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論心

李帆原本陷入了對之前離州一役的回憶當中,後背卻突然傳來一陣錐心的痛感,讓猝不及防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他咧著嘴回頭一看,卻發現巧兒此時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對不起,少爺,把您弄疼了。”

李帆笑道:“傻丫頭,你怎麽好好地哭了啊,我也沒想責怪你啊,哭什麽?”

巧兒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少爺,我不是因為這個哭的,隻是看到您背後的傷口,一想到您不知道曆經多少次死裏逃生,我就心疼,忍不住就……”

李帆拉住巧兒的小手,忍不住悄悄揉捏了一番後,開口安慰道:“傻丫頭,都過去了,有什麽好傷心的,你呀,就是太多愁善感了,記住了,以後不許再因為這件事情哭鼻子了,不然我可要生氣了!”

“嗯嗯,巧兒以後,以後就不哭鼻子了。”興許是被李帆緊緊握著了手,哭紅雙眼的巧兒,略顯羞澀地點頭答應。

“少爺,剛才弄疼你了吧,巧兒給您吹一下,就不疼了!”巧兒抽回了手,擦了擦眼淚,柔聲開口。

李帆一愣,隨後問道:“吹?吹哪裏?”

巧兒疑惑說道:“當然是您後背的傷口呀,那還能是哪裏?”

“咳咳,沒什麽。”

李帆感受著後背傳來了一陣陣略帶著溫濕的氣息,噴在傷口,癢癢的,惹得他有些心猿意馬。想想巧兒,不知不覺已經小荷才露尖尖角,出落得嬌俏可愛了,若是再過幾年,不知道得迷倒多少青年才子。

忽然,李帆耳邊傳來一陣耳語,“少爺,舒服些了麽?”

李帆一個激靈,趕緊收斂心神,隻見巧兒湊在耳邊,一副乖巧模樣等著他開口,他隻能無奈笑道:“舒服,謝謝巧兒。”

他心中暗怕,豈止是舒服,這一聲耳語,險些讓他著了道,若不是渾身是傷,是否把持得住還未可知。

聽到李帆的回答,巧兒展顏一笑,“少爺舒服就好……”

李帆聽聞,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巧兒,時候也不早了,你也趕快回去休息吧,我有些乏了。”

“是,那奴婢先告退了。”巧兒懂事說道。

李帆歎了一口氣說道:“巧兒,我說過多少次了,不用在我麵前稱自己是奴婢了,你怎麽總是不聽呢。”

巧兒搖頭說道:“不行的少爺,這是規矩……”

不等巧兒說完,李帆揮手打斷道:“在這裏,我的規矩,就是規矩。你要聽話,知道了麽,巧兒?”

巧兒點點頭,笑道:“知道了,少爺。那您好好休息!”

讓巧兒回去休息後,李帆也躺到**,嘴角揚起笑意,這樣的生活,美哉,美哉。

就在這樣優哉遊哉的快活日子下,李帆度過一天又一天,雖然言真清也一天又一天地來到李家,為他上課。

言真清此時坐在李帆麵前,手捧茶杯輕輕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後,說道:“李帆,眼看著秋闈就要到了,你這般姿態,怕是到時候很難考取功名啊。”

躺在坐席上的李帆頭也不抬,懶洋洋說道:“先生,考不過就考不過唄,反正我李家家大業大的,還養不活我不成?”

言真清苦笑著搖搖頭說道:“你小子倒是想樂得逍遙,隻可惜你大伯可不願意讓你這樣下去,昨日下課後,我與你大伯閑聊,他再次拜托我,讓我對你的學業嚴苛多一些,讓你考取功名,和祝家丫頭成婚,了卻他一樁心願。”

李帆緩緩坐起身,歎了一口氣說道:“大伯真是瞎操心,難不成我除了祝長纓,就娶不到個暖床的婆娘了麽?憑我這般長相,混個駙馬當當都不為過啊!”

言真清幹咳兩聲說道:“李帆,此等以下犯上之言,以後千萬不要隨便提起,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你可就要遭殃了。”

李帆嘿嘿笑道:“我當然知道,所以隻敢在言老麵前說這些,在別人麵前是萬萬不敢亂說的。”

“你知道便好。不過,你大伯所托之事,我已應承,所以,今後我會每日都給你上課,直到秋闈前一天。”

李帆傻眼,每天都要上課?

“先生,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言真清搖了搖頭,毋庸置疑地說道:“給你中午休息的時間,就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你此次秋闈若是不能考取功名,被皇上廢了婚約,到時候你成了笑話,追悔為何不多學一些時,便為時已晚了。”

李帆攤手無奈說道:“言老您這話說的,我現在的名聲都已經是臭名遠揚,就算秋闈考不到功名,被廢除婚約,也不過是小事一樁,該笑話我的人,也不會到那一刻才笑話。”

言真清歎了一口氣說道:“你這小子,年紀輕輕便無欲無求,人不要臉樹不要皮的,真不知道該佩服你還是說你扶不上牆好。”

李帆笑了笑,沒有說話。

見李帆不說話,言真清說道:“不過,就算你不為了你自己,也要為了你大伯,在秋闈中盡力而為,考取一個功名,人活一世,不能全為了自己。”

李帆眼簾微垂,沉吟片刻後抬頭笑道:“言老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李帆若還不知趣,那確實是有些對不住我大伯他老人家。來吧,我已經準備好經受今天的拷打了!”

言真清佯裝出有些惱怒道:“拷打,哪來的拷打?!平日別人求著我上課,你小子倒好,還要我哄著你上課!”

李帆哈哈一笑,“言老莫要生氣,隻是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您說,讀書人讀了一輩子書,到頭來圖個啥呢?”

言真清不假思索,笑道:“我是怎麽教你的,讀書人讀書,自然是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這跟背核心價值觀有何區別……”李帆小聲說道。

“方才你在嘀咕些什麽?”

李帆搖頭,“沒什麽。”

言真清說道:“我見你似乎很是不以為意,那敢問李帆李大才子,有何高見?”

李帆訕笑道:“李大才子著實不敢當,也沒什麽高見,言老您繼續上課!”

言真清眼皮子跳了跳,“你分明就是肚子裏藏著話沒說出口,今日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看你方才的表情,似乎心中有自己的想法,那你說讀書人讀書是為了什麽?”

李帆見言真清緊追不舍的逼問,隻能說出心中所想,“讀書人讀書,說白了還不是為了功名利祿,榮華富貴。”

“一派胡言!”言真清有些惱怒。

李帆絲毫不意外言真清會生氣,但還是自顧自說道:“大話誰都會說,但目前來看,嬴朝讀書人的確是為了功名利祿而去為了讀書而讀書。卻忘記了讀書人的本心,應該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言真清如遭雷擊,他喃喃自語,“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他神色複雜地看向李帆,說道:“大道至簡,書生之所求,竟被你三言兩語道破。可歎我言真清苦讀寒窗數十年,如今八十老翁,卻還不如你一個小娃娃通透。”

李帆撓撓頭說道:“言老莫要妄自菲薄,您滿腹經綸,又豈是我能比的,我不過是胡言亂語罷了。”

言真清歎氣說道:“你小子不用安慰我了,我現在一度懷疑,我還有沒有這個資格來教導你,你給我帶來的震驚,實在是太多了。今天,便下課了,你去玩吧!”

李帆喜出望外,笑道:“那真是謝過言老,我就先去遛鳥了!”

言真清也站起身,背著雙手,歎氣道:“媽的,讀了一輩子書,讀到狗身上去了……”

若是李帆在場,一定驚掉下巴,慈眉善目的言真清,竟然爆了粗口,而這一切卻是因為他的一句無心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