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審了個寂寞

如果刺客也知道汴梁水門的突發事故,他完全可以通過汴河進城。

待任務完成後,再由汴河迅速出城。

等五更三點宵禁解除,城門大開,他再喬裝改扮一番,光明正大進城。

這樣一來,既可以免去自己的嫌疑,又可以打探消息,盯緊獒犬殺人案的進展。

王鈺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會一會這位“無名”了。

皇城司有偵查,緝捕,審訊,收監甚至處決罪犯的權力,這六十八人雖關押在大理寺,卻隻能等皇城司出麵來處置。

參與審訊的人,都來自親事官的第六組。

主審人是楚丞舟,另外兩人,王鈺並不認識。

為了參與進來,王鈺狠心掏出一個錢袋子,楚丞舟才鬆了口。

掂著滿滿一袋銅錢,楚丞舟慢斯條理道:

“如果真如你所料,刺客就在這六十八人中,你的出現無異於自暴身份!你可想清楚了?”

王鈺要利用的,恰恰就是自己。

隻是他不會蠢到,與嫌疑人直接麵對麵,他想,遠遠辨別總是可行的。

但是等他到了大理寺,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大理寺中的監房小如雞卵,別說透明的單向透視玻璃了,就連最基本的隔間都沒有。

所謂的審訊室,也跟皇城司的戒律房沒什麽區別。

非得說出點什麽不一樣的,那便是大理寺的刑具更溫和些。

進入大理寺後,楚丞舟看他嘴角抽搐,便不屑地冷哼道:“怎麽,怕了!臨陣脫逃,錢款一概不退。”

王鈺昂首挺胸道:“怕什麽怕!如果刺客真是他,就地處決,永絕後患!”

“死鴨子嘴硬!”

楚丞舟丟下一句話,徑自坐到了主審位置上。

王鈺的職責很簡單,就是站在他身後,暗中進行人臉識別。

楚丞舟掏出一摞皺巴巴的卷宗,頭也不抬地道:“這些女性,統統放回去!”

接著,他又遞出一摞卷宗:“身高不足六尺的男性,放走!”

然後,他舉著幾張卷宗,鄭重道:“這三人,全部帶過來。”

“還有這些人,無需提審,不過讓他們務必從此門前走過去!”

他條理清晰地做出安排。

大理寺負責對接的人員伸手接過,一一看過後遞了下去,並吩咐屬下盡快辦理。

一陣喧囂過後,三人被獄吏帶了進來。

王鈺粗略一看,登時傻了眼。

這三位要能翻窗殺人,他餘生可以倒立行走。

第一位個頭最高,身材橫闊,就皇城司安全屋那窗戶,兩倍大也不夠他鑽的。

卷宗上卻寫著:十六歲,麵相憨厚,個頭略高,身材微壯。

真不知道這是孩子母親的認知,還是執筆人經過二次加工後的形象。

第二位身高約莫六尺,寬肩窄腰,貌若好女。

一襲山水墨畫白衣,襯得他風流無雙。

丹鳳眼望向楚丞舟時,微微一怔,旋即羞澀地把頭低了下去。

王鈺不禁皺眉,暗道,這位男美人隻怕是夜夜等著有人上門“殺”他吧。

第三位,也就是卷宗中的五十九號——韓浩。

身高約八尺,衣著樸素但很整潔,身材勻稱,長發攏在腦後,幾縷碎發遮在額前。

看人時下巴微抬,一身正氣,修養不俗。

楚丞舟聽到身後的唉聲歎氣,便知道,這三人都不是。

不過他心有疑慮,便指著韓浩,大惑不解道:“韓浩?你乞討而來……”

“我,乞討?”

韓浩噗嗤一笑,娓娓道來,“我本安陽人士,如今定居汴梁。

昨夜不過是會友人晚歸,才被皇城司誤抓,何來乞討一說?”

聞言,四人同時一愣,就連大理寺的人,也是萬分不解。

皇城司關押的人,大理寺隻管禁錮,至於身份涉案情由一概不問。

此翩翩公子被誤作乞丐,他也覺得匪夷所思。

但念及是皇城司所為,他瞬間釋然。

畢竟皇城司做事,向來毫無章法,他們手中的嫌疑人能否脫罪,是否有罪,全憑審官的心情。

韓浩以為眾人不信,便解釋道:“諸位若是不信,我韓家族譜盡可查尋,我父韓忠彥,祖父乃韓琦……”

王鈺吃驚不小,脫口而出道:“韓琦韓宰相,相三朝,立二帝,乃我大宋之中流砥柱!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韓老也曾擔任過開封府推官。”

楚丞舟皺眉不悅,眼見此次審問一場烏龍,傳揚出去皇城司又要再添罪惡,他可高興不起來。

王鈺橫生枝節不說,似乎壓根沒把這當回事。

韓浩拱手施禮:“小官爺博聞強識,令夢南佩服!”

大理寺一小吏急匆匆跑進來,附在同僚耳邊,嘀咕了幾句,便悄聲退下了。

這大理寺人何官何職,王鈺也搞不清楚。

他看了一眼韓浩,走到楚丞舟身前,眼神頗為急切。

楚丞舟探過身去,聽完他的話,一拳打在桌案上,半晌不語。

王鈺卻心知肚明,韓家是大宋世家,為官者眾。

前有三朝元老韓琦,後有南宋權相韓侂胄。

毫不誇張的說,韓家是培養國家棟梁的搖籃。

眼前這位氣定神閑的韓浩韓夢南,誤入皇城司魔爪,還被開封府的卷宗誤作刺客,令人貽笑大方。

楚丞舟可不認為自己有錯,卷宗疑雲是王鈺先指出來的。

他轉頭,怒目而視。

王鈺抿唇點頭,示意他淡定。

就在這時,十幾人在獄吏的驅趕下,緩緩從門前經過。

審訊室裏安靜下來。

王鈺盯著門外,看著高矮不同,衣著各異的男子,心中打起了鼓。

如果這裏麵再沒有,那真是自己弄錯了。

最後一人走過時,王鈺呆住了,他迅速來到門口,想近距離辨別。

恰好這時,那人也扭過頭來看他。

額上的傷疤赫然入目。

王鈺舒了一口氣,就說嘛,作為九年義務教育的豐碩果實之一,他怎麽會犯低級錯誤。

刺客腳步微頓,死魚般的眼中突然有了光。

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隨後被獄吏推了一把,“都給老子快點,別磨磨嘰嘰的!”

楚丞舟站在他身側,盯著那人的背影,一臉審視,“是他?”

王鈺搖搖頭,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