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昨日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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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隻能得出她們倆是同卵雙胞胎的結論了。”洛波說。在每日他最享受的午後咖啡時間,他居然沒有想起來泡咖啡。“可是,雖然同卵雙胞胎的NDA是完全一樣的,但有一點是不可能完全相同的,那就是指紋。指紋不但受DNA的影響,而且會因為後天發育的條件而不完全相同。但是這兩具女屍的指紋是完全一樣的,這不科學!”

蕭景說:“據咱們掌握的情況,不可能是雙胞胎啊。譚牧牧的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去逝,譚牧牧的父親把孩子扔給了她小姨,就離家走了——說起來,她還挺可憐的。她小姨是個好人,也很可憐,很早就死了丈夫。她把譚牧牧當自己的孩子養大,可是剛剛四十歲就得了乳腺癌去逝。她的小姨有一個兒子,也就是譚牧牧的表弟。可是她表弟在幾個月前車禍身亡,所以譚牧牧沒了親人。據譚牧牧小姨的好友講,譚牧牧並不是雙胞胎——這一點我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因為譚牧牧出生的時候,她的小姨就在旁邊,確定是一個孩子。池樹說,譚牧牧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她有一個雙胞胎姐妹。”

洛波說:“也未必吧。畢竟她小姨已經去逝了,說這話的隻是她小姨生前的好友。我怎麽覺得譚牧牧就像傳說中的複製人……”

蕭景白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可是,當她在電腦裏看譚牧牧的資料,再回味他這句話時,心底涼氣直冒。

蕭景在對比譚牧牧網店模特的照片和屍體的照片。

如果不知情,誰都不會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做模特的譚牧牧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她的造型多變,時而時尚,時而婉約,但不變的是青春的氣息。她是個很有鏡頭感的姑娘,也懂得將自己含蓄起來,突出服裝的感覺。

可是,當她失去了生命,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她的身體在瞬間枯萎了。濃妝被洗掉,原本立體的五官就像冰雕般融化了,模糊成一團。

蕭景想起了池樹的話。他說過第一次見到譚牧牧是如何的驚豔,可是,當有一天,她終於在他麵前卸了妝,頓時成為一個平庸的姑娘。在此之前,對化妝術一竅不通,常年素麵朝天的蕭景從來沒有想到化妝術能夠這般神奇。

繼而,蕭景又重複了一件事:對比兩具屍體的照片。

兩具屍體看起來驚人的一致,就好像同一具屍體從不同角度拍出來的。

蕭景問洛波:“蘿卜,你說,哪一具屍體才是真正的譚牧牧?”

洛波嚇了一跳,說:“老大,你懷疑第一個死的並不是譚牧牧,第二個才是?”

蕭景說:“很有可能啊。凶手為什麽殺了兩個人?是因為他(她)把第一個死者當成了譚牧牧。咱們暫且不說這個死者和譚牧牧是什麽關係,總之,被殺了,然後,真正的譚牧牧出現了,凶手才知道殺錯了人,於是,他又殺了一次。”

洛波說:“那麽,咱們就調查第一個死者被害到第二個死者被害的那段時間,譚牧牧有沒有出現過。”

蕭景說:“這個思路是對的,我已經安排他們分別去查看視頻了。”

洛波說:“老大,你肯定兩個命案的凶手是同一個人嗎?”

蕭景一愣,瞪了一眼洛波:“當然不一定了!”

洛波樂了,明白自己剛才說這話之前,蕭景顯然沒有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但他也不說破,見蕭景不說話,知道她是在琢磨這句話了。

焦陽衝進來,喊道:“老大,前天夜裏,簡昔的住所有個神秘女人出現,疑似譚牧牧!”

洛波跳起來,接過焦陽手中的U盤,插到電腦上,打開視頻。

焦陽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天氣熱得反常,今年春天來得太早了。”

蕭景沒太大反應,隻是調整了一下座椅的角度,把臉對準了洛波的電腦。

焦陽說:“根據走廊裏的攝像頭記錄,這個女人是夜裏十一點十分進入簡昔家的,在簡昔家呆了四十分鍾離開。看,就是她。”

洛波將畫麵定格,放大,說:“不像啊,老大,你覺得像嗎?”

蕭景說:“身材很像,但是臉……你做一下麵孔對比。”

洛波打開麵孔識別軟件,將譚牧牧的臉與視頻中女人的臉做電腦掃描識別。

半分鍾後,係統的結果出來了:相似度99.99%,是同一個人!

“老天,”洛波叫道,“這女人的化妝術……她不但可以將自己化成美女,還可以把自己化成不同的美女!她死得太可惜了,不做間諜太可惜了!”

蕭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後站起來:“出發,到簡昔的茶社!”

沒想到,在簡昔的茶社,他們不但把簡昔堵了個正著,而且喬麥也在。

喬麥在當然不奇怪,他們是關係親密的表姐妹。隻是,看到喬麥的時候,蕭景覺得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在此之前,蕭景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所以,此刻她的注意力更多地分給了喬麥,而非簡昔。

簡昔說:“前天晚上,我確實見過譚牧牧。隻是,剛開始我沒有認出來,因為她化的妝很濃。其實,我每次見到譚牧牧,她都會化很濃的妝,我根本不知道她本來長什麽樣子。但那天晚上,她在我麵前把妝卸掉,又化成她通常的妝,我一下就認出了,她是譚牧牧。”

蕭景說:“你確信她是譚牧牧本人,而不是一個跟譚牧牧長得一樣的女人?”

簡昔說:“我確信她就是譚牧牧。她來找我是為了說服我別再做池樹的舞伴了。”

蕭景問:“你當時是什麽感覺?”

簡昔說:“我很害怕,因為你們說譚牧牧已經死了。”

蕭景問:“你答應她了?”

簡昔說:“她當時根本就不給我選擇的權利,她在要挾我。”

蕭景問:“怎麽要挾的?”

簡昔說:“她要挾我,如果我不離開池樹,她就去找你們作證——當然是偽證,證明是我殺了她。”

蕭景看了一眼洛波,洛波的眼睛裏寫著“這女人是不是瘋了”這句話。可是洛波看到蕭景的眼神,又搖了搖頭,那意思是,簡昔的話雖然聽起來很瘋狂,但是她的狀態和思維都在正常範圍。

簡昔說:“美女警官,你是不是覺得很困惑,兩個死者完全相同,又不可能是雙胞胎?”,見蕭景點頭,簡昔又說:“你聽說過平行世界嗎?……”

簡昔將譚牧牧告訴她的關於平行世界的理論講了一遍,當然,內容也有來自喬麥的信息,不過,她並沒有把自己的親表妹出賣給警察,保護喬麥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

簡昔講完之後,蕭景和洛波互相看了好幾眼。意思是,你相信嗎?我怎麽會相信?可是你相信嗎?你怎麽能相信?……

簡昔說:“我知道這些對你們來講太過荒唐。可是,我有預感,譚牧牧雖然死了兩次,可是她還活著。不信的話,很快會有第三個譚牧牧出現在某個地方。”

42

“老大,你還真相信簡昔的胡言亂語?”焦陽嘀咕。

洛波瞪了一眼焦陽:“你竟然敢不相信咱們老大?咱們老大哪一次不是對的?”

蕭景不理會他們,隻是一邊看著監控器,一邊若有所思。

離開簡昔的茶社,蕭景便立刻安排了兩隊人馬,分別潛伏在池樹的住所和譚牧牧的住所附近,實行二十四小時監視。

如果真如簡昔所說,第三個譚牧牧會再出現,那麽她一定會出現在這兩處地方。當然,還有第三個地方,那就是簡昔家。不過,蕭景相信簡昔的承諾,一有譚牧牧的消息,首先報警。

其實,除了這兩隊人馬,還有第三隊人馬盯著池樹。這個任務歸洛波了。本來蕭景要親自上陣的,但是洛波讓蕭景留在大本營守著監視器。他是想讓蕭景歇歇,盯人的活太累又沒什麽技術含量,蕭景應該是運籌帷幄的主兒。

池樹比下班時間晚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出醫院,看來是因為做手術而加班了。池樹忙了一整天,可是此刻看起來仍然神采奕奕,這讓同樣忙了一天而覺得非常疲憊的洛波感覺挺不可思議。不過接下來,洛波很快就明白池樹為何是這樣的狀態了,因為,池樹下班後是直接去跟美女約會的。

美女正是簡昔。

他們去了一家泰國餐廳。洛波的肚子咕咕叫,可是不敢進去吃,擔心被他們認出來,隻好咽著口水在外麵看著他們大快朵頤。

一小時二十分鍾後,兩個人從餐館裏出來,肩並肩走,挨得很近。過馬路的時候,池樹的手扶住了簡昔的腰,簡昔沒有回避,跟池樹很親密地聊天。

洛波忿忿不平地罵了一句髒話。兩人在錄口供的時候都不承認有超越舞伴的關係,現在是怎麽回事?可是男女私情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和命案也沒有直接關係,洛波隻能歎氣。

簡昔開著她那輛白色雪佛蘭,池樹坐在副駕,洛波的車在後麵悄悄跟著。洛波猜測他們可能去簡昔家或者池樹家,可都不是,他們去的是喬麥和路羽的舞室。

可能今天晚上舞室沒有課,所以舞室關著門,裏麵也黑燈瞎火的。他們到了之後,裏麵就閃爍起燈光來,而且五顏六色的,伴隨著隱約的音樂聲,動感十足。

洛波後悔沒有建議蕭景在舞室布置監聽設備了。

他通過車裏的對講係統對蕭景說:“老大,他們進舞室了,接下來怎麽辦?”

蕭景說:“你什麽都不用做,在外麵盯著就行了。”

洛波很鬱悶地靠在椅背上。他想,如果自己是孫悟空就好了,變成個蚊子飛進去聽他們說點兒啥,呃,不行,現在天冷,變成蚊子就凍死了,還是待在車裏吧……

洛波胡思亂想之際,蕭景卻戴著耳機,獨享著“現場直播。”

她暗自慶幸,那天跟洛波在舞室調查路羽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安裝了竊聽設備,連洛波都沒有察覺。

舞室裏的動靜傳到蕭景耳朵裏的同時,也被錄了音。

43

泰國菜的口味比想象中略重一些,好吃也很養眼。簡昔對池樹說,她是看了《幽蘭契》之後知道這家餐館的,老板兼大廚叫蔡滔,外號菜刀,曾經被蕭景和洛波列為“幽蘭契案”的嫌疑人,後來卻為找到真凶立了大功。

池樹說:“你要不要去後廚看看‘菜刀’的真麵目?要不,你幹脆把他挖到你們茶社算了,這樣,我就可以天天吃到泰國菜了。”

簡昔說:“那我非破產不可,還是你請我在這裏吃比較好。”

池樹說:“好啊,隻要你喜歡,我天天請你吃泰國菜。”

簡昔含笑說:“隻怕這樣,某個姑娘的幽靈就又出現了,那麽花想容就可以寫一部叫做《泰館幽靈》的小說了。”

池樹卻笑不出來:“譚牧牧真會再出現?他都死了兩回了。”說著,不由自主放下了筷子,“我是個醫生,還是個外科醫生。醫生從來都是唯物主義者,不會相信這些事情的。”

簡昔說:“還好你不是法醫,否則兩個一模一樣的死者擺在你的麵前,你會是什麽感覺?”

池樹快哭了:“咱們還是談點別的吧。”

簡昔說:“好吧,說件開心的事。我今天去找他了,跟他提出了分手,他同意了。”

池樹認真地看了簡昔好一會兒,說:“你真覺得開心嗎?沒關係,如果你覺得難過的話,可以跟我說。”

簡昔苦笑:“他同意,是因為他愛讓別的女人了。那個叫丁小魚的姑娘,你還記得嗎?”

池樹說:“她不是路羽的粉絲嗎?怎麽會跟杜朗在一起?”

簡昔說:“她是路羽的粉絲,也是杜朗的病人。”

池樹問:“怎麽回事?她心理有問題嗎?”

簡昔說:“我沒有覺得她有問題,有些人去找心理醫生,隻是想排解痛苦。她喜歡路羽,但路羽有喬麥,她沒有機會,一定很痛苦。”

池樹說:“既然這樣了,你就想開些。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

簡昔聽了,心突突跳得厲害,頭也抬不起來了,隻能裝著吃菜,可是吃的什麽,是什麽味道,她都不知道。

她想,我怎麽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樣?這不科學!

池樹接著說:“昔昔,你別怕,譚牧牧不會拿你怎麽樣的。隻要咱倆心中無鬼,自然可以太平,是吧?”

簡昔抬起頭說:“可是我總覺得,譚牧牧雖然死過兩回,可是仍然活著,隨時都會出現。這種感覺比鬧鬼更可怕,鬼畢竟隻是鬼,可是譚牧牧卻是活生生的人。”

池樹沉吟了一會兒,說:“這樣吧,在譚牧牧的事情解決之前,咱們暫時還做普通朋友,不過分親密。我想譚牧牧是有理智的,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而且,她經曆了兩次生死,經曆了平行世界,說不定在某個時刻會突然頓悟呢。不管她是生是死,不管她在哪個世界,我不愛她了,這個事情總是改變不了,對吧?”

簡昔不說話,隻是看著美食發呆。池樹說她不愛譚牧牧,那麽,曾經也愛過,就如同杜朗曾經愛過自己,可是現在不愛了……

“一會兒吃完飯,咱們去跳舞吧。好幾天沒有跳舞,渾身都癢癢了。”池樹說。簡昔莞爾:“渾身都癢癢,那是該洗澡了。”

池樹說:“俗話說,‘飽不理發,餓不洗澡’,所以,得先吃飽了。”

簡昔開懷大笑:“你這是從哪來的俗話啊。”笑完,她突然不覺得心塞了,關於那些“曾經愛了,現在不愛了”的糾結煙消雲散,食欲也重現,可以繼續享受美食了。

簡昔覺得池樹有一種魔力,可以把原本沉重的心情調節到輕鬆。要是杜朗,見她不開心,就會語重心長地講大段道理,就像對待他的心理病人一樣,其實毫無用處。

吃飽喝足,他們一起到舞室。

池樹輕車熟路地將燈光和音樂打開。

沒有開大燈,隻開了迷離的旋轉彩燈,頃刻間,舞池就像童話裏的國王一般。

華爾茲是世間最美的節奏。蓬嚓嚓、蓬嚓嚓、蓬嚓嚓……華爾茲是世間最美的舞步,旋轉出來的完美的圓。

簡昔脫掉羊絨大衣,裏麵是斜衣擺黑色圓領毛衣,搭配綠色繡花麻紗大擺長裙,特別飄逸。簡昔把長發剪短了一些,剛剛到肩膀的蓬鬆中發,被池樹讚歎頗具文藝氣質。

池樹則是隨意的厚棉格子襯衫和白色牛仔褲,黑色皮鞋。他看起來得像是洗過後,掛在太陽下剛剛涼幹,渾身都浸透了陽光的味道。

此時的舞蹈不是舞台上表演給別人看的,也不是為了比賽拚命去練習的,隻是為了舞蹈而舞蹈,就這樣簡單純粹。

所以這段舞蹈是他們認識以來最放鬆的一段。燈光在旋轉,舞步在旋轉,頭暈目眩的感覺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舞曲結束了,他們卻沒有分開,那麽自然地抱在一起,近得不能再近。

她感覺到了他的願望。於是,她閉上眼,仰起臉。

一個吻比一段舞更長。柔軟又熱烈,吻是舞的升華。

突然,卻是,有什麽不對了。

她敏感地睜開眼。她看不見他。

看不見不是因為他不在了,而是因為突如其來的黑暗。

燈全都滅了,是停電了嗎?不,不是停電,因為音樂沒有停止。

那就是有人把燈關掉了。

意識到這個問題,她低呼一聲,推他,卻沒有推開,因為他把她抱得更緊了。

“別怕,沒事的。”他安慰她。他的聲音聽起來並不驚慌,她覺得踏實了一些。

“放開他(她)!”突然,一個女聲突兀地在黑暗中響起,聲音隻是撞擊到簡昔的耳膜,卻似有一種力量撞擊到她的整個身體。她似乎被擊垮了,若不是池樹扶著她,她一定坐在地上了。

“池樹,放開她!”

這次他們聽懂了,那個人是讓池樹放開簡昔。

但是他並沒有放開她。

燈突然亮了。

不是剛才的旋轉彩燈,而是頂燈。池樹和簡昔一時睜不開眼,恍惚中,離他們十步左右的地方,站著一個女人。他們看不清那個女人穿著什麽衣服,隻覺得花枝招展的。

池樹終於鬆開了簡昔,是為了保護她。他擔心那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被惹怒了。那個女人第二次複活了,她的兩具一模一樣的屍體還躺在法醫中心呢,而現在,她看起來還是個大活人。這種感覺,比變成女鬼還要恐怖啊。

簡昔的眼睛很快適應了光線,看清了那個女人。她化著譚牧牧特有的精致的容妝。她身上穿著一件不合時宜的連衣裙,寬大的下擺是孔雀的花色——簡昔才明白為什麽她剛才看起來是花枝招展的了。

這是簡昔第二次親眼目睹譚牧牧的“複活”。盡管在此之前,她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此刻還是緊張得發抖。譚牧牧這次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譚牧牧冷冷地看著簡昔:“你還記得我上回的警告嗎?如果你不離開他,會怎麽樣?”

簡昔說:“記得。如果我不離開他,你就會以‘死者’的身份,跟警察說,是我殺了你。”

譚牧牧冷笑:“看來我說的話還是沒有任何作用,你雖然記得,卻仍然我行我素。”

池樹說:“牧牧,警察是不會相信你的,你完全是誣陷。我已經在警察麵前證明了你死的那天晚上,簡昔有不在場證明。因為那天夜裏,我在簡昔家裏。我們一整夜都在她的家裏。”

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穿得太少,譚牧牧的身體微微發抖。那件孔雀花型的連衣裙也跟著抖動。

譚牧牧說:“池樹,我會告訴警察,是你殺了我!”

池樹冷笑:“你沒有聽明白我的話嗎?我剛才說過了,我那天夜裏一直在簡昔家裏,那麽,我同樣也有不在場證明。這一點是經過了警察驗證的,我的住所和簡昔的住所外麵都有攝像頭,攝像頭是不會騙人的。”

譚牧牧也笑了:“我說的是第二次。第二次,你們也在一起嗎?”

池樹的冷笑收回了。

簡昔說:“你的思維好奇怪,第一次不是我們殺的你,怎麽第二次就成我們殺了你?你不找真正的凶手報仇,卻總是關心我和池樹之間的關係。我和池樹怎麽樣了,跟你是沒有關係的。你現在應該去找警察,把真正的凶手說出來,否則,很難說你會不會死第三次,更難說,你還能像前兩次那麽幸運,這個世界能如你所願分裂成兩個平行世界,其中一個世界你還活著,並且能安然無恙地來到這個世界。”

譚牧牧冷笑:“這事似乎不用你來操心。”

簡昔說:“好吧,咱們不說這件事,還是說我跟池樹。我們不會分開的,我們不僅會繼續跳舞,還會生活在一起,現在,你會怎麽辦呢?你去跟警察說,是我或者池樹殺了你,是吧?那你去好了。”

譚牧牧沉默了一會兒。她的鬥誌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失去了鬥誌的譚牧牧沒了氣場,整個人都黯淡下來。好半天,她才有氣無力地說:“好吧,我承認我失敗了。好在,我見到你們現在的情形,也好真的死了心。我一直擔心你們會相愛,會在一起,所以患得患失,而當你們真的在一起時,我卻覺得安心了。死心的另外一種說法是安心。安心了,我就可以離開了,去一個最好的地方。”

“你去哪兒?”池樹遲疑地看著譚牧牧。

譚牧牧說:“我們會再見麵的。”

44

初春的清晨還非常涼,洛波出去買早餐的時候凍壞了。洛波後半夜是在焦陽辦公室睡的,自己的辦公室給蕭景當單人間。不過,洛波知道她的單人間一向不是用來睡覺的,蕭景一定看了一整夜的書。

昨天洛波回警隊的時候,蕭景讓她去書店買了一本加來道雄的《平行宇宙》,很厚的一本書,蕭景拿過來就迫不及待地看了。她說,網上關於平行世界的知識太有限了,這本書能夠滿足她對平行世界的好奇。

洛波左手提了一大袋上海生煎,右手提了幾杯豆漿,在蕭景的辦公室門口停下來。蕭景這會兒是不是睡著了?會不會吵醒她?

門卻突然開了,把洛波嚇了一跳。蕭景看到洛波也嚇了一跳:“蘿卜,你在這兒幹什麽?”

洛波的雙手往上抬了一下:“美女您好,我是送外賣的小哥,您的免費早餐到了,請收好。”

蕭景白了洛波一眼:“放到我桌子上吧,我去洗臉。”然後頭也不回地去了洗手間。

洛波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時,看到那本書封底朝上擱在桌子上,就知道蕭景真通宵看完了這本書。

可是等蕭景洗完臉回來,看她的臉色,卻絲毫看不出一夜沒睡的痕跡,皮膚還是水嫩光滑,精神也很好。洛波想,蕭景不知道要被多少女人嫉妒,不但怎麽吃都吃不胖,而且不怎麽注意保養皮膚,經常熬夜,皮膚還這麽好……

蕭景左手拿著豆漿,右手拿著生煎,對洛波說:“蘿卜,你說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我是不是沒有早餐吃,還餓著肚子……”

洛波一邊吸著生煎裏鮮香的肉汁,一邊說:“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哪有我這麽好的人起早給你買早餐?”

蕭景沒接他的茬,自顧自往下說:“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我第一個拿起的不是三鮮味的生煎,而是羊肉味的生煎。”

洛波說:“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你根本就不喜歡吃生煎,喜歡吃烙餅卷大蔥。”

蕭景“噗”地笑了:“蘿卜,我是在跟你說正經的。對了,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我不叫你蘿卜……也許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你根本沒當警察,去演電影了,我就沒你這個搭檔了。”

洛波心裏忽然一酸,嘴上說:“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我不當警察,我去演電影,但是在電影裏演一個警察,那個警察就叫洛波。”洛波此刻心裏卻在想:說不定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蕭景再多一些女人對感情的敏感,而自己呢,再多一些男人對感情的勇氣,他們也許早就……結婚了,然後生個寶寶,叫什麽名字呢?洛……

洛波還沒有想出來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裏,他跟蕭景的寶寶叫啥名字好,就聽蕭景說:“你說如果另一個平行世界裏的你,忽然以某種方式來到了咱們這個世界,會怎樣呢?”

洛波說:“不行,他不能來這個世界上,他不能跟我搶地盤,搶我的工作,搶我的老大!……老大,你怎麽了?你不是開玩笑吧?你向來不這麽開玩笑的!你說的是真的?”

蕭景說:“如果是真的,你會相信嗎?不過,不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你來了,而是其他人。”

洛波說:“繞了一大圈,你說的是譚牧牧吧。你真的相信簡昔的話了?”

蕭景說:“我說的不是譚牧牧,是別的人。譚牧牧雖然也有從另外一個世界來,但是,她是在前一個譚牧牧死亡之後才來的,所以這個世界沒有同時出現過兩個譚牧牧。蘿卜,你想想,還有誰是同時出現的?”

洛波怔了片刻:“你沒事吧?是不是看書看得時間太長了?累了?”

蕭景說:“我沒跟你開玩笑。在譚牧牧案裏,某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有兩個。”

洛波說:“你的意思是,那個人就是凶手?他(她)其實有兩個,一個去殺譚牧牧,另外一個用來製造不在場證明?”

蕭景說:“對呀,所以這個案子咱們要從頭分析,那些不在場證明不能再當成有效證據。”

洛波說:“可是,我正在調查池樹的那些前女友們啊。你都不知道,池樹的感情經曆豐富得都能抵得上瓊瑤全集了……”

蕭景說:“有沒有可疑對象?”

洛波說:“沒有。”

蕭景說:“好吧,如果你不打算轉行當言情作家的話,趕緊放手,調查一下誰有可能是平行世界裏來的。”

洛波呆呆地看著蕭景:“老大,我知道誰是從平行世界裏來的了。”

蕭景問:“誰?”

洛波說:“你。”

門“砰”地被撞開了,焦陽像子彈一般發射進來:“老大,出事了,出事了……”

蕭景說:“怎麽了?慢點說,先吃點早餐。”

“老大,屍體、屍體……”焦陽驚魂未定。

蕭景站了起來:“又發現了一具譚牧牧的屍體?”

焦陽的嘴終於利索起來:“沒有……不但沒有出現第三具屍體,而且前兩具屍體全都不見了。在蒼蠅也飛不出來的法醫中心,就在昨天夜裏,譚牧牧那兩具一模一樣的屍體都不見了。已經查詢了監控錄相,沒有任何人進出帶走屍體,是屍體自動不見的。”

45

喬麥在家門口徘徊了好久,思緒萬千。她原以為在這個世界裏,自己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而現在,她又回來了。她敲開門,就會知道她跟路羽是否隱形。盡管她知道另一個自己不會騙她,但是沒有把握,因為很多時候,她對自己是沒把握的。

她按響了門鈴。

門裏很快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她往後退了好幾步。如果他打開門,看不到她,她可以不動,等他關上門,然後悄悄地離開,就像她從未來過一樣。

門開了。

她沒有勇氣看,閉上了眼睛。

“小麥,你終於回來了!”路羽的聲音,接著,她感覺到一股暖流撲麵而來。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

喬麥緊緊抱著路羽不撒手。她怕一鬆手,就再也摸不到他了。她甚至不敢睜開眼,她擔心還是看不到他。

“進去吧,外麵冷。”路羽半抱半拖,把她弄進房間。更暖和了,簡直是熱。

路羽幫她脫掉外套,把她冰涼的手放在他的手裏暖著。瞬間,她的手就熱乎起來,繼而,整個身體都在燃燒。

最歡愉的那一刻,她終於有信心睜開眼看他。眼睛剛睜開,眼淚就止不住往外流。她把手指塞進嘴裏使勁咬,疼,好疼,這不是夢。

“你終於想明白了?真好。”路羽躺在她身邊,抱著她,輕輕地說。

她忽然就明白了,路羽是把她當成D世界的自己了。D世界的她早晨離家出走,路羽等了她一整天。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等他的時間卻是他的好多倍。她有點心酸,有點委屈,可是想到接下來的日子,她可以跟他長相廝守了,又開心起來。不管是A世界的喬麥還是D世界的喬麥,對路羽來說都是喬麥。

“餓了沒有?我還給你留了好吃的。你躺著別動,我去給你熱熱。”

路羽摸了摸喬麥正在抗議的肚子,然後去廚房忙活了。

喬麥又把眼睛閉起來。微波爐“叮”的聲響,肉香和菜香飄過來。

她從未有過此刻的感覺——每一秒都幸福到眩暈。而她清楚地知道,這樣的幸福要多長就會有多長,可不止這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