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黃金大劫案

得知刀疤人尚在寨中,秦隊長強硬地扯住俏海棠的手腕奪門而去,我和郝班長、黃三也連忙跟在了後頭。在以馱虎為首的眾崽子簇擁之下,我們來到了刀疤人落腳的房間外。屋內燭火閃動,悄無聲息。秦隊長順出手槍喊道:“屋裏的朋友,既然碰上了,還不出來見見嗎?”

沒有答音。

我有些焦躁,“哢哢”拉動槍栓,這就要去拽房門,秦隊長摁住我,警告我當心有詐,而後他拿起我的步槍,小心翼翼地用槍口試探著動了動房門,“吱呀”一聲,門開了。

由於彼時天寒地凍,門上掛了一塊搪風簾子保暖,受風簾所阻,看不到屋裏情況。秦隊長又用槍口挑落風簾,我們方才看到,屋內早已淩亂不堪,桌子椅子翻倒在地,一名昏厥的崽子被壓在下麵—不用說,刀疤人再次逃之夭夭了!

馱虎要進屋,秦隊長攔住他:“虎爺少安毋躁,讓我先進去看看。”

我和郝班長跟隨秦隊長走入屋內。這時我發現,土炕上的被褥裏鼓鼓囊囊,似乎有什麽東西。秦隊長也看到了,他上前輕輕拉開,被褥下露出了一條椅子腿,待將被褥全部展開,除了一條長條椅之外什麽都沒有了。我正奇怪刀疤人為何如此布置之時,瞥眼看到郝班長正在移動壓在昏厥的崽子身上的桌椅……

秦隊長見狀雙目圓睜,喊了一聲:“老郝,小心詭雷—”

郝班長被秦隊長這一嗓子嚇得抖了個激靈,手上不利落,拿住的椅子“嘩啦”歪倒,跟著,一條拴在椅子上的細線突然拉直,“哧哧”的聲音響起,稀薄的煙霧由昏厥的崽子的身下彌散開來!

郝班長慌亂之際忙轉身,不料一隻腳被放在地上的步槍帶子絆住,撲了一個趔趄。我正想去拉他,卻被秦隊長鐵鉗似的手指扣住胳膊,硬生生地被他拎出房去。就在這時,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驟然響起,我再一回頭,隻見整座房間已然濃煙滾滾,瓦礫橫飛起來……

不見郝班長,我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嚷叫著不管不顧衝入了濃煙不歇的房中,瘋狂地挖動著碎礫殘渣。恍惚間,我感到被什麽東西拉住手腕,這才看到是郝班長,我急忙把他背起跑出屋外。

郝班長渾身上下一片焦黑,就像剛從煤窯爬出來似的。我把郝班長抱在懷裏,拚命地搖著,嘴裏連連嘟噥著:“班長,你醒醒,醒醒……”

郝班長一動不動,嘴角還掛著血跡。我趕緊去試探他的鼻息,他咳嗽了一聲,睜開眼睛,衝著我齜牙咧嘴說了一句:“癟犢子玩意兒……我他娘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啊……疼……”

我知道他這是在罵刀疤人—還有力氣罵人,那就是不會死了,我當即破涕為笑了。

郝班長的後背迸開了兩道口子,還好沒傷到骨頭。在俏海棠的吩咐下,綹門的一名郎中立即給他上了藥粉,他一邊忍著疼痛,一邊還在咒罵刀疤人。黃三見狀揶揄道:“行咧,行咧,命保住了就是福氣,別跟殺豬尕子似的。”

郝班長氣不打一處來,沾火就著:“黃……三……你也是個……癟犢子!都他娘是癟犢子……”

我見郝班長並無大礙,便囑托黃三從旁好生照看,跟隨秦隊長再次返回俏海棠屋內。期間,我問過秦隊長,刀疤人應該沒跑掉多久,是不是這就去追他?秦隊長不置可否,隻說讓我少安毋躁。

屋內,坐下身來的秦隊長麵色顯得十分凝重。

俏海棠見狀道:“秦隊長不必太擔心,咱們這寨子裏的郎中綽號百草仙,醫治這種小傷還是十拿九穩的。”

秦隊長說:“我倒是更擔心刀疤人。這個人……實在是我見過的最狡詐的一個,要不是他把一條椅子藏在被褥裏,我真的會以為他是落荒而逃的。俏當家,秦鐵害得貴寨折損了一名弟兄,真是心中愧疚。”

俏海棠擺手道:“富貴在天,生死有命,秦隊長無須掛懷。”

秦隊長挽開袖口看了看腕表,接著說道:“俏當家,現在是零時三刻,時間緊迫,秦鐵希望你知無不言。”

俏海棠說:“等等,在告訴秦隊長想要知道的那些事情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秦隊長說:“俏當家請講。”

俏海棠想了想才說:“如果有一天,在性命和真相之間,你必須做出選擇……”

秦隊長幾乎脫口而出:“真相,我會選擇真相。”

俏海棠連連點頭:“我明白了,你和那個隻剩下一口氣的刀疤人一樣,都是瘋子。”

秦隊長有些不解:“怎麽講?”

俏海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倒是希望秦隊長選擇活下來。因為隻有你這種人繼續活著,所謂的真相看起來才不會那麽寒酸。好了,咱們還是來說說刀疤人,他是晌午時分來到我砂石嶺大寨的,當時他雖然病得很厲害,卻先問我要了一碗酒來喝。”

秦隊長說:“你給他了?”

俏海棠說:“我必須給他。”

秦隊長說:“為什麽?”

俏海棠說:“因為他拿出了一件讓我不寒而栗的東西。”

俏海棠話畢,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紅漆木桌上。

我看到那匕首雖然有些老舊,但卻非常精致。秦隊長拿起來仔細端詳,顯然沒有明白俏海棠話中深意。

俏海棠解釋道:“這把匕首……是我男人的東西,別人就算想仿造也仿造不來,因為刀柄是中空的,裏邊有我男人親手刻下的四個字。”

俏海棠展示給我們看,待扭開匕柄後座,我隱隱約約看到內裏果然刻著“替天行道”四個歪扭的小字。

俏海棠接著說:“所以,當刀疤人將匕首拿給我,我第一時間就判斷他知道我那失蹤的男人身在何處。我問他八哥到底在哪裏,可他卻嬉皮笑臉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如實相告。我猜測他大概是想要錢,於是就讓兄弟們奉上了金銀細軟,不想他一見這些東西哈哈大笑起來,一邊咳嗽不止地說,他已經是個要死之人了,還哪有時間去消受?然後他吩咐我為他鋪上被褥,說是路途遙遠,實在太累,要好好睡上一覺。我覺得他就是個瘋子,但心裏又掛念我男人的下落,沒辦法隻能按照他的意思行事。他倒頭便睡,睡得很沉,兩個時辰才醒來,又要酒要肉大吃大喝了一頓。我問他究竟要幹什麽,他盯著我連連怪笑,說他真是想不通呀,我本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怎麽會做了一個馬賊的壓寨夫人?”

我插話道:“刀疤人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俏海棠一聲歎息:“那都是陳年舊事了。民國二十三年八月初八,我跟著父親由海城舉家遷往奉天,路上遇到了一夥馬賊,他們洗劫我父親蔚為可觀的金銀細軟以後,也卻把我擄了去……後來這夥馬賊的大當家就成了我的男人,我也就做了他的壓寨夫人。可是讓我恐懼的是,刀疤人不但對這些事情了如指掌,還知道民國二十五年四月,我男人單槍匹馬潛入奉天驛日軍守備隊軍營被困,是我帶著救兵將他救出,而且就連組織那次營救,我們弟兄損傷的數目都絲毫不差。我又問他,到底要讓我做什麽,才可以告訴我男人的下落?他說少安毋躁,不過是殺三個人而已,還說現在他們正在趕路呢,最快也要傍晚才能來到這裏。他還特別囑咐我,說三個民主聯軍裏有一個叫秦鐵的人,身手還是不錯的,你們得對他使點非常手段—這就是後來為什麽馱虎在霧林裏用迷藥的原因。”

俏海棠話到此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有一件事我險些給忘記了,刀疤人說,在殺掉你們之前,煩勞我替他轉告一句話。”

秦隊長說:“什麽話?”

俏海棠說:“刀疤人說,那個叫秦鐵的我很喜歡,不服輸,還有那麽兩分做我對手的資格。”

秦隊長冷笑了一聲:“他倒還真是自信滿滿,有意思。俏當家,說句老實話,刀疤人也是我這半生見過的最狡猾的人。那……俏當家可否告知在下,你男人究竟是緣何失蹤的?”

俏海棠說:“也不瞞秦隊長,我男人在關外綠林有個響當當的名號,同行人都稱他為‘快手杜八’……”

秦隊長驚訝道:“快手杜八?”

俏海棠說:“怎麽?秦隊長也知道八哥的名號?”

秦隊長說:“遼東赫赫有名的快手杜八,快手如風。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在民國二十八年元月,就是他糾集了一批綠林好手,成功洗劫了偽滿新京的金庫。當時在下雖然不在關外,卻也在報紙上看過新聞。”

俏海棠說:“秦隊長說得不差,這事兒確實是八哥帶人幹的。”

秦隊長說:“不過,後來日軍夥同偽滿保安局出動了大批兵力找尋他的蹤跡,聽說他被抓捕後……給槍決了,但那批蔚為可觀的黃金卻一直下落不明。”

俏海棠說:“其實,八哥並沒有被槍決。”

秦隊長越發吃驚:“就是說快手杜八真的尚在人間?那既然刀疤人承諾你會告知他的下落,俏當家又為何放了我們?”

俏海棠說:“秦隊長,還記得我告訴過你,你很像一個人嗎?你和八哥真的太像了,一樣的鐵骨錚錚,臨危不懼,一樣的讓我……欲罷不能。”

秦隊長說:“難道僅僅是為了這一點?”

俏海棠說:“是,但不盡然。更重要的是直覺告訴我,幫我找出八哥下落的人,一定不會是刀疤人,雖然我跟他接觸的時間並不長,但是他這個人滿身邪氣,我猜不出他想要什麽。這麽說吧,我在懷疑他借我之手殺掉秦隊長的真實目的。”

秦隊長字正腔圓地說了兩個字:“離間。”而後便開始了他有條不紊的分析,“現在想來,刀疤人早就把整盤棋計劃好了,他知道你若是殺了我們,就意味著砂石嶺與民主聯軍必定舉槍相向,日後一旦國共兩黨的和談失敗,雙方角逐,砂石嶺這顆原本中立的棋子,必定非楚即漢。”

我說:“秦隊長,那麽刀疤人前往小西天的目的……”

秦隊長說:“道理應該是一樣的。他誌在讓小西天和砂石嶺歸順國民黨,截獲食盒,不過是他的計中之計。我猜,這根本就不是他原本計劃好的,而是臨時的應景之作。總之,隻要咱們其中有任何一人死在這兩處地方,他的目標就實現了。”

我不禁感歎道:“太可怕了,這個隻剩下半條命的人簡直太可怕了!”

俏海棠說:“也就是說,刀疤人並不一定知道八哥的下落?”

秦隊長說:“那匕首怎麽解釋?”

俏海棠說:“看來想要獲知答案,還是必須先找到他。”

秦隊長說:“兜了一個大圈子,問題又回到原點。不同的是,秦鐵等人得以暫時保全身家性命。”

俏海棠說:“所以秦隊長應該答應幫我找出八哥的下落?”

秦隊長笑了:“俏當家,你放棄了一半的真相,去賭另一半可能找出的真相,如此,我自當鼎力相助便是。對了,剛才我聽俏當家說快手杜八並沒有被槍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俏海棠聽到秦隊長這麽問,滿臉笑靨頓時散去,她望著那把匕首,眼神迷離,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當中。片刻,她說道:“關於八哥洗劫新京金庫的事情,秦隊長知道的大致不差。但是,八哥後來被俘,則完全不是報紙上寫的那樣。我說過,八哥在關外綠林豪傑當中頗有威名,逢人都會給上三分薄麵,因此雖然當時日偽當局出動了大批兵力,花費了數不盡的金銀,甚至不惜買通綠林中人摸清八哥的藏身之處,但結果他們卻連八哥的毫毛都沒見到。日偽當局一計不成,於是放出消息聲稱,要處決一批悍匪馬賊,八哥為人古道熱腸,最重義氣二字,為救出他們一時亂了心神,這才暴露了行蹤。為了不讓黃金落入日偽當局手中,我們兵分兩路,一路吸引日偽火力,一路由八哥親自帶隊轉移黃金,不料……八哥最終還是被抓捕了!”

我問道:“快手杜八被捕之後呢?”

俏海棠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疑惑:“奇怪的是,八哥雖然被捕,但那批黃金不知為何卻沒有落入日偽手中。他們對八哥用刑,八哥鐵骨錚錚,拒不交代……事實上,那批黃金現在何處,就連我也不知道。”

秦隊長說:“這倒真是有些蹊蹺。”

俏海棠接著說:“後來日偽當局迫於各方麵的壓力,隻得大肆張貼告示,在鬆花江畔槍決八哥等一幹人等以儆效尤。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正是民國二十九年臘月初八。當時為了營救八哥,我帶著兄弟們傾巢出動,但就在行刑前的一刻,不知怎的突然來個一夥日本人,他們二話不說就把八哥帶走了。後來我們幾經調查,才知道是一個叫藤田實彥的人下的命令……”

秦隊長一下子站起身來:“藤田實彥?竟然是他?俏當家,不瞞你說,我們已經查明,他就是前幾日城內武裝暴亂的始作俑者。”

俏海棠說:“那真是太巧了。這個藤田實彥將八哥帶走之後,關押在關東軍司令部。關東軍司令部防守嚴密,我們沒有下手的機會。誰知道過了數日,我們在關東軍司令部的線人卻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八哥被秘密押送出了新京……”

我趕緊問道:“他們把快手杜八帶到了什麽地方?”

俏海棠說:“線人是個中國人,日語二把刀,隻聽到他們反複叨咕一個地名—通化!”

我追問道:“那你們隨後組織營救了嗎?”

俏海棠眼神落寞:“八哥被押出關東軍司令部之後,從此就人間蒸發了。無論我們用什麽方法,都打聽不出關於他的哪怕是一丁點兒的消息……後來,我索性帶著兄弟們來到了這通化城,意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可最終,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推測道:“秦隊長,既然這事跟藤田實彥有關,看來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隊長擺手示意我無須多言,又問道:“俏當家,這之後你們就落腳在此了?”

俏海棠說:“嗯。我深知我們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找到八哥。因此砂石嶺從不與其他綹門往來,即便與小西天山寨也沒有打過一回交道。自然,我們也從不幹那些砸窯綁票的事兒。所以雖然日軍當年大力清剿嘯聚山林裏的反抗隊伍,我們砂石嶺倒也相安無事。好在八哥從前積蓄甚豐,足以支撐寨中兄弟衣食。”

秦隊長說:“俏當家,我想知道,在砂石嶺安營紮寨是誰的主意?”

俏海棠不解地問:“秦隊長為何要問這個?”

秦隊長說:“有件事情我想不通,就是山腳下的那片詭異的霧林。”

俏海棠鬆下一口氣:“噢,你說那些嘩嘩冒出的熱氣?這個……我也不知道為何,每隔一些日子總會冒些出來。不過最近這段日子,倒是越來越頻繁了。秦隊長,你不會連這個也感興趣吧?”

秦隊長思慮片刻,說:“不知道。不過直覺告訴我,一定不簡單。”

俏海棠反問道:“秦隊長居然也相信直覺?”

秦隊長一笑:“本來不相信的,可是因為它,俏當家沒有讓我身首異處,所以我現在相信了。”

俏海棠打趣道:“秦隊長說話總是那麽討人喜歡。不過說起來,我們在這砂石嶺安營,卻也多少跟這片霧林有關。這寨子的弟兄當中,有位原本做那搬垛先生的兄弟,這搬垛先生就是卜卦師傅,他說這裏易守難攻,霧遮白虎,是塊上好的風水寶地。我本不信這些東西,但為了討個好兆頭,希望借他吉言快些找到八哥,於是也就在這裏紮下了寨。”

這時秦隊長站起身來:“俏當家,事情的大致情況我已經了解。你且靜候幾日,等我找到那隻食盒,自當全力助你查清快手杜八的下落。時候不早了,我們就此別過……”

俏海棠一把攔住秦隊長:“等等!你要現在就走?”

秦隊長說:“自然。”

俏海棠搖頭:“醜時已過,月黑風高,山路難行,我勸秦隊長還是明日再行啟程。我知道時間緊迫,但咱們寨子後山有條去往雞爪頂子的捷徑,可省去你們兩個時辰的奔波。秦隊長何不利用這兩個時辰養養精氣神兒?”

秦隊長思忖了片刻,說:“好,那就隻好叨擾俏當家了。”

俏海棠見秦隊長答應下來,不禁莞爾一笑,又連忙讓小丫頭備了一些吃食,還不忘送去給郝班長和黃三。我們吃完過後這才回到宿處,等到躺下身來,我問秦隊長:“現在咱們確認刀疤人並沒有死,是不是就可以肯定,九槍八說的那些話也就不足為信了?”

秦隊長說:“小西天可能已經被刀疤人爭取了。”

我說:“要是這樣的話,九槍八根本就知道食盒在哪裏?”

秦隊長說:“不一定。如果九槍八知道食盒的下落,大膘子臨終之時說的那番話就太蹊蹺了。咱們必須還原小西天山腳真相,把這處斷掉的環節接上。”

我說:“難道所有的問題都出在那具被撕成碎片的屍體上?”

秦隊長蹙起眉來推測:“刀疤人借碎屍金蟬脫殼……他是不會隨便殺掉某個小西天土匪的,因為他去小西天的目的,跟來到砂石嶺的目的相同,就是要爭取武裝力量,以備日後為國民黨所用。如果我們假設刀疤人殺掉的是小西天的某個土匪,那麽九槍八就絕對不會替他掩飾……所以,咱們是不是可以肯定,那具碎屍根本就不是綹門中人?”

我想了想說:“對啊!秦隊長,還真是這麽回事!”

秦隊長說:“既然碎屍不是綹門中人,他是誰?這個人出現在小西天,九槍八又不希望我們知道他出現過……”

我說:“一個跟咱們民主聯軍能扯上關係的人—日本人?國民黨?”

秦隊長說:“刀疤人也是國民黨。”

我說:“那就剩下……日本人了。對了,郝班長在小西天也看見過一些日本女人……”

秦隊長舒展眉頭:“嗯。不過,在沒有見到裘四之前,這些還都僅僅隻是推測。”

我又突然想到裘四當家,連拍腦門:“秦隊長,那裘四當家豈不是很危險?他是除了大膘子之外,唯一可能告訴我們山腳真相的人。九槍八不是也說了嗎,裘四已經退出綹門,跟小西天再無瓜葛,要是刀疤人趕在咱們前頭把他殺了……”

我不敢再往下說,恐懼地捂起了嘴巴。

秦隊長說:“這隻是其一。其二,裘四是否退出綹門,隻是九槍八一家之言。既然咱們對九槍八這個人有懷疑,那麽就算找到裘四,他為咱們提供的線索也不能盡信。隻有確保上一個環節無誤,接下來的調查才不會出現偏差。”

我更加一籌莫展了:“這麽說,就算咱們找到裘四,也不一定能查出小西天山腳的真相?”

秦隊長回道:“隻要不停地找,真相總會大白。幸好我們還有優勢,刀疤人重病在身,咱們現在跟他賭的是兩個時辰的時間差,隻要咱們按照俏海棠指給的捷徑行路,應該可以先他一步見到裘四。隻不過,我倒是真擔心刀疤人的身子,在這麽冰天雪地的寒夜中行路……”

我說:“秦隊長,你好像並不希望刀疤人死掉?”

秦隊長說:“當然,他就算是要死,那也得等著我親手斃了他!”

秦隊長話畢向我晃了晃腕表,說時間不早了,讓我抓緊時間休息。我臥在火炕之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堆疊的迷霧再次占滿腦殼:

一個赫赫有名的綠林馬賊被暴亂匪首藤田實彥由新京帶來通化城,從此不知所終,截獲食盒的刀疤人又得到了這個馬賊的匕首信物;還有小西天山腳下的那具碎屍,這個人究竟會是誰?

這些散亂的線索之間仿佛藕斷絲連,卻又異常含混不清……最後,我隻能自我發問—我們真的可以趕在刀疤人之前找到裘四當家,揭開這所有的謎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