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滅門之恨
玄德與關、張、太史慈立馬陣前,管亥忿怒直出。太史慈卻待向前,雲長早出,直取管亥。兩馬相交,眾軍大喊。量管亥怎敵得雲長,數十合之間,青龍刀起,劈管亥於馬下。太史慈、張飛兩騎齊出,雙槍並舉,殺入賊陣。玄德驅兵掩殺。
——引自《三國演義》第十一回
且說呂布退守長安,賈詡即慫恿李傕等賊兵緊急尾隨而至,將十數萬西涼精兵雲屯雨集,重重圍定長安京都。李傕、郭汜、張濟、樊稠分別圍住四門,日夜攻打,聲稱隻是欲殺王允,與董太師報仇雪恨。呂布雖然勇猛,但架不住西涼軍多將廣,應付不迭。出戰李傕、郭汜數次,見多次與戰不利,於是隻得命令扯起吊橋,緊守城門,以待四麵勤王兵至。這一日,忽聞西門炮鼓連天,人報城外張濟軍中有一個少年將軍,專門搦溫侯呂布,令五十個大嗓門軍士,齊聲罵戰。呂布大怒,遂命大開西門,騎赤兔馬,挺方天戟,率一千兵突出城來。
軍士出得城門,過了吊橋,呂布令將陣勢列開,向對麵陣中看時,見有為首兩騎,上首便是董卓部下四大將之一的張濟,下首一個青年將軍,**白馬,掌中虎頭金槍,素袍銀甲,五彩戰靴,殺氣騰騰,百步威風——卻不認識。於是將戟尖向對麵一指,罵道:“不知死的囚徒!你那主人已死,不思自首悔過,尚敢在此耀武揚威耶?你家溫侯將軍在此,哪個過來交戰?”早見那白馬銀槍將軍縱馬上前,罵道:“甚麽我家主人已死,難道不是你的義父?你這一身寶貴,到底來自何人?某今從陝西來此,會的便是你這背主忘恩之賊!”說著便要動手。呂布被罵到痛處,兩個鼻孔冒煙,喝道:“好賊奴,報上名來再戰!”那員將道:“也罷,那便讓你死個明白。某乃驃騎將軍張濟之侄,人稱北地槍王的張繡是也!廢話少說,且著某的槍罷!”話猶未了,一杆金槍如鳳凰點頭,舞動起來,已有三個槍尖到至呂布麵前,主刺哽嗓,捎掛兩肩。這一招有個名目,喚作“百鳥朝凰槍”,呂布卻是不識。
列位看官,這張繡果是驃騎將軍張濟之侄,因自幼過繼於張濟,便謂從子是也。張繡這一杆虎頭金槍曾受河西武術名家童淵親手指教,其法如神,與益州大將張任是同門師兄弟。張繡學藝既成,便隨同從父張濟效力於董卓麾下,東戰西征,屢立戰功,從無敗績。因其槍法在西涼一帶沒有敵手,軍中諸將送其一美稱,號為“北地槍王”,與名將馬騰之子錦衣馬超齊名。邊章、韓遂在涼州作亂之時,金城麹勝襲殺祖厲長劉雋。張繡當時為縣吏,與劉雋交好,於是苦尋機會,終於單槍匹馬闖進府衙,當眾刺殺了麹勝,割其首級而出。衙中軍士來趕,被張繡反複衝殺,又引弓射殺數人,其餘人便不敢再追,逃回府衙閉門不出。經過此事,張繡聲望雀起,本郡之人都認為張繡義氣參天,願從其遊。於是張繡招合少年數百人,編於從父張濟軍中,為私人部曲,張繡也因此而成為本地豪傑。此次張繡本來與牛輔共守陝西,因被從父張濟以書招致,使戰呂布。
話休敘煩,書歸正本。且說呂布見張繡竟敢小視自己,不由大怒,自催坐下赤兔寶馬,挺戟應戰。說話之間,直戰了四十餘合,難分勝負。兩邊催鼓,搖旗呐喊,分別為主將助威。呂布心中暗暗稱奇道:“某聽師父左慈仙長說過,我這一杆畫戟,學成後便天下無對。隻有河西童淵,其槍法學自昆侖王母一派,可與我兵家門武藝匹敵。觀此張繡槍法,莫非是出自昆侖一派耶?”想罷戟法加緊,二馬盤旋,又戰二十回合,二人精神倍長。
二人正然酣戰之間,忽聽鼓聲震天,喊聲大起,東南北門三路兵馬殺來,合擊呂布之軍。原來是賈詡在李傕營中,聽聞西門外呂布出戰張繡,以為機不可失,故使李傕傳令三門,一起殺奔西門而來。呂布縱有三頭六臂,如何抵敵得住,隻得回馬,將畫戟向空中高舉代替軍令,命全軍退入城內,將城門緊閉。李傕大驅西涼精騎追殺至吊橋邊上,城上亂箭如雨射下,李傕見死傷累累,急命停止攻城,各歸各營,再作計較。經此一戰,張繡一舉成名,北地槍王之號無人不知。李傕大喜,納賈詡之諫,敘以軍功,將張繡升至建忠將軍,封宣威侯。
呂布本來不敵,見又添了張繡這個勁敵,更是誌氣喪盡,無可奈何,便是守城,也漸漸懈怠了。長安城中卻有董卓餘黨李蒙、王方,見此機會難得,於是趁夜將密書射出城外,與李傕約為內應,次日三更時分偷開城門,獻了長安。李傕大喜,通報郭汜、張濟、樊稠等三將,一聲號炮,四路賊軍一齊擁入。呂布在南城門口左衝右突,見敵兵如潮水一般,自己攔擋不住,隻得引數百騎奔向皇宮,在青鎖門停住,招呼王允一同逃走,連家眷也顧不得了。王允立在城樓之上,斷然拒絕逃走,對呂布說道:“天子祖先有靈,能賜福社稷,我即心滿意足。如不能,便以死報效朝廷可也。國家遭受如此災難,如棄皇上自顧逃命,我不忍為之。你可去投河北袁紹,鼓勵關東豪傑,要常常念及皇上,共赴國難君危。”說完,便扶獻帝逃至南宮掖門城樓。呂布無法可想,隻得舍了家眷出城。出了東門,本欲去投袁紹,但見北麵西涼兵多,隻得向東南殺出,至淮南投袁術去了。因為張繡隨其從父在西門攻打,東城外並無大將,西涼賊兵知道呂布英勇,隻在遠處呐喊,卻不敢追擊。
李傕等人引兵攻入長安,縱兵擄掠,京城吏民死者萬餘人,屍積滿道。太常種佛、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等均被亂軍所殺。李傕等擁兵至南宮掖門,見到獻帝和司徒王允,此時卻不再提為董太師報仇之事,隻是討取封爵,方可退兵。獻帝無奈,火燒眉毛且顧眼前,隻得依其所求,當即在揚武樓上宣詔,敕封李傕為揚武將軍,郭汜為揚烈將軍、樊稠為中郎將,張濟為驃騎將軍,其餘李蒙、王方等,各為校尉。兵臨宮門刀刃加頸,王允手中無兵,更是無力阻止,當即宣詔,照單封賞。
加封已畢,李傕又殺司隸校尉黃琬、左馮翊宋翼、右扶風王宏。賈詡想起好友蔡邕之死,又請必殺王允,方為雪恨。李傕本來不欲如此,但想此後還要多靠賈詡出謀劃策,迫不得已,於是下令絞殺司徒王允及其妻子,盡滅滿門。可歎!王允以連環奇計為國除害,本來功莫大焉,舉國稱頌;但因一時不忍,屈殺了天上書膽議郎蔡邕,自己反遭滅門之禍,終年五十六歲。惜哉!若不是因為屈殺蔡邕,惹惱了賈詡,又怎會有李傕、郭汜之禍?列位看官須知,其因李郭兵禍,將故漢舊臣殺戮一空,遠遠深於董卓把攬朝政之害,實為漢室衰亡之源也。獻帝見殺了王允,深為歎息流涕,卻無力阻止。一時間,京城腥風血雨,朝野大亂。
李傕得誌,與眾議論能有今日富貴,皆賈詡之功,欲封其為侯。賈詡力辭道:“這隻是保命之計,何談功勞?且使京城國人塗炭,某實乃有大罪天下,死且有餘,豈敢再論功受爵,為諸侯咒罵?”堅決不受。李傕於是讓賈詡為尚書仆射,賈詡又推辭:“尚書仆射是百官師長,天下榜樣,賈詡一向無甚名望,難以服人。就算我可以貪享虛榮,對國家又有什麽好處?”於是改拜賈詡為尚書,不容其再辭——掌管朝廷選拔人才之職也。說話的,李傕等人雖親近重用賈詡,但同時對其老謀深算也很忌憚,賈詡豈能不知?此後不久,因賈詡生母去世,其便欲辭掉官職回鄉守製。朝廷不允,拜為光祿大夫。
漢興平二年,李傕、郭汜、樊稠三人共同把持朝權,互相猜忌,爭權奪利,多次興兵打鬥,長安官民不勝其苦。賈詡每次都以大體責之,三人雖心中不和,但表麵勉強得過。於是三分長安城,各守其界。同年春,李傕使騎都尉胡封刺死樊稠,李、郭之間矛盾日益激化,開始交兵廝殺。張濟見此,遂領本部兵馬還屯弘農,遠離長安。其後張濟欲自立於諸侯,於是發兵攻占宛城,卻為流矢所中,不治而死。張繡大哭不止,拚力打破宛城,盡殺守軍為張濟報仇。攻到宛城之後,張繡便以諸侯之禮為從父治喪,其後統領其軍。列位看官記住,張繡自此南聯荊州劉表,便成一路諸侯,勢力漸漸達於南陽諸郡,威勢大震。
李傕見死了樊稠,又走了張濟,便請賈詡為宣義將軍,以助自己。李郭交戰之際,賈詡卻即不助李亦水助郭,以為自己乃是漢臣,遂積極謀劃,幫助漢獻帝出逃長安、另保護朝中大臣,與獻帝計議已定,請天子專候時機而動。後李郭二人罷兵,賈詡自覺得罪朝廷及天下百姓,怕跟李傕受池魚之殃,便納還印綬,攜帶家眷離開長安。因將軍段煨與賈詡同郡,聞其領兵屯駐華陰,賈詡便去投靠段煨。段煨軍中將校一向敬服賈詡,聞賈詡來投,俱各欣喜雀躍。段煨卻怕賈詡奪其兵權,表麵對賈詡十分禮遇,內實忌之。賈詡看出段煨心思,心中常不自安,遂寫信給張繡,訴其苦衷。張繡一向傾慕賈詡,暗中常有來往,見了書信,便派人前去華陰迎接賈詡。賈詡遂留書向段煨辭行,隨來人登車而去。
出了華陰,從人便問賈詡道:“段煨待主公甚厚,何故不辭而別?既然走了,又何必將家眷留在華陰?”賈詡道:“段煨生性多疑,猜忌於我甚深,待遇雖厚,卻不可依靠,久之定為其所害。而我離開,其必高興,且指望我為其連結外援,一定善待我家人。今張繡軍中缺乏謀士,也極願意得我,某又是其長輩,必言聽計從——如此,我和家人都能得到保全矣。”從人敬服其論。賈詡到達宛城,張繡果然大喜,執弟子厚禮以待。自此賈詡歸於張繡帳下,而段煨知道賈詡離去,也果然善待其家人。
花開千朵,各表一枝。且說劉表在荊州聽聞李傕掌權,他本是董卓推薦做得這個荊州牧,如何不在此時表明立場態度?即派使者諸葛玄入朝奉貢,並上賀表。李傕深知荊襄之重,且劉表雖係漢室宗親,但亦為董太師舊臣故吏,遂派黃門侍郎鍾繇前往襄陽宣皇帝詔,拜劉表為鎮南將軍、荊州牧,封成武侯,許設置長史、司馬、從事中郎衙屬,擁開府辟召掾屬之權,禮儀如同三公。鍾繇尚未回京,又派左中郎將祝耽持詔命前往,授予劉表假節,並督交、揚、益三州軍事。李傕以此結連劉表作為外援,劉表則借機擴充實力,一時謂諸侯之雄。
朝廷剛剛安定,不想青州黃巾又起,聚眾數十萬劫掠良民,折奏飛報長安。李傕、郭汜請獻帝上朝急議,問計於群臣。太仆朱雋出班說道:“某舉一人,要破山東群賊,非曹孟德不可。自喬瑁死後,曹操繼其為東郡太守,廣有軍兵。若命此人討賊,黃巾賊可克日而破。”李傕大喜,星夜草詔,差人齎往東郡,命曹操與濟北相鮑信一同破賊。曹操與鮑信領了聖旨,遂一同興兵,擊黃巾賊於壽陽。鮑信輕入重地為賊所害,曹操破賊於濟北,兵馬到處,無不降順。不過百餘日,招安到降兵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曹操擇精銳者編為青州兵,成為此後起家本錢,自此威名日重。
報捷之書送到長安,朝廷加封曹操為鎮東將軍,治所兗州。有了朝廷封誥,曹操遂在兗州招賢納士。當時便有一眾賢士互相轉介來投,群賢畢至。有潁川荀彧字文若,與侄荀攸字公達,東郡東阿人程昱字仲德,譙郡郭嘉字奉孝,光武帝嫡派子孫淮南劉曄字子陽,山陽昌邑人滿寵字伯寧,武城人呂虔字子恪,陳留平邱人毛玠字孝先……皆為一時俊傑,因避十常侍及董卓之亂隱於山林,或原從袁紹因其不能用賢,此時全為曹公所感,投到帳下。除了文臣,又有武將來投曹操:泰山巨平人於禁字文則,弓馬熟嫻,武藝出眾;陳留人典韋,無有表字,勇力過人;東郡人陳宮字公台,智勇雙全。自是曹操部下文有謀臣,武有猛將,威鎮山東。大事粗定,曹操忽然思想老父,當年盡出家資助自己起兵討董,如今年老,晚景孤單。孝心即動,乃遣泰山太守應劭,往琅琊郡迎取父親與弟曹德,及一家老小四十餘人,前來兗州相會。曹嵩得了兒子手書,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即便收拾家資行李,裝了幾十大車,在應邵軍士保護下向兗州行進。這一日道經徐州,那徐州太守陶謙字恭祖,早聞曹操滅黃巾討董卓的大名,向欲結納曹操,遂出境迎接,設筵宴款待兩日。
到了第三日,曹嵩不顧挽留,力辭要行。陶謙親送出郭,特差都尉張闓,將部兵五百護送。張闓本是黃巾餘黨,見曹家輜重車輛無數,遂至半路曠野之中風雨之夜,鼓動軍士殺盡曹嵩全家,取了財物,與五百人逃奔淮南去了。應劭部下有逃命的軍士報與曹操,曹操仰天大哭,以至目中流血。曹操早就覬覦徐州乃兵家心爭之地,借著替父報仇之名,就不去尋張闓罪過,卻遷怒陶謙,遂留荀彧、程昱領軍三萬把守兗州,其餘全軍掛孝,令夏侯惇、於禁、典韋為先鋒,殺奔徐州。大軍到處,屠城滅村,雞犬不留。時有九江太守邊讓與陶謙交厚,聞知徐州有難,急親自引兵五千來救,曹操聞之大怒,使夏侯惇於路全部截殺,連邊讓也被擒而誅之。
曹操殺了邊讓不要緊,卻得罪了一個關鍵人物。你道此人究是哪個?正是東郡從事陳宮。陳宮本是東郡名士,與九江太守邊讓乃刎頸之交,亦與徐州陶謙交厚。陳宮自從曹操以來,多為其出力,極得曹操親重。當初兗州刺史劉岱在與黃巾軍作戰中被殺,陳宮即對時任東郡太守的曹操建議道:“兗州無主,眼看王命斷絕,我願說服州中士大夫,請明公前往擔任州牧,以此成就霸王之業。”曹操大喜從之。陳宮即對濟州相鮑信,及兗州別駕、治中等官說道:“今天下分裂而兗州無主,東郡太守曹公是命世之才,若迎來兗州為牧,必可使本州安定。”鮑信等深然其言,遂同兗州吏萬潛等人親到東郡,迎接曹操擔任兗州牧。曹操平空得了兗州重郡,有了立足之地,心中如何不喜?遂重賞陳宮,令其領兵屯留東郡,待之甚厚,有如父子。此次出兵攻打徐州,陳宮聞之前來力勸,曹操非但不聽,反而下令一路之上遇城屠城,逢村屠村。
陳宮被逐出行轅,心中猶疑不定,怒氣不息。當時兗州大旱,赤地千裏,百姓自顧不暇,更無餘糧以助軍需,此次曹操發兵徐州,士民傾家**產,民怨沸騰。陳宮首倡迎曹操入兗,當時兗州士民仰望如日月,迎之如父母,此次又勸諫不從,自覺無顏麵對兗州父老,更對不起故友陶謙。其後陡聞曹操殺了好友邊讓,如何不恨上心來,怒滿胸腔?思來想去,遂棄了曹操,馳馬投奔陳留太守張邈去了。
且說曹操大軍因為缺少軍糧,是以所到之處殺戮人民,發掘墳墓,盜墓中金寶以充軍需。陶謙在徐州聞報,急聚眾官商議。部將曹豹自報奮勇:“曹兵既至,豈可束手待死!使君當親自出城與戰,某雖不才,願助使君破之。”陶謙隻得引兵出迎,遠望曹操三軍掛孝穿白,如鋪霜湧雪。曹操於陣前見到陶謙,揚鞭大罵:“老匹夫殺我父弟全家,此仇不共戴天!誰可生擒老賊?”夏侯惇應聲而出,曹豹挺槍躍馬,前來迎敵。兩馬相交不及數合,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兩軍皆亂,各自收兵。陶謙入城,與眾僚計議破敵之策。座中有東海朐縣人糜竺,字子仲,家中豪富仗義疏財,被陶謙聘為別駕從事。當日獻計道:“某願親往北海郡,求太守孔融起兵救援;更得一人往青州田楷處求救:若二處軍馬齊來,曹操必然退兵。”陶謙從之,遂寫書二封,命從事陳登字元龍前往青州,糜竺齎書赴北海,分兩路去請救兵,自己則率眾守城,以備攻擊。
卻說北海太守孔融字文舉,魯國曲阜人,孔子二十世孫,泰山都尉孔宙之子。當日糜竺請見,呈遞陶謙手書,說明來意。孔融道:“我與陶恭祖交厚,子仲又親到此,如何不去?”便教點兵,請太史慈隨己往救徐州。太史慈字子義,乃東萊黃縣人,使一杆爛銀槍,有萬夫莫當之勇,當時在孔融府中作客。太史慈當場允諾,便要點兵起程。忽見探馬報上公堂,說有黃巾賊黨管亥,率領群寇數萬殺奔前來。孔融大驚,顧不得發兵往救徐州,急點本部人馬,出城與賊迎戰。糜竺心如油烹,此時也隻得寧耐,坐臥不安。
兩軍對壘,射住陣角,對麵管亥出馬大叫:“我知孔太守海內名士,且愛民如子,在下不想與太守為難。當今山東大旱,聽說北海糧廣,特來向太守借糧一萬石,即便退兵;不然,打破城池,老幼不留!”孔融叱道:“某乃大漢之臣,守大漢之地,豈有糧米與賊耶!”管亥大怒,拍馬舞刀,直取孔融。孔融部將宗寶挺槍出馬,戰不數合,被管亥一刀,砍於馬下。管亥舉刀直取孔融,同時傳令部眾大舉而進。孔融大駭,剛要回馬入城,一員將忽從後隊殺上前來,大喝一聲:“太守休慌,某來救你!”其聲如雷。孔融定睛看時,見來者正是太史慈,不知其武藝如何,先見聲勢驚人。太史慈挺槍衝入敵陣,便如潑風一般,接連搠死賊將數人,餘賊不敢靠近。管亥見狀大怒,於是舍了孔融,自引數百騎趕來,將太史慈八麵圍定。太史慈並不驚慌,往得勝鉤上掛住銀槍,拈弓搭箭,八麵射之,無不應弦落馬。賊眾不敢近前,隻是遠遠圍住。太史慈壺中箭矢漸盡,不由心中也慌了起來。
正在此時,忽聽鼓聲大震,一彪人馬由斜刺裏殺透重圍,直至城下。領頭三人持三般兵器——雙股鐧、青龍偃月刀和丈八蛇矛槍,兵器到處,賊眾便如斬荊割草,連排價倒地,根本無從阻擋。列位看官,你道來者是誰?便看到這三般兵器,料已猜到了也。正是劉玄德、關雲長與張翼德三兄弟,聞黃巾賊眾圍攻北海郡,特自平原領兵來援。管亥望見救軍來到,親自引兵迎敵,因見玄德兵少,不以為意。玄德與關、張、太史慈立馬陣前,管亥忿怒直出。太史慈卻待向前,雲長早出,直取管亥。兩馬相交,眾軍大喊。量管亥怎敵得雲長,數十合之間,青龍刀起,劈管亥於馬下。太史慈、張飛兩騎齊出,雙槍並舉,殺入賊陣。玄德驅兵掩殺賊眾,如虎入羊群,縱橫莫當。兩下夾攻,大敗群賊,餘黨潰散。
孔融迎接玄德入城,敘禮畢,大設筵宴慶賀。二人因在鄭玄處舊為相識,此番更為親近,便引糜竺來見玄德,具言張闓殺曹嵩之事:“今曹操縱兵大掠,圍住徐州,特來求救。”劉玄德道:“陶恭祖乃仁人君子,不意受此無辜之冤。既如此,請文舉先行,容劉備去故友公孫瓚處,借三五千人馬,隨後便來相助。”孔融應允,即教糜竺先回徐州去報知陶謙,自己即便收拾發兵起程。太史慈見孔融有劉備三兄弟相助,彼又無相留之意;又親見關羽、張飛武藝遠在己上,自己徒留無宜,便辭別孔融,自投揚州刺史劉繇而去。
單說玄德弟兄三人,離北海來見公孫瓚,說借馬步軍二千,言明去與陶謙解圍。公孫瓚盛讚玄德大義,遂慨然許之,並令趙雲引軍相從。玄德遂與關、張引本部三千人為前部,趙子龍引二千人隨後,往徐州來。關、張二人再會趙雲,自是又驚又喜,一路上形影不離,夜間同宿一帳,也要討論些兵法武藝。趙雲向關張二人透露,大師兄呂布自被李傕所敗,聞說是投了淮南袁術,以後免不得相見。此人唯利是圖反複無常,又是反出師門的逆徒,提醒二位兄長小心在意。關、張雖然年長於趙雲,但自己滿身武藝卻是他代師父左慈傳授,聽畢唯唯受命,不敢妄自托大。
不一日,糜竺回報陶謙,言北海孔融又請得劉玄德來助;陳元龍也回報青州田楷欣然領兵來救;陶謙感念不止,這才稍稍心安。且說孔融、田楷兩路軍馬到了徐州,見曹兵勢猛,隻得遠遠依山下寨,未敢輕進。曹操見兩路軍到,亦分了軍勢抵住,不敢向前攻城。當晚,劉玄德領軍也趕到徐州城外,見到孔融。於是自告奮勇,請與三弟張飛殺透曹營,徑投徐州城去見陶謙,商議夾攻曹操。孔融大喜,會合田楷為掎角之勢,雲長、子龍領兵兩邊接應。次日一早,玄德、張飛引一千人馬殺入曹寨。於禁引兵來迎,被張飛一陣殺得骨軟筋酥,隻得眼睜睜地看他兄弟二人殺透營盤,直到徐州城下。陶謙見到“平原劉備”旗幟,急令開門放玄德軍馬入城,接到府衙設宴相待,一邊令糜竺勞軍。席間陶謙問及劉備身世,玄德據實而答,陶謙聞說是帝室之胄,又見其氣宇不凡,不由甚加欽敬。
卻說曹操正在軍中,聞劉備闖營來救徐州,不由大怒道:“劉備何許人也?小小平原縣令,也敢來與我作對!”遂令諸將預備,今日飽食戰飯,來日竭力攻城。正商議間,忽有曹仁遣流星馬來飛報禍事。曹操驚問其故,流星馬報說陳宮與呂布帶兵已襲破兗州,進據濮陽。兗州止有鄄城、東阿、範縣三處,被荀彧、程昱設計死守得全,其餘俱破,或者投降呂布。曹操聞報大驚道:“兗州有失,使我無家可歸,且腹背受敵。不可不亟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