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突擊審訊

不久之後我們就回到城中支隊司令部。

在秦隊長的安排下,支隊軍醫們對葉西嶺進行了緊急治療。秦隊長帶我麵見支隊劉司令員,聽秦隊長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劉司令員立即做出決定:馬上成立專案審訊組,將葉西嶺包括其中,與“二三”暴亂匪首藤田實彥一並進行突擊審訊。

至於專案組成員調配等事宜,劉司令員全權交給了秦隊長處理。秦隊長當即點了我的名,我問他是否要回到我所在的連隊報告一聲,秦隊長利落地擺手,聲稱他會直接跟我們連長說明情況,讓我隻管安心聽候差遣便是。

隨後,我們在一間辟為臨時監舍的房間內見到了藤田實彥。

藤田實彥看起來其貌不揚,並不像其他日本軍官留著一撮“丹仁”,而是滿臉的絡腮胡須,實在沒有丁點兒軍人氣質。若不是警備連張副隊長指名點姓,我很難想象他居然會是關東軍125師團的參謀長。

張副隊長還告訴我,藤田實彥是一名死硬主戰派分子,“八一五”日軍受降之前,這個家夥為了逃避被遣送到西伯利亞的命運,私自攜錢款糧食脫離隊伍,而後藏匿於城外二道江地區石人礦業所。這期間,藤田實彥一直賊心不死,與一些滯留在通化城的日本人往來密切,伺機尋找機會進行暴動,後來他跟國民黨一個叫孫耕堯的人勾搭成奸,這才有了前幾日的那場全城大暴亂。

秦隊長讓鷹把式仔細辨認藤田實彥,鷹把式左瞧右看,就差沒揪起藤田實彥那滿臉的胡須了。不過,最後鷹把式還是給了我們一個肯定的答案,他說:“沒錯!就是這個犢子,他要不是,我一頭撞死。”

確認了這一點以後,秦隊長馬上對藤田實彥進行了提審,而我當之無愧地成了一名書記員。隻是對藤田實彥的審訊從一開始就非常棘手,他似乎對秦隊長這個人了如指掌,還沒落座就說道:“秦隊長,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我調查過你,知道你是一個聰明人,不過你的對手是我,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注意到,藤田實彥的中文很流利,甚至還帶有那麽零星的本地口音。

秦隊長對於藤田實彥的囂張態度並不在意,他完全依照審訊的基本流程來進行,問起了藤田實彥的姓名和籍貫,以及他曾在日本關東軍擔任何職等我們早已了然於胸的信息。

藤田實彥顯得很厭煩,晃動著手銬說:“秦隊長,你我都是軍人,可不可以免掉這些俗套?要知道這種場合我司空見慣,隻不過現在你坐了我從前的位子而已。說起那時在這滿洲國,可從來沒有我審不下來的人。”

秦隊長偏臉看張副隊長:“我發現這日本人都有一個臭毛病,你知道是什麽嗎?”

張副隊長誇張地回答道:“秦隊長,這你可難住我了,我隻知道小鬼子最無恥、最猥瑣、最癟犢子,心比天高,命比擦屁股的廁紙還薄,再有就是個子太矮、腿還羅圈,這太多了,到底是哪一個呀?”張副隊長不等秦隊長搭腔,又接著說道,“噢,我知道了,是缺心眼兒!一定是缺心眼兒!”

藤田實彥似乎無法忍受這樣的侮辱,他厲聲道:“夠了!秦隊長,咱們還是開門見山的好。”

秦隊長向張副隊長一擺手,張副隊長早有準備,他拿出了一張照片,那上麵正是在江岸犧牲的段飛同誌,秦隊長反轉給藤田實彥觀看:“告訴我,我們的同誌究竟發現了你的什麽秘密?”

藤田實彥說:“既然是秘密,我怎麽會告訴秦隊長?”

秦隊長說道:“藤田,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熊倉伸夫。”

聽到秦隊長提及熊倉伸夫,藤田實彥臉頰上先前的從容戛然而止,但隻僅一下,他又恢複常態,陰鷙地笑了一聲:“秦隊長,看來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一點。那麽你一定會有所懷疑,熊倉君之所以去小西天山寨,絕不僅僅隻是讓那些土匪庇護帝國的女眷那麽簡單。我可以告訴你,你猜對了。我還可以告訴你,那個你們派來的細作之所以丟掉性命,也正是跟這件事有著莫大的關聯。”

秦隊長說:“你如此胸有成竹,看來是對自己的計劃有了十足把握?”

藤田實彥自信滿滿:“不過箭在弦上而已,待到滿弓之時,定當一擊中的!”

秦隊長笑了:“真的很可惜,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熊倉伸夫已經死了,你就不怕……”

藤田實彥放聲大笑:“我還是了解熊倉君的,就算他已經身死,但也絕不會把秘密泄露出去,秦隊長不必杞人憂天。不過,為了讓這個充滿智慧的遊戲繼續愉快地玩兒下去,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有必要向你透露一些線索。我可以告訴你們,熊倉君到小西天山寨,是去見一個人。這個人,將完成我堪稱無懈可擊的絕密計劃,而他—我稱之為‘密鑰’,他的身份要比我的絕密計劃還要絕密。隻是秦隊長,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再在我這裏浪費時間,恐怕留給你的,就隻有一杯屬於大日本帝國的慶功酒了。”

藤田實彥話音即落,突然挺起胸膛,眉宇間透著一股揚揚自得。張副隊長見此情景猛地站起身來,罵了一句“王八蛋”,說著就要撲向藤田實彥,看得出來他是個暴脾氣。秦隊長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而後向兩名站在門口負責警戒的同誌使了個眼色。兩名同誌心領神會,提起藤田實彥押了出去。隨著“嘩嘩”的腳鐐聲傳來,門外的藤田實彥又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

秦隊長對我說:“小馮,這個密鑰是一條非常關鍵的線索,你馬上把他羅列到案件裏。”

張副隊長說:“秦隊長,就讓藤田這老小子這麽走了?我看不如給他點顏色,看他還敢不敢這麽嘚瑟!”

秦隊長擺手:“藤田說得沒錯,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還要另辟蹊徑才是。”

我暗自猜測,秦隊長說的另辟蹊徑很可能是想從葉西嶺那裏尋找線索。果然,秦隊長站起身來對我說:“小馮,走,咱們一起去看看葉西嶺,他應該已經醒了。”

我跟隨秦隊長來到支隊醫務室,此時葉西嶺確已從昏迷當中醒了過來。幾名持槍的同誌把他圍成一個扇形,他卻顯得很放鬆,臥在**蹺著二郎腿。葉西嶺一見秦隊長,頓時從**臥起身來,大概是由於動作過大,他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待咳嗽止住,葉西嶺這才嚷嚷道:“老秦啊老秦,這是什麽地方?我好怕!”

秦隊長厭惡地回了一句:“行啦,不說兩句廢話你能憋死?”

秦隊長說著向看押葉西嶺的幾名同誌擺手,他們放下槍後撤離了醫務室,隻留下了一名同我年紀相仿的女醫生。事後我了解到,她的名字叫錢小葵,是從紅十字醫院剛剛調來支隊醫務室的。

秦隊長拿起桌上的窩頭遞給葉西嶺,葉西嶺鄙夷地瞥了一眼,說道:“老秦,你不會這麽健忘吧?在砂石嶺我可是救過你的命,當時咱們有約在先的。難道你們共產黨民主聯軍就這麽窮,區區一隻雞腿和一壺燒酒都沒有?”

秦隊長說:“那我是不是還應該慶幸你一語成讖?狡猾的狐狸絕不會去叩響獵戶的門,你以為你那點小伎倆真能瞞得過我?別再演戲了,老老實實給我交代,那隻食盒裏究竟裝的是什麽?”

葉西嶺避而不答,反倒向錢小葵喊了一句:“小錢醫生,你不是要給我檢查身體嗎?—老秦,我可是個病人,你總得容我先瞧瞧病,然後再回答你的問題吧?”說著葉西嶺又佯裝咳嗽發作,誇張地喘不上氣來。

秦隊長隻得先命錢小葵為他檢查身體,可是就在錢小葵剛剛為他檢查完畢,還沒來得及提起醫藥箱,葉西嶺卻猛地衝著她的臉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被濺得滿臉都是吐沫星兒的錢小葵頓時滿臉通紅。葉西嶺卻像是撿了一個大便宜,咯咯怪笑起來,氣得錢小葵說起話來支支吾吾:“你……你……秦隊長……他……他……”

突然,葉西嶺極其嚴肅地收住笑容,他猛地挺起身來,一臉驚悚:“小錢醫生,你別動!”

錢小葵睜著莫名其妙的眼睛,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葉西嶺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指向錢小葵的臉頰,錢小葵下意識地用手摸著臉頰,說:“我怎麽?”

葉西嶺說:“你……你長得可真漂亮啊!”葉西嶺說完狂笑不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把身子蜷縮在**窩成一團,伴著笑聲,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秦隊長隻能把錢小葵拉到一邊,安慰她道:“他就是這副德行,你不要在意,他的身體怎麽樣?”

錢小葵一聲歎息:“至多……再撐個兩三天。”

這時葉西嶺收住笑容,對秦隊長說:“老秦,別白費力氣了。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最清楚,你要問什麽就盡管問吧,反正我也不會告訴你。”

秦隊長說:“在這裏你我並不用劍拔弩張,我隻是以個人名義表示一下關照,無關主義和信仰。”

葉西嶺有些吃驚:“無關主義?無關信仰?”

秦隊長說:“當然。”

葉西嶺說:“老秦,我果然沒看錯你。我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發自肺腑的。”

秦隊長接話道:“你想讓我用老虎凳辣椒水伺候你?免了,我們民主聯軍可不是你們國民黨反動派。”

葉西嶺認真地說:“不!我想跟你交個朋友。”

秦隊長仔細打量了葉西嶺幾眼,突然笑了:“我明白了,你是怕死後沒人替你收屍?”

葉西嶺嗤笑了一聲:“算啦!我葉某人從來不強人所難,那樣可就太沒意思了。”

秦隊長站起身來:“廢話都說夠了,那咱們就待會兒審訊室見吧。正好,我趁著這個機會去給你準備雞腿和燒酒,有它們堵住你這張嘴,我這耳朵還能少聽兩句胡扯。”

秦隊長當真說一不二,真的在審訊室為葉西嶺準備了這兩樣東西。看著葉西嶺大快朵頤,我的內心五味雜陳,突然對這個國民黨心懷了些許敬意,雖然他三番五次想置我們於死地,又把整件事情搞得越發迷霧重重,但是他在麵對死亡時表現出的坦**,不得不讓我刮目相看。

我知道,如果我把內心的真實想法告知郝班長,他一定又會說我“危險了”,可是葉西嶺真真切切是我這半生見過的最奇特的人。我不知道秦隊長究竟是怎麽看待他的,隻是我永遠也忘不了秦隊長盯著葉西嶺吃光雞腿時的表情—滿麵動容。

葉西嶺吃罷雞腿抬手就抄起酒壺,剛喝了一口又噴出來,嚷著:“老秦,怎麽是水?”

秦隊長說:“你還真的想讓我早點給你收屍?”

葉西嶺嬉皮笑臉地伸出雙手,哀求道:“我說秦隊長,秦鐵,老秦同誌,既然沒酒喝,你能不能讓人把這玩意先給我解下來?戴著手銬我渾身難受。”

張副隊長“啪”地拍動桌子:“扯淡!葉西嶺,用不用我再給你沐個浴更個衣?”

秦隊長反倒並不在意,他向一名同誌招手,那同誌過來為葉西嶺解開了手銬。鬆掉手銬葉西嶺顯得很開心,雙手背在腦後用力地抻了抻身子,這才說道:“告訴我吧老秦,你從藤田那裏都得到了什麽線索?”

張副隊長忍不住又拍動了桌子:“葉西嶺!別裝大瓣蒜,現在是我們審你,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葉西嶺說:“老秦,你要是不告訴我,那我可就耍賴了啊!”

秦隊長說:“藤田實彥正在醞釀一個大陰謀,執行者就潛藏在小西天山寨,代號‘密鑰’。”

葉西嶺鄙夷地說:“密鑰?這個王八蛋還挺會玩洋景,看來我葉某人必須要幫你了。”

秦隊長說:“別說得那麽好聽,這不也是你來到這裏的目的嗎?我知道你一直也在調查藤田實彥,雖然我並不清楚你這麽幹目的何在。”

葉西嶺說:“老秦,你哪樣都好,就是太直接了,戳得我肺管子直疼。”

秦隊長說:“廢話少說!沒工夫跟你在這兒扯,你要是不愛說,我這就把你送回牢房。”秦隊長不等葉西嶺反應,便向站在門口的同誌揮了揮手。

葉西嶺趕緊製止,說道:“別別別,你還來真格的呀?行啦,我說還不行嘛!不過我可是有條件,要是你不答應,那就幹脆就把我送回牢房算了。”

秦隊長說:“雞腿可以再加一個,別的,你想都不要想。”

葉西嶺樂得前仰後合:“老秦,我就知道你心疼我,這正是我想要的。”

秦隊長說:“好了,有時有晌那叫賣乖,沒完沒了那可就是做作了,你最好是前者。”

葉西嶺說:“我是個識趣的人,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我倒是可以先告訴你一點兒藤田實彥的事情,你就權當是我拿出的一點誠意。不過,我倒是要先問問,你們對藤田實彥究竟了解多少?”

張副隊長搶過話來:“我們都把藤田這個老小子抓住了,你說我們了解多少?那我就跟你念叨念叨,藤田實彥,原日本關東軍125師團的參謀長,死硬主戰派分子,‘八一五’日軍受降之前,為逃避遣送西伯利亞,私自攜錢款糧食逃脫,藏匿於本市二道江地區石人礦業所……後來在刺殺內海勳事件中浮出水麵,為我軍以戰犯的名義逮捕入獄……”

葉西嶺不等張副隊長話說完,就一嗓子打斷了他:“停!張副隊長,你這些早就過時了。你可知道,藤田實彥當年曾作為日軍獨立輕裝甲車第二中隊中隊長,參加過攻打南京的戰役嗎?你知道在此役中,藤田是如何身先士卒率隊攻城,堵截了從南京城裏逃出的中國軍隊,從而立下赫赫戰功的嗎?你知道此役過後,他被破格晉升為內閣情報局第三課中佐課長嗎?你可還知道,他做過滿洲國公主嶺戰車學校的高級教官嗎?你可又知道,民國二十三年,他奉調北滿擔任關東軍第一師團聯隊長嗎?”

葉西嶺如數家珍地娓娓道來,非但我和張副隊長都吃驚起來,就連秦隊長都顯得有些意外。

葉西嶺咳嗽了一陣才又接著說道:“老秦,單就從藤田被破格晉升為內閣情報局中佐課長這件事上,你就應該明白,他不會再透露給你更多的線索了。你我都是搞情報出身,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秦隊長一邊看著葉西嶺,一邊蹙著眉頭思索起來,良久之後才試探著說:“你對藤田實彥調查得如此透徹,看來你真的有辦法讓他開口說話。所以,你剛剛告知我們藤田實彥的履曆,根本就不是免費的,而是魚餌罷了。葉西嶺,你每件事都這樣步步為營,究竟累不累?”

葉西嶺說:“不是累,是很他媽的累!其實,我倒想輕鬆點兒,但是一想起秦隊長這麽個一生都難得一見的對手,我就會告誡我自己,一定要戒驕戒躁,臨死之前好好地跟你分個勝負來。”

秦隊長說:“被你這麽高看,我應該高興?”

葉西嶺說:“當然!能跟我周旋這麽久,還如此堅定執著的人,也不過老秦你一人而已。”

秦隊長說:“告訴我,你還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葉西嶺突然盯著秦隊長的左手,笑了一聲:“我不會讓你去做你辦不到的事情,比如讓你放了我之類的屁話。老秦,葉某是個好奇的人,但凡能讓我感興趣的事情,我必須知道,否則我寢食難安。所以我想讓秦隊長告訴我的就是,當年在北平,你親手開槍殺死自己的妻子,那種感覺是怎麽樣的,是不是特別特別的過癮?是不是?你告訴我,快點告訴我。”

葉西嶺說完這番話,幾乎一瞬間,我就看到秦隊長先前的鎮定**然無存,他的臉色變得慘白慘白,渾身不由自主地抖動著,就連額頭上也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我從他的表情上看出,這仿佛印證了葉西嶺所說的真實性,原來秦隊長左手的秘密居然是這樣的!隻是那一刻,我非但沒有因為謎底揭開而如釋重負,反倒越發變得心情沉重起來。與此同時,我又突然感到害怕,還有什麽事情是眼前這個隻剩下半條命的人所不知道的?他真的是一隻妖怪!

秦隊長已經方寸大亂,顯然對葉西嶺的審訊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我忙給張副隊長使眼色,張副隊長陡然衝著兩名持槍的同誌一聲尖叫:“快!給我把這個犢子帶下去!”

兩名戰士快步上前,不由分說給葉西嶺銬上手銬,生硬地扯起他往外推。

不料就在這時,秦隊長說了一句“等等”,他勉強站起身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使勁地咬住了嘴唇,又鬆開:“我們繼續。”

葉西嶺扭頭笑道:“怎麽,你這個樣子還要繼續下去?還想讓我再幫你懷念一下那段美好的往事?算啦老秦,送一你句話,適可而止方為道。”

秦隊長的話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說:“我卻之不恭!相比較你送給我的這句‘適可而止方為道’,我卻更喜歡你那個‘戒驕戒躁’。你不是想往我肺管子裏戳刀子嗎?我秦鐵奉陪就是!你不是想往我的傷口上撒鹽巴嗎?我接招就是!但是葉西嶺,你他媽給我記住了,我隻陪你玩這最後一次。我承認,你很有本事,這麽些年來最讓我難過、傷心、悔恨的就是這件事,我多想死掉的那個人是我。你他媽滿意了吧?這回你滿意了吧?”

葉西嶺突然極其正經起來,他盯著秦隊長的眼神裏出現了鮮有的深沉。這時審訊室的掛鍾突然空洞地敲響,掛著顫音的老鍾緩慢低沉地打了十二響。葉西嶺的表情突然複雜起來,他說:“老秦,你的氣色不大好,我勸你還是先睡個安穩覺吧,我可是有些累了。如果一個人要是繃得太緊,遲早會迷失。記住,睡眠才是最好的出口。”說著葉西嶺做出一副堅定不移絕不再張口的模樣。

秦隊長歎息了一聲,向兩名同誌說:“把他帶下去吧。”

葉西嶺走後,原來站起身來的秦隊長猛地像是被抽去了骨骼,跟著“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我和張副隊長撲上前去把他扶起來後,秦隊長隻是反複地念叨著一句話,他說:“我餓了,想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