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賭上尊嚴

米峰坐在辦公室裏,愁眉不展。如今高漫下落不明,綁匪窮凶極惡,他此時的腦子中都是高漫的事。

小警員走進米峰的辦公室,將一個文件夾放在米峰的桌上。

“頭兒,鑒定科的人說給你的資料。”

米峰點頭,小警員離開。他將文件打開,迅速瀏覽了一下化驗資料。專業術語他不懂,但結尾的幾行大字就算他是個傻子也看得懂。上麵顯示,DNA檢測不符合。

昨天下午,因為米峰到高南家興師問罪,高南決定不再對米峰有所隱瞞。

高南將一隻染血的發卡遞給了他,還有那台錄像機也一並交給了米峰。

“我有的東西,都交給你了。”高南看著米峰,語氣誠懇。

米峰看著發卡,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這是……”

高南點頭:“是漫漫的,綁匪寄過來的。”

高南又指了指這台錄像機:“還有這個,是簽售會那日阮玉玲藏在我的化妝間裏的,她放好後匆匆離開,忘記關掉開關,錄到了一個放置炸彈的人。”

米峰收下發卡和錄像機:“我知道你的意思,這些證據我會保管好,你不準給我出一點兒事,還有,別再單打獨鬥了,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高南點頭,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在煙霧繚繞中米峰回過神來,望著眼前的化驗單,起碼現在可以證明昨天下午高南給他的發卡上的血跡不是高漫的。想到這裏米峰心裏安穩了些,但這也不能說明高漫現在很安全,未知即是恐怖。

最近一係列案子雖看似毫無聯係,但隻要仔細分析,就能夠發現樁樁件件都指向了高南。

爆炸案,凶手揚言要炸了簽售會,最後才發現竟然是虛驚一場,凶手將他們所有人都玩弄了一遍。

綁架並陷害武廣的烏龍案,凶手想要陷害武廣,可陷害武廣的目的何在?武廣身處監獄多年,一無仇家,二無錢財。凶手將警方玩弄於股掌之間,導演了一場瞞天過海的騙局,差點兒讓警方釀成了誤抓誤判的大錯。多虧了高南幫忙,武廣才洗清嫌疑,打破了凶手的陰謀。

緊接著高漫就被綁架了,凶手打電話過來,與高南做起了遊戲。遊戲大膽辛辣,第一個就是搶銀行,直接挑戰警方的尊嚴。

三起案子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深究起來幕後黑手的風格又總是讓人感覺到熟悉,米峰幾乎敢肯定,這裏麵肯定存在一些關聯。這幾個案子裏,竟然都有阮玉玲的身影,這個發現讓米峰精神一振。

米峰想起高南給他的錄像機,連上電腦打開視頻,用高清的大屏一幀一幀地拉下去。他反複看來看去,除了判定阮玉玲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狂書迷外,並沒有什麽更有用的信息。

但是,在阮玉玲後麵進來的黑衣男子卻成功地吸引了米峰的注意力。他聽高南提起過,這個人就是放置炸彈的幕後黑手。

可明顯先進來的阮玉玲是為了躲避他才離開的,難道阮玉玲和他不是一起的?炸彈案、綁架陷害烏龍案以及現在的綁架案並不是同一個人?那麽,阮玉玲究竟和後麵兩起案件又有什麽關係?難道綁架嘉明,並且嫁禍武廣真的是她幹的嗎?和高南鬥智鬥勇的也是她?

米峰想起之前在高男家看到的那個黃金鍵盤,上麵還有一句話“我會做一件讓你一輩子都記得我的事”。如果這個字條是阮玉玲郵寄的,那麽此時綁架高漫的事就對上了,這確實能夠讓高南記住她一輩子。

“該死!”米峰想到那字條當時被高南隨手扔掉了,現在肯定已經找不到了,也就沒辦法進行筆跡核對。他使勁兒揉了揉頭發,鬱悶地擰緊了眉頭。

染血發夾和錄像機,現在看似多出了兩個證據,實際上卻令案件更加迷霧重重。米峰向後靠去,讓視頻自動循環播放。他始終想不明白,高南跟誰有利益牽扯……

米峰正想著問題,手中端起的水杯忽然一抖,盡數灑在鍵盤上。米峰手忙腳亂地擦拭鍵盤,卻不小心連按了幾個放大鍵,屏幕上黑衣背影被無限放大。

黑衣人正往房間中央空調出風口處放置東西,米峰忽然間頓住,也無暇再顧及水有沒有擦幹,連忙將黑衣人放置“炸藥”這一段反複播放。

他注意到,黑衣人的右手顫抖,隨著手臂的抬升,顫抖就更加厲害。米峰不停地重複播放,恨不得鑽到視頻裏麵去。

黑衣人右手無力,在跳下椅子時,不小心摔倒,下意識地用左手撐住了麵前的桌子,這一係列情況都說明他慣用左手,是左撇子。米峰細看才發現,此人手指纖長,是一雙年輕的手,聯想起武廣烏龍案中被綁架的小男孩兒口中對凶手的回憶,凶手手指纖長,跟武廣短粗充滿老繭的手截然不同。

米峰打電話叫回小警員,將蝴蝶結發卡交給他,囑咐道:“送到鑒定科,幫我把上麵的血跡做一個麵向全市的DNA匹配,這事很急,快馬加鞭!”

小警員一愣,看米峰的表情知道不是小事,於是拿起發卡轉身一路跑著去了鑒定科。

自打看到了警方的通告和邊江公司的媒體發布會之後,有些記者已經陸續離開,剩下的人在高南家樓下也已經漸漸失去了鬥誌。

他們在這裏蹲守了一天,卻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得到,不僅連高南的人沒有看到,就連高南家所在的那棟大樓的樓梯都沒能上去。

“高檔小區就是不一樣,這些保安還真是盡忠職守。”一個記者一邊百無聊賴地刷著微博一邊和同行們聊天兒。

“可不是嘛,這麽大的事,要是一點兒有用的料都沒采到,回去還不得被我們老大給……”另外一個記者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們覺得這件事是真實的概率有幾成?”

“不好說。”第二個記者一副思考的表情,“雖說今天警方和邊江都給了聲明,但我總覺得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

“我也覺得。要不然高南為什麽不直接出現?哦,對了,你們說昨天火警警報響的時候,高南會不會已經趁亂離開了?”記者丙也湊過來加入討論,“不然杜鵑為什麽……為什麽會刻意帶個假高南來吸引我們的目光?”第三個記者說。

隻是,第三個記者的話還沒說完,另外幾個人就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瞬間都反應過來了,於是再不管別人是否還在這裏繼續蹲高南,他們則一哄而散,紛紛轉移陣地,與其在這裏守株待兔,不如去邊江公司或者警局挖料。

高南和陶玉達從家裏逃出來之後,就一直待在米蘭家裏。

距離上次的遊戲已經過去了一天,眼看著七日之約就要過去三天了,高南卻遲遲沒有收到下一個遊戲指令。高南度秒如年,第一個“遊戲”就是搶銀行,接下來的“遊戲”恐怕更加難做。

門鈴忽然響起,高南瞬間神經緊繃起來。

反倒是陶玉達神情平靜,起身朝著門口走了過去。在貓眼觀察了一番之後,他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沒一會兒,便見他拎了兩盒外賣進來。

“哥,都快中午了,我們先吃飯吧,你早飯也沒吃,這會兒肯定餓了。”

高南有些歉疚,畢竟陶玉達是被他拉來幫忙的,結果他自己的狀態人不人、鬼不鬼不說,連對方還沒吃飯都沒注意到。想到這裏,高南主動接過外賣。

“小達,抱歉,我的疏忽。”

陶玉達倒是不在乎,坐在沙發的一端,開始吃飯。

“哥你就別見外了,叫外賣就動動手指,也不麻煩。而且你可不能倒下,你一倒下,我們的整體智商水平都要下降不少。”

高南撕開外賣蓋子和一次性筷子包裝袋,遞給陶玉達之後,這才開始拆自己的盒子。還沒等他拆開自己的盒子,陶玉達忽然跳起來捂著嘴巴蹦來蹦去。

高南以為他被燙到,道:“你小心點兒。”

誰知陶玉達突然彎下腰來用力摳喉嚨催吐,似乎是吃進去了什麽東西。高南問他怎麽了,他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高南拿出手機準備撥打120,陶玉達一把拉住高南的手。他將手掌緩緩展開,裏麵躺著一個隻有小拇指一半大小的塑料卷。

高南二話不說拿起塑料卷衝進廚房衝洗幹淨,然後為陶玉達倒了一杯清水,這才拆開塑料卷。

一張防水的牛皮紙被壓縮成極小的一條,上麵隻寥寥數語。

“明日淩晨兩點,城北花園**找樹,新線索,最後一棵樹下放錢。”

陶玉達將高南那盒外賣也拆解開來,果然在裏麵也找到了一模一樣的塑料卷,隻不過這次不是字條,而是一張城北花園的地圖,上麵標有路線,看來凶手是想讓高南按照這個路線行動。

陶玉達與高南交換牛皮紙,當他看到上麵的字跡的時候驚呆了,嘴巴大得簡直可以塞下一顆雞蛋。

“裸……**?那熱搜不是要爆了?且不說哥你是公眾人物!就算普通人裸奔也是傷風敗俗的啊!他這分明就是直接打你的臉!不對!是把你的臉按在地上踩還逼你笑!”

高南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高南起身,去書房找出一卷白板紙貼在客廳的牆上。

“小達,你能幫我搜一下公園的監控點都在哪裏嗎?”

陶玉達驚魂未定,再次張大了嘴巴:“不是,哥,你真的……”

“先查監控探頭地點,然後把城北花園的衛星地圖給我一份。”

陶玉達見高南神色堅定,語氣沒有絲毫慌亂,他的一顆心也跟著安定下來。他相信高南,既然高南沒有慌,那麽他也要鎮定。

查衛星地圖並不是很難的事情,更何況城北公園本身就是公共區域,又不是秘密場所。陶玉達幾分鍾就搞定了一張高清地圖,清晰到每個垃圾桶的位置都有,他將圖發給高南,緊接著就著手調查監控探頭分布。

高南對照城北公園地圖,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將地圖重新繪製在白板紙上。高南發現,這條路順著散步的小路蜿蜒,從左下角的入口一直走到了右上角的樹林中。等高南把一切勾畫完畢後,陶玉達那邊也已經查好探頭位置。

高南按照陶玉達提供的信息,將探頭位置一一標到白板上,最終得到的結果令二人大吃一驚。對方為高南規劃的路線,幾乎都是按照監控排列行進的。換句話說,高南每分每秒都在監控探頭下,一旦有心人監控,那麽就等於是高南在為所有觀眾直播一場名人裸奔的醜聞。

陶玉達見高南不語,有些擔心,於是主動開口問道:“你不會真的要按照他說的做吧?”

高南沒有開口,隻是摸著下巴琢磨著什麽。

“你繼續查阮玉玲的線索,也許能從她身上查出什麽線索。”

陶玉達著急道:“可是淩晨兩點,你真的要去嗎?”

高南篤定道:“去,一定去,隻有去了才會有新線索。”

“可是,這是讓對方牽著鼻子走啊!而且你知道那些媒體會怎麽寫嗎?知名作家失女後陷入瘋癲?”

高南拍拍陶玉達的肩膀,反過來安慰道:“沒關係,事情總要一件一件解決。”

陶玉達無可奈何,皇帝不急太監急,他隻好悻悻地去與自己的電腦做伴。

高南看著麵前的公園地圖,心中疑雲重重。對方神秘得真如同他自己所標榜的那樣,如鬼神般無處不在。雖然自從高漫丟失後,自己與他打交道隻不過兩三天,可就這短短的時間,高南就幾乎可以判定此人非同一般。

第一次遊戲是搶銀行,第二次遊戲是公園裸奔,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都是未知。難道前兩個是隨機選擇的嗎?或者是拍腦袋做遊戲,想到什麽做什麽?顯然不是,荒唐遊戲的背後一定存在某種聯係!

下午米峰約高南出門,二人約在高南家附近的咖啡館。米峰將一個文件交給高南,高南打開發現是一份DNA檢測報告。

“你上次給我的發卡,我拿去檢測了一下,上麵的血跡不是漫漫的,你可以暫時放寬心了。”

高南嘴角擠出一絲苦笑,這可能是這幾天來最大的安慰了吧。米峰拍拍高南的肩膀,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又何嚐不是一樣的心理。最近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事故太多,每個人心中都壓著一塊沉沉的石頭。

雖然排除了對發卡上血跡的恐懼,但並沒有排除對高漫安危的擔憂。

米峰說道:“你放心吧,那個發卡我重新交給鑒定科,叫他們和醫院等單位聯合排查,針對全市血型匹配,但是時間可能要慢一點兒。這次的發卡我是托各種關係拜托鑒定科同事加班趕出的結果。麵向大眾匹配不一樣,可能會更麻煩。”

高南點頭:“辛苦。”

米峰一拳輕輕撞向高南肩膀:“我跟你說過,高漫也是我幹女兒,你再說這種話,小心我揍你!”

“對了,還有這個。”米峰忽然從背包裏掏出一個錄像機,“也是你一同給我的,我仔細看了一下,有些新發現。”

米峰打開錄像機,將畫麵調出,由於畫麵不能放大,他隻好手指著給高南演示。

“簽售會那天的黑衣人,我用大屏幕觀察過他的右手,發現他在手持東西時,右手在顫抖。而且他在差點兒摔倒的瞬間,下意識地用左手撐住了桌子。”

“左撇子?”

米峰點頭:“我也這麽想。”

“這個人嫌疑很大,還有一個就是阮玉玲,不過目前她消失了,小達正在幫我繼續查她。”

米峰忽然問道:“隻剩下幾天了,對方有沒有進一步動作?上次你跟我保證過,不瞞我!”

高南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眼中一亮。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淩晨一點五十五分,街道上空無一人,如果是鬧市區還興許有幾個醉鬼,可城北公園平日裏就隻有老年人散步跳舞,一過了晚上十點就沒什麽人了。

高南開車帶著陶玉達來到城北公園正門附近的胡同裏,陶玉達往背包裏揣了幾條煙,徑直走向保安亭。

已經是半夜近兩點,保安也撐不住了,趴在桌子上打盹兒。陶玉達敲敲玻璃,保安睡得沉,並沒有醒來。陶玉達臉貼上玻璃,在裏麵探視一番,發現電腦屏幕上確實有幾個監控畫麵,隻是一動不動有些奇怪。陶玉達沒有多想,又一次大力敲擊窗戶。保安亭的保安忽然驚醒,乍一看一張臉貼在窗戶上,嚇得差點兒從椅子上翻下來。保安怒火升騰,開門就破口大罵。

“老哥。”陶玉達賠笑道。

保安心中餘慍未消,且對這深夜的不速之客帶有天然的防備。

“什麽人?幹嗎的?”

陶玉達從包裏掏出兩條中華遞給保安,保安的眼睛瞄到煙後,神色才稍微有些緩和。保安嘴巴上拒絕,但身體很誠實,眼看著陶玉達將兩條中華塞入了自己懷裏,才正眼看陶玉達。

“老哥,外邊兒挺冷的,咱進去聊?”陶玉達笑眯眯地說道

保安戒備心十足,並沒有直接放他進去:“你先告訴我你到底要幹啥,說完了我再考慮考慮。”

“我跟我女朋友在這個園子裏認識的,我打算在這兒跟她求婚,這不先跟您搞搞關係。”

保安狐疑:“這大半夜的跟我搞關係?你這臭小子別不是什麽專吸人氣的精怪變的吧?”

“哎喲,我的老哥哥,您可別拿我開涮了,我是附近夜場上班的,這不才剛到下班點兒嘛!我們白天睡覺,也就午夜這個時候有時間。”

保安上下打量了一圈陶玉達,攏了攏身上披的大衣,鬆口道:“跟我進來吧。”

陶玉達連聲答應,趕忙跟著保安鑽進了保安亭。

另一邊,高南在車上遠遠地看見陶玉達跟著保安進了保安亭。他攏緊了身上的大衣,拎著裝錢的黑色袋子走下車。

陶玉達進了保安亭之後,一把將監控的電腦插座拔斷。他假裝愧疚,連忙起身道歉:“哎呀,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您看我對這裏好奇,東摸摸西摸摸就碰斷了線。”

誰知保安隻是瞄了一眼,絲毫不關心,自顧自地拆了一包中華煙出來。

“不礙事,就是個顯示屏,不影響監控。不過今天應該用不上了。”

“來,給您點根煙。”

保安剛要將臉湊過去,誰知陶玉達故意手一抖,打火機滾落在地,保安彎腰去找。高南趁著此時,趕緊躥進了公園大門。陶玉達看到後鬆了口氣,第一步完成。

陶玉達覺得用盡了此生信口胡說的能力,在約定好的十五分鍾裏,盡可能地拖延時間。誰知保安是個愛聽故事的,一聽到陶玉達求婚的事就拉住他不放了,非要他講完才行。陶玉達絞盡腦汁,用了畢生的想象力才哄得保安心滿意足。

這十五分鍾對於陶玉達來說是如此漫長。他除了不停地為眼前這個愛聽故事的保安編纂自己的愛情故事,還要瞄著公園出口,隨時等著高南出來。

陶玉達心裏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終於看到高南披著風衣站在公園門旁的草叢中打手勢。陶玉達接收到信號後匆匆跟難纏的保安告別,在保安的百般挽留下,他風一樣逃跑了。

陶玉達飛奔回車上,高南已經成功地捧著一個紙箱回來。在陶玉達的心裏,任務似乎仍沒有結束,他的袖口裏露出一個扳手,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

高南嚇了一跳,連忙問:“你這是做什麽?”

陶玉達認真道:“哥,我覺得你今天就這麽走了,第二天恐怕互聯網上到處都是你裸奔的視頻,這種病毒性的傳播,沒人能把它刪除幹淨。”

高南擺手道:“你快把這些東西都收起來。”

“這鑰匙是保安亭的,這扳手也是我剛剛順來的,我們不如今天晚上就斬草除根。”陶玉達的眼神不禁飄向保安亭裏看電視的保安。

高南無語:“什麽斬草除根,你要殺人滅口?”

陶玉達趕緊搖頭:“我哪敢殺人!哥你說啥呢!我的意思是,我們衝進去把錄像刪除。”

“不必,”高南直接拒絕道,“恐怕那個人還要用監控視頻來驗收遊戲成果呢,我們刪了視頻,那不是等於今晚白幹了?”

陶玉達還沒反應過來,高南直接奪過他手中的扳手和鑰匙,順著車窗扔出去,然後發動汽車絕塵而去。

黎明之前是一天的開始,也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刻。高南將陶玉達送回家後驅車返回米蘭的房中,他捧著紙箱坐在客廳裏,緩緩地拆開膠帶,裏麵一把馬尾躺在箱子裏。

高南雙手顫抖,小心地將箱子中的一把長發拿起。

是高漫的頭發,高漫慣梳馬尾,這把頭發幾乎是貼著後腦勺一刀切斷的,高南看了心痛不已。他將這把頭發用力捧進懷裏,神情有些憔悴。

同樣在黎明前的黑暗裏,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隻有一台電腦屏幕發出慘白的背光。一個穿著黑色帽衫、帽子低低地扣在頭上的人正在電腦前。他雙腳踩在椅子上,擺弄著眼前的電腦。

他熟練地在鍵盤上敲代碼,屏幕前的畫麵飛速切換。

終於,畫麵切換到城北花園的監控探頭畫麵,他按下快進鍵。畫麵飛速快播,正播放到高南站在視頻下,開始解開風衣的帶子時,屏幕忽然黑屏了。屏幕顯示著大大的“檢修”二字,似乎在嘲笑電腦前的人。

黑衣人迅速快進,可一直沒有新的畫麵產生。監控探頭,全部是關閉的。

黑衣人雙肩顫抖,似乎壓著極大的怒火,反手將手邊的玻璃瓶砸向電腦。電腦屏幕閃了幾下黑了,房間歸於黑暗……

夜裏的荒郊,阮玉玲蓬頭垢麵、嘴唇幹裂,她已經好久沒有喝到一口水了。她將隨手撿來的木枝當作拐杖拄在手裏,沒人知道她走了多久,更沒人知道她在找什麽。她有些神經質,甚至一寸地皮一寸地皮地翻找。

她踉踉蹌蹌地跑,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座廢棄的工廠。這種地方本應是沒有人的,此時此刻卻在門口停著一輛滿是塵土的桑塔納汽車。阮玉玲連忙躲了起來,在角落裏默默地注視著從工廠裏出來的人走上那輛桑塔納。阮玉玲似乎很怕這個人,當他走出來的時候,她渾身上下抖得像一個篩子。直到這個人駕駛汽車絕塵而去,阮玉玲才漸漸放鬆下來。可即使這樣,她也不敢馬上出來,等到看不到汽車的影子,她這才敢走出來,走進工廠。

這是一座廢棄的“鋼鐵垃圾場”,占地麵積宣示著曾經的繁華,可如今卻寂靜無聲。

阮玉玲走進去,並沒有過多逗留在廠房內。她似乎要翻遍每一個廢棄零件,也要找出點兒什麽東西來。

她四處遊走,來到了一個看上去是辦公室的單間,由於大門緊鎖,現在又是夜晚,根本什麽都看不清。阮玉玲湊近大門,借著月光朝裏麵望去,但還是什麽都看不清。阮玉玲不敢出聲,準備再去其他地方找一下,恰好在這時,裏麵傳出了一些細微的聲音。阮玉玲被嚇了一跳,屏住呼吸,久久沒有動作。

過了好一會兒,阮玉玲最終還是決定打開手機,用手機的手電筒照進去,卻隻看到一個小男孩兒背對著她躺在地上。

阮玉玲有些懊惱,這似乎不是她找的人。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一聲微弱的輕咳引起了她的注意。裏麵的“小男孩兒”緩緩轉過身來,阮玉玲驚呆了,裏麵的哪裏是小男孩兒,明明是被剪沒了頭發的高漫。

高漫看到阮玉玲後也一愣,緩緩站起來走到門前,與她隔門對視。門上係了一把拳頭大小的老式鎖,阮玉玲左右查看,直到確認了不會再有人來之後,才試圖打開大門上的鎖。可惜門上的大鎖沒有鑰匙無法打開,高漫忽然伸出小手,指了指鎖眼。阮玉玲一瞬間會意,連忙跑出去,一路尋找可以開鎖的工具,最後撿到了幾根小鐵絲後才跑回來。

高漫看著阮玉玲開鎖,而阮玉玲無論怎麽用鐵絲去撬鎖也打不開。阮玉玲額頭上一滴滴汗水滴下,越是心急越是手亂。

阮玉玲憤怒地將手裏的鐵絲扔在地上,幹脆放棄打開門鎖的想法,拿起手機準備報警。她這才發現,手機根本沒有信號。

“怎麽辦,怎麽辦啊……”阮玉玲急得原地跺腳,可卻無能為力,她快要抓狂了。

高漫借著手機的燈光看著滿頭大汗的阮玉玲,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才伸手從地上撿起鐵絲,自己對著鎖孔開始捅了起來。

廢棄工廠的門口,那輛桑塔納去而複返,車上的人緩緩走進工廠。而裏麵正專心研究開鎖的阮玉玲和高漫對此渾然不知,直到腳步聲步步緊逼,阮玉玲才慌了陣腳。她撿起自己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手機,想要躲藏卻發現這裏雖大卻並無能夠藏身。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早上八點剛過,已經回去簡單洗漱的陶玉達又回到了高南這裏,然後他又帶著高南來到了一個單身公寓。

“就是這裏了,如果沒錯,阮玉玲就住在這裏。”

高南讚歎道:“以為你淩晨回去就睡了,沒想到你的技術神了,這都能查到。”

陶玉達一臉得意:“這簡單,隻要我整理一下之前查到的網絡數據,然後再稍微分析一下阮玉玲的社會關係就行。阮玉玲是沒有工作的無業遊民,全部收入都來源於家庭,也就是她的父親。我們上次已經查到了她父親的身份,所以我黑了她父親的賬號,知道他給這個公寓的物業打過租金。”

高南無奈地扶額:“等這次事情完了,不能再放任你在外麵當黑客,很容易走入歧途。”

陶玉達臉上一紅:“這沒什麽,小意思。”

顯然他誤以為高南在褒獎他。

“這個小區全都是單身公寓,是由小區物業統一對外租售的,所以一查轉賬的備注就知道阮玉玲家的具體地址。”陶玉達解釋道。

二人來到阮玉玲家門前,從外麵看門縫裏夾著一張催繳電費的單據,日期是三天前,看來是很久沒有人回來過了。陶玉達敲了敲隔壁的鄰居,詢問阮玉玲的下落,可左右的鄰居都稱好久沒見到這裏的住戶了,因阮玉玲平日裏寡言少語,所以鄰居們並不與她交好。

高南帶著陶玉達又去了物業,他們假裝成阮玉玲的同事來送文件,希望物業能夠代為轉達並告知阮玉玲回來時的行蹤。誰知物業聽到他們的話竟然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們說是那個租客的同事?別鬧了,我們就沒看見過她上班。”

高南與陶玉達麵麵相覷,高南問道:“你怎麽知道她沒上過班?”

“別提了,這人門口總是垃圾堆成山也不下樓扔,被投訴過好多回了,好幾次我們上門檢修才發現原來她房內的垃圾更多,她幾乎好幾天才出門一次,每次出門還穿得嚴嚴實實的,哪像是要去上班啊,要去搶劫還差不多。哈哈……時間久了,她的事都在我們物業這裏傳開了。警告也警告過幾回了,再犯我們就要趕她走了。”

高南問道:“她這幾天有沒有在家?”

物業工作人員擺擺手:“她們家的電,三天前就給斷了,因為不繳電費。哎,對了,你們真是她同事嗎?要不你們把電費給墊一下吧。”

高南不理物業人員,繼續問:“她什麽時候會回來?”

物業翻了一個白眼:“這我哪知道,再不繳齊水、電、房租,我們下個星期就找搬家公司,把她房間裏的東西全都搬到廢品廠去。”

高南懇切道:“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們,在她回來的時候通知我們一下。”高南找到紙筆,正打算抄寫自己的電話號碼,物業工作人員卻已經不耐煩地開始趕人了。

“真當我們做慈善呢!走走走!”

高南和陶玉達雙雙被趕出門,阮玉玲這條線,又斷了。

高南回去後,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於是把陶玉達又推到電腦前。

“你說過,凡是黑客入侵都會有記錄,隻不過有人有手段掩藏自己的記錄,而多數人卻無法掩蓋自己的記錄,即使是技術過硬的黑客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對嗎?”高南看著陶玉達問道。

陶玉達點頭,他是跟高南說過這些。

“那能不能查一下,公園監控那邊係統被入侵的記錄?”

陶玉達忽然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麽:“我明白你要做什麽了?引君入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高南欣慰地點頭,陶玉達也有些按捺不住,連忙使出看家本領尋找。隻用了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陶玉達就找出了這個人的IP地址,可結果卻讓二人大吃一驚,那個地方他們太熟悉了,就是他們剛剛回來的地方!

高南敢肯定,沒人會那麽閑去入侵公園的監控係統。自己完成遊戲任務之後,去入侵係統的肯定隻有一個人,就是綁架高漫的幕後黑手,而這個記錄再次指向了阮玉玲,難道幕後黑手真的是她?

與高南這邊截然不同的是,劉娜家中布滿了各種各樣的監聽儀器,但無論是她的手機還是家裏的座機,始終全都是靜悄悄的,除了曹大海之外,並沒有任何可疑電話打進來,好像綁匪對她完全不感興趣。

連夜堅守的警察有幾個已經熬不住了,東倒西歪地栽倒在一旁沉沉睡去。劉娜瞪著疲憊的雙眼,緊盯著桌子上的手機,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綁匪的電話。她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睡過覺了,可能她有睡過,可是腦子混沌、記憶顛倒,她不記得了……

忽然,家裏的門被外麵的人用鑰匙打開,幾名打盹兒的警察驚醒,看到來人是曹大海時便又昏昏欲睡。

劉娜的手機是用來監聽綁匪來電的,誰知這幾天來電最多的卻是曹大海,他幾乎每天都打好幾個電話來噓寒問暖,嚴重消耗掉了她的精力。

劉娜本就每分每秒都在提心吊膽,曹大海來電左右不過是問些吃飯、睡覺或者其他閑雜事,劉娜索性就又將家裏的鑰匙給了他,讓他上門的話直接自己過來,不需要每次都打電話問候。

家裏如今二十四小時有警察輪守,就算把鑰匙暫時給曹大海,劉娜心中也並無擔心,更何況他們現在的一日三餐都是曹大海送來的,曹大海偶爾也會給劉娜提供一些他通過關係所獲得的情報。饒是油膩如曹大海,能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做到這樣隨叫隨到,劉娜心中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昨日曹大海還悄悄將劉娜拉到臥室,低聲和劉娜說了一個線索。他說從朋友那聽到風聲,江城下麵的束縣王家村裏,有戶村民新買了一個八歲左右的童養媳。劉娜乍一聽到這話,整個人都蒙了,本來想通知警察一起過去救人,卻被曹大海攔住了。

“那邊人傳過話來說,買人的那戶人家把孩子藏起來了,根本找不到。那些個刁民的事,我想你以前也有所了解,都是一家犯罪,一村子人幫忙打掩護的。所以,就算我們現在真的和警察一起去,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一舉找到孩子,那麽他們打死不承認,我們又沒有證據,也是無濟於事。打草驚蛇之後就更別想找到孩子了。萬一他們……”曹大海做了一個用手抹脖子的動作,劉娜瞬間被嚇得一個激靈。

她覺得曹大海說得很有道理,如果直接帶著警察過去打草驚蛇,就算對方不將孩子殺了,哪怕是轉移了,那她這輩子都別想找到漫漫了。

想通這些關節之後,高漫沒通知警察,直接坐上曹大海的車殺過去。

一般被拐來的人,買主家裏是不會透露一點兒風聲的,一是怕孩子家裏人找來;二是怕孩子逃走。曹大海花了大價錢,滲透到江城下屬的每一個鄉鎮才打聽到這麽一條有用的消息,也隻有這家買來的孩子條件與高漫相符合。劉娜聽後孤注一擲,做好了與對方同歸於盡搶回孩子的決心。

誰知到了那才知道,買這個消息本就不易,更何況疑似孩子家長的人想要見孩子那就更加不易了。果然和曹大海與劉娜所擔心的一樣,對於這些村民來說,人家老兩口辛辛苦苦攢了幾萬塊錢買個童養媳給自己家的傻兒子生孩子不容易,即使知道這事是違法的,他們全村人也都紛紛選擇“幫親不幫理”,所以曹大海和劉娜剛到的時候,問不出一點兒消息來。

最後又是曹大海拜托了當地的地頭蛇,幫忙和那戶人家溝通,並且花了買下這個小女孩兒三倍的價錢,才讓那買孩子的老兩口鬆了口,說可以讓他們二人見一見孩子。

但對方最後的要求是,無論是不是他們要找的孩子,都不能報警,否則就是寧可讓這個買來的孩子徹底消失,那老兩口也要保住自己。

曹大海當然懶得理這些事,一對村民買了一個童養媳跟他有什麽關係,倒是劉娜神色有些凝重。曹大海還真的有些擔心,他知道劉娜這個人有些直腸子,平日在法庭上大殺四方,還真保不準她要多管閑事。誰知劉娜隻是遲疑了片刻就馬上點頭應允,曹大海這才鬆了口氣。

老農民夫婦似乎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劉娜急於知道那個女孩兒是不是高漫,於是隻好伸手發誓:“我以我律師的職業向二老保證,如果我透露出去半點兒關於這裏的信息,那麽就令我不得好死!”

二老聽著這重話,再想想事後豐厚的金錢,足夠給兒子蓋一間洋氣的大婚房,於是索性賭一把。

劉娜和曹大海跟著村民彎彎繞繞地走了半天,最後來到了一間密不透風的地窖,農婦將地上掛著一個大鐵鎖的鐵板掀開,裏麵黑黢黢的仿佛關著什麽野獸。農婦又從懷裏掏出一個手電筒,打開大燈向裏麵照去。劉娜衝到地窖口向裏麵望去,看到一個孱弱瘦小的身影縮在角落,大燈令那個小女孩兒下意識地遮住了臉。

農婦吆喝:“你把手拿開,不拿開晚上沒飯吃!”

小女孩兒顫顫巍巍地移開雙手,劉娜心中巨石落地,這個人不是高漫。與此同時,她的眼淚也忽然落下,這樣一來僅有的線索便又斷掉。

她又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羞恥,不是自己的女兒受苦所以心中鬆了口氣,可眼前的小女孩兒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她也有父母,她的父母也一定正像自己現在這樣著急難過。

想到這裏,劉娜的心瞬間絞痛得厲害,作為一個母親,作為一個法律工作者,她無法做到知而不報、袖手旁觀。於是,她掏出電話撥打了110。

“喂,110嗎,我要報警,束縣王家村涉嫌買賣兒童。”

曹大海手中的方向盤差點兒打滑,他驚訝地看著旁邊的劉娜。

“女孩兒,八到十歲的年紀,被關在地窖裏,其他的我不清楚,你們去搜一家老夫婦家裏,他們有個精神有問題的兒子,你們問一下就知道了。”

劉娜掛了電話,曹大海無奈道:“我們跟地頭蛇保證過,你這樣不仁義啊!”

劉娜麵無表情,說道:“我寧可以後真的不得好死,也要把那裏的髒事捅出去,在人命麵前,我就隻能對不起他們所謂的仁義了。”

曹大海無話,心中有氣也沒有發作,他花了大價錢疏通的關係,最後沒在劉娜那裏討到一點兒好處,反而還讓他對那些江湖朋友失了道義。

失去了線索的劉娜隻能陷入守在電話前日複一日的等候中,她心中焦急、狂躁,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曹大海提著高檔便當盒,推開臥室門,看到劉娜正坐在**發呆。

曹大海將食盒依次擺在旁邊的桌子上,又一一打開,推到劉娜麵前。

“知道你沒有胃口,但你昨天從王家村回來之後就沒有吃過東西吧?今天我特意為你準備了日料,清淡好下口。吃口吧,這可是一年隻來一次江城的日本大師傅親手做的。我從去年就預約排隊才等來的機會。”

劉娜看著眼前精致的料理,搖搖頭表示實在吃不下去。

曹大海有些急了:“你不吃怎麽行?你知道他在江城逗留的這五天,每天隻接待三桌食客!其他兩桌見我要打包,都笑我是土老帽!連日本大師傅都急了,食材都是空運來的,要我一定要馬上吃!我眼巴巴地給你送來,你居然還不吃?”

劉娜一臉歉意:“實在是抱歉,曹主任,我知道您這幾天對我照顧有加,我感謝您。可是請您理解我的心情,就算是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

曹大海在原地走了幾圈,強壓下心中不滿,之後又換上了那副慣常的笑臉,說道:“今晚有一場酒會,我想邀請你陪我過去。”

劉娜難以置信,她現在怎麽還會有心情去酒會?

“抱歉曹主任,我想再說一遍,您為我做的我心裏都記得清楚,我感謝您,但是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情做別的事情,抱歉。”

曹大海繼續說道:“我今晚缺一個女伴,真的需要你,況且今晚的酒會有更多各行各業的大佬,我可以繼續為你介紹能幫到你找女兒的人。”

劉娜聽到此才有點兒動心,她說:“真的?”

劉娜自動忽略他再一次幻想他們在一起的話,她早就知道曹大海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律所合夥人。通過上次束縣王家村的事,她訝異於曹大海的門路之廣,廣到能打聽到人口買賣的消息、廣到能獲得地頭蛇的幫助。所以這次的酒會,劉娜有些動心。

但一想到還在客廳中隨時等著綁匪來電的警察們,於是對曹大海說道:“我需要和他們溝通一下。”上一次他們二人獨自行動,偷偷去王家村,就已經讓在家裏值守的警察不高興了,說她不配合;若是這次他們再貿然行動,確實不好交代。

其實劉娜心裏也明白,警方如此也是對案子負責。若是恰好在這時綁匪給她的手機來電,而她身邊沒有警察,很有可能就失去了第一時間追蹤綁匪的可能性。然而,這通電話究竟是否會打過來,劉娜無法確定。

其實,她很想和曹大海去試一試。與其在家裏等,不如去酒會試試,尋找其他人的幫忙。

這樣一想,劉娜便起身走出房間。曹大海一聽劉娜的話,知道讓劉娜陪同自己出席酒會這事有戲,心裏一陣竊喜。

劉娜和外麵的警察們經過了好一番溝通,才終於讓對方答應了她。但前提是,如果綁匪來電話了,要第一時間用其他電話通知警方,並且盡量和綁匪拖延時間,以給警方爭取更多的時間查到對方的地址。

雖然劉娜表示自己會去,但同時還是對曹大海說道:“我可以去,但是今天的時間太趕了,我沒有任何準備。”

曹大海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知道劉娜的軟肋,隻要在她麵前提孩子,她就什麽事情都會答應了。

“小事,小事!你在家等我,我晚上帶著禮服來接你!”

說完曹大海一邊打電話安排,一邊離開房間。劉娜看著桌子上那盒無人問津的料理,拿起,轉身將其丟進了垃圾桶。

高南在家中盯著白板上的分析圖,對方到現在都沒有異常,說明這次的遊戲他算成功了。他嚴格按照對方的遊戲要求“裸奔”了,可對方並沒有要求他錄製視頻,所以公園的監控探頭是好是壞就不歸他管了。這次綁匪這麽折磨他,很顯然是因為上次搶銀行弄虛作假的事情被看穿了。而這次算是他鑽了對方的空子,那麽下次對方又會提出什麽奇怪的遊戲呢?

米峰帶著杜鵑上門,杜鵑與高南兩天未見,便覺得他整個人瘦脫形了。

“昨天的發布會之後,大部分記者都散了,但還有一些不肯放棄的,依然徘徊在你家附近,這幾天你還是老老實實在這裏住下吧。我剛剛在商場給你買了幾件能換洗的衣服,這幾天你也沒能好好休息,我先去廚房,給你煮點兒飯。救人要緊,但前提是你沒有倒下。”杜鵑一邊將東西放到沙發上,一邊挽起袖子走進廚房。

高南轉過頭來看著米峰問道:“對了,你們警方那邊是否有查到關於綁匪的消息?”

米峰搖了搖頭:“綁匪的反偵查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強。我們趙局還在讓我和他交代關於你的事情呢,我都不知道下一次他再問我的時候,我要怎麽回答。”

雖然高南心裏知道這個結果,但當聽到警方也毫無線索的時候,還是有些失望。

“這個綁匪隻和你單線聯係,我的同事在娜娜家裏擺好了各種監測設備,可到現在一通電話都沒有。”

“他的目的似乎並不是為了錢,而是……和我較量。”高南也是剛剛才想通這點。綁匪和他玩遊戲,似乎就是想要用這種手段打敗他,而且之前綁匪聯係他時,還特意強調了一下他的智商是一百四十九,顯然這個人特別在意對手的強弱。

“綁匪的肖像側寫如何?如果你能推測出個大概情況,趙局那裏也好有個方向。”

現在的警方基本相當於摸黑調查,唯一有些可疑的人員就是阮玉玲,除此之外並沒有更多有用的線索。

隻是,他們都知道,目前阮玉玲也是在失蹤的狀態。

“阮玉玲那邊,也沒有一點兒線索嗎?”

米峰又搖了搖頭:“她也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點兒線索都查不到。我們趙局那邊已經根據我透露給他的消息,將阮玉玲生活區域的監控都調了出來,但目前還毫無所獲。他們還沒察覺到,是有人刻意將阮玉玲的信息全部都抹掉了。”

米峰在對趙鎮華透露信息的時候,是做了篩選的。這些都是他和高南二人商量之後做的決定。他並沒有將綁匪是個電腦高手的事情告訴趙鎮華,因此警方至今為止還隻是在進行常規調查,並沒有往高科技犯罪這方麵考慮。因此,也就沒有人會以為,阮玉玲的消失,很可能是人為隱藏。

“綁匪是個智商很高的人,而且還有很強的黑客技術。”這一點也是讓高南感到恐怖的。高南不知道若是沒有陶玉達,他自己究竟能堅持多久。

他坐在沙發上,從茶幾上拿起一些他隨手塗鴉的東西,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綁匪的側寫……我嚐試了很多次,但始終無法具體形象化,目前隻能分析出他有很高強的電腦技術,自由職業,20到30歲之間,喜歡看懸疑小說,且有可能是我的粉絲,或者至少看了我的《煉獄七日》,並且對其中案情有研究。有一定的表演型人格,嫉妒心強,且有很強的勝負欲,性格中帶著一定的偏激性,喜歡將一切掌握在手中。”

“還有呢?”

“沒了。”高南搖了搖頭,“可能是因為這次關乎漫漫,所以我一直無法靜下來,腦子裏一團亂。”

米峰心裏了然,看高南的神情似乎又陷入了自責和難過,於是打算轉移話題。他看了看房間,沒發現陶玉達,問道:“小達呢?”

米峰點點頭,心中對陶玉達又多了一分認可。

“對了,你們這次行動怎麽樣,順利嗎?有沒有下一步的信息?”

說到這裏,高南扯了扯嘴角:“一切順利,這次真的多謝你幫我。下一步信息還在等候中……”

昨天下午的咖啡館中,高南與米峰二人互通有無,米峰將血跡和錄像機的事情告訴高南後,高南也決定不再對米峰有任何隱瞞,於是將自己的下一步行動告訴米峰,並請米峰幫他完成了至關重要的一環。米峰聽了高南的計劃之後,一刻不敢耽誤,當下便找來了杜鵑,二人搭配完成了高南的要求。

那時杜鵑特意打扮一番,精致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她在路人驚詫的目光中走入公園,哪裏偏僻去哪裏,專挑人少的地方去,到了沒人的地方她馬上將自己的妝揉花,頭發散開,鞋子丟掉一隻提在手上,衣服也少幾顆紐扣。

杜鵑再次出現在公園門口的造型嚇壞了眾人,她將自己無風不起浪的本事發揮得淋漓盡致,很快公園門口就聚集了一批人。

杜鵑大喊:“非禮啊!非禮啊!搶劫了!光天化日還有沒有王法!”

周圍的人對她指指點點她也毫不在意,圍觀的群眾對這個剛剛走進來的、不屬於他們生活區域的女子都有印象,如今這副模樣也真叫人擔心。

杜鵑見時機成熟,馬上掏出手機報警,附近派出所的人馬上趕到,帶著杜鵑來到派出所做筆錄。杜鵑一口咬定自己被非禮和搶劫,但警察去查監控記錄的時候卻發現杜鵑是在探頭死角的位置被搶,畫麵隻拍到了杜鵑一半的身子,而“作案者”一點兒也看不到。

但杜鵑認定是安保設備的問題才導致自己遭遇此次傷害,她死乞白賴地坐在當地派出所不走,誰也奈何不了她。於是米峰拜托了他的好友——如今在這個派出所做領導的哥們兒出麵,最終調解成功,條件是城北公園探頭進行全麵檢修,時間從淩晨兩點直到早上六點,所以這段時間的視頻內容是無。

米峰從頭到尾詳細地跟高南講完,高南一邊感動,一邊對杜鵑佩服不已。杜鵑職場上的殺伐果決他是見過的,但是沒想到她“撒潑耍渾”也有一套。

杜鵑端著幾個簡單的家常菜出來,依次放在桌子上。

待到三人全部落座,高南忽然站起來鄭重地對著杜鵑鞠了一躬,嚇得杜鵑連忙跳起來。

“你這是幹什麽,做個菜至於嗎?”

高南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杜鵑,最後隻是看著她認真地說:“沒什麽,忽然想對你說聲謝謝,為了我……這麽多年我是了解你的,你能為我做這麽多事,我真的……感謝你。”

米峰看不下去了,直接阻止了這一場大型表彰會。

“行了,你們不餓嗎?趕緊開動吧!”米峰說著就站起來把杜鵑按回椅子上,然後親手去盛了三碗米飯。

“你的胳膊,趕快去貼跌打損傷膏藥,這種事我比你有經驗,實在不行我幫你。”米峰訓斥杜鵑道。

高南疑惑,杜鵑看了高南一眼,想要搪塞過去。

米峰開口揶揄:“這不是杜鵑老師想要進軍影視圈,所以演戲演過頭了,直接摔了個‘狗吃屎’嘛!”

高南的臉都紅了起來,更加難受。杜鵑受不了了,白了米峰一眼。米峰倒是無所謂地聳聳肩膀,自顧自地大吃起來。吃飯他還不忘訓斥杜鵑:“你一會兒跟我走,我幫你上藥。”

“不用。”

米峰態度強硬:“用不用你也得跟我走!你昨天報了假警,我有理由逮捕你跟我回家上藥!”

杜鵑哭笑不得:“米峰你在搞笑吧!我報假警,然後你縱容包庇,你也是同犯。”

米峰無奈:“好好好,那罰我幫你這個母老虎上藥酒。”

杜鵑生氣:“母老虎?”

米峰絲毫不在意:“是啊,你大鬧派出所之後,那裏的小警員都這麽叫你。”

杜鵑和米峰你一句我一句,高南在旁邊聽著,仿佛回到了過去看他們二人鬥嘴的時光。

但是他心裏知道,風平浪靜的海麵下正在醞釀一場海嘯,還有三個難關需要他一一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