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打蛇打七寸

殿前司都虞侯威風凜凜,看到邢捕頭,還伸手打了個招呼,“老邢,忙啥嘞?”

邢捕頭恭維道:“瞎忙!倒是你們,這要去哪裏耍威風?”

那人抬手一指東水門方向,“前頭。有人打架。”

目送他們走遠,王鈺立刻想到,這打架,肯定正是韓浩要處理的事。

邢捕頭要回開封府,兩人道別後,王鈺便往東水門走去。

沒想到,站在城樓上,舉目既望的一段路,足足大半個時辰才到。

王鈺擠過人群,才發現殿前司的百人已經分散開,將事故發生的河岸圍了起來,不準百姓近前。

韓浩焦頭爛額,正與一身穿朱紅色大氅的中年人,爭論著什麽。

王鈺向身邊人打聽道:“勞駕,這裏發生何事?”

那人嘲諷道:“狗咬狗唄!不過這個年輕人真不賴,敢跟那個禍害叫板!”

“禍害?”王鈺不解。

“萬歲山聽過吧?

那紅色衣服便是搜刮百姓,堆山造園的大禍害!

我妻弟便是為他所害,我恨不得剝了他的皮。”

那人啐了一口,繼續罵道:“姓朱的畜生,不是淹死,早晚也得被人砍死!”

王鈺心想,在這汴梁,有誰比楚丞舟還招人恨?

姓朱的,朱勔?

也隻有他了!

這個借著花石綱討好官家,大肆斂財的奸臣,最後的確是被人斬首而死。

方臘起義正是以“誅殺朱勔”為名爆發的。

王鈺也學那人呸了一口,“畜牲!得給他點教訓。”

說完,他鑽出人群,往河邊走去。

“小兄弟,唉,你回來,快回來!他們都是一夥的,你幹不過他們的!”

看著王鈺義無反顧,那人又驚又急,但是又不敢上前,隻原地跺腳。

奸臣這種物種,人人得而誅之,王鈺真沒什麽好怕的。

更何況,韓浩此時完全占據下風,被朱勔連連推了好幾下,都沒有還手。

朱勔身後的隨從更是蠢蠢欲動,恨不得把韓浩丟河裏。

王鈺從兩名禁軍中間直接走了過去,正要開口說話,卻被人騰空架起,拖了回來。

禁軍把他狠狠地丟在地上,刺出鐵蒺藜,毫不留情地戳向王鈺的鼻尖。

“閑雜人等,一律退後!”

剛才與他閑談的人,見狀把他扶起來,“小兄弟,咱們小老百姓,主持不了正義的,算了算了!”

王鈺擦著嘴角,往身後擁擠的人群看了一眼。

隻見人們臉上有的淡漠,有的仇怨,更多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看熱鬧姿態。

韓浩此時已經被推倒在地,朱勔大聲嗬斥道:“小小司漕,竟敢阻攔花石綱,你有幾個腦袋?”

韓浩不卑不亢,“糧船先行,歲貢次之,花石綱排在最後!此番衝突,糧船先過,是規矩!”

“我去你的規矩!”

朱勔麵露狠色,抬腳就要踹過來。

沒想到,這一腳踹空,他左膝跪地,右腿劈叉,哎吆一聲就坐在了地上。

人群中爆發出叫好聲,還有人帶頭鼓掌。

禁軍也都沒人看清王鈺什麽時候跑進去,還把韓浩扶起來,拉到兩米之外的。

在都虞侯的示意下,正要上前阻止。

卻見王鈺手持皇城司腰牌,高聲叫道:“皇城司協助韓大人,處理水運事故,誰敢插手?”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朱勔這一劈腿,傷的不輕,很可能造成了胯骨移位。

他被人攙扶著,右腿不敢著地,疼得哎吆哎吆直叫喚。

看熱鬧的人們卻爽到了極點。

韓浩感激地小聲致謝,狐疑道:“司域兄怎麽來了?”

“皇城司,不就是管閑事的嘛!”王鈺收起腰牌,嬉皮笑臉道,“你要是傷了,誰請我喝酒?”

韓浩啞然失笑,朝王鈺點點頭,來到朱勔麵前。

鄭重施禮道:“朱大人,還請下令,將花石船隻後退吧!

糧倉就在不遠處,糧食需要盡快處理入倉,不然後果很嚴重。

這損失,你我都擔待不起。”

朱勔失了麵子,此時更是一步不讓,怒道:“萬歲山的山石,何其貴重,豈是那仨瓜倆棗可比。

你這小芝麻官,姓甚名誰,還不速速道來。

等著我稟明官家,摘掉你的烏紗帽吧!”

韓浩麵帶微笑,坦然道:“在下漕司韓浩韓夢南,有勞朱大人費心了!”

人群中突然唏噓聲四起,“不是吧,他是韓琦韓老之後啊!”

“韓世滿門棟梁,代代人才輩出,官家不會不知道的!”

“韓大人,我們支持你!”

“我們支持你!”

……

朱勔和他的隨從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這樣,一時進退兩難。

同意吧,顏麵何存?

不同意吧,還不知道被這些“臭嘴”編排成什麽故事。

這文人,筆杆子最怕沒料了。

幾年前,他因為向當今聖上進獻三株奇異的黃楊而受到賞識。

第二日,瓦子裏就唱起了《黃楊訟》。

暗諷自己隻懂旁門左道,嚇得他害怕被撤職,連夜離開汴梁,去了蘇州走馬上任。

這次好不容易回來,想討個封賞,卻遇上這等觸黴頭的事。

王鈺見韓浩俯身不起,仍然得不到回應。

便徑直走過去,把他拉到身後,劈頭蓋臉問道:“敢問朱大人,童太尉近來可好啊?”

“你你你……是什麽人?”

朱勔可不記得自己在皇城司有關係。

王鈺眉毛一挑,步步向前。

湊到他耳邊道:“我有個鄉下親戚,少不更事,被主家鞭打差點致殘。

後來甘願犧牲後庭,專心伺候遊方老道,名氣大盛。

可是大字不識一個,做不了官。

我聽說你與童太尉相熟,搞個軍籍,易如反掌。

可否勞煩朱大人幫忙引薦引薦?”

朱勔聽到最後,氣得口眼歪斜,渾身顫抖,一屁股坐到地上。

“黃毛小兒,竟然羞辱於我,我,我,我……”

王鈺伸出手,卻被拂袖**開。

他直起身,後退幾步,故意抬高嗓門道:“朱大人,考慮下吧!我給錢的!”

朱勔目眥欲裂,盯著王鈺,“皇城司的人,好!我就住了!”

然後下令道:“花石船,後退!讓出水道,讓糧船先過!”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

圍觀群眾吹著口哨,大聲喝彩。

王鈺不介意自己成為談資,主動來打招呼者,他都笑臉相迎。

韓浩當夜就請他去了酒館,“望司域兄見諒,等薪俸下來,再帶你去嚐嚐白樊樓的眉壽!”

“那這頓算我的!”王鈺摸了摸腰間,底氣十足。

酒過三巡,韓浩一臉好奇道:“你與那朱勔說了什麽,讓妥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