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討董聯盟

李傕、郭汜盡驅洛陽之民數百萬口，前赴長安。每百姓一隊，間軍一隊，互相拖押；死於溝壑者，不可勝數。又縱軍士**人妻女，奪人糧食；啼哭之聲，震動天地。如有行得遲者，背後三千軍催督，軍手執白刃，於路殺人。

——引自《三國演義》第六回

且說李儒奉了董卓之命，帶兵進永安宮，要害劉辯性命，以絕後患。當下再三逼迫少帝飲下毒酒，少帝尚未回言，何太後早知底細，怒斥道：“你們這些欺君之賊，也不懼天終有報？既說是壽酒，你可先飲給我看。”李儒見計謀敗露，遂惱羞成怒，幹脆呼左右持短刀和白練一並獻於少帝麵前：“壽酒不飲，可領此二物！”

唐妃站立少帝身側，雖然年幼，此事焉能不知？隨即跪在李儒身前，哀告道：“中郎大人，可讓妾身代王爺殿下及太後飲酒，願公存其母子性命罷。”李儒喝叱道：“你是何人，自己尚不可免，還指望代替他人而死？”一邊說著，卻不耐煩起來，乃親自上前接過酒盞，舉酒先遞與何太後道：“可憐漢室四百年江山，都毀於你兄妹之手。那何進死猶未遠，你可先飲此酒，與他陰間相見，也好商量怎生回奏桓靈二帝罷。”

太後聞言，氣得倒噎，卻也跟著李儒大罵何進無謀，引來董卓及西涼兵進京，致使舉家遭此惡報。當下連哭帶鬧，拒不飲酒。李儒雖不耐煩，卻拿這潑婦無法可施，也不敢當眾強迫動手壞了禮法，就回身催逼少帝劉辯。劉辯早知今日之事早晚不免，已經提前作了安排，此時側身回首，見胡車兒和臧霸作宦官裝扮，緊隨身後離己身不足三步，已知計策可行，遂道：“你且將壽酒放在案上，容我與太後作別。”他曾做過數月皇帝，言談之間自有一股威嚴氣勢。李儒心中為之一凜，又怕節外生枝，遂將鴆酒放入盤中，退後五步道：“早晚也是如此，偏有這諸多張致——弘農王請速決。”

少帝乃大慟，起身離座，揮袖起舞而作歌，其歌曰：“天地易兮日月翻，棄萬乘兮退守藩。為臣逼兮命不久，大勢去兮空淚潸！”唐妃自幼飽讀詩書，遂亦作歌相和：“皇天將崩兮後土頹，身為帝姬兮命不隨。生死異路兮從此畢，奈何煢速兮心中悲！”歌罷，與少帝相抱而哭。少帝假裝腳下踉蹌，將燭台碰倒，室內頓時一片漆黑。李儒急命宮女引火燃燭，少帝身邊幾名宮女隻是隨聲應諾，卻挪不動步子，亂作一亂。李儒著急，口中叱道：“相國立等回報，汝等如此俄延，尚望有誰前來相救耶？”話未落音，身後所帶禁軍有人晃著火折，扶起燭台點燃燭火——卻不知胡車兒已瞬間換了案上毒酒。

何太後不知兒子妙計，見活命無望，遂豁出一死，指著李儒破口大罵：“董賊逼我母子，皇天不佑！你等助惡走狗，其後不遠也必當滅族！”少帝大急，想要阻止母親哭罵，何太後哪肯止歇，便似瘋魔了一般，反而上前一步，要去撕擄李儒。李儒大怒，雙手扯住太後，直攛下樓，當時折斷脖頸而死。因為變生俄頃，胡車兒和臧霸一切依少帝之計而行，眼見太後被殺，卻不敢妄動，怕壞了大事。李儒怒氣不息，回身再命武士以鴆酒灌殺少帝和唐妃。少帝斥退武士，與唐妃各端一杯毒酒喝了，瞬間雙眼上翻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動。李儒上前探驗，見口鼻無息脈博亦停，即刻領兵而去。如此大事，宮人豈敢不報？當即有人跑到內宮，請黃門進奏獻帝。獻帝聞聽哥哥弘農王與唐妃俱死，不由觸動傷情，大哭了一場，知道此事必是董卓所為，也隻得忍氣吞聲罷了。因思少帝在位不足一年，又是被廢後而死，依製不得葬入祖陵，遂詔命葬於已故中常侍趙忠墓穴之中，諡曰懷王。李儒即鴆殺了少帝及帝妃，又摔死何太後，遂連夜出城，到澠池還報董卓。董卓聽說少帝已亡，心下方安。又見關東諸侯盟軍並無攻城動靜，遂愈加肆無忌憚，隨意往返於洛陽和澠池，以至在朝堂上公開欺侮獻帝。見有大臣不服，又借故殺戮越騎校尉伍孚等大臣。

列位看官，你道過了這許久，關東聯軍緣何不趨勢進攻？卻原來是諸侯皆懼西涼兵精將猛，不敢冒然上前，需待另一名堪與孫堅並肩的猛將前來會合，再商議進軍。你道這員猛將又是哪個？卻是北平太守公孫瓚，因距離洛陽遙遠，又得信後觀望了數月，故此沒來。曹操見此，便另寫一封書信，遣心腹之人前去催促。且說公孫瓚得了袁紹檄文，本懷猶豫，此時見著曹操私書，聞說是孫堅屢敗董卓，諸侯已齊聚洛陽東酸棗城外，於是決心方定，遂統領精兵一萬五千，離了北平出發。行至平原縣，忽想起故友同窗劉備在此任平原縣令，於是發檄至縣衙，令劉備及關羽、張飛三兄弟同行。劉備看了檄文，焉能不從？於是起闔縣一千人馬，來與公孫瓚合兵西進——公孫瓚因此來得晚了，未曾參與前麵惡戰。

公孫瓚匯合了玄德三兄弟，催動人馬向西南而進，到酸棗望見曹操旗號，遂止住兵馬，與劉關張諧營門求見。曹操接著，與公孫瓚寒暄已畢，又問隨行三位何人。公孫瓚為玄德引見，曹操聞說是大破黃巾的英雄，又見關羽一表不凡，遂不計三人出身爵位，著意結納，當日在帳中大設筵宴，與公孫瓚等接風。玄德三兄弟見曹操如此禮賢下士，也不由暗自欽佩，視為知己。次日，曹操即親自去往河內，言公孫瓚已至，諸侯聚齊，敦請袁本初公大會諸侯，商議進兵之策。袁紹遂欣然拔營，同時傳檄諸侯到酸棗會議，盟誓於酸棗大營。非止一日，會盟諸侯齊到，請本初升帳議事。袁紹與諸侯稍作客氣，即派發兵將，令長沙太守孫堅為前部，公孫瓚引玄德等部將繼之，直殺奔汜水關前，勿要破關西進洛陽。又令諸侯各歸訊地依次而進，袁紹自率中軍隨後接應。諸侯接令而散，自去準備。

早有探馬報上汜水關來，守關將士大驚，即差流星馬報，前往澠池向丞相董卓告急。董卓得報，即命溫侯呂布為平虜將軍，帶同李肅、胡軫、趙岑，整頓兵馬出離洛陽，星夜前赴汜水關迎敵。那李肅因恨董卓有功不賞，本來閑居在府稱病不出，禁不住呂布親詣府門相請，隻得隨征。那胡軫卻是因有前日之敗，故此被董卓降職使用，此次出兵反在呂布之下聽命。胡軫向以董卓心腹舊將自居，根本瞧不起呂布這種見利忘義之人，早知上次兵敗分明是呂布從中搗鬼，以至於平白損失了大將華雄。回到洛陽之後，董卓避居澠池，自己苦無機緣向董卓分辨，現又歸於呂布部下聽命，自也是懷了十二分鬼胎，要報上次暗算之仇。呂胡二人各懷心腹之事，按下不提。

且說孫堅率部下程普、黃蓋、韓當三員健將，先到汜水關前下寨，次日令前哨關前討敵罵陣。隻聽城內一聲炮響，見呂布帶鐵騎三千，飛奔來迎。孫堅列開陣勢，見那呂布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體掛西川紅棉百花袍，身披獸麵吞頭連環鎧，腰係勒甲玲瓏獅蠻帶；弓箭隨身，手持畫戟，坐下嘶風赤兔馬：果然是“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孫堅看罷，也不以為意，回頭問道：“誰敢出戰？”言未落音，身側一將大吼一聲，縱馬挺槍而出，定神看時，正是韓當。呂布見對麵孫堅不出，當然自重身份，遂令李肅迎敵。李肅與韓當對陣，交手三十個回合，不分勝敗。

程普、黃蓋怕韓當有失，遂於孫堅馬前請令，二將齊出，一條渾鐵槍並一杆砍山刀，揮舞向前，便如兩股狂風。對麵陣中胡軫、趙岑見狀出陣接戰，六匹馬殺成一團。孫堅見已成混戰之勢，不由大怒，親縱戰馬揮刀而出。對陣呂布大喝一聲，赤兔馬已到孫堅眼前，挺戟直衝過來。二人一刀一戟，捉對兒廝殺，雙方軍中鼓聲如雷，三軍震駭。好一場惡戰——自從辰時直殺到正當午時，雙方各折了些人馬，退三十裏下寨。

孫堅剛剛下寨已定，聽得背後鼓響如雷，卻是北平太守公孫瓚率劉關張殺到。公孫瓚即命紮下營寨，率劉關張三人來見孫堅，合兵一處。孫堅令設宴款待公孫瓚劉玄德，席間言及呂布英雄，確實難敵。公孫瓚一邊打聽呂布武藝，玄德與關公聽得出神。張飛聽得不耐煩，且又想起趙雲曾說起呂布背叛師尊左慈道長，不由怒從心頭而起，將手中酒杯往案上一推道：“孫將軍少歇。待那三姓家奴來時，由俺老張對付，將軍與公孫將軍隻管與俺掠陣！”孫堅聞言壯之，問明是破黃巾好漢，遂喚軍士換大杯，起身敬賜張飛及玄德、雲長，溫言加以慰勞。正吃酒議論之間，親兵報呂布引兵在營門前搦戰。孫堅領兵列陣，未待發令，傍邊一將圓睜環眼，倒豎虎須，挺丈八蛇矛，飛馬出陣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張飛在此！”呂布本不欲親自出戰，但聞對方罵到自己痛處，怒發衝冠，出馬挺戟便戰張飛。張飛抖擻精神酣戰呂布，連鬥五十餘合，不分勝負。

孫堅陣前關雲長立馬掠陣，因見呂布武藝高強，一招一式均是本門身法，怕兄弟張飛有失，便把馬頭一拍，舞八十二斤青龍偃月刀，上來夾攻呂布。又戰到三十餘合，兄弟二人戰不倒呂布。呂布雖然盡能支持，但見到關張二人武功招數，不由大驚，心神已自亂了，一邊支應一邊叫道：“二位將軍且住！你們這刀法槍招，卻是從何處習學而來？莫要傷了自家人和氣。”雲長聽了，便要罷戰敘話。怎奈張飛不屑呂布為人，豈肯罷兵與其論親？隻作不聞，加緊招數緊催戰馬。此時劉玄德見二弟雙戰呂布不下，也不與主將孫堅和公孫瓚招呼，早已掣出雙股精鋼寶劍，突驟黃鬃馬破陣而出，刺斜裏也來助戰。兄弟三個圍住呂布，轉燈兒般廝殺。好一場惡戰！雙方人馬都忘了擊鼓，看得呆了。

呂布陣中李肅看了一歇，又見胡軫與趙岑袖手旁觀，畢竟同鄉情厚，亦怕呂布有失，將手一招，胡軫、趙岑隻得引兵齊上。對麵孫堅見對陣大軍已動，遂大喝一聲，與公孫瓚兩路齊出，將呂布軍圍住廝殺。呂布心慌，又恐師父左慈就在近處，漸漸架隔遮攔不定，遂撇開玄德三人，**開陣角，倒拖畫戟，飛馬便回。弟兄三個那裏肯舍？隨後拍馬趕來，卻沒有赤兔馬快，追之不及。陡聽一聲弓弦響處，孫堅於亂軍中突發一箭，正中呂布背心——幸虧有重鎧阻擋，隻傷著皮肉。公孫瓚見呂布中箭，率本部軍馬喊聲大震，引玄德、關、張隨後掩殺。呂布大敗回到關上，雖然尚能鼓勇再戰，卻對關張二人的功夫套路即驚且疑，已無戰心。當晚與李肅商定，次日升帳議事，呂布即借口自己中箭帶傷，要與李肅還鎮洛陽，以便養傷。那胡軫聽了隻是冷笑，一語不發。李肅看了呂布一眼，呂布明白其意，即請胡軫同回共守洛陽，卻令趙岑守關。趙岑身為副將，哪裏敢與呂布爭競爭？隻得咬牙喏喏而應，一邊恭送三位主將出關去了。胡軫見呂布將自己帶離險地，也就不吱一聲。

呂布與胡軫退回洛陽，早有探馬連夜報到澠池。董卓聞呂布大敗，即問計於李儒。李儒說道：“溫侯新敗，兵無戰心。汜水關若失，洛陽即無險可守。丞相家業根基盡在西涼，不若趁此引兵回洛陽，遷皇帝於舊都長安。長安及漢家故都，且靠近雍涼，是進可攻退可守，萬世不搖之基也。”董卓聞聽此言大喜，遂引兵星夜回洛陽，與呂布、胡軫匯合，聚文武於朝堂，商議遷都。滿朝文武聽說遷都，無不驚駭慌悚，但懼董卓威勢，均不敢諫阻。司徒楊彪、太尉黃琬、司徒荀爽苦諫不可，聲言洛陽二百年漢家基業，豈可一旦而廢？且一旦退歸關中，中原及天下再不複歸漢室所有。董卓不聽，即日罷其三人為庶民，遂下令遷都，限來日便行。臨行之前又聽李儒之言，差鐵騎五千，遍行捉拿洛陽富戶共數千家，加以反臣逆黨罪名，令盡斬於城外，盡取其家中金貲財富，據為己有。

在洛陽大肆殺掠已畢，董卓遂令李傕、郭汜，盡驅洛陽之民數百萬口前赴長安。出京後又教諸門放火，焚燒居民房屋，並放火燒宗廟宮府。其用意一是要徹底斷了獻帝及諸大臣的念想，二是不留寸草粒米給關東聯軍。這一道令下去不要緊，好可憐！隻見那南北兩宮火焰相接；長樂宮庭盡為焦土。董卓既命人燒了洛陽舊都，又差呂布率兵到北邙山上，大肆發掘先皇及後妃陵寢，取其金寶，軍士乘勢掘官民墳塚殆盡。呂布豈有不趁機大發其財的？將挖掘到的金寶倒有一小半歸為己有，因無處屯放，即令心腹另尋他處埋了，其後再將埋金之人全部擊殺。於是呂布藏金之事，再無人知。後來呂布襲兗州占徐州，能屢與曹操為敵者，全仗此筆重金以招募勇士兵馬——此乃後話，在此先行表過，不提。完事之後，於是回報義父董卓，裝載金珠緞匹好物，足有數千餘車，劫了天子獻帝並後妃等，竟望長安去了。

不提呂布與董卓挾天子及眾官去了長安，回頭卻說虎牢關上趙岑，見呂布三人竟自舍了自己與一眾士兵，又聞董卓不顧守關之軍死活，隻管棄了洛陽而去，於是心冷如灰，便幹脆獻了汜水關，降了袁紹等關東聯軍，親持印符到孫堅大營。孫堅大喜，遂先驅兵入關，換了聯軍旗號，袁紹隨即引大軍進入虎牢關隘，令孫堅去取洛陽。孫堅引軍進入洛陽城內，隻見洛陽已被大火燒成廢墟，數百裏內沒有人煙。可憐！二百年帝都，至此竟成一把焦土，更無雞犬之聲相聞。孫堅見此慘狀，不由生出無限惆悵，潸然淚下。即令軍士清掃漢室宗廟，用太牢之禮祭祀。

當夜，孫堅駐軍洛陽城南。次日早晨從人進帳來報，說甄官井上有五彩雲氣浮動，眾軍驚怪，沒人敢去汲水。孫堅命人下到井內，竟打撈出一具宮女屍首，那宮女頸中竟掛著一個玉匣。當即令人打開看時，部下程普認出匣內所盛之物正是傳國玉璽——那玉璽方圓四寸，上紐交五龍，缺一角以金鑲飾，印文“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程普識得此物，私下對孫堅說此璽定是因當年張讓等作亂，劫持天子出奔，左右分散，掌璽宮人見無處可逃以至攜寶投井。孫堅聞聽大喜，命親隨秘密藏之，嚴禁宣示與人。

當下孫堅整飭部隊，與公孫瓚商議，二人分兵出新安、澠池之間，以進擊董卓。董卓為防孫堅進擊，便留部將董越屯兵澠池，段煨屯兵華陰，女婿牛輔屯兵安邑，其他將領留守各縣，製衡山東群雄，自己則挾天子及百官退往長安。孫堅與公孫瓚見董卓布防嚴密，自己兵少難以攻擊，又久候諸侯兵馬不至，懼孤軍深入反被圍困，又兼糧草已盡，隻得恨恨退兵。公孫瓚見諸侯眾心不齊，互不救援，不由與孫堅相對，歎恨半晌，也隻得引玄德兄弟三人暫回河北，且在平原縣駐守待命，自己帶舊部還歸遼東。孫堅送別公孫瓚與玄德，令修複被董卓挖掘的漢室陵墓，引兵回到魯陽。

且說孫堅回到魯陽，欲回豫州就任太守之時，方知自己歸途已斷，竟連長沙也不得回。列位看官，你道卻是為何？原來，當時除了孫堅不斷與董卓作戰，公孫瓚率劉備等相助外，其餘關東群雄早已將討董之事置之腦後，趁機在幽冀兗青一帶擴大勢力地盤，紛紛兼並割據。袁紹、袁術雖為兄弟，也互相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當袁術派孫堅去攻打董卓未歸之時，袁紹為了搶占兄弟地盤，卻改派心腹周昂為豫州刺史，率兵襲取了陽城。孫堅早經袁術拜為豫州刺史，失了治所陽城，怎肯幹休？遂托程普看守營寨，親率黃蓋與韓當進城到魯陽府衙，麵見袁術大怒道：“我等同舉義兵為何？除為救漢室江山社稷，兼為你袁家報滅門之仇耳。如今逆賊未滅，內部卻如此爭鬥，我跟誰戮力同心力挽乾坤？”袁術吃了兄長袁紹一個啞巴虧，麵對孫堅如此相問，隻是搖頭歎息，並無一語應對。孫堅仰天長歎，淚落如雨，怒辭袁術而出，隻得拚著與袁紹撕破了麵皮，揮師陽城攻打周昂。那周昂哪裏是江東猛虎孫堅敵手，一戰即便潰敗遁逃，撇了軍伍單騎投奔袁紹去了。孫堅雖然複得陽城，卻已得罪袁紹，為日後埋下殺身之禍，按下不提。

回頭卻說曹操任關東討董盟軍代理奮武將軍，駐軍酸棗。由於自己兵微將寡，不足以與諸侯並論，更不能單獨對抗董卓西涼精兵，於是不敢冒然西進，而是先以少帝劉辯之名發布矯詔馳報各道，然後招集義兵，豎起招兵白旗一麵，上書“忠義”二字，言明為國除賊，以抒君王之困。此時天下洶洶正恨董卓，見到曹操矯詔即紛紛而至，四方誌士來投。

不數日間，應募之士如雨駢集。有陽平衛國人樂進，字文謙；山陽巨鹿人姓李典，字曼成；曹操皆留為帳前吏。又有沛國譙人夏侯惇，字元讓，乃夏侯嬰之後，與其族弟夏侯淵兩個，各引壯士千人來會。此二人本是曹操本家弟兄：操父曹嵩原是夏侯氏之子，過房與曹家，因此是同族。不數日，曹氏兄弟曹仁、曹洪各引兵千餘來助。曹仁字子孝，曹洪字子廉：二人弓馬熟嫻，武藝精通。又有陳留郡巨富衛弘，原與曹操之父曹嵩為莫逆之交，此時願盡出家財，置辦衣甲旗幡送到曹操軍中。除此之外，四方送糧食者，不計其數。

待得整備齊整，兵精糧足，曹操即揮師西進，直到延津，卻遇到正在北岸紮營不進的聯軍兵馬。原來值董卓脅迫獻帝遷都長安之際，隻有孫堅及公孫瓚兩支孤軍追擊，關東聯軍懼怕董卓涼州軍精銳，卻無人敢向關西推進，全都屯兵延津北岸，以觀孫堅前軍勝敗。曹操暗自歎息，但因自己來遲，也不好埋怨諸侯，且認為時機尚未為晚，遂直奔主帥大營，來見盟主袁紹，問道：“今董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西去，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一戰而天下定矣。正可乘勢追襲，而本初按兵不動，何也？”袁紹環顧帳中諸侯，不好回答，隻好以言語支吾道：“諸兵疲困，進恐無益。”眾諸侯也紛紛附和，皆言不可輕動。

曹操大怒：“豎子不足與謀！”遂自引部下兵馬萬餘，領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李典、樂進諸將，星夜來趕董卓。追至滎陽，太守徐榮引軍截住去路。曹操立馬陣前，還要以言語打動徐榮休得為國賊董卓賣命，身側閃出族弟夏侯惇，哪裏去管他甚麽申明大義言語舌戰？大吼一聲，挺槍躍馬直取徐榮。徐榮冷笑不懼，當即抵住，二馬盤旋互不相讓。戰不數合，卻聽一陣鼓響，李傕引領一軍從左邊殺來，曹操急令夏侯淵迎敵。右邊喊聲又起，郭汜引軍殺到，曹操急令曹仁迎敵。兩路軍馬勢不可當，夏侯惇又抵敵徐榮不住，隻得飛馬回陣。曹操軍因大都是新招之後，不及訓練便即上陣，哪裏是西涼精兵的敵手？當即大敗，回望滎陽而走，曹操止喝不住。隻聽得四圍喊聲大震，徐榮從斜刺裏飛馬而至，在馬上搭箭，弓弦響處，一箭正射中曹操肩膊。曹操強忍傷痛帶箭逃命，卻聽咯喇一聲，坐下戰馬又被兩名西涼軍士伏在草叢之中，用長槍搠折馬足而倒，將曹操掀下馬背，落在地上。那西涼二卒前前擒住，便要舉刀殺之，看看勢危。

卻聽陣中一聲巨喝：“爾等小輩，休傷我主！”隻見一將飛馬而來，揮刀砍死兩個步軍，下馬救起曹操。曹操死中得活，疑是在夢中，抬頭看時，見來相救者乃是族弟曹洪。曹洪見兄長馬足已折，急忙下馬扶起曹操，將自己戰馬讓給曹操乘坐，自己脫去衣甲，**上身，拖刀跟馬而走。比及天光大亮，才發覺隻走出戰場三十餘裏，殺聲就在身後不遠。二人疲累已極，隻得在土岡下找一株大樹下馬，靠在樹下少歇。曹洪扶著曹操依著鬆樹坐下身來，見其肩頭流血不止，於是說道：“兄長，這支箭非拔掉不可，你隻可強忍著些痛楚，不要喊叫，招來敵將。”曹操有氣無力，點了點頭。曹洪於是拔出尖刀，輕輕剔除箭簇旁爛肉，然後伸手捉住箭杆，猛一使力，連矢帶肉拔出。當曹洪剔除爛肉之時，曹操還可咬牙強忍，最後這猛力拔箭，帶肉而出，還如何忍得？不自禁長呼一聲，其響如狼嚎。

曹洪大吃一驚，叫一聲：“我的爺！這裏是甚麽所在，能如此大呼？此處不可留也，還是要趕緊跑路為上。於是扯下一段戰袍，替曹操將箭傷胡亂紮裹了，又將其抱到馬背上，提也跟隨便行。忽然背後喊聲起處，有人叫道：“拿你不到，尋你不著，卻不料是在這裏！”急回頭看時，卻見是徐榮率領數十步從，自上流頭渡過河來，因聽到曹操適才長呼，故此追至。曹操正慌急間，又見夏侯惇、夏侯淵引數十騎飛至，隨後曹仁、李典、樂進各引兵尋到。徐榮見對方人多，這才不敢追趕，遂引軍回城。

曹操憂喜交集，聚集殘兵五百餘人，回至延津大營麵見袁紹。袁紹率諸侯與曹操道驚，曹操再次建議諸軍各據要地，再分兵西入武關以擒董卓。袁紹及諸將見曹操敗得狼狽，忍住哂笑已是不易，哪裏肯聽從他的言語。曹操大為失望，自思在山東無法立足，隻得引部下軍馬，投揚州而去。孫堅、公孫瓚、曹操既各自而去，關東諸軍誰還記得討董之事？時長生事，由於各謀私利，免不得互相侵殺，從此天下大亂。當時兗州太守劉岱，問東郡太守喬瑁借糧。喬瑁推辭不與，劉岱遂引軍突入其營，殺死喬瑁，盡降其眾。袁紹見眾人相互殘殺，思想此皆因獻帝為董卓挾持，諸侯無朝廷統一號令之故。於是忽思一計，竟布告天下：董卓妄行廢立，實為篡位；陳留王劉協非靈帝嫡出，天下不從。某家四世三公，威望素著於諸侯，深負興複漢室重責。今當再立漢室宗親為帝，以符天下之望！”此檄一出，不由天下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