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私生女

事情是這樣子的。

莫聽瀾這幾天有點水逆,說得好好的一個廣告,在簽約前一天,廣告商竟然用“模特形象不符合產品特色”的理由,把他給踹了,也不知道一個汽水公司有什麽產品特色。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不用穿著綠得發光的緊身塑形衣,在鏡頭麵前尬舞了。

但緊接著,他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一個挺屍的小角色,又讓人給截和了,截和那人聽說跟製片方有點關係,貌似是製片主任的小舅子。

這年頭,連屍體都有人搶著演。

經紀人董申勸他看開點,在家休息幾天,沒事兒別多想,為了開解他,更是豪氣幹雲地灌了兩斤小二鍋頭,直接把自己灌倒在菜盤子裏,糊了滿臉的花生皮,最後還是他給董申叫的代駕。

其實董申多慮了,莫聽瀾自認沒什麽看不開的,他要是看不開,早在頭幾年就退圈了,可現在他不還在娛樂圈這口爛泥潭裏蹦躂著,當著他的十八線小糊星嗎?

看得很開的莫聽瀾把董申從燒烤店送走之後,自己也叫了個代駕,回到家,聞到自己身上的煙酒味,頓時嫌棄不已,決定泡個澡。

事情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

正當他把浴缸裏的水放好,衣服也脫好,渾身上下光溜一片隻剩條褲衩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水花四濺的聲音。

他撞了邪一樣地扭頭,正好和浴缸裏的女人看了個對眼。

女人有著一頭淩亂的長發,用一根布條鬆鬆垮垮地束著,因為掉進水裏,頭發漂在水麵上,就像烏賊的觸須。

她身上穿著鵝黃色長裙,莫聽瀾說不清楚具體的樣式,總之是件漢服,沾了水,裙子緊緊貼在身體上,而她一張巴掌小臉,臉上嵌著一雙杏仁狀的大眼,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他,神情中透著戒備和緊張。

莫聽瀾和她四目相對,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喜憂參半。

喜的是他都糊成這樣了,居然還有“私生飯”追到他家裏;憂的是這個“私生飯”未免太奔放,第一次見麵就泡在了他的浴缸裏,他都不知道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然而,事情的轉折就是這麽突兀且離奇,就在莫聽瀾七手八腳套上浴袍的時候,女人說話了。

她說的第一句話是——

“放肆!”

三十分鍾後,莫聽瀾和私生飯在客廳進行了一場驢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大概搞清楚了她的來頭。

精神病院裏跑出來的。

因為她說自己是公主,家裏有皇位繼承的那種。

一位要當女皇的公主。

華國上下五千年曆史,就出了一位女皇帝,莫聽瀾還特地問了她的姓氏。這位女士還沒穿著龍袍呢,皇帝架子倒是擺了個十成十,杏仁大眼朝莫聽瀾淡淡一瞟,問他:“大晁國姓,你難道不清楚嗎?”

華國上下五千年,就沒一個叫“晁”的朝代。

所以莫聽瀾一句話回敬回去:“你當我沒學過曆史嗎?”

女神經病沒話說了,隻好凶巴巴地瞪著他。

莫聽瀾聳了聳肩,不把她這點兒戰鬥力放在眼裏,準備找個人送她去警局,但看到她那一身濕漉漉的樣子,還是決定先讓她換身衣服再去。

他找了一套自己沒穿過的衣服,帶她走進盥洗室。公主殿下雖然竭力裝出一副見過世麵的樣子,但那微微睜大的眼睛,以及東張西望的動作,還是透出了一股鄉巴佬進城的氣息。

莫聽瀾在心底吐槽,又眼疾手快地攔住想去馬桶洗手的她。

“別!這不是洗手的地兒,不!也不能喝!那是上廁所……出恭,出恭你懂嗎?”

公主殿下點了點頭,但臉上的表情還是很茫然,大概是不明白這玩意兒到底怎麽用。

莫聽瀾隻好給她講解了一遍,又親自示範了怎麽按抽水鍵。

看她一臉髒汙,頭發和裙子上也沾滿灰塵,甚至還有來源不明的血跡,莫聽瀾歎了口氣,問她:“要洗澡嗎?”

公主殿下點了點頭,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瞅著他,在等著他介紹。

莫聽瀾沉默半晌,走到了淋浴器旁邊。

“這是洗澡用的,熱水往這邊擰,那邊是涼水,這是洗發液……就是洗頭用的,這是洗身體用的,這個是洗麵奶,就是洗臉用的,搓幾下,搓出泡沫後,再用水衝掉就……”

莫聽瀾回過頭,險些驚掉了下巴。

“你這是做什麽!”

公主殿下衝他伸平胳膊,一臉理所當然。

“替本宮寬衣。”

“……”

莫聽瀾深吸了一口氣,擺出自己最真誠的表情。

“這位殿下,我真的不是你的太監。”

公主殿下歪了歪頭,認真打量了他幾眼,然後肯定地說:“你是,你跟小蘭子長得一模一樣。”

莫聽瀾:“……”

小蘭子什麽的,絕對是巧合!她該不是故意耍他吧?哪有掉進他家,他還正好是她貼身太監的事情?

話又說回來,她到底是怎麽進到他家的?

莫聽瀾一頭霧水,仔細想想,她好像真是從天而降,掉進浴缸裏的,難道這世上真有穿越這回事兒?

莫聽瀾咂摸了片刻,又猛地反應過來,這不瞎扯淡嗎?看來神經病的腦回路太傳染人了,連他堅定的唯物主義立場都動搖了三秒。

這一回神,就發現公主殿下看他久久不來伺候,竟然開始自己脫起了衣服,就這會兒,剛好可以看見她胸脯一小塊白嫩的肌膚。

莫聽瀾一個激靈,差點兒原地躥個三尺高,趕緊三步並兩步地跑出去了,然後把門重重一摔,衝裏麵喊:“以後洗澡記得關門啊。”

話出口才覺得不對。

以後?什麽以後?他和這神經病才沒以後呢,等她洗完澡就把她拉警局去,沒準兒她家裏人也正在找。

想到這兒,莫聽瀾拿過桌子上的手機,給董申打去電話。

打一遍沒人接,他又打了第二遍,電話嘟了半天,才終於被接起了。

“喂?”董申的聲音有氣無力。

莫聽瀾立即道:“老董,你聽我說,我今兒洗澡,浴缸裏掉進來一女的,非說她是個公主,你能不能——”

“嘟嘟嘟……”

電話掛了。

莫聽瀾詫異地拿開手機,看了看,又撥了過去,這下電話很快被接起。

“我還沒說完呢,你怎麽就掛了?”他抱怨道。

董申語氣平平:“那麻煩您說點兒陽間話吧,我頭還暈著呢,老子都說了別白的啤的混著喝,你還一個勁兒地勸,成心的吧你?”

自己要當“知心姐姐”,關他什麽事兒了?

他不想同董申掰扯這些,再過一會兒,裏頭那位公主就該沐浴完了。

他三言兩語說明打電話的來意。

董申聽得頭更暈了。

“什麽玩意兒?莫聽瀾你是不是喝多了,洗個澡都能洗出幻覺?”

“真不是!”莫聽瀾無語極了,“人就在浴室洗澡呢,用不用我給你聽水聲?”

說完他跑到浴室門邊,把手機貼在門上貼了一會兒,沒好氣地說:“你快點過來,幫我把人送警局去!”

“你自己送啊,大爺,我醉著酒呢。”

“我去送?”莫聽瀾皺了皺眉,“萬一被狗仔拍到了怎麽辦?到時候說我隱婚,有個私生女,我怎麽解釋?”

其實公主殿下看著年齡也沒那麽小,別人不至於眼瞎到把她認成他的私生女,他隻是為了嚇董申一通。

不料董申卻不上他的當,打了個哈欠,才說:“你看看這都幾點了?狗仔不睡覺的?而且你放心吧,你還當你是當年掃地大媽都能認出來的水平啊?現在的你,就算當街裸奔,也沒人去拍的。”

“……”

是誰晚上喝酒的時候還勸他“看開點,是金子總會發光”“就你這模樣身段,不火天理難容”的?

“知心姐姐”的人設崩得太徹底了,友誼的巨輪說翻就翻。

莫聽瀾立刻撂了電話,並打算明天就找董申要回代駕費。

正好公主殿下也洗完澡了,浴室門被敲了一聲,可以看到磨砂玻璃後站了個嬌小的人影。

她應該穿衣服了吧?不會又伸直了胳膊打算讓他幫她“寬衣”吧?不帶這麽考驗人的。

莫聽瀾屏了口氣,心髒跳到嗓子眼兒,握住門把,拉開一條小縫兒——

還好,穿著衣服。

他把門打開,公主殿下就在門口仰頭看著他,衣服也穿對了,就是對她來說有點兒長,他一件正經圓領T恤,快給她穿成一字領了,露出她羊脂玉般的肩頸和一對鎖骨。

一副洗衣板身材居然還有鎖骨,莫聽瀾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除此之外,衣袖也長了,被她挽了好幾截,露在外麵的手腕子細得就像骷髏架子外裹了層皮。

莫聽瀾不經意地皺了皺眉,精神病院這是不給飯吃嗎?

公主殿下兩手拽著褲頭,有些不滿地問:“可有腰帶?”

“嗯?”莫聽瀾回過神,“這是鬆緊的。”

男人的褲子她當然穿不住,因此他特意拿了條有係帶的大褲衩子,隻怕這公主是不會係。

莫聽瀾半蹲下身,掀起T恤下擺,果然看見兩根繩子就潦草地打了個結,褲子不往下掉才怪。

再一看公主殿下,她已經鬆開了手,臉上的神情無比自然,就好像莫聽瀾半跪在地上給她係褲腰帶,是多麽理所應當的事情。

莫聽瀾:“……”

別說,就她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做派,還真有點像個萬惡的統治階級。

他沒好氣地把上衣下擺塞到她手裏,說:“自己拿著。”

她打了個死結,莫聽瀾費了點兒勁才把結給解開,抬眼時看到公主殿下一截兒細瘦的腰,白得晃眼,肚臍眼還圓溜溜的,他連忙把褲子往上提了提,然後收緊褲繩,長指靈活地打了個蝴蝶結。

就這樣,還是有點鬆,但不至於往下掉了。

莫聽瀾站起身,叮囑她:“自己拽著點兒。”

公主殿下點了下頭。

莫聽瀾看見她頭發濕淋淋的,T恤都被打濕了不少,他走進浴室拿了條白毛巾出來,把她的長發攏進毛巾裏。

“怎麽不把頭發擦幹了再出來?你看看,衣服都濕了。”

他把她拉到洗手台前,彎身從櫃子裏拿出吹風機,插上插頭,剛一打開,公主殿下就猛地從他手下溜走,貼著牆滿臉戒備地看著他。

“這是何物?”

莫聽瀾一愣,把吹風機給關了。

“電吹風啊,你沒見過?”

不用回答,她臉上的表情就證明了,她是真沒見過。

她那個精神病院到底是建在哪個犄角旮旯裏的,居然連電吹風都沒見過?不知道的人看了她這副神情,還以為他手裏的不是電吹風,而是把凶器。

莫聽瀾隻好把電吹風對著自己腦袋吹了幾秒。

“看見沒?這個很安全,就是把濕頭發給吹幹的,不會傷到你。”

公主殿下一臉半信半疑,但莫聽瀾拿著電吹風走近時,她倒是沒有躲了,隻是姿態還是很緊繃,仿佛隨時做著逃跑的準備。這副樣子,莫聽瀾曾在董申給他家貓洗澡吹毛時見過,公主殿下簡直學到了其中的精髓。

他像董申那樣,先開了低擋熱風,等人看著沒那麽緊張了,才開了高擋,饒是如此,電吹風聲音變大的那一刻,公主殿下身子還是猛地抖了一下。

莫聽瀾看她實在是害怕,隻得胡亂吹了個半幹,就關上了電吹風。

“好了。”

她果然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換好衣服,莫聽瀾扣了頂帽子在腦袋上,準備帶人去附近的警局。

他喝了酒,沒辦法開車,就打了個車,沒想到那位公主殿下也一副從沒見過大馬路的樣子,車子呼嘯而過時,她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手還攥住了他的衣角,臉色更白了,一雙杏仁眼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充滿了驚恐。

莫聽瀾的衣服險些被她拽成漏肩款,當街走光。他連忙拉住自己衣服:“沒事兒,這是車,車你沒見過嗎?”

他這會兒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如果說沒見過電吹風還不要緊,說沒見過車就有點扯淡了,又不是個古代人……等會兒,她好像是說自己是個古代公主來著?

不至於吧?

莫聽瀾覺得自己的三觀又一次經曆了嚴峻的考驗,他甩了甩腦袋,他可是個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上大學時馬哲拿了九十分的。

就在這時,他叫的車到了。

莫聽瀾打開後座車門,讓心情平複了的公主殿下先坐進去,然後自己才進去,然而剛一坐下,就看見她皺起了眉頭。

“爾等竟敢與本宮平起平坐?”

莫聽瀾衝正一臉莫名往後看的司機師傅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腦袋。

“宮鬥劇看多了,師傅您別理她,去最近的警局。”

師傅這才轉過頭,準備上路。

莫聽瀾收了笑,嚴肅地告訴公主殿下:“愛坐坐,不坐拉倒,什麽臭毛病,還誰敢跟你平起平坐。”

他對她有意見很久了,不久前兩人坐在客廳,她也是這麽一副欠揍樣子,說他一介太監,怎配坐在她麵前,弄得他隻能去廚房拿了張小馬紮坐下,那會兒是為了打聽清楚情況,才給她三分薄麵,她可倒好,還開起染坊來了。他真不願意伺候了。

開玩笑,他又不是真太監,她給工資嗎?包五險一金嗎?敢這麽使喚他?

他這話不太好聽,按理說,公主殿下這會兒就該皺著眉頭,喊一聲“放肆”了,然而她卻沒什麽表示。

莫聽瀾用餘光一瞥,發現她正望著窗外,手握成拳頭,貼在腿邊。

得,又在害怕了。

莫聽瀾無聲地歎了口氣,她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啊?

十多分鍾後,車就開到了這個片區的警局。

莫聽瀾帶著人下了車,準備往警局裏走,公主殿下卻拉住他的袖子,問:“這是何地?”

“警局。”莫聽瀾告訴她,見她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用她的話解釋了一句,“呃……就是衙門。”

公主殿下立即變了臉色:“你要把本宮交給你們的皇帝?”

莫聽瀾簡直哭笑不得:“嘿,什麽話?你以為中央領導是這麽好見的嗎?你當自己是外國元首呢?”

公主殿下似乎沒聽懂莫聽瀾的話,但臉上的防備稍微減少了點兒,他往裏走時,她還是跟了上來。她穿的是一雙四十多碼的涼拖,走起路來啪嗒響,在深夜空曠的警局大廳裏分外明顯,不一會兒就引來一名值班女警察的注意。

女警察把他們領進一個辦公室,裏麵有五六張辦公桌,一名穿著藍色襯衫的民警正在問話。

“你沒事兒老在人單元樓下晃悠做什麽?據舉報的群眾說,看見你好幾天了,又不是送外賣的,也不上樓,就在樓下來回地轉。”

被問話的男子是個長得賊眉鼠眼的胖子,他眼珠子一轉,對問話的民警說:“警察同誌,我這個是職業需求。”

民警兩眼一瞪:“什麽職業?我看你是想入室盜竊,在提前踩點呢!”

胖子頓時急眼了:“哎!同誌,你不可以冤枉好人的呀,我可是遵紀守法的良好公民。”

民警一拍桌子:“好不好人的不是你說了算!還不給我老實交代!”

公主殿下正好走到莫聽瀾身邊,點點頭道:“看來此地和京兆府沒甚分別,不過這府尹未免太過心慈手軟,竟給疑犯賜座,本宮看這人麵相舉止,定是個油滑之徒,若不先打個五十大板,是斷斷不會招的。”

“她這兒有問題……”

莫聽瀾無奈地指了下腦袋。

走在前麵的女警察恍然大悟,點了點頭,看向公主殿下的眼神中,還帶了點兒隱隱的同情。

總算坐下來報案了,處理他們的民警姓劉,是個年輕警察。

小劉張口就問:“你們這是報什麽案啊?”

莫聽瀾回答:“人口走失。”

他指了指公主殿下:“這姑娘突然出現在我家裏了。”

小劉“哦”了一聲:“先生你貴姓?”

“莫。”

“這姑娘呢?”

莫聽瀾愣了一下,他還真不知道,他哪兒知道大晁國姓是什麽?

於是他扭過頭,問:“你叫什麽?”

公主殿下抬著尖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樣子。

“本宮的大名豈是爾等能叫的?”

“……”

小劉皺了下眉:“怎麽回事兒?”

莫聽瀾還沒來得及解釋,那位女警就發話了,她撞了下小劉的手肘,指著自己腦袋道:“聽說這兒有問題。”

然後她轉頭對莫聽瀾,小聲說:“莫先生,這姑娘病得不輕啊。”

莫聽瀾:“誰說不是呢……”

小劉又問了好幾遍,公主殿下還是不肯說自己名字。莫聽瀾靈機一動,湊近她,在她耳邊小聲道:“殿下,你還是趕緊說吧,不然等會兒就要挨五十大板了。”

公主殿下聽了,立即瞪大雙眼,厲聲嗬斥:“大膽!”

整個辦公室的視線都被她這一聲吸引過來了,小劉更是皺了皺眉,莫聽瀾趕緊趁機在她耳邊道:“你看你看,這位官老爺皺眉頭了,哎喲,他要拍驚堂木了,快快,等他拍響就完了,等會兒就有人來拖你下去受刑了……”

公主殿下冷哼一聲,瞪著小劉,從喉嚨裏不情不願地擠出三個字:“阮眠眠。”

這三個字鑽入耳朵,莫聽瀾感到自己心髒冷不丁咯噔了一下,隻覺得這名字真是配她。

小劉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字,後麵又問了莫聽瀾的家庭住址、手機號這類基本信息,莫聽瀾沒想到自己隻是來報個案,竟然要這麽麻煩,這事兒真應該讓董申來管。他在心裏又把董申罵了個狗血淋頭,但嘴上倒是老老實實都回答了。

反正就像董申說的,他一個過氣十八線,誰會挖他的信息?

問了莫聽瀾幾個問題後,小劉又問阮眠眠:“姑娘,你和這位先生,是什麽關係?”

什麽“什麽關係”?不都說了,她是突然出現在他家的。

莫聽瀾忍不住插嘴:“警官,我不認識她。”

小劉右手往下壓了壓。

“放心,莫先生,這就是例行詢問,我也不能光問你,不問這位姑娘吧?”

什麽意思?難不成他還能撒謊嗎?

莫聽瀾冷笑了下,也不說話了,隻抱著手臂往椅背一靠,就等著看小劉能從阮眠眠嘴裏得到什麽不一樣的回答。

阮眠眠沒說話,先是側頭看了看莫聽瀾,然後咬著嘴唇轉過去,低頭看腳尖,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莫聽瀾被她那一眼看得渾身發毛,不自覺從椅背裏坐起來,挺直腰背。

不是,她這是什麽意思?怎麽變得可憐兮兮的樣子?

民警小劉顯然有著豐富的調解鄰裏糾紛的經驗,從阮眠眠那一眼裏立即解讀出無數種意思,他氣得拍案而起:“姑娘,你盡管說,咱別怕啊,這麽多人在這兒呢!”

說話的同時還警示性地掃了莫聽瀾一眼。

莫聽瀾:“……”

那個女警也過來幫腔,抽了把凳子坐在阮眠眠身邊,扶著她的肩膀,溫言軟語地勸她:“小妹妹你不要怕,告訴我,你和這位莫先生是什麽關係,我們一定給你做主。”

突然被當成壞人,莫聽瀾簡直要被氣笑了。行,他倒要看看阮眠眠是怎麽個說法。

那邊還在做筆錄的胖子和民警也不問話了,目光朝這邊看來,顯然是想著看熱鬧。

就在諸多方麵的注視下,處在視線焦點的阮眠眠抬起頭,清了清嗓,然後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我是他私生女。”

“?”

莫聽瀾的冷笑僵硬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