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露犄角展鋒芒

王府的清談佳宴過後，王敦正式拜見了王氏的家族族長王循。雖早已聽二弟王衍提過這個“侄兒”來到了府上，但他卻一直沒怎麽放在心上，倒是此次清談佳宴，這個年輕人的氣度與風采，著實讓他高看了一眼。

還是舉辦佳宴的大廳，空****的大廳不似前幾日舉辦清談佳宴時的高朋滿座，僅有王府的幾個下人在一旁伺候著，卻隻見王循端坐在正堂中央，王衍側坐在一側，整個大廳冷清至極。

王循目光投向遠方，撚須輕歎“不想……我三弟能在暮年之際還能收到如此賢能之子，真是好福氣啊。三弟他身體還好嗎？”

“回稟大伯，父親他老人家一向身體安康，隻是常常掛念大伯和二伯，時值亂世艱難之際，未能在家中出力，每每感念於此，心中難免悵憾，今敦兒聽父親訓告，到伯父身邊，當盡心竭力為家族出力。”王敦拱手而道。

“好……好……好”王循一邊說，一邊輕抬手邊的茶盞呷了一口，後而將身子轉向王導，語重心長地說道，“導兒，墩子和紫歸你可得替我照顧好了，吃穿用度的什麽都不能短著。”

王導俯身拱手連忙稱是。

“好了，我也乏了，你們都退下吧。”王循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以此簡短地結束了此次見麵和談話。

敦、導，紫歸三人躬身緩步退出門外，就見紫歸蹭地跳起來，雀躍地對王敦嚷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們的苦日子要到頭了，有了大老爺的這番話，我們以後就有好日子過了。”

當她轉向王敦時，卻看見王敦的麵色陰沉得能擠出水來，什麽也不說。紫歸又把目光移向王導，想從他那兒尋求答案，但見王導麵色如常，卻不發一言。

敦、導二人並肩徐徐步入後院之後，才低聲說著紫歸聽不懂的話，撂下跟不上腳步的紫歸一個人在後麵，好一番莫名。

“其他族內子弟都一如往常地在府裏的書塾念書……”說話的是王導，可還沒等他說完，王敦急急地插問：“王旭呢？王旭在哪裏？”

王導搖搖頭，“這位大少爺，已經好些個日子沒回到府上了，府上沒有誰知道他在裏。”

王導口中說的這位大少爺——王旭，是王循之子，也是他最為看重的一個兒子。自打北南來遷至建鄴，辛苦逃遁，許多人經受不住，在這條路上死的死，散的散。來到建鄴，重新建府開宗立廟，王循對這個兒子期待甚高，希望此子將來能接承他的衣缽。

王旭也是自小天資過人，熟背百家之經典，長大後更以其俊逸之姿聲明遠播，是各家名門望族的座上嘉賓，他一向揮金如土的性格和做派，更是能讓其所到之處，人們都夾道相迎。但唯有一條，他特別喜愛眠花宿柳，從以前整宿不歸，幾日不歸，到現在時常不知所蹤，讓王循倍感失望，父子間也因此產生了很大的嫌隙。

此番王府的清談佳宴，本應為主人的王旭，卻賭氣似的，始終沒有出現過。倒是由此一舉成名的王敦，讓逍遙在外的他，頗感不悅，因為人們對王敦的評價，就像是對自己評述的另一個版本，他心裏琢磨著……難道王府又出了“王旭第二”，父親是要讓他取我而代之！

找人一打聽，發現此人一直住在溪月穀的鄉間，屬山野村民之流，頓時啞然失笑，垂然擺手道“山野之輩，隻能貽笑大方罷了，由他去吧。”

然而在王府，中秋佳宴過後王敦和紫歸的生活與往日並無不同，仍然住在原來的地方，整日裏能打的上照麵的也隻有王導一人。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王敦經常收到建鄴各名門世家的邀請，經常出入於建鄴許多上流佳宴、聚會。紫歸則會每每裝扮成小廝的模樣，跟隨其左右。

王敦自然成為了建鄴社交界的新貴，坊間傳說這位貴公子有天人之姿，論才華更是當今世上無幾人能及。每每當他外出時，所坐牛車皆會被人團團圍住，爭相尾隨，人們都隻為了能一睹這位“天人”的風采。聚會佳宴上，達官貴人也都會競相與之搭話，女子則於帷幔之後偷瞧之，或相互嬌羞打鬧以引其注意。

“王敦，男身女麵，天人之姿，隻有一雙從眉心至眉尾向上飛揚的劍眉，英氣逼人，觀之讓人頓生敬畏之感，其才學與風韻更不輸阮籍、嵇康之名士。”——這樣的評價，流傳於坊間或高閣。

就這樣，王敦的人氣在建鄴越積越高，先前有人不識王敦，隻知有王府；後來，竟慢慢變成了因有了王敦，後而榮耀了王府。

日子久了，積微成勢，王府下人們看王敦的眼神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多了幾分笑意，也多了幾分崇敬和奉迎；而王府裏有的人的眼神……則多了幾分躲閃和回避。這樣不尋常的訊號後麵究竟是什麽，讓人感到隱隱的心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