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貓鼠遊戲

夜黑如墨,四周一片寂靜。

高南站在桌邊,舉著手機,他一直維持著這個動作,久到四肢失去知覺。黑暗從四麵八方裹挾著他的身體,他不知道還要維持這個姿勢多久。終於,焦急已經讓他的耐心消失殆盡。

高南再一次開口,嗓音帶著嘶啞:“你究竟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你的命。”聽筒另一邊傳來了經過特殊處理過的聲音,輕鬆的語氣卻發出電子感十足的聲音,顯得古怪又詭異。

高南沒有絲毫猶豫答道:“給你。”

“哈哈哈哈哈……”對方大笑,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高南一直不動聲色,靜靜等著對方笑完。

高南的冷靜和沉默似乎讓對方覺得索然無味,他漸漸停下笑聲,開口道:“開個玩笑。”

“我想這並不好笑。你要什麽,直接說,沒有所求你也不會大費周章打電話給我。”高南一邊接聽電話,一邊悄悄地從抽屜裏拿出另一個備用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米峰的號碼,編輯短信試圖求救,同時定位來電地址。

“我想跟你玩個遊戲,不知你這位號稱智商一百四十九的推理作家,肯不肯陪我玩這個遊戲?”

高南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切中要點反問:“我的孩子,你怎麽才肯放?”

“高作家,你可以先將發信息的手指停下來嗎?你這樣沒有誠意,可就沒意思了。”

高南的手頓住,他四處環顧。

“不用看了,我無處不在。”

高南走到窗前,將房間裏所有的窗簾都拉上,然後才緊張地發問:“你是誰?”

“我是神,複仇之神……我無處不在。你拉上窗簾我還是能洞悉你的一舉一動,我會改變一切我想改變的。”

對方的話讓高南不寒而栗,他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是唯物主義,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何況我自認有生之年並沒有得罪什麽人,你複仇複到我頭上,你這個‘神’也要反思下自己吧。”

高南索性將手機扔回抽屜裏。

“說吧,你想玩什麽遊戲?”

“簡單,我要五百萬。”

高南直接答應:“好,我答應你。”

“高作家有魄力,沒想到上次的書稿泄露竟然沒有搞垮你,現在說起五百萬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嗯,說明你的家底還在。”對方的聲音帶著一絲輕蔑,“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高大作家的財力了。”

“上次的泄露事件是你做的?”高南有些驚訝,但同時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對方大方承認道:“是我,可惜這次的手筆太小,隻是讓你丟了工作。你要一無所有遊戲才有趣,怎麽樣?我這招不錯吧?”

高南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怒火問道:“五百萬什麽時候要?送到哪裏?我什麽時候能接回我的孩子?”

“別急,我說了,你要陪我玩遊戲,遊戲通過了我才會放了你的女兒。”

高南胸中的怒火已經使他雙眼通紅,他咬牙道:“要做遊戲,那你就快說,不要繞圈子!”

“簡單,在這七天之中你順利完成我發布的每一個任務,就可以得到下一個線索,每一個任務你都要送給我一百萬,直到你順利闖關完成第五個任務,我收齊五百萬,你們父女團圓。”

高南直接問道:“我直接給你五百萬,不用七天,兩天時間我湊齊,一手交人一手交錢,怎麽樣?”

“我要玩遊戲!你必須配合我!如果你敢報警,你女兒活不到警察找到我!我要玩遊戲!”

高南雙手揉著太陽穴,內心也快要崩潰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通過剛剛的表現,顯然對方有明顯的性格缺陷,甚至嚴重的心理問題,單純求財隻需速戰速決,拖延的時間越長,風險就越大,此人卻兜著圈子玩遊戲,說明他對自己的智商和邏輯思維有很大的自信。換一個角度想,高漫在高南“遊戲闖關”前至少是安全的。

“好,我答應你,第一個任務是什麽?”

高南話音剛落,對方回答道:“等著!”說完便掛了電話。高南啞然,胸腔似乎被什麽給堵住了。

在黑夜中,高南想出去狂奔,卻不知道往哪裏去。一拳打到棉花上就是這種感覺,他現在甚至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是男是女。

複仇之神……複仇……

高南仔細琢磨著這句話,他想不出自己有什麽仇家,也許對方隻是單純求財,可求財的人又怎麽會繞這麽大的圈子來做遊戲?高南拿起手機,想要撥通劉娜的電話,想想又無力地放下。

但一想到綁匪剛才說的五百萬贖金之事,又迅速拿起電話,也顧不得現在是晚上,就直接給銀行的理財經理打了電話,讓對方以最快的速度給自己弄到五百萬現金。理財經理雖然有些為難,但因為高南是他比較重要的一個客戶,於是答應會想辦法辦到。

一夜無眠,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過厚重的窗簾照進書房的時候,高南頂著兩個黑眼圈盯著滿地的煙頭,手邊擺放著幾摞犯罪檔案參考資料。一夜過後的他形容枯槁,下巴上冒出了一片青胡楂兒,短短幾個小時好像老了十歲。

高南站起來,一氣之下將桌子上所有書籍全都拂到地上。他陷入深深的自責。女兒下落不明被人綁架,自己卻真的信了對方的鬼話,試圖在這些後人編纂的小說、資料中尋找破案思路。高南站起來一把拉開窗簾,陽光瞬間充滿整間書房。

他拿出手機翻找了半天,發現沒有任何信息和未接來電,順著昨晚的電話回撥過去,卻隻聽到了手機是空號的提示音。他等不了了,無論是真是假,這種等待對於一個父親來說無異於煎熬。

高南撥通了米峰的電話。

“喂!高南!高南?”

高南開口問道:“你在警局嗎?”

“我在外麵辦案,上次跟你說過,我跟我們頭兒說了十天破案,我現在還沒頭緒呢。”

高南有些猶豫,昨天晚上對方的話還在他耳邊回**:如果你敢報警,你女兒活不到警察找到我!高南打了一個冷戰,第一次感到恐懼。

“電話裏說不清楚,我們警局見可以嗎?”高南的聲音有些飄。

米峰有些擔心,高南今天的狀態明顯不對。

“你沒事吧?我現在回警局,你到了等我一下。”

高南掛了電話,收拾好自己準備出門,他已經下定決心報警。他想過了,世界上沒有鬼神,對方能無孔不入地監控自己的一舉一動,無非是在房間裏做了什麽手腳或僅僅是剛好猜到自己的行為,自己昨天晚上慌了神,沒有想到這一層。米峰是警局裏自己信得過的人,如果米峰插手,一定不會被這個狡猾的綁架犯知道。

高南一夜未睡精神不好,也不敢開車,他攔了一輛車一路飛奔去往警局。米峰還未到,高南決定不走進警局,而是在大門口等候。

高南找到一個角落,在那裏壓低帽簷靜靜等候,他不敢大搖大擺走進去,畢竟這個綁架犯的門路他還沒有摸清。等候之時,高南手中無意玩弄著剛剛打車的票據,忽然,他看到一行字。那張發票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報警我就殺了你女兒!

高南一驚,攥緊了單據,抬頭遠眺出租車離開的方向。然而,出租車早已消失在視線中,高南努力回憶著剛剛司機的相貌,卻無論如何都回想不起來,剛才在車上,他一心想著要如何救出高漫,根本沒有注意過司機,隻記得司機似乎戴著跟他一樣的鴨舌帽,但司機從始至終沒有回過頭,更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他甚至都未曾注意過司機是男是女。

恰好這時,米峰的電話打來,高南握緊手機,卻不知接還是不接。警局的大門口,米峰正從一輛警車上跳下來,四處環顧尋找高南。高南似是給自己壯膽一般,按下拒接鍵,長吸一口氣,大步走向米峰。

高南在背後拍了拍米峰的肩膀,米峰愣了一下才認出眼前的人是高南。

“大熱天的你打扮成這樣幹什麽,有人追債?”

高南搖頭:“沒……沒……”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米峰忽然嚴肅地問道,“難道是有人出事了?”

“沒事……沒事……”

“高南,你這樣可就沒意思了!這麽多年兄弟,你有事都不一定會來警局找我,沒事你會主動跑過來?你剛剛打電話那語氣,你都不知道有多反常!”

高南想了想搪塞道:“我想問你泄露電話可不可以要求賠償。”

“就這?”

高南點頭:“就這。”

“哎,我說你腦子是不是被杜鵑傳染了。這種事你們都問我幹嗎,問律師!你小子是不是要破產了?怎麽?這次打擊不小啊,清心寡欲的高南都開始貪賠償金了?”

高南點頭:“是,這次風波不小,我出來走走,先回了。”

米峰連忙攔住:“你今天不對勁兒啊,真的沒事?”

高南說:“我真的沒事。就是平常這個點都在睡覺,最近晚上不寫東西補足覺,白天閑得慌。”

說完高南轉身離開,米峰看著高南的背影,搖搖頭重新坐上警車,連警局都沒進便離開了。

高南在路上買了個行李箱之後,直接打車去了銀行,行李箱裏裝著五百萬現金,接著他又打車回家。

太陽曬得人一陣陣發暈,高南一夜沒睡,再加上拽著重得要死的五百萬現金,體力已經透支。終於在中午十二點的時候,他撐著精神回到家中。

電梯門打開,一個低著頭往電梯裏走的外賣員與他撞了個滿懷,他險些跌倒。外賣員在豔陽天也穿著衝鋒衣製服,電動車頭盔扣在頭上,捂得嚴嚴實實的,仿佛不知道熱。高南想要詢問外賣員有沒有受傷,外賣員卻若無其事地起身,甚至不關心剛剛與他相撞的高南的狀況,直接一腳跨入電梯,電梯門緩緩合上,外賣員忽然對著高南揮揮手再見,他似乎在微笑。

電梯門合上,高南在電梯門上看到自己的樣子有些狼狽。他扶起倒下的行李箱,拖著走向家中。正要用鑰匙開門時,高南卻發現家門口放著一份外賣。高南並沒有點外賣,可以說壓根兒沒時間叫外賣。杜鵑雖然照顧他,但照顧不到一日三餐,米峰更是,他就是個粗線條,不會細心幫他特意叫外賣回家。

剛剛與他相撞的外賣員應該就是來送外賣的吧,他拿起外賣看了看,發現收貨人信息確實是自己,於是便將外賣拎回房間。

外賣盒格外沉重,沒有絲毫熱氣,就像一個工具箱,與尋常的外賣不同。

當高南打開的時候,才發現裏麵竟然裝的根本不是食物,而是一堆工具:泡沫紙包裹著的手槍、炸藥、匕首、繩索以及一張圖紙。

就在這時,高南口袋裏的電話也適時響起,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高南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便猜到是綁匪,於是迅速接起。

“東西收到了吧。”熟悉的電子變音器,無法辨別男女的聲音。

“你的第一個任務,第五大道與秀水街交叉口有一家銀行,你一會兒去那裏搶十萬塊錢出來,我希望明天中午十二點時聽到你勝利的消息。記住,你隻有七天時間,一百六十八個小時,千萬別浪費哦。從現在開始,計時已經開始了。至於要給我的錢,我想你剛才已經取回來了吧,這第一個一百萬需要放在哪裏,我會再通知你的。”

聽到對方的話,高南的頭都要炸開了。他雖然是小說家,可搶銀行這種事也隻在電視或者書上看到過,從沒想過這樣的事有一天會落到自己頭上。

高南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要五百萬我可以直接給你,這十萬也一樣,我都可以直接給你,搶銀行被抓了是什麽後果你知道嗎!到時候你一分錢也拿不到!”

“籌碼大了,才好玩嘛!怎麽樣,高作家,玩嗎?贏了可以救女兒,這個任務結束後我送你一個你女兒的東西。”

高南雖心中拒絕,可眼前的現實卻不允許他有絲毫猶豫。一方麵是違法犯罪,另一方麵卻是女兒的命。相信任何一個做父母的,在這樣的現實麵前,都會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玩!”

“好,高大作家果然痛快。既然如此,我相信你也應該明白,任務一旦開始,你就沒有退路了。”

“放心,我一定親手換回我的女兒。”

“哦,對了,你剛剛差點兒跌倒在地上,怎麽樣,沒有受傷吧,哈哈哈哈!”電子音大聲奸笑,高南如當頭棒喝!

高南剛想質問,對方卻掛了電話。

外賣員是他!出租車司機也是他!這個人如同噩夢一樣無處不在!下次他還會變成什麽人來接近自己?他究竟是誰?他是男是女?高南想到自己曾經離這個人這麽近,心中就產生一陣寒意。這個人很瘋狂,瘋狂到不顧法律底線,搶銀行的事在他口中就像買菜一樣簡單。就像電影裏瘋狂的小醜,他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人命和倫理在他眼中如同草芥。

高南看著眼前的工具,那把手槍尤其觸目驚心,他檢查過了,是真的。搶銀行的事情高南是一百萬個不能做。先不說銀行的安保係統不是擺設,就算他策劃了一場驚天搶劫案,順利拿走錢款,公安係統可不是吃素的,恐怕他還沒能找到高漫就會被捕入獄。

高南左思右想,十萬塊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他的存款支付這個綽綽有餘。他決定先取出十萬塊,送給對方,謊稱是搶來的。

高南實在想不到為何有人會針對他們父女,準確來說是針對他。單純求財不可能,有哪個劫匪會綁架了人之後再威脅他人去搶銀行卻隻搶十萬元錢的?十萬元現金大概隻有四斤左右,一個袋子剛好裝滿,對方顯然是算計好的,他早就被對方的圈套套得死死的。做這麽冒險的事情隻為了十萬元,明顯是逼他在刀尖上跳舞。這麽一係列的設計,難道真的是為了好玩嗎?

七天五個遊戲……

高南腦中忽然閃過《煉獄七日》,自己最新出版的一部小說。

小說裏的李成宇也是要求邢鹿和他進行五個遊戲,然後才會放了邢佳佳。作為刑警的邢鹿,在邢佳佳被綁架的這七天裏,體驗了煉獄般的日子。

李成宇的智商和殘忍令所有人亂了陣腳,邢鹿按照要求贏得了每場遊戲,李成宇每過一天就會把邢佳佳身上的一些東西寄給邢鹿。饒是邢鹿再堅強,也心中大亂。

在第七天的時候,邢鹿終於找到了李成宇,可惜邢佳佳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甚至還被李成宇害死。

高南心中一冷,他自問沒有得罪過人。恩怨糾葛最大的不過是武廣,可如今的武廣早已改頭換麵重新做人。而律師之後的生涯就是寫小說,終日埋頭書房,更不可能開罪什麽窮凶極惡的歹徒。

高南的目光落到牆腳的黃金鍵盤上,隨著鍵盤一塊兒寄來的紙條早已不見蹤影,但高南始終記得上麵的話:“我會做一件讓你一輩子都記得我的事。”不知怎的,高南眼前忽然冒出來阮玉玲的臉。

下午一點時,高南就再次喬裝出門,他頭戴鴨舌帽,臉上戴著口罩、墨鏡,穿著黑色皮夾克,一身裝備在大熱天裏顯得格格不入。

他來到秀水街銀行大門斜對著的一家咖啡店,給自己點了一杯咖啡,在窗前午後的陽光裏坐足了一個下午,其餘什麽也沒做。對麵銀行熙熙攘攘,他看著人群,不發一言。

下午四點鍾以後,銀行的門口人流漸少,基本已經沒什麽人再來辦理業務。似乎是因為快下班了,保安站在門口百無聊賴,活動筋骨。高南看了看腕表,馬上四點半了,銀行通常在四點半之後就會停止辦理業務,之後便是員工盤點,五點時運鈔車準時取走錢,之後便會關門。

他忽然站起來結賬,然後拎著一個黑色旅行袋,在四點半時準時走進銀行。他以為保安早就放鬆戒備,卻不知一進大廳就被保安盯上。高南也是無奈之舉,對方那個所謂的“複仇神”無處不在,一會兒化身為出租車司機,一會兒又變成外賣員,誰知道會不會埋伏在他身邊變成其他什麽人。

櫃員看到高南這種裝備進門,悄悄地將手伸到桌下,一邊注視著高南,一邊隨時準備報警。高南拎著旅行袋,走向櫃台。他將旅行袋放在櫃台上,一隻手掏向皮夾克裏麵,動作儼然要拿槍。

誰知高南剛要將手伸進皮夾克內側口袋,就被一擁而上的保安按在地上,銀行大廳裏基本已經沒有辦理業務的人,空****的一片,高南的出現自然顯得格外突兀。此時的高南被死死地壓在地上,保安摘下他的帽子、口罩和墨鏡,高南透過氣來之後連忙喊誤會。

負責人提議報警,高南連忙阻止,他順從地躺在地上,配合保安搜身。保安沒有搜到手槍,隻搜出一個皮夾,裏麵是少許現金和一張身份證。

“我中午預約過,下午過來取錢的。”

幾個保安麵麵相覷,顯然不太相信這樣的說辭。在銀行快要下班的時候過來取錢?開玩笑嗎?

“你叫什麽名字?”保安頭子問道。

高南無奈:“身份證上有,高南,中午十二點多電話預約取款,取十萬。”

保安頭子看了看身份證,又看了看高南的臉,轉頭問櫃員道:“有這回事嗎?”

高南躺在地上提示道:“高南,東南西北的南。”

櫃員想了想,恍然道:“對對對,是有這麽回事。”

一眾保安這才放開高南,保安頭子還有點兒不好意思,說道:“對不起啊,你說你大熱天穿成這樣,擱誰誰不懷疑啊!”

高南重新戴好帽子等裝備,隻留下一句“人多眼雜”的話便跟著工作人員離開。保安們麵麵相覷,不明所以,紛紛散去。

十萬塊不多不少,剛好裝下一整個旅行袋,高南提著一袋子現金回到家中。他打算將這筆錢連著那第一筆一百萬直接送給對方,他想對方就算是有通天的能耐也不可能混入警方或是銀行內部吧。屆時他隻需要在銀行附近製造一場騷亂就可以渾水摸魚、瞞天過海。

於是,高南通過人脈聯係到一家專門做雜耍、跑酷表演的團隊,並讓對方在第二天早上七點半到八點半之間,打扮成007的模樣,順著第五大道一路表演下去,直到到達秀水街交叉口為止。

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是因為高南知道運鈔車通常會在早上八點左右將錢款送到銀行,而這個時候銀行的安保人員會格外警惕,一點兒風吹草動嫌疑人都會馬上被控製。下午他去取錢的時候已經試驗過了,他故意穿成一身黑,遮住麵部,典型的“罪犯”打扮,結果還未做出什麽行動就被保安扣下,可見即使在平常,這家銀行的安保係統也是一等一的好。

第二天一早,表演團一路跑酷,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因為正是上班的高峰期,所以街上行人眾多。大家紛紛拍照發微博、朋友圈,導致路上變得有些擁堵。高南在銀行對麵的酒店訂了一間房,房間的窗戶正對著銀行。他用望遠鏡時刻注視著街道另一頭緩緩駛來的運鈔車,以及他請來的雜技演員們。

高南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八點十分,按照目前運鈔車的行進速度,五分鍾之後,將會到達銀行門口。高南在心裏默默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運鈔車停在了銀行門口,銀行的卷簾門緩緩放下,幾個荷槍實彈、穿著防彈衣的人下車,守護著車門,銀行工作人員立即開始搬運鈔票。

雜技演員全然不知這邊發生的事,他們隻是按照雇主的要求,一路“鬧騰”到第五大道與秀水街交叉口,八點十八分,一個表演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空氣彈對著天空燃放。

空氣彈在上空炸開,幾個安保人員忽然警惕起來,他們端起槍,眼睛如同鷹隼。運鈔車大門迅速被關上,銀行的卷簾門降下,一切迅速得如同在眨眼。

幾名雜技演員完全是按照雇主的要求進行表演,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惹了大麻煩,在將最後幾個表演動作做完之後,幾人正歡歡喜喜地準備脫下繁雜的道具和衣服,以為這場活動即將結束。誰知才剛剛準備行動,他們就被人控製住,隨後警車的鳴笛聲也在遠處響起。

高南鬆了口氣,一切順利完成,他要的隻是在銀行附近的騷亂和轟動效果。他自有辦法保雜技演員們無事,他們原本也是毫不知情。

一切塵埃落定,高南離開酒店房間,隨後去了派出所,保出了那幾名雜技演員。警方經過調查確認他們確實隻是湊巧在那裏跑酷街演,最終以擾亂社會治安但沒有造成重大影響為由,處以罰金便放了人。接出幾人後,高南給了他們豐厚的酬金。

隨後,高南又緊急聯係了昨日就找好的各大自媒體,讓他們將提前準備好的幾篇通稿發布出去,來報道今天的銀行搶劫案件,就是為了在網上造勢,話題的發酵需要時間,雖然這麽短的時間無法在互聯網上掀起水花,但是在本地有一定知名度就夠了,因為案件涉及搶劫這個話題,因此短短幾個小時,就已經成了本地新聞的大爆點。

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中午之約已經快到,高南耐心地在家裏等候綁匪的電話,做到這個程度,高南相信足以瞞天過海,欺騙對方。他坐在電腦前,瀏覽著網上發出去的通稿。忽然一個新郵件提示,他點開發現是一個陌生人的郵件。

本以為是垃圾廣告,剛想刪除,忽然想到上次陶玉達親手幫他的郵箱升級了安全係統,廣告郵件都已經進不來了。高南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郵件,裏麵隻有一個視頻附件。高南下載下來,打開視頻。

漆黑的屏幕裏麵是一聲接一聲的抽泣。老式煤油燈忽然亮起來,破敗的舊牆下一隻破破爛爛的洋娃娃癱坐在地上。抽泣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變成號啕大哭。

“嗚嗚嗚……爸爸……爸爸……”

哭聲夾雜著女童呼喚爸爸的聲音,高南的大腦忽然間有短暫的缺氧,這不是別人,正是高漫的聲音。高漫為什麽哭得這麽慘?她在哪裏?她怎麽了?一連串的問號湧進高南的腦子。他迅速回複郵件,將自己的幾個問題全部回複過去。

幾乎是同一秒鍾,又一封郵件傳了過來,高南顫抖著手指打開。

“你不誠實。”

四個大字在郵件正文裏,沒有絲毫感情,讓高南不寒而栗,他的計劃看來被對方看破了。

高南迅速回複:“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會做到你滿意,你保證我女兒沒事。”

很快對方回複過來:“最後一次,如你不願,終止遊戲,女兒還你。我會通過銀行監控來審查你的任務成果。”

高南一時間泄了氣,看著屏幕上“女兒還你”四個大字,心裏明白,這個“還”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他忽然想起什麽,迅速回複對方,想要問一下高漫近況,就算是義無反顧去做違法的事,也要確保高漫的安全。可無論高南怎麽發送郵件,都顯示發送失敗。

這個人,又憑空消失了。

下午一點,距離七日之約,還有一百四十三個小時。

高南又回到秀水街銀行斜對麵的那家咖啡店,靜靜凝視著對麵人來人往的銀行。他時而緊盯著對麵,時而閉著眼睛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期間不停地看手表、不停地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直到兩個小時後,他忽然起身走進了銀行。

“先生你好,請這邊取號。”

高南注視著眼前工作人員的臉,毫無動作。工作人員不明所以,以為自己臉上有東西,工作人員擦了擦臉,繼續催促道:“先生?請問您取號碼嗎?”

高南點點頭,隨後走出了銀行。剛剛同他對話的工作人員就是昨天將他誤認為罪犯的工作人員之一,看來她真的不記得他了,確認過這一點後,高南匆匆返回家中。

根據記憶,他繪製出銀行布局草圖,結合綁架犯寄來的圖紙,又將兩張圖合二為一,完善成為一張無比清晰的平麵圖。高南握著圖紙,閉上眼睛冥想,仔細規劃著自己的路線。

每天下午四點半之前的十分鍾是銀行人流量最小的時間段,秀水街不屬於主幹道,工作日人流量不大。而隔壁的第五大道是晚高峰的主要幹道,每個工作日都會堵車,會從下午四點一直堵到晚上七點,就算警車也不能及時趕到,所以說高南有六分鍾到八分鍾的時間行動。

而槍支等工具可以提前放在銀行門口的垃圾桶內,清潔工每天清晨六點到七點之間來倒這條街上的垃圾桶,而銀行八點半開門,所以他需要在七點剛過的時候提前將槍放進垃圾桶中。

最後,高南用紅筆在圖紙上圈了幾個紅圈,這是監控器的位置。這裏的監控是唯一無法避開的,如果是亡命之徒,他倒是不在意是否會被錄下,但他不是,而且他還不想那麽早被捕,他犯下的罪他會承擔,但是一切要等到他救回高漫後,他自然會自首領罪。

高南思慮良久,忽然想到一個人。

陶玉達一身黑衣黑褲,背著黑書包開門回家,陳瀟坐在房間裏對著電視發呆。她看到陶玉達進門,主動上前接過陶玉達的書包,幫他拿好拖鞋。

“你一整天都待在家裏?”

“對,我在等你。”

陳瀟拉著陶玉達走進臥室,打開衣櫃為陶玉達展示兩大箱整理好的行李。

陶玉達一臉不解:“你這是做什麽?我的東西你也收起來了?”

陳瀟拿出兩張機票,對著陶玉達說道:“我們一起走好不好?你不是喜歡海嗎,我們去沿海生活好不好?”

陶玉達不耐煩:“陳瀟,你醒一醒,不要這麽固執,世界不是圍繞著你轉的,我們已經分手了。”

陳瀟從筆記本的夾層裏拿出陶玉達的身份證威脅道:“你的身份證在我這裏,你什麽都幹不了!”

“別白費心思了,以我的手段,沒了身份證我照樣什麽都能幹。”

陶玉達想要奪回身份證,陳瀟眼疾手快連忙將身份證收起,陶玉達想要搶回來,誰知電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陶玉達掏出手機,陳瀟警惕地問:“是誰?”

陶玉達將手機背過去,陳瀟衝上來欲要看電話,卻被陶玉達順勢抽走自己的身份證。陳瀟既沒留住身份證,又沒看到手機。陶玉達背過身去,走去陽台接電話。

“喂?哥。”

高南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小達……”

“哥,啥事,你說。”

高南有些猶豫:“你最近在忙嗎?”

“咳,我能忙什麽,每天對著電腦唄!”

“我這邊有點兒事想請你幫忙,你看你要不來我家我們聊一下?如果你不願意做,完全可以拒絕我,沒關係,我理解,我尊重你個人意願,因為這次的事有點兒不一樣。”

高南囉裏囉唆解釋了一大堆,結果反倒越說越亂。陶玉達越聽越迷糊,剛剛跟陳瀟爭吵的壞心情一掃而空,反倒被高南逗笑了。

“哥,你要說啥?還不知道是啥事呢。再說,哥的事,我向來是義無反顧的。”

高南心中有些愧疚,卻不知道怎麽跟陶玉達講,畢竟這種事沒有辦法在電話裏一兩句說清楚。二人約了時間,在高南家裏碰頭。

掛了電話,陶玉達轉身發現陳瀟在他身後不遠處一直靜靜地注視他,像女鬼一樣,陶玉達嚇了一跳。

陳瀟跑上來強行抱住陶玉達,不停地說:“我們走吧,好不好?跟我走吧,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你不要和我分手,我不會拋下你,你也別離開我好嗎?”

狀若癡狂的陳瀟,此時此刻哪裏有校園裏端莊美麗的女老師的樣子,她更像是一個失控的女瘋子。

陳瀟趴在陶玉達的肩膀上,眼淚如同決堤般流到他的肩膀上。陶玉達想要推開陳瀟的手隻能僵在空中,進退不得。

最終,化為一聲歎息,陶玉達輕撫陳瀟的背,一下又一下,輕柔似羽毛。

“我也有我自己想做和必做的事情,不能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跟著你離開。”

陳瀟哽咽良久,終於開口道:“那你別撇下我,你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陶玉達不知說什麽好,等待陳瀟的回複隻是良久的沉默……

下午三點,高南與陶玉達在沙發兩端靜靜地對坐,陶玉達聽了高南的話後震驚得久久不能平靜。高南有些手足無措,兩隻手絞在一起。

高南先開口道:“我說過,尊重你個人意願,如果你不願意我絕不強求,隻求你先幫我保守秘密,我找到女兒後自會投案自首。但你如果願意,事後我會一力承擔所有罪名,你是被我脅迫的,也是受害者。我還懂一點兒法律,會最大限度考慮你的立場。”

“我是真的信得過你,才跟你說這麽多,不然消息一旦泄露,我女兒可能就有危險了。”

陶玉達沒有反應,高南以為這個大男孩兒被嚇傻了。高南想想也是,這種詭異的綁架方式,連他都手心流汗、後背發冷。

他曾經試圖對這個罪犯進行肖像側寫,可現在他的心很亂,再也做不到平日裏的置身事外,頭腦清晰。現在他的手中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有,甚至連對方是男是女都無法猜測,目前他除了知道對方可能是一個瘋子之外,根本無法做出一點兒有用的判斷。

這麽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所以,高南此時也有些慌了。他現在也是病急亂投醫。

他甚至開始自責,不該把陶玉達這個無辜的人拉進這個旋渦。

高南起身,打算為陶玉達添水,然後送他離開。

沒想到陶玉達“噌”的一下站起來,雙眼炯炯。

“哥!這情節隻有美國大片裏有!”高南一愣,沒想到陶玉達會是這個反應。陶玉達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畢竟是高南的女兒被綁架的嚴肅的事。

“抱歉,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對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哥你放心,這件事就算你不為我扛罪,我也幫到底!義無反顧!漫漫我雖然隻見過幾麵,但在我心裏她就是我的妹妹,我們必須找到她、救回她!”

高南看著眼前的男孩兒,心裏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曾經他把陶玉達隻看作一個邏輯思維不錯的年輕書迷,後來發現對方黑客技術也出神入化,偏偏二人還非常有緣,他總能因為各種事情而求到對方幫忙。高南想,這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還好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有一個弟弟一樣的人在旁邊無私地幫助他。

銀行的監控係統並不那麽容易入侵,就算是陶玉達也碰到了難關,在高南家,他不吃不喝枯坐在電腦前,高南一直陪在旁邊不敢打擾他。但陶玉達對著電腦連連搖頭,時不時露出沮喪和煩躁的表情,讓高南甚至一度覺得黑掉銀行監控係統這條路堵死了。

就在高南開始籌備第二條計劃的時候,陶玉達忽然發出一陣如釋重負的歡呼。高南連忙跑過去,陶玉達拉著他,為他展示電腦上的畫麵。高南不可思議地發現,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九宮格的視頻畫麵,就是銀行的內部和外部。

陶玉達成功了。

陶玉達和高南擊掌,最難的問題解決了,後麵就好說了。

“對了,哥,給你看個東西。”陶玉達忽然切換畫麵,調出了一個黑色的頁麵。高南看著陌生,這不像平常瀏覽的網頁。網頁的內容是英文,網頁的畫麵充斥著血腥與暴力。

“這是暗網,你如果決定了搶銀行,需要購買槍支的話可以來這裏,比特幣交易。”

“這就是……傳說中的暗網?你怎麽找到的?”

陶玉達得意道:“小意思,很簡單。”

高南想到關於暗網的驚悚傳說,連忙囑咐:“你還年輕,以後少瀏覽這種網頁。”

陶玉達摸摸鼻子,點頭答應。

雖然高南以家長姿態教育陶玉達,但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隨手點開一個直播畫麵,發現裏麵七八個金發女郎大跳豔舞,尺度令人不忍直視。

高南連忙關閉了直播,並且叫陶玉達離開暗網,將瀏覽記錄清理幹淨,不要留下地址痕跡。他雖沒上過暗網,但也懂暗網的遊戲規則,能夠上暗網的人都不是普通人,都在拚命地掩藏各自的身份。

“哥,還有武器交易,各種槍支彈藥都有。”

高南連忙擺手。他心有餘悸,這暗網不看的時候覺得神秘,看了……還不如不看。

陶玉達見高南有些不舒服,於是調侃道:“這裏麵的直播也不一定都是真的,都是為了賺錢。”

高南不能理解。

陶玉達聳聳肩,他也是因為好奇才去暗網閑逛過幾次,仗著自己過人的電腦技術,他從不怕會在暗網上惹禍上身。

高南腦中靈光一現,忽然問道:“你能入侵到監控係統,那反過來想,能不能將已經有的視頻植入到他們的監控視頻存儲係統中?”

陶玉達有些不懂,茫然地看著高南。

高南耐心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監控係統中已經錄下的內容會以視頻文件的形式存儲在他們的係統中,對不對?”

陶玉達點頭。

“那換句話說,如果我們用已經搶劫過銀行的視頻去替換他們的監控係統,是不是就等於更換一個存儲視頻一樣簡單?”

陶玉達還是很茫然:“啥意思啊?哥,我們到底搶不搶銀行啊?”

高南胸有成竹:“搶!當然搶!隻不過要先做一場大戲!”

晚上十點,西郊的野外。

陶玉達冷得身子直哆嗦,鼻頭通紅,不停地跺腳取暖。遠處一輛車緩緩靠近,陶玉達眼中亮起了光芒。這輛小巴車在他身邊停了下來。陶玉達一溜煙鑽進車裏。

昏暗的車廂中坐滿了昏睡的人,領頭的人格外熱情,主動與陶玉達握手。

“陶老師您好,人都到齊了。”

陶玉達大致點了點人數,確認無誤後才吩咐司機發車。他不放心,複又詢問道:“專業嗎?”

領頭人拍胸脯保證:“您放心,我幹這行多少年了,絕對專業!”

陶玉達說道:“那邊已經搭景了,你們的人過去隻有一個小時時間,之後就結束任務。”

領頭人有些猶豫:“陶老師,群戲不好導啊,一個小時拍這麽多人的群戲,您認真的嗎?”

領頭人見陶玉達發火,連忙點頭:“能,能……錢到位,鬼都能給您找來。”

西郊的一個攝影棚內,高南對著圖紙指揮工人布置,每一個細節都親手把關,根據回憶和照片,幾乎將銀行一比一還原了。最後他指揮工人,將幾個監控攝像頭安裝在固定的幾個位置。一切調試好後,他解散了工人。

陶玉達帶著二十幾個人浩浩****進門,高南從隨身帶來的行李箱裏掏出製服為他們發放。中巴車上的領頭人組織大家換衣服:“來來來,快點兒啊大家,今晚就一個小時的戲份,早拍完早收工!工錢是平時的三倍!”

高南與陶玉達站在一旁,看著眼前這些人手忙腳亂地穿著打扮。

“靠譜嗎?”高南問道。

“絕對靠譜,我一起打遊戲的同事找的女朋友,之前是做群演的,掌握一手優質群演資源。”

群演領頭的湊過來,恭敬地問道:“陶老師,咱們這個攝製組成員都到了。您看,我這一大群人隻簽來了一晚上的時間,要是其他部門再不到,可就來不及了。要是……那錢……”

高南笑笑:“錢不是問題。”他指了指四處懸掛的監控探頭說道:“我們沒有攝製組,攝像機就是上麵那幾個。”

領頭的一臉訝異,職業生涯中頭一次碰上這種拍攝。

“那主演呢?劇本有嗎?”

陶玉達笑笑,指著高南說道:“主角就是他,一會兒他進來搶銀行,你們就按照真實狀況演就好,越真越好。”

群頭聽得一臉訝異,他還真沒見過這種攝製組。陶玉達將一個紅包塞給群頭,說道:“還勞您多費心,我們大哥隻想過過拍戲癮,所以事後也不用到處宣揚。”

群頭捏了捏紅包的厚度,心領神會,他們做這行的最會察言觀色,紅包到位了自然嘴巴封死。

拍攝很順利地結束。遣散群演之後,高南和陶玉達不敢額外雇用工人進來,他們自己將場景拆除,然後才帶著拍攝素材心滿意足地離開。

陶玉達入侵監控係統,在對方的監控視頻儲存庫中刪除當日視頻,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拍攝的素材,經過一比一比例還原,足以以假亂真。

高南躺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夢裏麵到處都是猩紅的顏色,他好像被困在了一個平行空間,四麵八方傳來高漫的笑聲,伸手去抓卻總是一場空,用力奔跑也總是跑不出原地。這種無力感,就算他明知道是夢,也還是跑不出去。

忽然一個大力搖晃,將高南從噩夢中解救出來。陶玉達挺著一夜未睡的倦容,嚴肅地看著高南。

“來信息了。”

高南馬上跳起來,坐到電腦前。陌生郵件隻發了一個地址,準確來說那並不是一個常規地址,而是給了一個經緯度,並要求將一百萬和搶到的十萬元放到指定地點。高南用電腦搜索了一下,發現那個經緯度就是秀水街銀行門口。“搶”了銀行,難道還要回到案發地交易?對方是嫌自己死得太慢了?

陶玉達失落地搖頭:“我試了,不行,說實話以前我有點兒自大,以為自己的技術還不錯,還沒有見過比自己好的。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對不起。”

高南拍拍陶玉達的肩膀:“沒關係。”

陶玉達發誓:“我一定要超過他,這麽厲害的對手,我一定要把他踩在腳底下!”

二人一刻也沒有遲疑,馬上出門來到銀行門口,等了幾個小時也沒有等到人來接頭。陶玉達在一旁不停地刷新著手機郵箱界麵,始終沒有新的信息。

高南點燃了一根煙,陶玉達也接過一根,二人在街邊無所事事。打掃街道的清潔工看了他們好久,覺得他們是怪人。

清潔工帶著一個黑色包裹走到高南、陶玉達身邊,將包裹一股腦兒倒進垃圾桶。陶玉達沉浸在煙霧中,隻有高南注意到。附近其他的清潔工都在往垃圾車上倒垃圾,清理垃圾桶,為什麽這個人會反過來扔垃圾進去?

高南忽然想到什麽,也不顧髒亂,直接伸手掏出那個包裹。陶玉達立刻反應過來,攔住清潔工去路。

“這個包裹哪來的?”

清潔工連忙擺手:“我不知道,有人給我讓我扔進來。”

“他長什麽樣子?”陶玉達緊張地問道。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就是收到快遞和紅包,沒見過那個人。”

高南打開包裹,裏麵放了一個盆栽,二人麵麵相覷……這是什麽意思?

清潔工忽然主動開口道:“對了,那個人說讓你們把東西扔到垃圾桶裏。”

高南問道:“還說了什麽別的嗎?”

清潔工搖頭。

高南帶著陶玉達回到車上,將車裏裝著一百一十萬元現金的黑色袋子小心翼翼地包好,又扔回垃圾桶。而此時清潔工早已消失得不見蹤影,二人隻帶著一個莫名其妙的盆栽離開。

陶玉達一路上都在研究盆栽,看了半天也沒研究出什麽來。倒是高南疲勞駕駛,再加上心事重重,差點兒撞上前麵的車。高南忽然一個急刹車,害得陶玉達手中的盆栽掉在地上。陶玉達愧疚,連忙低頭去撿。

誰知卻在散落的花土中發現了一個粉色綢帶,高南將車停在路旁,將粉色綢緞拉出來,是一個粉色蝴蝶結發卡,上麵的血漬觸目驚心。

這是高漫的。

高南的手不禁攥緊,陶玉達無言。

遠處的天空逐漸破曉……

早上七點,銀行還沒開門,值班的保安交接工作。上班的保安在調查監控錄像的時候,發現了昨天視頻的異樣。搶劫銀行不是小案,保安嚇呆了,為何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大家都風平浪靜?他不敢有一絲隱瞞,連忙報告給上級。

銀行內部連忙召開緊急會議,集體觀看視頻,並且找到了當日值班的員工,可意外的是當日值班的員工都一口咬定沒有搶劫的事情發生。銀行行長親自帶人查點資金,最後發現果然一分錢沒少。那這個視頻又是怎麽回事?這件事引起軒然大波。

米峰垂頭喪氣地回到警局,也許他的職業生涯可能真的要輸在這個對賭協議上了,限期內無法破案,就算趙局網開一麵放過他,他也放不過自己。

“頭兒,你聽說了沒?”米峰被自己手底下的小警員一把拉住。

“什麽事?”

“秀水街那邊的銀行,昨天出靈異事件了!”

米峰一把扣下小警員的帽子,教訓道:“什麽靈異事件!這是人民警察該說的話嗎!”

小警員吐吐舌頭,囁嚅道:“隔壁組都在聊這件事……”

米峰心裏也好奇,於是拉下臉來問道:“說。”

“就是秀水街那個銀行,監控拍到白天發生搶劫案,眼睜睜地看著劫匪搶走了一袋錢,不過你猜怎麽著,清點庫存的時候一分不少,當日值班櫃員全都對這件事沒有印象。”

靈異事件米峰是不相信的,他更傾向於人為,不過這個案子不歸自己管,他也沒精力插手別的同事的案子。

“頭兒,我接著跟你說啊,結果你猜怎麽著,上頭把這件事壓下來了!因為還沒有最終結果,所以怕被人傳到網上引起騷亂。”

米峰無語:“這不是瞎搞!人呢?人抓著了嗎?”

小警員馬上拍馬屁說道:“是啊,要是咱米頭兒出馬,絕對一天破案!”

米峰吩咐道:“你告訴隔壁蕭隊,這事絕對人為。”

說完米峰大步離開,留下小警員一臉景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