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新線索

下午五點半,警局,局長辦公室。

“趙局,我們的人看到高南昨天從外麵回家之後,今天早上米隊的車就出現在了高南家樓下,大概十分鍾之後,米隊離開,沒過一會兒,高南也和人一起開車離開,汽車一路向北。但他似乎發現被人跟蹤……因為人跟丟了,所以我們就隻好繼續回高南家附近守著,可直到現在,高南也還是沒有回去。”小警員站在趙鎮華的辦公桌前,誠惶誠恐地匯報,心裏一直擔心局長會因為他們跟蹤失敗,而對他們發飆。

“算了,高南這麽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在改行做作者之前,就是比較有名的律師,後來又成為懸疑小說作者,反偵查能力肯定不錯。你們被他發現也情有可原。”看著手裏的調查資料,趙鎮華陷入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頭看向麵前的警員:“女兒失蹤這麽大的事情,他卻表現得這麽平靜,不僅沒有報警,而且還似乎在刻意避開警方。就連米峰……”

這二人的關係,趙鎮華是非常了解的,好得差不多能穿一條褲子。米峰是個單身漢,平日總是喜歡到高南那裏蹭飯,更是將高漫當作自己的閨女般疼愛,但如今這二人都好像沒事人一樣,很明顯不同尋常。

反常即為妖。

高南、米峰他們一定在暗中做什麽事情,而且一定和綁匪有關。

在高南計劃如何出其不意,直搗黃龍,跨過“火”關,成功到達“土”那一步的時候,米峰這裏也終於有了線索。

他在和杜鵑分開之後,就一頭紮進了警局的檔案室裏,把高南做律師期間經辦過的所有刑事案件全部都找出來一一審閱,管理檔案室的工作人員幾次過來叫他一起吃飯,他都因為太過專心而沒有聽到。

“米隊?米隊?”

“怎麽?要下班了?”米峰看了看手機,已經下午六點了。

工作人員無奈地搖頭道:“我是問您研究什麽大案呢,叫你都沒聽見。”

米峰揉了揉眼睛,道:“沒啥,都是些麻煩事。”

工作人員也不再詢問,轉而道:“我也沒啥事,就是看您這麽忙,知道今兒肯定又得加班了,這不到飯點兒了嘛,就想問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吃飯?”

米峰擺擺手:“不了,我這還差一點兒沒看完,等看完了再去吃,你先去吧。”

工作人員見他再次埋首於檔案中,也不好繼續打擾,於是一個人離開。

米峰用了大半天的時間,幾乎翻遍了所有資料,仍是一無所獲,高南曾經經手的案件都會記錄在案,可是並沒有任何一個人有綁架高漫的嫌疑,更別說是右手有問題了。他又重新捋了一遍所有檔案,還是沒發現,難道說有沒記錄到的?

“見鬼了,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米峰獨自一個人蹲在地上喃喃自語。

“光天化日,哪來的鬼?”一個雄渾的聲音出現在米峰背後,嚇得米峰手一軟,剛整理好的檔案又散落一地。米峰回過頭剛想發火,一見是趙鎮華,嚇得連忙將火氣憋回去。

“趙……趙局。”

“嗯,我聽說有人要住在檔案室。”

米峰下意識地問:“誰?”問完才意識到趙鎮華在說自己。

趙鎮華無語地說道:“誰?你說還能有誰!這麽積極研究案子,看來是案子有進展了?看來米隊長不用降級寫檢討了。”

米峰實話實說:“報告趙局,沒有一點兒進展!”

趙鎮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米峰的鼻子開罵:“那你最近在忙什麽?!你和我約定的十天,可就剩下不到兩天了,馬上就要到尾期了!你像隻蒼蠅似的往檔案室鑽?”

“報告趙局!這不還有兩天呢嘛!我都不急……”

趙鎮華氣得手抖,要不是米峰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他了解米峰的為人,真想一巴掌扇過去!

“你這麽說我是太監急了?”

米峰摸摸鼻子,有些示弱:“沒……沒……我沒這麽說!”

趙鎮華被氣了個夠嗆,指著米峰說道:“好啊好,你厲害,你有能耐了米峰,我不管你,你繼續無頭蒼蠅一樣忙,兩天後你自動寫檢討書,自動打報告申請降級!”

米峰挺直腰板敬禮:“是!”

趙鎮華看著米峰,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檔案室,卻聽到身後傳來米峰的聲音道:“也不知道您自己的案子查得怎麽樣了,還總有時間盯著我這裏。”

武廣案本就是死案,如今高漫丟失的事情更使他沒有精力繼續追查。想到武廣,他是唯一一個有嫌疑和動機對高南下手的人,可在這件事裏,武廣也是受害者。況且在高南幫武廣洗清嫌疑之後,武廣對高南感恩戴德。退一萬步說,綁匪顯然是個高智商,武廣肯定不是……

米峰隨手撿起武廣的卷宗,這份檔案一開始就被他排除在嫌疑之外了。他之前又和高南碰頭過,他們兩個一致認為爆炸案、武廣案、綁架案,三者之間必然有聯係,甚至大膽假設,這三樁案子也許是一個人所為。

逆向思維,先做定論,再倒推。假設三樁案子真的是同一個人所為,那麽武廣案中為什麽幕後黑手會無故對武廣下手呢?武廣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米峰合上武廣案的卷宗,當年事情其實結束得不算完滿,被綁架的小男孩兒母親在最後意外身亡。當年案子一了結,小男孩兒的繼父就帶著男孩兒遠走他鄉定居外地。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那個沉默寡言,目睹親生母親亡故的小男孩兒早已變成了大男孩兒。他們移居的地方是距離江城市兩千多公裏的淩雲市,早已與江城市毫無瓜葛。

米峰手指在檔案上敲擊,想了片刻,他下定決心!跑一趟淩雲市!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他現在立刻開車去機場,買最近的一班飛機票,爭取明天一大早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就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他趕到機場時幸好還有最後一班去淩雲市的飛機,為了不浪費時間,他在候機的時候就打電話聯係了當地的警局,拜托他們提前查好當年武廣案中的繼父劉子健的住址,他下了飛機後好直接過去。

最後,米峰猶豫良久,給杜鵑打了個電話。等候接聽的電子音顯得有些漫長,終於,杜鵑接聽了。

米峰緊張,未等杜鵑講完話便連珠炮一般囑咐道:“這幾天你不要提重物,最好不要上班,飯也不要做了直接叫外賣,不愛吃外賣就到樓下飯店買點兒什麽。睡覺時注意姿勢,不要壓到手臂,玩手機的時候也盡量不要長時間按來按去。”

杜鵑迷茫:“你到底要說什麽?”

“我在機場,要出差一趟,不過最遲明天上午回來。”

“所以呢?”

米峰忍不住大吼:“沒有所以,就是擔心你!”

米峰說完馬上掛了電話,他獨來獨往慣了,不知何時起在出遠門之前要去跟另外一個人報告。米峰自我心理建設,把這歸結為“等飛機焦慮症”。

黑暗的房間中,阮玉玲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額頭上的血漬已經幹涸,傷口也已經結痂,她傷得不重,隻是一直昏迷。高漫被關在這裏已經不是一兩天了,早已學會了如何打發一天。可如今麵前躺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大活人,就讓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水順著房簷滴下來,高漫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麵前昏迷的阮玉玲,她很果斷地扯下自己小裙子上的緞帶,然後將草墊、原料桶一層層疊起來,確認安全後,再一點點爬上去,踮著腳努力用緞帶去吸收外麵的水滴。直到緞帶被水滴一點點浸潤,她的手臂也酸軟無力了,她才連人帶桶一起滾了下來。小小的身體被摔得很狼狽,她也不哭不鬧,隻是爬起來拍拍土,然後跑到昏迷的阮玉玲身旁,將被水浸潤的緞帶放在阮玉玲額頭上。

見阮玉玲不醒,高漫又去接水,這次她接了足有半小碗的水。她小心翼翼地爬下來。她一路護著這半碗水,來到阮玉玲麵前,對著她的臉直接潑了過去。

阮玉玲被照麵潑了半碗涼水,終於有了點兒反應。高漫見她眼珠動了動,心下高興,又過去用力搖晃她的手臂。終於,阮玉玲被高漫給折騰醒了,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阮玉玲轉了轉頭,打量著周圍,她的聲音有些嘶啞:“這是哪裏?”

高漫沒有講話,隻是盯著她。

“我也被關進來了,是嗎?”

高漫點點頭,阮玉玲看到腦袋邊上帶血的緞帶,又摸了摸臉上。

“是你救了我?還幫我擦幹淨了臉?”

高漫點頭。

阮玉玲盯著高漫那張酷似高南的臉,喃喃道:“可真是像啊……”

她不禁伸手摸向高漫:“你叫我媽媽好不好?我帶你出去。”

高漫皺著眉頭搖搖頭,忽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高漫掐了掐阮玉玲胳膊,阮玉玲瞬間會意,連忙閉上眼睛假裝沒有清醒。

高漫坐在原處,看著門被打開,兩份飯送進來後,大門又被重重地關上。

米峰從上了飛機開始,眼皮就一個勁兒地跳,鬧得他心慌不已。

他這次來淩雲市並沒有跟高南打招呼,也並不知道這次來會不會有收獲。眼看著七日之約就要結束,他和高南都不敢肯定凶手會遵守規則在高南完成所有任務後放了高漫。

下了飛機後米峰剛打開手機,便看到淩雲派出所的人已經把短信發到了他的手機上,並告知已經派人在機場接機。

米峰感到有些抱歉,畢竟這趟出差不算是名正言順的公差,他還是托了一個在淩雲市的老同學幫忙才查到劉子健的信息。而且,現在時間也比較晚了,還這樣麻煩人家,他心中實在抱歉。

剛一走出機場,米峰就看到兩個穿著便服的人對著他招手。米峰一眼就認出來其中一個。

“大劉!”

“老米!”

米峰和其中一個個頭兒高高、有些胖的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米峰和大劉是大學同學,兩個人當初在一個寢室,感情很不錯。警校畢業之後,大劉就被分配到了他們老家淩雲這裏。

“這都多長時間沒見了,真快啊,現在你也是刑警大隊隊長了!”大劉一邊說一邊拍了拍米峰的肩膀。

“哪有你小子混得好啊,你這都當上分局的二把手了。看這肚子,不會這兩年腐敗了吧?”米峰嘻嘻笑著。

大劉一個飛腳踹過去,米峰靈活地閃避。兩個人都“哈哈”笑了起來,好像又回到了當初上大學的時光。

米峰下飛機的時間已經臨近深夜,就算他心中再焦急,想要馬上去找劉子健,但也知道不太現實,於是隻好聽從大劉的安排,先辦理了入住。

大劉將米峰送到房間之後說道:“劉子健現在住在我們這下轄的宣武縣,從這過去大概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知道你心裏著急,這事也確實不能耽擱,明天早上咱們早點兒過去,今晚你早點兒睡,我和小賈明早再過來接你。”

米峰對大劉點頭道:“兄弟,這次謝了。”

為了避免早高峰堵車,第二天早上五點,天還沒亮,大劉就和小賈來到了米峰所在的酒店,三人一起上了車,直奔宣武縣。

不到六點半,汽車就已經停在了宣武縣的派出所,因為還沒到上班時間,所以所裏隻有兩個值班民警。因為大劉早就提前和這裏的人打過招呼,所以三人很快就拿到了劉子健的具體家庭住址,以及當地派出所開具的相關證明文件。

本來當地的民警想要帶著米峰他們一起去,但被米峰拒絕,米峰稱隻是問一些問題,不需要麻煩他們了,二人隻好作罷。

米峰等人按照門牌一間間尋找,仔細核對,找到了劉子健家裏。

米峰敲門良久,沒有人回應。

大劉掏出電話:“我再去給派出所打電話問問,看看是什麽情況。”說完便走到一旁撥通電話。米峰附耳在門上傾聽,聽到了玻璃瓶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米峰回頭對正在撥電話的大劉道:“家裏有人!”

大劉收回電話,對著裏麵喊道:“警察!開門!”

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又過了良久,大劉抬起手剛要再次敲門時,門忽然從裏麵打開了。

開門的人太過瘦削,背也深深地駝了下去,雙眼凹陷,臉頰上的肉也垂墜下去,這不是米峰印象中的劉子健。

米峰不確定地問道:“你是劉子健?”

對方站在門口,一隻手抓著門把手,一隻手抓著門框,有些戒備地看著麵前的幾人,遲疑了一瞬之後,還是點點頭。

“你怎麽知道?你找我做什麽?”

“我是米峰,你把我忘了?當年經辦洪靜和她兒子那宗案子的警察。”

劉子健雙眼無神,好像在神遊舊日回憶,又好像在仔細回想洪靜是誰。大劉是基層片警幹起來的,最擅長對付這種人,這樣僵持始終不是辦法,於是他一把拉開房門,帶著米峰主動擠了進去。

米峰三人進屋後,迅速將房間掃視一遍。這是一個很普通的老式住宅,裝修簡陋,幾個酒瓶子散亂著倒在地上,房間裏有著濃濃的酒味。客廳裏的擺設也挺簡單的,除了一個略顯破舊的沙發之外,就隻有一台老式電視機。真沒想到,十年之後的劉子健的生活水平竟然還不如十年前。

“你……你們……我……”劉子健有些結巴地說。

大劉卻已經掏出一盒煙遞給他,劉子健連忙回絕:“我不抽煙。”大劉隻好收回煙盒。

劉子健見米峰在打量房間,這會兒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家裏亂。米警官,我想起你了。”劉子健臉上雖然掛著抱歉的表情,但是也並沒有彎腰去撿地上的酒瓶。

“想起我這事就好辦多了。”米峰率先坐在了沙發上,另外三人也都各自找地方坐了下來。

“其實我這次從江城過來,主要是想問一問你對當年案件的細節是否還有印象,也想了解一下,你和繼子這些年的經曆。”

米峰能感覺到,劉子健在聽到“繼子”二字時,臉上的表情變了一下。米峰的心往下沉了沉。

“怎麽了,是當年的事情有什麽問題嗎?”劉子健問道。

米峰說:“放心,沒什麽問題,早都已經結案了。本沒什麽事情,隻是最近我們在做一些舊案整理,所以我這次來算是做一個回訪。對了,怎麽沒看到你那繼子?當年那個小男孩兒,現在應該也得有二十幾歲了吧?”

再一次聽到米峰提起“繼子”二字,劉子健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恰好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窸窣的開門聲,大門忽然被人用力撞開,一個幾歲的男童越過米峰等人,直接撲進了劉子健的懷裏。

“爸爸!”男童甜甜地喊著,聞到劉子健身上的酒味,男童立刻一跳三米遠,捏著鼻子嫌棄道,“爸爸你又喝酒了!”

劉子健尷尬地笑了笑,對於兒子的嫌棄似乎毫不在意。一個女人拎著兩大包蔬菜進門,進了門就開始破口大罵:“殺千刀的,整天就知道喝酒,還不快過來搭把手!”

女人有著一頭棕褐色的濃密小卷發。她罵了兩句看到房間裏還有外人,於是馬上收口,轉而用一種充滿戒備的眼神上下打量著這幾個“不速之客”。

“幹嗎的?”女人對著米峰幾人說道。

劉子健將兩大包蔬菜放置好後,趕緊回話:“這位是江城市的警察,過來問點兒事情。”

“江城市?我們家跟江城沒有關係!”

劉子健想要拉回“怒發衝冠”的妻子,但又礙於她的**威,不敢太用力。

“人家是警察,不要這麽說話。”

妻子一下子怒了:“我怎麽說話了!你這個窩囊廢!廢物半輩子,我嫁給你真是瞎了眼!”一想到這幾年劉子健整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人越來越頹廢,她這心裏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於是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

見父母爭吵,旁邊的男童“哇”的一聲哭出來。

妻子還在汙言穢語地罵著,小賈畢竟年紀小,沒見過這般潑婦罵街,打算站起來去勸架,沒想到就在這時,劉子健卻突然從地上抄起一個酒瓶子,朝著地麵摔了下去,同時大喊一聲:“你給我閉嘴,潑婦!”

妻子顯然也被劉子健這突如其來的硬氣給嚇到了,還待出口的髒話瞬間憋了回去,但她慣常在家裏毫無顧忌,這會兒看到有警察在場,她家這個軟弱了半輩子的男人竟然敢當著別人的麵對她吼,她自然是不能忍下這口氣的,於是愣了幾秒鍾之後,也幹脆從地上撿起一個酒瓶子,打算朝著劉子健的身上砸。

眼看著這夫妻倆就要打起來了,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大劉卻突然掏出警官證和一副手銬猛地拍在桌子上,並大喊道:“都給我閉嘴!”

正要扭打在一起的劉子健夫婦,都被嚇了一跳,果然馬上閉上了嘴巴。房間裏隻有被嚇壞了的孩子還在不停地哭鬧。

小賈也被他們劉副局的氣勢震懾住了,眼睛裏滿滿的崇拜之意。

大劉看著麵前逐漸恢複理智的夫妻二人,沉聲說道:“今天你們二人若是當著我們警察的麵動了手,那就是被抓了個現行,那是要被拘留的。”

大劉這可不是嚇唬他們,若他們真的動手了,那結果定然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都冷靜冷靜吧,多大點兒事。”米峰此時也站起來,從劉子健妻子的手裏拿下了酒瓶子,“我們今天過來隻是簡單問幾句話,其實這事跟你們的關係都不大,隻要好好配合一下也就沒事了,但你們要是這樣……”

妻子聽了米峰的話,也似乎想明白了,狠狠地瞪了劉子健一眼,轉身抱起還在哭泣的男童,氣呼呼地離開。

門被重重地關上,劉子健長長地歎了口氣:“她就是脾氣不好,心腸其實不壞。也是我對不起她。讓你們看笑話了。”

米峰沒有說話,正準備坐回沙發上的時候,恰好看到了牆上掛著的全家福。照片上隻有劉子健夫妻倆抱著一個小嬰兒,隻是那照片的構圖實在奇怪,一家三口全部擠到畫麵右邊,怎麽看怎麽覺得似乎照片被垂直截掉了一部分。

劉子健見米峰注意到了照片,幹脆也不避諱了,直接將相框拿下來打開,將裏麵的照片遞給他。

這張照片果然是被裁減過了,按照比例來看,上麵原本還應該有一個人,如果米峰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那個繼子,洪靜的孩子。

劉子健看著照片,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開始開口緩緩講起往事。

十年前,出了洪靜那樣的案子,他又被陷害入獄,情人早就跑了。在洪靜死後,他就決定要擔負起照顧洪韜的責任,至少要照顧到他能完全自立為止。他帶著洪韜來到了淩雲市,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切都要重新來過。

洪靜去世後,雖然有律師幫忙打贏了官司,可本來武廣就是沒錢才幹的綁架,即使他們贏了官司,也沒拿到什麽錢。而且洪靜留下的錢本也不多,劉子健更是在認識洪靜的時候,就已經生意失敗毫無積蓄,這一大一小在陌生的地方隻能一切從頭開始。

那段時間,劉子健每日都在報紙上尋找新工作,他用盡最後一點兒積蓄將洪韜送進學校重新讀書,自己白天就在外麵麵試。

洪韜在那場劫難中傷了右手,又隨著他顛簸勞頓到宣武縣,早就耽誤了治療的最佳時機,導致神經壓迫,行動無力,而那時候他們窮得叮當響,就算他有心想要帶洪韜去做複健,也沒有錢去做。

接連兩個月沒有找到工作的他,眼見著銀行卡上的餘額一點點減少,就在他們即將走投無路的時候,他終於在一家生鮮店找到了一份工作。他清楚地記得,那日他滿心歡喜,特意買了一條魚,打算在接完洪韜回家之後,爺兒倆開個葷。誰知,他在學校門口苦等半天,也沒有等到洪韜,於是隻好進去尋找,沒想到竟在班主任的辦公室看到了洪韜。

班主任看到劉子健的時候並沒有笑臉,反而擺出一副“來得正好”的樣子。

劉子健戰戰兢兢地問道:“老師,他怎麽了?”

洪韜站在一旁低著頭,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班主任揉了揉太陽穴,說道:“洪韜爸爸,我想您應該再考慮一下您的孩子是否適合繼續在學校讀書。”

劉子健心中一震,一種不好的預感升上心頭,忙辯解道:“老師,他很乖的,話都很少。”

班主任耐心道:“是,我知道這孩子話不多。但是我希望您能多照顧一下孩子的心理健康,您知道他今天在學校幹了什麽嗎?”

老師也沒等劉子健回答,就自顧自地說道:“今天是學校統一體檢的日子,全校每一個人都要參加。大家脫了外套排隊檢查的時候,有幾個調皮的男孩兒指著洪韜脖子上的項鏈,說是女孩子帶的,說他娘娘腔。洪韜當時並沒有理會他們,卻提前回了教室,將他們的書全都撕成碎片,把他們的書包全都扔進了廁所,還在下課的時候守在樓上,將一盆水潑在他們頭頂。這還不算,他下午竟然翹課到校外找了幾個小混混兒,打算讓小混混兒將這幾個學生打一頓。還好校警發現得早。

“洪韜爸爸,不是我說,男孩子之間打打鬧鬧是正常事,可是沒必要這麽報複,不知道您平時是做什麽工作的,是否忙得抽不開身,但我還是希望您能將更多的時間放在孩子身上。孩子的教育,除了校園教育,家庭教育和心理教育都很重要。”

劉子健聽後心裏五味雜陳,解釋道:“老師,洪韜脖子上的項鏈是他媽媽的,他媽媽不久前剛剛去世。”

劉子健的話音剛落,一旁站著的洪韜眼裏就悄無聲息地掉下眼淚。

“洪韜爸爸,對於聽到這個消息,我感到非常抱歉。我想……您先把孩子領回家,找人給他做一下心理疏導,然後再回來繼續讀書,您看怎麽樣?”

劉子健聽到老師說完之後嚇了一跳,以為老師想要拒收洪韜,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將手中的魚塞給老師。

“您收著,老師,隻要別讓這孩子退學……”

“不不不,我不能收,您誤會了,我沒讓他退學的意思,我就是……”

二人拉扯中,洪韜頭也不回地跑開了。劉子健再追出去的時候,已經沒了洪韜的影子。

洪韜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一直是個腦子聰明的孩子,但絕不算是個好學生。

小城鎮裏的黑網吧,對於上網者的年紀並沒有過多的限製,隻要有錢就可以進去。因此,雖然洪韜年紀不大,卻幾乎天天都泡在網吧裏消遣時光。那時候的他,翹課是家常便飯。除了上網之外,唯一能算得上積極向上的愛好就是看書,但也僅限於小說。於是劉子健總結了規律,隻要找不到洪韜,就去網吧找,網吧再找不到,就去書吧找。

在電子書沒興起的那些年,他們這個不大不小的縣城很流行書吧,兩三塊錢就可以借來一本小說,店裏也歡迎顧客泡在店裏看書,順便還能賣點兒泡麵、汽水賺點兒錢。

劉子健在自己工作的生鮮店結識了現任妻子,妻子是個暴脾氣,卻是個熱心腸。對於劉子健這種既窮又帶著拖油瓶的人沒有絲毫嫌棄,反而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就這樣,劉子健再次結婚了,而洪韜跟著繼父以及繼父的新家庭組成了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複雜家庭關係。

這樣的家庭關係,讓他更加不想回家,有時甚至幾日都不回來一次。

直到洪韜中考前,他的成績都一塌糊塗。模擬考的成績,甚至慘不忍睹到幾科的成績加在一起才一百多分。劉子健根本管不了洪韜,可這個脾氣火暴的繼母反而看不過去。她親自從網吧裏把洪韜拎回家,狠狠地打了一頓。

洪韜被打蒙了,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家裏對他的狀態基本都是放養的。劉子健作為繼父,從不打罵他,而洪靜卻舍不得打他,更何況,那時候他學習很好,根本不用洪靜操心,所以也不會挨打受罵。

直到這次被繼母打了之後,他的心結好像瞬間解開了,封閉了多時的心門也敞開了。那一晚,洪韜在家裏號啕大哭。

那之後,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母子關係被拉近了。繼母不僅會陪著他一起學習,還會給他做很多好吃的飯菜。最後,洪韜成了一匹黑馬,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從學校倒數,成功擠進了中遊,雖然考高中無望,卻上了一所計算機專業的中專學校。

後來,繼母還因為知道洪韜手臂曾受過傷,又耽誤了治療,落下了病根兒,很是心疼他,於是打算帶著他去做複健,直到醫生說太遲了沒辦法治愈,這才作罷。但繼母心中卻對洪韜更加心疼了。

直到洪韜上了中專之後,繼母也鬆了口氣,也是在這時,她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八個月後,她和劉子健的孩子出世了,家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個小奶娃吸引,繼母放在洪韜身上的關注也跟著減少了。

巨大的心理落差讓洪韜覺得自己再一次成了多餘的人,而他在心裏也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子討厭極了。

時間久了,積怨也就深了。直到一個暑假,洪韜用打工的錢買了一台新電腦裝在家裏,著手自己醞釀已久的程序開發,結果卻因為小孩子的玩鬧,導致電源突然被切斷,他幾日幾夜的辛苦全部白費了。洪韜終於爆發了。

洪韜抱起那個隻有兩歲的孩子,竟然打算將他從陽台上扔下去。若不是劉子健夫婦發現得及時,並將孩子救下來,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劉子健罵了洪韜,而繼母則狠狠地打了洪韜一巴掌。就是這一巴掌,徹底將洪韜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挑了起來,也生生將他推入了深淵。

洪韜自那日離家出走之後,就徹底與他們失去了聯係。如今也有幾年時間了,他們再沒有聽到過洪韜的消息。

“我對不起洪靜,沒照顧好她留下的孩子,現在洪韜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米峰抓住了關鍵點:“你說,洪韜的右手肌無力?”

“是,他的右手使不上力氣,尤其高舉重物。”

得到了有用的信息,米峰等人便準備告辭,劉子健猶豫半天還是囑咐了一句:“如果找到那孩子,就讓他回家吃頓飯吧,不管他犯啥法了。”

忙完了這裏的事情,米峰一刻不敢耽擱,直接讓大劉和小賈將他送去了機場。然而到了機場才被告知,上午飛回江城的機票已經售罄,米峰不得已隻能選擇下午的航班。

他給警局的同事打了電話,並將手中關於洪韜的資料傳了回去,讓他們盡快核對洪韜的信息,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個人找出來。

上午十點,江城市婦產科醫院裏,陳瀟獨自一人拿著單據坐在長長的走廊上等候,看著三三兩兩做產檢的小夫妻坐在她周圍,她的心裏越發覺得悲涼。

“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有什麽關係,反正隻要是你生的,無論男孩兒、女孩兒我都喜歡。”

“我現在好胖啊,好醜。”

“哪裏醜,你胖點兒更可愛。”

隔壁的女人嬌嗔著打了男人一拳,陳瀟波瀾不驚地坐在旁邊,緊握著單據的手指卻已經出賣了她。

“你的寶寶幾個月啦?看你身材好好啊!”坐在旁邊的女人似乎心情很好,她忍不住與周邊的準媽媽們一起分享喜悅。

陳瀟的笑容有些尷尬:“沒……我……”

“你自己來的嗎?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可以喊我。”旁邊的女人向陳瀟示好,可這讓陳瀟感覺十分刺耳。

還是那個男人反應過來,他及時拉回自己的老婆,在旁邊耳語道:“你打聽人家幹什麽?管好你自己。”

“大家都是要當媽媽的人,當然想要互相聊聊天兒啦!”

“那你跟我聊,不要去煩別人。”

陳瀟聽著身旁的“密聊”,心中苦澀難當,鼻子一酸,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搖搖欲墜。

“陳瀟!”

穿著白大褂的小護士探出頭來呼喚,陳瀟聽見後立刻站起來,大步跟著護士走。剛剛的女人在後麵還在對她大喊:“加油呀,準媽媽!”

陳瀟不知說什麽,隻是對她笑了笑。

“你是陳瀟對吧?”護士重新確認了一下孕婦的名字。

陳瀟點頭。

“人流?”

陳瀟再次點頭,護士沒再說什麽,徑自帶著陳瀟走了進去。

手術室裏的燈光有些晃眼,陳瀟抬起手臂,試圖擋住這刺眼的燈光。幾名身著手術服的醫生、護士正圍在她身邊,各自準備著接下來要用到的手術器材,陳瀟緩緩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卻再忍不住從眼角流了出來。

陳瀟回到家中的時候,陶玉達正對著電腦不知在忙碌什麽,看見臉色蒼白的陳瀟,眼神下意識地回避。他主動倒了杯水給她,破天荒地關心道:“要不然你躺一下?”

陳瀟點頭:“好,你今天沒有去高南那裏?”

陶玉達:“一會兒過去。”

二人再無話,陶玉達欲言又止,陳瀟知道他想問什麽,索性自己直接說了:“我已經解決好了,你放心。”

陶玉達低頭:“嗯。”

陳瀟不知道此時的陶玉達在想些什麽,她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半晌才幽幽說道:“這回……你應該可以安心些了吧?”

陶玉達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抱歉,你知道,我沒辦法接受……我這個人這輩子都不會做爸爸的。”

陳瀟嘴角溢出一抹諷刺的笑:“我知道,所以我幫你解決了。”留下這句話,陳瀟再也沒看陶玉達一眼,轉身走到臥室,連衣服也懶得脫便直接鑽進了被子裏。

寂靜的客廳裏,突然響起電子鍾報時的聲音——十二點整。

劉娜的心驟然收緊,二十四個小時,距離高南和綁匪的七日之約隻剩下最後二十四個小時。

自高南收到綁匪第三個任務的紙條之後,她便得知了高南此時正在做的事情。也是從那時開始,她的心沒有一刻是平靜的。她實在想不通,綁匪為什麽不隻是單純要錢,而要和高南玩什麽狗屁遊戲。顯然,這個綁匪並不是單純的綁匪,他究竟有什麽目的,她卻始終猜不透。

劉娜環顧了一下房間裏的監控設備和值守警察,心中暗暗思量。

她是相信高南一定會拚盡全力救回女兒的,既然綁匪現下隻單線聯係高南,那麽就算再讓警方在她這裏等待,無疑也是毫無意義的。但她若就此而讓警方離開,顯然也不現實。所以她必須想個辦法,離開警方的視線,以便能和高南取得聯係。

想通了這一點,劉娜對身邊的警察說道:“這都中午了,你們也一定餓了吧,我去打電話叫個外賣吧。”

平日裏這些人的吃喝都由曹大海負責,但酒會上的事情,顯然讓曹大海徹底惱了劉娜,因此這兩日別說現身了,就是電話也不再打一個。劉娜倒是沒什麽,反而因此開心了一點兒,至少擺脫了一個大麻煩,但苦了這些在這裏值守的警察,所有吃喝都需要自己處理了。

劉娜點好了外賣之後,給高南打了電話,二人約在了以前常去的一家麵館。麵對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食物,二人卻都沒有胃口。

“綁匪的七天之約,就剩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了,你跟我說的五個任務,如今還有兩個,一天之內如何完成?”

高南沉靜道:“我已經大概推測到了綁匪的行動軌跡,放心。”

劉娜看著高南的雙眼,足足盯了他有一分鍾的時間,在看到他眼神中的堅定之後,這才將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去了一些。她一直是相信高南的,隻要他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能做到。

看著麵前已經坨在一起的麵,二人也無心再吃,結了賬之後,便匆匆離開。

對於如何避開那些難纏的記者,高南沒有回複。

“我們現在住在米峰的妹妹米蘭家裏。”

因為心裏惦記著高南這邊的情況,於是劉娜提議也要過去看一看。高南沒有拒絕。

二人一同返回米蘭家。

高南拿出鑰匙開門,劉娜率先走了進去,而高南卻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來。劉娜疑惑,轉頭看向門口,卻發現高南已經蹲在了地上,正在認真地找著什麽東西。

良久,才從地上撿起一張做了記號的小紙片。高南不動聲色地關上門。

劉娜看他神色怪異便主動詢問:“怎麽了?”

高南假裝沒事地聳聳肩,另一隻手卻將紙片悄悄藏起:“沒事,鞋帶係得太緊了,鞋子不好脫。”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著周圍。

有人來過。

前幾次綁匪總是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給他留下線索,高南此後就多了個心眼兒,這一次出門前,他特意將正對著防盜門的窗戶開了一半,然後又將一塊做好記號的小紙片夾在了門上,之後再鎖門。如果有人開門,那麽開門時的過堂風便會將紙片吹落。高南剛剛在開門的時候,盯死了門縫,卻什麽都沒有看到,顯然,那紙片在他開門之前,就已經沒了蹤影。

他剛才在門口搜尋了半天,才在門外麵一個角落裏,看到了那張小紙片。

所以,他可以肯定,有人來過了。

而且,來的人不是米峰。

昨天晚上高南給米峰打電話一直顯示無法接通,半夜時才收到米峰的短信,說他在外地辦事,等回來之後會第一時間聯係他。高南至今沒有收到米峰的電話,那麽就表示,米峰還沒有回來。

而且,來的人也不是杜鵑和陶玉達,因為他們都沒有這裏的鑰匙。

所以,來者隻有一個人!

九十平方米的三室一廳的房子,高南一間一間開門看去,甚至連衛生間都不放過,直到來到最後一間臥室。

高南緊盯著臥室的大衣櫃,劉娜覺得奇怪,剛想問高南在找什麽,誰知高南卻示意她噤聲,她立馬閉上嘴巴。

高南拉著劉娜的手,顧左右而言他:“我送你回家吧,這兩天你也累壞了。”

劉娜不知高南為何忽然這麽說,但她能夠感覺到高南一定是有什麽事情,所以才故意說出這些話。

於是她配合地點頭:“嗯,是有些累了,那我就先回去。”

“我送你。”

說完高南摟著劉娜的肩膀一起走出臥室。

剛下樓,劉娜的表情一瞬間就嚴肅起來:“剛剛究竟怎麽了?神神秘秘的?難道家裏安裝了竊聽裝置?”

高南搖頭:“不可能,小達在家裏裝了一個幹擾器,就算有監聽的話也會受到幹擾,聽不到任何人講話。”高南眼角的餘光一直盯著樓口,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會出來的人。

高南坦誠道:“現在你馬上離開,出來這麽久了,警方一定也察覺到了。你應該馬上回去穩住他們,切記,在我救出漫漫之前,不要讓他們插手。我這邊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自己解決好,還有……”高南停頓了一下,握著劉娜的手,認真地看著她:“放心,漫漫我一定會救回來的。”

劉娜本還想說些要幫他的話,但一想到高南的性子,也知道自己就算說要留下來,也一定會被他拒絕,於是隻好點頭說道:“好,我相信你。”

此時再多的話都沒有“我相信你”這四個字來得更有力量。

剛一送走劉娜,高南的臉上哪還有什麽鎮定自若,他瞬間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樓裏跑。

誰知剛跑到電梯口,恰好看到陶玉達也站在那兒等電梯。陶玉達一把拉住高南:“哥,什麽事這麽急?”

看到陶玉達在這,高南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又道:“來得正好,他好像在家裏,快!你坐電梯上去,我爬樓梯,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要放過!”

陶玉達迷茫地問道:“他?”

高南喘著粗氣,還沒來得及解釋,陶玉達恍然大悟,結結巴巴地反問道:“他不會是綁匪吧?”

高南點頭,剛好電梯門開了,陶玉達二話不說衝進電梯,而高南也轉身跑進旁邊的樓梯間。二人一個電梯一個樓梯幾乎在同一時間趕到了家門口。高南氣喘籲籲,陶玉達欲衝進去卻被高南攔下。

高南喘著粗氣,努力平複呼吸。等到他完全平靜下來後才指著門內小聲耳語道:“我數三、二、一,我們同時衝進去。”

陶玉達點頭,高南掏出鑰匙緩緩轉動,門“哢嗒”一聲開了。

高南低聲道:“三、二、一!走!”

二人破門而入,高南順手鎖死大門,然後直奔剛剛那間臥室,一把拉開衣櫃,卻發現裏麵除了一堆雜物之外,並沒有藏著人。他不甘心,把床底、衣帽間再次查看了一遍,結果一無所獲。

“連馬桶蓋我都掀開看了,什麽都沒有。”陶玉達聳了聳肩。

高南泄氣,陶玉達湊過去問道:“哥,你怎麽知道綁匪來這裏了?這麽說你們兩個居然還同在一個屋簷下過?綁匪膽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親自上門?”

高南將剛剛的經過對陶玉達說了一遍。

陶玉達捏著下巴道:“細思極恐,一個人竟然能這樣悄無聲息地潛入別人家裏,看來確實手段不一般。不過話說回來,他總不會無緣無故來吧,剩下時間不多了,我們還有兩個遊戲沒完成,所以他肯定是來送線索的!”

高南猛然驚醒,他的神經一直緊繃著,竟然忽略了綁匪來此的目的。高南趕緊衝回臥室裏,打開衣櫃大翻特翻,終於在一個堆滿雜物的角落裏找到一個紙箱。

綁匪指示,在火葬場停屍間的一個冷櫃裏放有最後的線索,也是高漫現在被困的地點,他們需要在火葬場工作人員下班的時間趕到。

陶玉達看完打了一個冷戰,說道:“晚上去火葬場也太可怕了。哥,咱們速戰速決!”

高南走到牆上貼的地圖前,仔細看了起來。第一個是銀行,第二個是城北公園,接下來分別是淨水廠和火葬場,果然不出高南所料,綁匪的邏輯就是按照金、木、水、火、土排列的,而且路線一路向北。那麽下一個代表土元素的地點就是火葬場以北。

江城市以北是全國數一數二的資源大省,礦產資源豐富,全省經濟支柱就是礦業。江城市也曾探測到礦產資源,市政府當年在北郊荒山附近開山采礦,但因資源勘探有誤,資源儲備不多,開山采礦又破壞環境,弊大於利,再加上民間環保組織的抗議,政府衡量再三,最終決定放棄開采礦石,但當時的工棚都留在那裏。

經過這番分析,高南將最後的地點鎖定在了一個地方——北郊廢棄礦場。

高南向陶玉達說出了自己的猜想,陶玉達在聽到高南的推論之後,有些震驚,但同時也有些擔心。

“哥,這個有點兒冒險啊!無論你的推論正確與否,萬一凶手發現我們沒有去火葬場怎麽辦?”

高南鄭重地對著陶玉達說道:“小達,你叫我哥,但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卻沒保護你,反而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護我,說實話我很羞愧。”

陶玉達似乎也有些動容,但一秒鍾後又恢複到嘻嘻哈哈的態度。

“別說這些,哥!跟你經曆了這些,咱們也算是患難與共的兄弟了。”

“小達,我這次的行動有些冒險,但是也隻能硬著頭皮拚一次,我有個計劃,必須要你配合才能完成。”

陶玉達見高南一臉嚴肅,於是也不敢再開玩笑了,他也正經起來聽高南慢慢講出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