他現在被送急診了。”

“哪家醫院的急診?”

“你為什麽非得知道?”

“算了,我自己能查出來。”

“你為什麽要……”

電話被掛斷了。圖琳手裏拿著電話站了一會兒,餐桌上“嘰嘰喳喳”的聲音仍然繼續著,但她已經沒心思再仔細聽他們說什麽了。塞巴斯蒂安出來問她是否一切都好時,她已經披上大衣,一隻腳跨過了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