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歪打正著

楚丞舟聞言眉梢微挑,滿臉狐疑,心中暗自發笑。

張庚一直把王鈺當作“郎中”,聽到這麽古怪的丹藥名,眼底一絲恐懼稍縱即逝。

他點頭苦笑,旋即釋然。

王鈺見他這麽快就接受了現實,便道:“此丹是我師尊遊方時,得終南山一隱世高人所贈。

一顆在師尊那裏,我這一顆,便送你了!”

此時的趙官家崇尚道教,大興道觀,甚至還自稱“道君”。

民間百姓受他的影響,對與道教沾邊的神秘事物大都深信不疑。

張庚聽後,麵露感激之色。

楚丞舟本以為他在胡說八道,見他神色凝重,言之鑿鑿,幾乎就要信了。

隻聽他繼續道:“此丹的妙用在於,你若違背我的意願,你的厄運會轉移到你的後代身上,直到服下解藥為止。”

“什麽?你怎麽會如此歹毒?”

張庚這才明白,自己仍舊不被信任,他探指入喉,試圖吐出來。

王鈺笑道:“此丹受我控製,你不用擔心,隻要你肯聽從我們的安排,申兒自然無礙!”

楚丞舟聽到這裏,才徹底弄清這小子的陰謀詭計。

張庚此前貪圖享樂,何曾想過這糟糠之妻和家中獨苗。

身陷囹圄之際,發覺身邊皆是包藏禍心之人,這才念起母子二人,實在是薄情。

沉浸在利祿美人的腐蝕中,就算他想要回頭,短時間絕非易事。

明日此案一結,自會有人急於將他帶走。

真到那個時候,再想要掌控他,就難了。

時間一久,隻怕開封府和皇城司的真實目的,他也會自動說出來。

背後之人一旦警覺,斂起羽翼,他們將再無線索可查。

“張庚,你意下如何?”

楚丞舟站在窗前,望著巴掌大的一片天,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張庚頻繁吞咽口水,看樣子,那顆丹藥真把他拿捏住了。

剛才王鈺的解釋,卻讓他自認為堅定的悔過之心產生了動搖。

見他不語,王鈺歎了口氣,有些失望道:“楚司使,常知府隻給了我們半炷香時間。

時間到了!我這就去告訴他,一切照實審理。”

說完,轉身就去拉門。

“別別別!”張庚拉住他的胳膊,“我答應,我都答應!”

王鈺皺眉搔頭,揚起下巴示意自己無法做主。

他又拿出一粒藥丸,拖在掌心。

夜色中,那渾圓的藥丸表麵光澤幽幽,通體透亮。

不鹹不淡道:“強人所難,非我們所願。這是解藥,你盡管拿去吧!”

張庚連連搖頭,一巴掌把那藥打在地上,轉身拉住楚丞舟的衣袖。

乞求道:“楚司使,我想通了,一切都聽你們的!”

怕二人不信,他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楚司使,你們盯緊我,他們一定不敢行動。但是你們可以盯緊別的地方!”

楚丞舟聽他口風再次鬆動,正色道:“何處?”

張庚一咬牙,“瓦子!

要犒勞我們這些人,瓦子裏水靈靈的姑娘比千萬黃金都管用。

這次我要是被人帶走,一定會有姑娘也會被贖身。”

貪財好色,張庚這個俗人!

王鈺與楚丞舟對視一眼,後者點頭,王鈺便問道:“哪一家的姑娘,叫什麽?”

張庚支支吾吾,似乎那姑娘足夠寶貝,他想秘不示人。

他楚丞舟的一聲冷哼中,他連忙道:“大內前州東街巷,長樂坊的李師師。”

“還有什麽沒交代的?”

王鈺兀自愣怔,楚丞舟麵若寒霜,眸色陰鷙地盯著張庚。

張庚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道:“沒有了,真沒有了!”

……

常景潤定下審案側重點,鬆了一口氣,客套了幾句,親自把二人送出了開封府。

回皇城司的路上,楚丞舟一言不發。

王鈺試探地問道:“那李師師,何許人?”

楚丞舟放慢腳步,到最後,徹底停下來,盯著王鈺眼睛都不眨,“警告你,她是你惹不起的人!”

“嗬,嗬,我又不去那地方。”王鈺辯駁道。

“如此,最好!”楚丞舟收回目光,“自己回家,我還有事處理。”

說完,頭也不回地左拐往皇宮方向走去。

看著他急不可耐的樣子,王鈺歎了一口氣。

李師師幽姿逸韻,名滿汴梁。

當今官家趙佶在作端王時,已與李師師交好,十年時間,兩人的關係一定非同尋常。

這也難怪楚丞舟,剛才聽到其名從張庚口中說出來,會那麽緊張。

官家的女人何其金貴,如今竟被牽扯到尚不明朗的案件中。

如何處置,肯定是要他本人示下的。

王鈺揉捏著從張庚監房中撿起的“藥丸”,隨手丟進了汴河中。

又從袖管中摸出一粒,放在嘴裏慢慢嚼著。

回到侍郎府時,正堂燭火還亮著。

王曦君支著腦袋坐在椅中,玉簪挽起的發髻隨著她的動作一墜再墜。

聽到腳步聲,她驀然起身,朦朧道:“司域,我做了一半的韻果兒,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幾塊糖而已,他不明白長姐為什麽發火,眨眼道:“吃了。”

“淺色那種尚可,糊油麵做的深色,我用錯了油,隻怕吃了要鬧肚子!”

長姐拍著他的臉頰,“司域,吃了沒關係,吃壞了可咋辦?”

她端起桌上的一大碗綠豆湯,示意王鈺喝下去。

喝完才想起來,忙問:“你用的什麽油?”

王曦君:“蓖麻油。”

啊!

王鈺放下碗,奪門而出,“姐,你先睡,別等我了。”

糟了,剛才自己突發奇想,給張庚吃什麽“三屍腦神丹”。

竟然真的有毒。

這要讓常景潤知道了,還不得把自己噴死。

楚丞舟被飛奔而來的王鈺撞得摔倒在地,認清王鈺,他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加陰沉。

“王司域,你找死!”

“楚司使,不好了,要出人命了!”

他把那“三屍腦神丹”一事稍作解釋,楚丞舟也嚇了一跳。

兩人連夜再入開封府。

常景潤盯著兩個黑眼圈,哈欠連天。

他用手指點著王鈺的腦袋,“小夥子,你是不是跟本府犯衝啊?

但凡你摻和進來,這原本順利的案子,總會出些岔子!”

楚丞舟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冷冷地道:“出了人命,皇城司擔著。”

“哼!本府不稀罕!”

常景潤長袖一揚,氣得七竅生煙。

這時,雜役在門外喊道:“老爺,那人醒了。”

“去看看。”常景潤說完,先行大步跨出了屋外。

大夫看到幾人來,連忙匯報道:“人已無礙,隻是腸胃有些虛弱。

他說自己誤食什麽大補之物,看來是虛不受補所致。”

王鈺差點笑出聲來,楚丞舟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