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漕運主管韓夢南

開封府和皇城司的梁子,就這麽結下了。

楚丞舟收回卷宗,走出大理寺,頭也不回地往開封府走去。

王鈺看他這個親自撕人的架勢,怕他單槍匹馬吃虧,便一溜小跑地跟著。

韓浩追上來,對王鈺作揖,“方才多謝兄台仗義執言,在下韓浩韓夢南,不知道閣下尊姓大名?”

王鈺連忙回禮,“在下不才,皇城司親事官王司域。”

韓浩莞爾,這一笑讓王鈺想到故宮博物院的一副收藏畫。

宋代八相圖之一的韓琦。

也就是韓浩的爺爺。

圖中誇他:道貌溫然,如玉之清;神奇凜然,如水之澄。

這番讚美放在韓浩身上,也十分貼切。

“皇城司啊,是個好地方。”

韓琦攏袖,看向步履匆匆的楚丞舟,“那位便是楚司使了吧,久仰久仰。”

古人非得這麽客氣嘛,王司域無名小卒,一無所長,便誇讚他的上司替代。

王鈺寒暄道:“不知夢南兄在哪裏高就?”

韓浩歎氣道:“實不相瞞,昨日剛入三司。”

王鈺羨慕嫉妒恨,豎起大拇指道:“三司好啊,統管全國財政!”

韓浩訕然一笑,“三司下的轉運使司。”

王鈺略作思索,直咂舌:“漕司,油水足,還清閑!”

韓浩尷尬至極,“哎呀,司域兄。

說實話吧,我隻負責汴梁城內的水運綱船,上不得台麵。

昨天剛上任,與友人喝酒慶祝,這才不幸入了皇城司的網。”

韓浩見他一臉茫然,便拉了他一把,邊走邊道:“掌受納各地來京的綱運,說白了,負責接受船隻入京。”

噗哈哈,王鈺差點捧腹大笑。

還以為是什麽大官,說了半天,竟是物流部管接貨的。

“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王鈺故作姿態,讓韓浩臉麵通紅。

他自嘲一笑,溫和道:“司域兄機敏幽默,教人好想交往一番。”

交往?王鈺吃驚瞪目。

稍後才明白過來,他說的“交往”,就是做朋友了。

這時,一個頭戴青衣襆帽,身穿長褲短襖的中年男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他氣喘籲籲道:“韓大人,你怎麽還有空閑逛呢?又開打了!”

韓浩皺眉,正色道:“昨夜不是當麵協調好了,花石綱全部後退,先讓運糧船通行嗎?”

這男子雙手一攤,瞥了一眼王鈺,道:“這不,朱大人一到,又亂了嘛!”

“哼!幾塊破石頭,焉能與糧食相比!”

韓浩猛甩衣袖,拔腿就走,“走!帶我去看看!”

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赧然道:“司域兄,麻煩找上門,容我先失陪了,改日小聚。”

王鈺對花石綱和運糧船的衝突早有耳聞。

便道:“夢南兄,輕便。”

末了還不忘補了一句,“搞不定,別忘了皇城司還有我。”

這波存在感刷的,一點底氣都沒有。

除非這些船,有令皇城司立功的機會。

否則就算它們全都翻了,皇城司的大老爺們,也絕對不會插手。

此時楚丞舟早已不見蹤影,王鈺哎呀一聲,迅速往開封府跑去。

跨進後堂的便門時,他與人撞了滿懷。

“哪個不長眼的雜種,敢在這裏撒野,看老子不……”

邢捕頭被撞得人仰馬翻,邊掙紮起身邊口吐芬芳。

然後撿起滾到一旁的包袱,拉起仰躺在地的男孩,“沒傷著吧?”

正要繼續開罵,抬頭見王鈺叉腰望著他,瞬間陰轉晴。

“司域老弟,你風風火火,所謂何事?”

王鈺端詳著那個孩子,見他身著錦衣,臉上帶著超齡的成熟感。

便答非所問,“老哥,你怎麽還幹起拐帶孩童的勾當來了?”

邢捕頭為孩童挎好包袱,親自送到門外。

折回來後,才解釋道:“我老邢是那種人嗎?這孩子,哎,也是可憐!”

他站在門口,向遠處揮揮手。

繼續道:“今晨剛隨爺爺進城,他爺爺就被當做刺客抓走了。

常知府看他可憐,帶進來沐浴更衣,還給了他一些換洗衣物和銀兩。

聽說皇城司把人都放了。

這不,讓我送他出去呢!

哼!

都是你們皇城司幹的好事,你是沒見早上那架勢……”

王鈺打斷他,問:“你說什麽,他跟那個乞丐是一起的?”

“是呀,說是山東那邊遭了災,一路乞討過來的!”邢捕頭莫名其妙,“怎麽了?”

“要壞事!”王鈺話音未落,人像一陣風一樣,追了出去。

邢捕頭不明所以,愣了幾秒,邊喊邊往外跑,“你可不要胡來啊!”

今天天氣晴好,暖陽高照。

擁擠的汴梁城如一鍋沸騰的餃子,繁華地段,更是摩肩擦踵。

王鈺沿著禦街追至朱雀門,哪裏還能看到孩子的身影。

他向一旁的守兵亮出腰牌,迅速爬上城樓,在四通八達的路網中尋找。

累成鬥雞眼,也沒找到孩童的蛛絲馬跡。

就在他失望轉身時,突然被城外一座橋上的場景吸引。

那是一座木拱廊橋,橋下的汴河氣勢磅礴,呈西北東南走向貫穿京師。

橋麵兩旁長廊中行人如織,中間有轎輦,牛車和一小隊禁軍正在通過。

這橋,叫汴河虹橋,王鈺在《清明上河圖》中留意過。

這裏距離東水門隻有七公裏。

隨意掃過皇城司的方向,他突然發現皇城司,內城麗景門,以及外城的東水門,恰好都在汴河一線上。

水門,就是河水穿過城牆時,人為設置的關卡。

目的是控製綱船的進出。

昨夜東水門發生交通事故,導致水門一夜未關,所以才被刺客鑽了空子。

他順著汴河遠遠望去,果然看到烏泱泱一群人。

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從兩撥人馬的互動來看,戰況十分膠著。

王鈺悻悻走下城樓,還沒站穩,就被邢捕頭一把抓住,“你跑哪裏去了?”

他這才想起來,原本是要去開封府,給楚丞舟呐喊助威的。

“走走走,去開封府!”王鈺甩開他,迫不及待。

“你去作甚?楚司使早走了。”

邢捕頭詭笑道:“懂了,要工錢是不是?不用麻煩了,我親眼看見,常知府拜托楚丞舟代為轉交!”

王鈺腮肉跳動不止,錢袋子到了那人手裏,他還能吐出來?

突然間,一隊鎧甲禁軍從內城走出,隊伍齊喊,“回避,回避!”

他們手中的鐵蒺藜和蒜頭鐵骨朵,讓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