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中秋佳節再重逢

金秋菊桂，鋪插滿了整個王府府宅，整個王府上從上到下忙得不亦樂乎，因為在中秋佳節之際，王府要舉辦一場甚大的清談佳宴。

清談盛會，在此時盛行其道，是名門士族們熱衷和趨之若鶩的上流社會活動，於從此間走出了許多風流名士，如阮籍，嵇康，陶淵明之輩，當時就被名聲鵲起，其風骨也流傳千古至今。

作為王府的大管家，王導是每晚府裏最後一個躺下的人，盤算著今天還有哪些沒有做完做好的事，他也是最早起的一個人，於眾人身醒之前，就早早起身去做準備。是的，他已經連續一月每晚隻眯睡三四個時辰了。

中秋佳節月望之日，自午後起，就有陸陸續續的牛車，拉著建鄴各方名流到來，其中不妨一些司馬家的皇胄親貴，司馬睿也是其中之一，雖然他對此類的活動沒有太多的興趣，但作為家族不得不參加的重大社交應酬活動，又值佳節之日，實在是推脫不了，也就不情不願地來了。

看著身邊的各色人物忙著寒暄應酬，這確然不是司馬睿所長，他一閃身，悄悄往後院走去。王府的仆人們都形色匆匆地前前後後忙活著，沒有人注意後宅院裏來了一個外人……

司馬睿倒也落得自在，一個人閑庭信步地在整個大宅子裏亂逛，來到後院的池畔，看著從身側不時急匆匆掠過的下人們，竟有一個孤寂的靜影啞然獨坐在池畔，嗯……似乎，還有些許熟悉，是在哪裏見過嗎？

司馬睿迅速上前來到池邊，先是遲疑，後是驚喜，“紫歸……紫歸妹妹”。先前一聲叫喚還帶著些許不確定，後麵一聲叫喚明顯難掩他的興奮之情。

紫歸抬起頭來，疑惑地看了看眼前這個笑靨明媚的男人，“嗯？你是……”

“你忘了，那晚，你們回溪月穀的那晚，我和你還有你的墩子哥，我們一起吃酒，吃到夜深……”

“你是……那個……那個叫司馬……司馬……”

“對，是的，是我，我是司馬睿。”

其實紫歸並還沒有完全想起他來，但司馬睿的確很開心，且也很肯定，紫歸記得他。

“紫歸妹妹，你怎麽會在這兒？”

“你也是來參加宴會的？”

“和我一樣，感到無聊才來這個後院逛逛的？”

“沒想到還能在這獨有的清淨之地，能與紫歸妹妹遇上……”

難抑興奮之情的司馬睿還沒等紫歸回答，就一連自顧自地拋出了連串問題。

紫歸不語，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稍有失禮的貴公子……

等司馬睿看到眼前默然的紫歸，半晌反應過來自己的過度熱情時，尷尬地幹咳了兩聲，規整了一番自己過度的表情後，正襟作了一揖，緩聲道“是在下失禮了。紫歸妹妹是住在這裏嗎，這裏是你的家嗎？”

紫歸點了點頭，倏地又搖了搖頭，看著池內，杵著腮幫靜靜地說，

“我也不知道這裏算不算是我的家。”

紫歸鬱鬱地說著，像是在對司馬睿說，亦像是在對自己說。

“爹爹說這裏的王氏家族，才是我們的本家，出處。墩子哥也對我說過，以後我們就住在這了，這裏就是我們的家……這裏確實又大又漂亮……但，但我……一點也不開心，感覺這裏沒有家的感覺……冷冰冰的。”

紫歸細語回應。她的臉色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憂傷，雙手繞著胸前的兩根辮稍，看著湖裏靜默的一池水，或斷或續地說著。

“那你爹在哪兒？他知道你在這裏不開心嗎？”司馬睿接著問道。

“我爹還在溪月穀呢。他……他不知道我們在這裏的生活。他……他是不會來這裏的……他不喜歡這裏……”

聽著紫歸這番講述，卻更似一番自言自語的自我嘀咕，司馬睿心裏突然明白了，她從窮鄉僻壤來到這侯門王府裏，所受到的冷遇和不受待見可想而知。

“呃……既然住在這裏不開心，紫歸妹妹不如你叫上你哥住到我府裏吧。我府邸可不比這小，府裏還有許多好玩的……”

司馬睿突然發現對方表現出毫無興趣的冷淡後，還沒說完，就尷尬地收了聲，停住了嘴。

紫歸依舊無動於衷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沉默地凝思著。司馬睿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她究竟聽到了幾分？他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好冒失，頓時又尷尬地在那不知所措了。

兩人同望一池秋水，水中隻剩下兩個呆立的倒影。沒有了言語，任各自的思緒翻飛，反而顯得不尷尬了。

半晌之後，司馬睿微微一震，收拾起了飄忽的思緒後，緩然笑道，“今天可是中秋節，外麵可熱鬧了，有很多好玩和好吃的，走，我帶你去看看。”

說完，也不待紫歸回應，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就拽起紫歸的手，向前廳跑去。

司馬睿帶著紫歸也不入坐正席，反而像兩個調皮的孩童，躲在了大廳一側的巨幅幔簾之後偷偷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