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月下女子
簡短的一句話，落入獨眼大漢耳中卻如同一座大山，瞬間壓在了他的心頭，伴隨著額頭的冷汗冒出，大漢連忙否認：“不不不……”
“那就放他們走。”
葉斐聲音平淡，像是閑言細語，隻有獨眼大漢感覺到了心悸的殺伐氣。
他連忙揮手道：“放，放！放他們走！”
矮子等一眾劫匪臉色不善，但聽到大哥的命令，還是讓開了道路。
“大哥，這盤纏給了他們便是，我不能連累你……”少年費力的拄著馬車爬起身來，滿含歉意的說道。
葉斐是為了他才出手的，他要是走了，黑風寨絕對不會放過葉斐，而跟黑風寨結梁子，那跟找死沒什麽兩樣，他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小丫頭雖然嚇得小臉煞白，但還是將包袱拿了出來，小聲道：“盤纏給你們，你們別傷害大哥哥。”
聽到這話，葉斐皺了皺眉頭，低聲嗬斥道：“不用擔心我，趕緊離開這。”
“可是……”
“沒有可是，你們留在這隻能是累贅！”
不給少年再開口的機會，葉斐立刻指著前方喝道，“不想讓你身後的小丫頭死在這，就趕緊帶著她走！”
“多謝恩公！”少年咬了咬牙，沒再多說什麽，強忍著疼痛驅馬離開。
見到兩人離開，葉斐這才鬆了口氣，他最煩這些讀書人婆婆媽媽，即便把盤纏留下了，這些劫匪也不會善罷甘休。
梁子已經結下了，想要解梁子，隻有兩個辦法。
要麽讓這些劫匪打死，要麽把這些劫匪打死，或者打到他們不敢再報複。
馬車漸行漸遠，直到再看不見半點影子，葉斐這才看向獨眼大漢，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你肯定很不忿，但我勸你一句，別再找他們的麻煩。”
“功大欺理，我的功比你大，不過你放了他們兩人，我不殺你。”
葉斐抬手一按，長劍歸鞘，而獨眼大漢被劍鞘打落馬下，他沒有停留，雙腿一夾馬兒直接越過眾馬匪狂奔而去。
“大哥！”
“追！”
眾馬匪立刻就要去追葉斐，但還沒等他們動身，落地的獨眼大漢便喝道：“行了，別追了！”
“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大哥，這事難道就這麽算了？！”矮子走到近前，臉色比吃了蒼蠅還難看，“我們黑風寨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
獨眼大漢冷哼了一聲，用手揉了揉喉嚨，冷聲說道：“天色不早了，他們肯定會在蓮城過夜，給二當家的傳信，等老二來了，再對付他們也不遲！”
……
一路狂奔，直到馬車遠遠的出現在眼簾中，葉斐才放緩了速度，轉頭朝身後望去，見那些馬匪沒有追來，他這才鬆了口氣。
殺那些馬匪不難，但葉斐不想再背殺孽，路遇不平事一劍斬之看似瀟灑，實際心裏卻要飽受折磨，並非是什麽人都能做到的。
或許是看到了後麵的葉斐，馬車逐漸停了下來，哪怕後背鮮血淋漓，少年依舊固執的從馬車上跳下，對著葉斐抱拳道：“多謝大哥救命之恩！”
“在下孟浩，字子川，大庸武陵人，此去長安是為秋闈會試，日後若有用得上小弟之處，大哥盡管開口，小弟百死不辭！”
“大哥哥，謝謝你救了我們。”小丫頭坐在馬車上怯生生的說道。
葉斐歎了口氣，下馬將孟浩扶到馬車上，這才說道：“你無需多想，我隻是不忍看小丫頭遭在那群劫匪手中。”
“前麵距離蓮城不遠，趕快去城中尋個郎中瞧瞧。”
說完他又看向小丫頭，揉了揉小丫頭的頭發，笑道，“可愛的小丫頭，你很像我……很像我一名故人，快走吧，照顧好你家少爺。”
“謝謝大哥哥。”
“大哥哥也是要往這邊走嗎？”
小丫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又可愛，她很懂事，一直在說著謝謝。
看著小丫頭的模樣，葉斐不禁有些恍惚，腦海中浮現婉兒小時候的模樣，這小丫頭雖然長得不像婉兒，但那雙大眼睛，卻是一樣的天真可愛。
看到葉斐點頭，小丫頭趕忙說道：“那大哥哥我們走吧。”
說完又縮了縮頭，有些緊張的看著葉斐，生怕他會拒絕，看著天真可愛的小丫頭，葉斐實在生不出拒絕的念頭，於是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馬車與白馬並駕齊驅，三人走的並不快，等看到蓮城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主仆二人都很健談，很快就跟葉斐熟絡了起來，彼此談天說地，驅散了之前緊張的情緒。而在交談中葉斐發現，兩人的觀念與普通人很是不同。
尤其是孟浩，他會很有誌氣的說著自己的目標，也會憤慨的談論當今世道，甚至還幫剛剛打劫過他的黑風寨說話，按他的話說，若是太平世道，誰又願意落草為寇，整日殺人放火呢，不過是被逼的沒辦法了。
對此葉斐沒有答話，隻是笑著搖了搖頭，像孟浩這樣的人，與世俗不同，於世俗不容。
到了蓮城，葉斐將兩人送去醫館，又在醫館附近找客棧住了下來。
蓮城已經靠近湘地中心，再往前過了星城，再往前就是湘地最後一座城池，有著“洞庭天下水，嶽陽天下樓”之美譽的陵城。而過了陵城，就可以順著官道往西北方向直奔關中。
夜色降臨，葉斐與主仆二人對坐一家小酒館中。
敷了草藥的孟浩被大夫千叮嚀萬囑咐不可飲酒，坐在小酒館裏先是給葉斐倒上一碗酒，隨後又很自覺的給自己倒了一碗，這才笑著對嘮叨不停的小丫頭說道：“今日我跟葉大哥相遇，實乃緣分，當浮一大白！”
“葉大哥，大恩不言謝，小弟敬你一碗。”說完，孟浩直接端起碗一飲而盡。
黃酒濃烈的酒香讓他忍不住咂著舌頭，連忙夾了兩塊醬牛肉塞進嘴裏，葉斐見狀哈哈大笑著同樣端起碗一口喝幹。
“豪爽！”孟浩也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都不是扭捏的人，很快就兩壇酒下肚，要說這小酒館的酒也是貨真價實，即便以葉斐的酒量，此刻也不禁有了七分醉意。
就在兩人半夢半醒之間，葉斐忽然聽到了馬兒不安的嘶鳴，他心中一緊，猛地驚醒朝酒館外看去，一道身影自半空中顫顫巍巍，最終斜斜墜向地麵。
月光下，一名渾身是血的女子掙紮著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朝前方跑去，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身影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皎潔的月色披在女子身上，白裙上透著點點暗紅，血液不斷從其腹部滲出，順著裙擺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葉斐猛地握住了身邊的長劍，臉色一凝，快速起身朝門口走去。
女子像是受了重傷，蒼白的臉上流露著生的渴望，隻是她已邁不動腳步，雙腿越來越沉重，直到最後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纖細的手指抓著地麵，卻沒辦法讓身子往前挪動分毫。
“少俠！”看到葉斐朝外走去，酒館掌櫃的連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口，低聲道，“別出去，這事咱們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