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一個死者

36

“老大,路羽和喬麥的疑點排除了沒有啊?”洛波打了個哈欠。回警隊的路上,天色已晚。

蕭景說:“路羽和喬麥家的監控器居然壞了四天都沒有修好,所以無法看到路羽當晚的動向,還有他們這幾天的動向。你說,是巧合嗎?”

洛波說:“純屬巧合。焦陽不是查得很清楚了嗎,那套設備用的是山寨貨,從使用開始就一直故障不斷,前幾天終於掛了。”

蕭景說:“他們家的監控器掛了,但是他們的舞室是臨街的,咱們可以調出來錄相是吧?”

洛波徹底沒脾氣了:“好吧,老大,你說查什麽,咱們就查什麽。”

兩人火速趕回警局,找技術人員調出舞室那條街的監控錄相。

技術人員說:“老大,數據少了三天的。”

蕭景問:“怎麽會少呢?哪三天的?”

技術人員抓抓腦袋說:“呃,監控器沒有報錯,應該能排除斷電或者其它硬件故障。應該是有人動了數據,把那三天的資料刪掉了。那三天是從昨天開始,往前推三天。”

蕭景說:“那正好是喬麥回國之後的資料。蘿卜,你現在還說是巧合嗎?”

洛波也抓了抓頭發:“真的很不巧。”

蕭景問技術人員:“能查到是誰刪的嗎?”

技術人員說:“夠戧,能進到服務器裏刪東西,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不會留下蹤跡的,我隻能試試看了。”

蕭景說:“今天的資料還沒有刪是吧?估計黑客還沒來得及刪。那咱們就趕緊看看今天的吧。”

他們用的是快進兼人臉識別功能查看的。上午沒有異常,下午一點五十的時候,畫麵裏,路羽出現了。除了路羽進入舞室,還有一些衣著時尚的年輕男女,看來都是他們的學員。

洛波自言自語:“和口供一致。上午路羽忙著接喬麥出院,下午喬麥在家休息,路羽去舞室上課。”

六點二十分,路羽從舞室出來了。他沒有遠走,直奔對麵的餐館。又過了二十多分鍾,路羽從裏麵出來,直接回了舞室。

洛波說:“老大,咱們到舞室的時候是八點半吧,路羽正在上課,所以沒有什麽異常。”

蕭景卻突然說:“放大,這裏!”

蕭景指的是一個穿紅色長外套的人。放大之後,洛波說:“是喬麥!嗯?老大,這個時間是七點十五分,喬麥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可是咱們跟路羽談話時,喬麥在外麵偷聽被你發現,她卻說是剛來。”

蕭景說:“好,咱們來看看這段時間裏,喬麥都做了什麽吧。”

之前,他們已經了解到,舞廳晚間上課的時間是七點。所以,七點十五分的時候,路羽應該正跟學員上課。喬麥這個時候來做什麽?

接下來的場麵,令蕭景和洛波大為不解。畫麵裏,喬麥到了舞室外麵之後,並沒有進去,而是在外麵徘徊。看她的步態,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洛波說:“看起來,喬麥是有事情想對路羽說,但又猶豫不決。是她不想打擾路羽上課?也不對啊,喬麥也是舞室的老師之一,路羽今天是擔心她的身體所以讓她在家裏休息,喬麥既然到了舞室,沒有特殊原因不會不進去的。”

蕭景說:“應該是她有什麽決定,但還沒有想好。”

那麽冷的冬夜,路燈底下,喬麥在舞室外麵徘徊了近一個小時,然後,她離開了畫麵,技術人員跟蹤喬麥,發現她去了舞室錯對麵的一家韓國料理餐館。

“看來喬麥是冷了,或者餓了。”洛波說。

“也許是她想明白了。”蕭景說。

“咱們就是這個時間裏到的。”洛波說,“這回可以看到她是什麽時候開始偷聽咱們談話的。”

喬麥在餐館裏待的時間沒有他們預計得久。喬麥是八點十二分進的餐館,蕭景和洛波是八點二十六分到的舞室。然後,八點二十九分,喬麥從餐館裏出來。

“才三分鍾!老大,這回我改正錯誤,不再說是巧合了。一定是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見咱們的車來了,所以就出來了。三分鍾時間,應該是她用來買單的時間。”洛波說。

蕭景說:“嗯,有進步,表揚一個。”

得到蕭景的表揚,對洛波來說基本上是中大獎的概率。

蕭景說:“所以咱們跟路羽的對話,喬麥基本上都聽到了。”

洛波問:“老大,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麽發現喬麥的。”

蕭景說:“咱們跟路羽談話的時候,外麵的學員們在中場休息,本來挺熱鬧的,但是突然安靜下來了,但也不是一點聲音沒有,還是有人說話,但是聽不清楚。我就想著一定是來了個重要的人,而那個人隻能是喬麥了。當時,會客室的門沒有關嚴,留了一條縫。外麵的大廳比會客室的光線亮,但不久就暗下來了,所以那個來者肯定就站在門口。”

“老大,你現在究竟是在懷疑路羽,還是在懷疑喬麥啊?”洛波問。

蕭景說:“我覺得兩個人都有問題。特別是,當路羽和喬麥一起出現的時候,我總覺得怪怪的。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像是多年的情侶。”

洛波說:“我怎麽沒有看出來?我覺得他們倆挺般配的。”

蕭景說:“他們表現得太刻意了,似乎是有意在咱們麵前表現得恩愛。如果是感情真好的情侶,不需要這麽做。”

洛波說:“嗯,你這麽一說,我也是覺得他們像是在刻意掩飾什麽。不過,就算他們倆的感情出了問題,又跟譚牧牧案有一分錢的關係嗎?老大,你……”洛波看了蕭景五秒鍾,本來想說“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卻在蕭景的眼睛裏看到了疲憊。他的心像被揪了一下,於是改口說:“老大,你是不是餓了,我去買宵夜吧。”

蕭景說:“好吧,我投降,聽你的。”

洛波說:“太好了,你同意不再糾結在路羽和喬麥身上,要步入正軌了?”

蕭景說:“不是,我覺得你給我買宵夜是個好主意。”

37

夜晚的這個時刻,一個人永遠不知道另外一個人是睡著的還是醒著的,在做什麽。比如,他,她,他,她,他,她……或許並不知道此時此刻,一個隻能被稱為“它”的人,正在夜行。黑色漁夫帽,黑色皮襖,黑色馬丁靴,黑色的夜,黑色的它來到了黑色的屋子裏。不開燈,因為它喜歡黑暗,隻有置身於這樣的黑暗裏,它才會覺得內心跟外界是一致的。

那段被標注為“小魚催眠個案02”的錄音,它已經聽了好多遍了,可是意猶未盡。若不是中途被打斷,不知道後麵會有多麽石破天驚的內容。所以,它有了創作的欲望,就好像是看一部已經結尾的電影,卻不過癮,於是自己做編劇,繼續構思下麵的劇情。

然而,這一次的創作,絕對不像編寫電影劇本一樣單純。

它打開一個花了三個月時間製作的軟件。這個軟件已經完成很久了,但是僅僅用來娛樂過,現在,是這個軟件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候了。它打開軟件,把“小魚催眠個案02”的錄音文件,連同上次那個“小魚催眠個案01”的音錄文件一起導入軟件,然後點擊“運行”。兩分鍾後,屏幕彈出一個窗口,提示運行完畢。它的嘴角浮起一個隻有它自己能夠感覺到的笑容,然後,它開始在軟件的編寫框裏寫劇本了。

十指敲打鍵盤的聲音是它認為的最美妙的音樂。當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時,它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當編劇真是屈才了。

它點擊軟件的“處理”按鈕。處理的時間有點長,他迫不及待想要聽自己的作品,所以有點心急。終於處理完畢了,它將新生成的文件和“小魚催眠個案02”的文件做了拚接,名稱仍然保存成“小魚催眠個案02”,覆蓋了原來的文件。

文件打開,上半場仍然是原來的,但是虛構的下半場已經是活色生香的了:

“小魚……小魚?”杜朗輕聲呼喚丁小魚。

“嗯?……”丁小魚的聲音。

“小魚,你真的想知道這輩子的將來會發生什麽事嗎?”

“想。可是你說過,天使不允許。”

“如果天使現在改變主意了呢?”

“可是……我有點害怕。我害怕路羽真的會殺死我。”

“如果不是呢?你就可以解脫了,從此去做你想做的事。”杜朗的虛擬聲音很逼真,它覺得很滿意。

丁小魚的聲音逼真度同樣令它滿意:“可是,即便路羽沒有殺我,如果我知道路羽還是會跟喬麥在一起,而跟我沒有關係,我還會傷心的。”

杜朗說:“傷心之後就是死心,那是你的新生。”

丁小魚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吧。”

接下來,是杜朗帶領丁小魚走下十四個台階,走進潛意識之門的過程,跟“小魚催眠個案01”的開場很像。

然後,是丁小魚驚喜的聲音:“我看到我的女兒了。我有一個漂亮的女兒,她三歲了,像洋娃娃一樣漂亮。”

杜朗問:“是不是跟你小時候一樣?”

丁小魚說:“不像我,像他爸爸。”

杜朗問:“他爸爸是誰?”

丁小魚說:“路羽。他當了爸爸後,更帥了。我們有一個很大的房子,房子後麵還有一個花園。我的老公和我的女兒在捉蝴蝶,我在做飯。”

杜朗說:“真好,這麽說你們後來是在一起了。再後來呢?”

丁小魚喃喃地說:“後來?後來我們的孩子就長大了。”

杜朗問:“再後來呢?”

丁小魚突然急促地說:“不!請讓天使帶我離開這裏。”

杜朗問:“為什麽?你看到不想看到的場景了嗎?”

丁小魚說:“沒有,不過我不想看了,我也不想知道。我覺得已經很滿足了,真的。即使後麵發生了變故,即便路羽把我殺了,我也覺得這輩子很幸福。”

杜朗問:“好吧,那麽你請你的天使帶你離開這裏。不過,我還想知道,路羽愛你嗎?”

丁小魚說:“非常愛,像我愛他一樣。”

錄音到這裏就結束了。

它很想歡呼一下,可是沒有動彈。隻有眼睛裏的光芒在電腦屏幕的幽光下一閃一滅,能夠顯現出它內心的波瀾。

它打開郵箱,把“小魚催眠個案01”和“小魚催眠個案02”兩個文件上傳。這次,他沒有把郵件發送給路羽,而是發到了喬麥的郵箱裏。

那個漂亮的姑娘聽到這段錄音之後,會是什麽反應呢?她的未婚夫沒有娶她,而是娶了別的姑娘,生下了一個小姑娘,這樣的預言夠不夠震憾?

關掉電腦,它如同幽靈,走出黑暗的房間,在都市的夜裏潛行。它的目標明確——譚牧牧的命案現場。

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譚牧牧似乎是死去的譚牧牧死而複生了。

這個譚牧牧離開簡昔之後,並沒有去找池樹,而且回到了原來的家。因為發生過命案,這裏被警察翻過好幾遍,因此混亂不堪,床罩和被罩上還粘著斑斑血跡。譚牧牧沒有心思整理房間,隻是換了一套幹淨的**用品,可以睡覺就行。她把手機放在枕頭下麵,計劃第二天早上給池樹打催醒電話。

也許催醒電話比她本人出現在他麵前更具震憾力吧。

隻是,預想中的催醒電話並沒有在預定的時間響起。池樹是被自己的手機鬧鍾叫醒的。

因為,在預定時刻之前的三個小時——它,將一雙喜歡敲打鍵盤的手伸向了熟睡中的譚牧牧。枕巾蒙上了臉,十根戴了橡膠手套的纖細的手指與一根纖細的脖子糾纏在一起。聲音很小,隻有譚牧牧模糊的“嗚嗚”聲,以及四肢紮掙時與被褥的摩擦聲。

這讓它很滿意。也許它離開的時候,嘴角又浮起了一個隻有它自己才能感受得到的笑容吧。

真正令它滿意的是,譚牧牧第二次死的時候,亦如她第一次死的時候一樣,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誰。

38

國標舞大賽的頒獎儀式和閉幕式在下午三點舉行。

比起表演時絢爛妖嬈的七彩舞衣,這時的簡昔隻穿了雅素的白色晚禮。池樹穿白襯衫和煙灰色小西服,在領獎台上,他擁抱了她。

簡昔沉浸在暈乎乎的興奮中,令她遺憾的是,喬麥沒有去。自從昨夜從譚牧牧那裏明白了平行世界的奧妙,了解到不同的分身其實還是原來那個人,簡昔就一直聯係喬麥,可是那姑娘差不多一天都關著手機,隻打通了一次,喬麥說有忙著就匆匆掛了電話,令簡昔非常擔憂。

更讓她擔憂的是“複活”的譚牧牧。譚牧牧昨天晚上沒有去找池樹嗎?為什麽池樹看起來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呢?譚牧牧現在在哪裏?簡昔覺得譚牧牧就在她看不見,卻能看得見她的地方看著她。

“他沒有來。”兩個人抱著獎杯和證書從領獎台上走下去的時候,池樹對簡昔說。

簡昔嚇了一跳,還以為“他”是“她”,說的是譚牧牧。半天她才緩過神,明白池樹說的是杜朗。

簡昔知道杜朗不會來,因為她沒有通知他。他們在冷戰,這樣的情形在他們之間還是第一次。

簡昔沒有回答池樹,隻是說,一會兒你得請我吃飯。

這句話在池樹聽起來非常曖昧。昨天他吻了她,徹夜忐忑,今天見她對自己沒有排斥,心裏就明白了幾分。加上杜朗沒來,多了些遐想,這句話更給了他希望。

池樹知道簡昔對美食特別有研究,就讓她選地方。簡昔帶他去了一家粵菜館。西檸蜜糖乳鴿、生煎黑椒鴨片、水晶蝦餃、紅豆雙皮奶……簡昔是那種吃不胖的姑娘,怎麽吃都不會擔心身材走形,所以吃了個夠。池樹也很放得開,簡昔覺得他吃東西的樣子像個孩子。

話題也比平時深入。池樹第一次跟簡昔提到了自己的家庭。出乎簡昔意料,池樹是個孤兒。池樹是母親帶大的,母親說他的父親非常完美,卻在他沒有出世時離世了。母親沒有說他父親是怎麽死的,池樹也從來不敢問,害怕母親傷心。

池樹說:“也許我父親是個普通的男人,隻是在我母親的眼裏很完美而已。我猜我的父親是病死的,因為母親一直都希望我學醫。可是她沒有等到我成為醫生的那一天,在我小學畢業那年,母親也去世了。她遇到了車禍,後來有人告訴我,她本來是可以救活的,是醫生延誤了手術,我母親失血過多……所以,我後來不但成了醫生,而且是外科醫生。我把每一個遇到意外的傷者當作自己的親人一樣拚命挽救,因為……”池樹沒再說下去,開始喝酒,不過簡昔知道他想說什麽。簡昔說:“每一個經你救活的傷者和家屬都會感激你的。你一直不自己開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池樹對簡昔笑了笑。池樹這個笑容是溫暖的,這令簡昔有些奇怪:這個從小沒有父愛,又過早失去母愛的男人,身體裏麵為何會蘊含著溫暖?

池樹又喝了幾口酒,看著簡昔說:“我每次看到你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都能想到我的母親。”

簡昔問:“我和你母親長得很像嗎?”

池樹沒有回答,隻是掏出錢夾,打開,給簡昔看。

錢夾裏有一張女人的半身照,長頭發,桃形臉,眼睛明亮卻含著憂鬱,嘴角冰冷,整張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簡昔說:“你媽媽很漂亮,不過我跟她不像。”

池樹說:“你們並不像,我說的是感覺。你們都很聰明,看眼睛就知道,似乎什麽事情都了然於心。”

簡昔說:“可是多大數男人不喜歡這樣的女人,是吧?”

池樹笑:“也許吧,不過我例外。最重要的其實還有一點,她和你一樣,也是一名舞蹈演員。”

酒喝得恰到好處,他們雖然有點暈,但夜風一吹就醒了,那種半醉半醒的感覺更是愜意。大概是準備要喝酒,簡昔今天沒有開車來,所以仍然是池樹打車送簡昔回家。

還是昨天他吻她的地方,他又吻了她。這次池樹得寸進尺,吻的是嘴巴。不是舌吻,僅是唇與唇之間的碰觸。昨天她的額頭已經領教了他嘴唇的柔軟,今天嘴唇的感覺更加細膩和強烈,蜻蜓點水似乎比纏綿不休更讓人心驚肉跳。那一刻,簡昔覺得,有什麽很嚴重的錯誤發生了,卻錯得無法抗拒。

“記得你說過,你家裏比茶社更適合喝茶。”池樹暗示。

簡昔不說話,隻是低頭笑。這句話本來她想說的,沒說出口,他卻先說了。他說她聰明,他也不笨呀。

池樹說:“放心吧,不會酒後亂性的——茶最解酒了。”

台階已經鋪到腳底板了,雖然簡昔心裏知道,茶並不適宜解酒,反而會傷身,不過還是說:“好吧。”

“這時候喝鐵觀音最好了,味道濃,可以衝淡酒氣。”簡昔一邊泡茶一邊說。簡昔酷愛茶藝,不僅有個茶社,家裏喝茶的地方就有兩處。一處是種滿花草的陽台,適合天氣好的白天。另一處是客廳,有專門的茶桌,全套的茶具。

簡昔泡茶的姿勢很好看,茶香浮起,令池樹有了全方位的感官體驗。可是奇怪的是,剛才在樓下的情緒這會兒似乎也隨著茶香消散。可是,這種體驗讓池樹覺得更加美好,他覺得他和她之間不隻是身體的吸引,還有更多的能量場。

芬芳的**剛剛經過舌尖、食道、胃,門鈴就響了。

簡昔的第一感覺就是外麵的人是譚牧牧。她的身體一縮,身體處於緊張狀態。池樹也嚇了一跳,問:“是不是杜朗來了?”

這說明,池樹還不知道譚牧牧“複活”了。經池樹提醒,簡昔才想起來有可能是杜朗。此刻,她寧願外麵的人是杜朗。

可是,當簡昔把眼睛放在貓眼上往外看時,外麵卻沒有人。樓道的聲控燈亮著,說明剛才真的有人上來。昏黃的燈光下,似乎有冷風吹過,這風一直吹進簡昔的身體裏。令她打了個冷戰。

簡昔在門上趴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人。然後,樓道的燈滅了,外麵漆黑一片。

“是誰?”池樹問。

“沒有人。”簡昔說,“咱們繼續喝茶吧。”

池樹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簡昔說:“嗯。”

池樹問:“因為我嗎?”

簡昔搖頭:“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池樹問:“真的?”

簡昔笑:“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池樹問:“你們會分手嗎?”

簡昔沒有料到池樹問得這麽直接,怔了一下,說:“也許吧。”

池樹看簡昔的目光越來越溫柔,溫柔又不失溫暖。池樹這麽看了一會兒,簡昔莞爾:“這樣吧,你給我點時間,讓我來處理一下。”

池樹的目光閃爍了一下,說:“我等你。”

又一壺水燒好了,咕嘟嘟地冒著熱氣。

池樹卻站了起來:“那我今天先走了。很晚了,你早點睡。”

簡昔點點頭。池樹出門的時候,簡昔說:“小心點兒。”

簡昔把新燒好的水倒入茶壺裏。第二道茶的味道更好,可是池樹放棄了。現在,簡昔覺得,她的心就像這壺茶一樣,芳香、滾燙。

39

路羽這一覺睡得特別足,日上三竿自然醒。上午沒課,下午和晚上有課,因此他能夠享受一個懶洋洋的早晨。在“出事”之後,這是路羽睡的最踏實的一覺。因為他已經決定開始新生活了。新的世界,新的喬麥,新的自己。

可是,當路羽睜開眼睛,**卻是空的。喬麥不在。

是不是做早餐去了?路羽套上衣服,找了半天,家裏沒有喬麥的蹤影。

他回到臥室,才發現喬麥的枕頭上有一個U盤,U盤下麵有一張紙條。

路羽拿起紙條,上麵是喬麥的筆跡:

聽聽這個錄音,然後你再決定該不該把我找回來。

路羽嚇了一跳,趕緊把電腦打開,接入U盤,裏麵是兩個錄音文件。

“丁小魚催眠個案01”是聽過的,可是“丁小魚催眠個案02”沒有聽過。

路羽的心頭一陣發緊,打開文件,仔細聽丁小魚和杜朗的對話。

聽到最後,路羽再也坐不住了。

怎麽可能?丁小魚簡直是一派胡言。她肯定是故意的,還有那個杜朗,他也是故意的。他們借催眠編造一個故事,然後拆散他和喬麥。

可是,那個傻姑娘大概是相信了,氣得一大早跑出去了呢。

不過,她給他留了紙條,說明她還是給了他機會。這個又傻又聰明的姑娘把選擇權留給了路羽。可是路羽怎麽可能不要她,要丁小魚呢?

路羽抓起手機給喬麥打電話。他想說:親愛的,趕緊回來吧,你用腳後跟想一想,就會明白這是一個騙局呀。

可是,喬麥的手機關機。

這個丫頭玩兒真的啊!這可一點兒都不好玩兒。她會去哪兒呢?應該在簡昔那裏吧,說不定這丫頭這會兒正抱著她姐哭得一塌糊塗呢。

可是,路羽給簡昔打電話,簡昔的手機也關著機。

路羽隻好給喬麥發短信,把他想說的話都說了。既然喬麥打算給他機會,那麽肯定不會一直關著手機。也許,到中午她的肚子餓了就會回來吧。想到這裏,路羽開始準備午餐了。

紅燒豬蹄燉得酥爛了,麻辣平菇也炒熟了,銀耳紅棗粥熬得濃濃的了,可是喬麥還沒有回來。

路羽呆呆地坐在餐桌邊,聞著各種香味,想著她吃午飯了嗎……

當路羽惦記喬麥的時候,忽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喬麥,那個看不見的喬麥。她現在又在哪兒呢?她是不是已經回到她的世界裏了?可是她為什麽沒有告訴自己呢?她到底走沒走?

路羽猜得沒錯,那個看得見的喬麥的肚子的確餓了。可是她並沒有打算回家吃飯。她來到一家他們經常去的火鍋店,要了一個單鍋,幾份菜,獨自吃著。

這家火鍋店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平時顧客不多,所以服務員不算忙。

喬麥發現有個服務員不太對勁兒,一直在她身邊走來走去,並且盯著她看。喬麥打量了一下服務員,問:“有事嗎?”

服務員湊到喬麥跟前,小聲問:“你跟那邊桌的美女是不是雙胞胎啊?”

喬麥吃了一驚,順著服務員的眼神看過去。離自己不遠的桌子上,一隻小火鍋正在沸騰,桌子上擺滿了菜,可是沒有人。

她愣了片刻,對服務員笑了笑:“我姐姐也來也這裏吃飯了,我都沒有看見。姑娘,麻煩你把我的鍋和菜端到她那邊,我要跟她一起吃。”

服務員說:“原來你們真是雙胞胎呀,我說呢。本來我們店裏獨自來吃火鍋的人就很少見,今天一下就來了兩個,而且居然長得一模一樣。我也覺得你們在一起吃比較好,不過,我先去那邊跟你姐姐打個招呼,你不會介意吧?”

喬麥笑:“當然不介意,謝謝你。”

服務員朝那邊走過去,過了一會兒回來說:“你姐姐同意了,我幫你把鍋端過去吧。”服務員說著,把喬麥跟前的電磁爐關掉,把鍋和菜往那個桌子上端。另外一個服務員也來幫忙,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驚叫:“哇,她倆長得一模一樣啊!”

喬麥站起來,往那張桌子走去。她走過去的時候,身體有一些搖晃。搖晃是因為緊張。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和她互相看不見,摸不著,卻長得完全一樣。

服務員很快把火鍋弄好。喬麥表示感謝,然後坐下去。

她看著對麵的虛無,也許,對麵的虛無也在看她。

喬麥掏出手機,對著虛無拍了一張照片。奇跡發生了——照片上,果然有個姑娘正在看著她。除了衣服和發型不同,其他完全相同。

喬麥把手機放在對麵的桌子上,這樣,對麵的喬麥可以看到這張照片。對麵的喬麥不但看見了,而且也拍了一張照片。所以,這兩個喬麥用這種獨特的交流方式看到了彼此的樣子。

對麵的喬麥把手機還過來的時候,喬麥看到,手機屏幕處於編輯短信的頁麵,上麵寫了一行字:趕緊吃,吃完了,咱們在火鍋店對麵的花園廣場最東邊的長椅上詳談。

這算是自己給自己說的話嗎?

二十分鍾後,廣場的長椅旁,兩個喬麥匯合了。

於是,長椅上,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用手機交談著。她們用的是QQ,一個是喬麥的主號碼,另一個是喬麥的小號。

如果說路羽看不見的喬麥來自A世界,那麽路羽看得見的喬麥暫且算是來自D世界。

所以這是喬麥A和喬麥D之間的對話。

喬麥A:你都知道了,是嗎?

喬麥D:我都知道,也許比你知道的還多。

喬麥A:你從哪兒來的?

喬麥D:另外一個平行世界。有個人安排我來,我是自願的。我那個世界的路羽死了,我不能沒有他,所以我來了。

喬麥A:那個人是誰?

喬麥D: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人,也許不是人,是神。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超能力。

喬麥A:那你覺得這個世界的路羽和你原來的路羽一樣嗎?

喬麥D:一樣啊,你覺得呢?

喬麥A:嗯,同感。

喬麥D:因為本來就是一個人啊,你為什麽會問我這麽低級的問題?難道你不知道不同世界的路羽其實是由一個路羽分裂而成的嗎?

喬麥A:啊?……

喬麥D:就像細胞的分裂,由一個細胞分裂成兩個。你能說分裂後的細胞不是原來的嗎?所以,路羽還是原來的路羽。而你和我,其實原本是一個人,就像同卵雙胞胎一樣,本來就是一個受精卵,卻分裂成了兩個。你和我其實就是一個人。你理解嗎?

喬麥A:那麽,是因為世界分裂所以我們分裂了,還是因為我們分裂了所以世界分裂了?

喬麥D:我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沒有結果,後來我發現其實沒有什麽不同,如果追究因果的話,我們是因,世界是果。比如,我們選擇是否要跟路羽分手,可能選擇分手,也可能選擇不分手,如果兩種可能同時發生,我們就會分裂成兩個,存在不同的兩個世界中。有些難理解吧?

喬麥A:是很難理解。這是“那個人”告訴你的嗎?

喬麥D:是的,他為什麽告訴了我卻沒有告訴你?難道在考驗你或者在做試驗?

喬麥A:也許吧。你來的時候就知道我的存在,是嗎?你在醫院裏醒來,知道家裏還有一個我,對吧?

喬麥D:是的。

喬麥A:可是你裝著不知道,路羽因為不忍心傷害你,就跟你在一起了。這一點你跟我不一樣,我是不會欺騙她的。

喬麥D:我承認我沒有你偉大。你能夠離開他而成全我,我做不到。

喬麥A:也不一定,如果你和他互相隱身,而我和他不是,也許你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

喬麥D:也許吧。不過,你為什麽一直沒有離開這裏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呢?是你不願意離開,還是找不到回去的方式?

喬麥A:都有吧。“那個人”沒有再出現,我也找不到他。

喬麥D:你想回去嗎?

喬麥A:在我們這次聊天之前,我有這種想法,我想念我的爸媽。但是現在,當我知道其實都是同一個人的時候,回去或者留下來已經不重要了。

喬麥D:我很欣慰你這麽說,因為我準備離開了。

喬麥A:為什麽?你跟路羽……

喬麥D:既然你不知道原本是同一個人,那麽路羽一定也不知道。我能感覺到他雖然沒有變,但是對我的感覺是有不同。而且,我聽到了一段錄音,是杜朗給丁小魚的催眠錄音,丁小魚在催眠時回到了前幾世,每一世都被路羽所殺。而這一世的以後,她嫁給了路羽,還生了孩子……所以,我想,我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喬麥A:可是,你這麽一走,路羽當然娶不了你,那麽,娶一個別的姑娘並不意外,比如丁小魚。這是個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問題啊!

喬麥D:不一定啊,因為我走了,還有你啊!

喬麥A:可是,我和路羽互相看不見,是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即使你走了,我也不會去找路羽,所以,路羽還是會娶丁小魚。

喬麥D:那如果你們不再互相隱形了呢?

喬麥A:這個如果能夠成立嗎?

喬麥D:我離開的時候,會求那個人幫你的,讓你跟他不再隱身。他一定有辦法的,你相信我。

喬麥A:你還是要走。

喬麥D:是的,你了解你自己,所以你也了解我,一旦做出決定,很難回頭。

喬麥A:你回到原來的世界,咱倆是不是就無法交流了?

喬麥D:是的,平行世界的人是永遠沒有交集的。所以,咱倆的關係很奇怪,你就把我當成你的影子好了。

喬麥A: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有點像自己在跟自己對話。

喬麥D:可惜這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再見了,親愛的,我要離開了。然後,你要做的就是回家,和路羽在一起,也許你會驚喜地發現,你跟他不再隱形了。

喬麥A:我要是想見那個人,怎麽去找他?

喬麥D:在他沒有允許的情況下,我不能告訴你。不過,我會讓他找你的。我要走了,你還有話要說嗎?

喬麥A:你真的舍得把路羽給我嗎?

喬麥D:如果是其他姑娘,我舍不得,但是對你,我舍得,因為你就是我。你會像我愛他一樣愛他。你不是也做過這樣的事嗎?

喬麥A:那我要告訴他真相嗎?告訴他你離開了嗎?

喬麥D:隨便你,自己決定好了。我把這幾天的事情都告訴你,你也好心裏有數……

喬麥A:原來這幾天發生了這麽多事。你到那個世界後,保重自己,好好孝敬咱爸媽。

喬麥D:嗯,你也保重,我走了。

喬麥A沒有再收到對方的消息。她環顧四周,隻有風聲,似乎那個喬麥從來都沒有存在過。可是,她很快發現,長椅上放著一張手機卡。

她明白了,是另外一個喬麥留給自己的。

她感到很難過,這種奇妙的自己跟自己離別的方式讓她難過。她還是沒有想明白另一個她為什麽這麽輕易就放棄了。也許另一個她本來沒有做好決定,但是無意中發現自己的存在,所以再也沒有牽掛了……

喬麥背好包,朝家的方向走去。這些天她租了一個小公寓,錢是路羽給的,足夠她在這個世界生活好久。她一向馬虎,所以家裏的錢都是路羽管的。這樣,她會放心那個喬麥不會察覺。這些天,她擔心撞見他們,所以一直宅在家裏,吃飯都是叫外賣。隻是,今天,她看到外麵的陽光很好,嗅到了春天的氣息,所以決定出來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她最喜歡的火鍋店。沒想到,在火鍋店,她遇見了自己,有了這麽一番奇特的體驗,讓她的人生再次麵臨轉折。

她相信那個喬麥的話,相信自己走回家,就能夠看到日思夜想的路羽。之所以相信她,是因為相信自己。

她朝久違的家走去。

她想,如果路羽打開門,看不到她,就會把門關上。如果他可以看到她,則會是另外一番情形。

喬麥有想哭的衝動。如果可以看見路羽,她最想做的就是到他的懷裏哭,把這些天所有的想念和委屈都哭出來。

40

上午,簡昔沒有去茶社,去了杜朗的心理診所。

前台護士看她來了,吃驚之餘,忙上去套近乎,說杜朗正在給病人做治療,讓她去杜朗的辦公室等。

簡昔想,護士看見她吃驚,大約是以為自己被警察抓走了,即使不抓走也在通緝中,怎麽能這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裏呢?

杜朗的辦公室門沒鎖,虛掩著,簡昔剛想推門,聽見裏麵有人說話。

奇怪,護士說杜朗在給病人做治療,怎麽不在催眠室,而在辦公室呢?杜朗的辦公室一向不接待病人的,基本是自己的專用場所。

門縫裏傳出來女人的聲音:“我感覺心很慌,無法單獨呆在家裏,隻有來找你,見到你,心裏才會平靜。”

杜朗的聲音:“你不是愛上我了吧?”

杜朗的聲音:“難說哦。你現在已經對我產生了依賴,這是愛的第二階段。”

女聲:“第二階段?那麽第一階段呢?”

杜朗的聲音:“第一階段是好感。”

女聲:“好吧,那麽三階段呢?”

杜朗的聲音:“我現在告訴你就沒意思了,要靠你自己體驗。”

女聲:“那我先走了。下午路羽有課,我要去看他跳舞。”

杜朗的聲音:“行,你要再不走,我的病人就等急了。”

腳步聲,然後門被打開,一個紮馬尾辮子的年輕姑娘走出來。天剛轉暖,她就換上了春裝,牛仔褲,純白色蝙蝠袖套頭衫,衣襟上繡了朵紅豔的牡丹。

姑娘看見簡昔,怔了一下,然後笑眯眯地說:“簡昔姐好。”

簡昔也笑笑,沒說話。等她走了,才進入杜朗的辦公室。

桌子上插了一枝迎春花,整間屋子都顯得春意盎然的。杜朗穿了件大紅色的拉鏈毛衣,正站在迎春花的旁邊,看到簡昔,怔了片刻,然後說:“你來了,坐吧。”

兩人都坐下來。柔軟的沙發,熟悉的氣味。簡昔說:“我們分手吧。”

杜朗沉默片刻,說:“好。”

房間裏靜了片刻,兩人似乎都無話可說。簡昔站起來:“那我走了,不影響你工作了。”

杜朗說:“等等。”

簡昔站住,背對杜朗問:“還有什麽事嗎?”

杜朗問:“是因為丁小魚嗎?”

簡昔說:“不是。”

杜朗說:“你應該明白,我和丁小魚之間什麽事也沒有。”

簡昔說:“我知道,丁小魚愛的是路羽。”

杜朗說:“可是我愛上她了。”

簡昔覺得有一根針突然紮進了心髒,疼得令她全身都在抽搐。這意味著自己還愛杜朗嗎?

杜朗見簡昔不說話,於是說:“我知道,你也愛上了別人。你愛上了池樹,而且你比我幸運,池樹也愛你。我祝福你們。”

簡昔回過頭,看著杜朗,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她擠出一個微笑:“你有辦法的,對於女孩子,讓她愛上你是你的強項。”

杜朗說:“咱們還可以做朋友,是吧?”

簡昔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對杜朗笑笑,然後走出辦公室。

杜朗看著簡昔消失在辦公室門口,發了很久的呆,早就忘記了催眠室裏還有病人在等他。他覺得那些迎春花似乎在瞬間都凋謝了,還有他的春天。

簡昔開著車在街上東遊西**。她的心比交通還亂,各種感覺車水馬龍般衝向十字路口,堵住了,理不出秩序,無所適從。

她都不知道把車開到了哪兒,當她在某一個意識稍微清醒的片刻,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忽然看見一個穿西瓜紅連帽棉外套,紮馬尾巴的時尚姑娘正在人行道上走。

簡昔看見喬麥,神思終於恢複到正常。這個丫頭不是說她在享受二人世界嗎?怎麽自己在街上走?

簡昔搖下車窗,喊住了她。

喬麥此時的情緒比起簡昔,混亂得有過之而無不及,突然聽見簡昔喊她,嚇了一大跳。

簡昔的車駛過十字路口,靠路邊停下,喬麥上了車。

“姐,這個時間你怎麽不上班,跑到這兒來了啊?”喬麥先說話。

簡昔說:“這話我正打算問你呢,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呢?”

喬麥說:“我回家啊,前麵不是我家嘛。”

簡昔這才發現此處離喬麥家不遠。

“你沒事兒吧?我怎麽覺得你不對勁兒呢?”喬麥盯著簡昔看。

簡昔說:“這兒離茶社不遠,咱們去那兒聊聊吧。不會耽誤你過二人世界吧?”

喬麥說:“看你說的,咱們去喝茶吧。”

喬麥剛才過馬路的時候,正在想一會兒回到家,路羽是否能看見自己的問題。她既萬分期待進入家門的那刻——在這之前,她以為自己再也回不去那個美好的家了,又非常害怕那一刻,因為她擔心路羽還是看不到自己。

現在碰上簡昔了,喬麥瞬間鬆弛下來。她可以暫時逃避那個時刻了。

到了茶社,喬麥問:“姐,出什麽事了?我從來沒見你這麽魂不守舍。”

簡昔一邊給喬麥泡茶,一邊說:“我跟杜朗分手了。”

“啊?!”喬麥差點跳起來,“是誰提出來的?是不是杜朗?”

簡昔說:“是我。我剛才去他的診所,跟他說了分手。”

喬麥喊:“你瘋了?!”

簡昔苦笑:“可能是瘋了,我愛上了別人。”

“……池樹?是池樹吧!”

簡昔點點頭,似乎想躲避喬麥的眼神,所以裝作認真泡茶的樣子,頭一直低著。

喬麥說:“你了解池樹嗎?你跟他不合適的!”

簡昔說:“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這種感覺來得太快了,讓我感覺不真實。在此之前,我以為這輩子跟定了杜朗,決不會愛上其他男人。”

喬麥說:“我覺得杜朗很好啊,長得帥,有涵養,對你溫柔體貼,還有一份不錯的職業。你真舍得呀?”

簡昔說:“說實話,舍不得。可是我沒辦法同時麵對兩個人,隻能選一個啊,所以我今天一大早跑到杜朗那裏說分手。當時我想,如果他挽留,我就留下,結束對池樹的感情,不再跟他做舞伴,不再見他,為此我寧願舍棄跳舞。可是,他居然同意了……”

喬麥說:“所以那句話說得沒錯,女人提出分手,往往不是真的想分,隻是想了解對方的想法,希望能夠被挽留。可是杜朗怎麽就同意了?他舍得你?”

簡昔說:“他同意了,因為他愛上別的女人了。”

喬麥再次發出驚呼。

喬麥說:“那丁小魚對杜朗呢?她不是死心塌地愛路羽嗎?這麽快就轉移戰場了?”

簡昔說:“丁小魚還沒有轉移戰場呢,但是我覺得差不多了。路羽不喜歡她,杜朗又會討姑娘歡心……”

喬麥揶揄:“你跟杜朗還挺默契的,連移情別戀都同時發生。”看簡昔的眼眶紅了,喬麥趕緊說:“好了,咱們不說杜朗了,說說池樹吧。他也不錯啊,長得好看,笑起來清新又陽光,舞跳得也好,跟你很默契,哦,姐,我知道了,你們一定是在跳舞的時候產生感覺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這種感覺可能並不真實。”

簡昔問:“為什麽?”

喬麥說:“跳舞和現實生活不同。跳舞會把自己和對方置身於一個舞台,下麵有觀眾,我們表演給他們看,同時令自己享受。那並不是真實的自己,所以,感覺也並不是真實的感覺。”

簡昔說:“可是你跟路羽……”

喬麥說:“我跟路羽跳了四年舞才成為情侶。我們不僅在一起跳舞,而且是同學,一起上課,一起吃飯,有真實的生活。你們才認識半年,而且在一起的時間幾乎都在練舞吧?”

簡昔說:“可是愛情是不能拿時間來衡量的。在我最不需要**,最想要安定下來的時候,池樹出現了。這份感覺我不想要的,可是我越不想要,它就越像子彈一樣,一顆一顆打中我。”

喬麥說:“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沒有對池樹動心,還一心一意地愛著杜朗,杜朗反而不專情於你了,你怎麽辦?你向來是與世無爭的,會跟一個黃毛丫頭搶杜朗嗎?”

簡昔苦笑:“不可想象。”她把泡好的茶遞給喬麥。

喬麥放下茶杯,抱住簡昔:“所以,你現在不要再去想杜朗了,你跟他的緣分已經盡了。既然你跟池樹有感覺,那就在一起吧,而我,要適應一個新姐夫了。你不要被我剛才的舞台和現實不同的論調嚇住啊,我隨便說的,你們跳舞那麽默契,就說明心有靈犀,在其他方麵也會默契的。”

簡昔說:“可是我和池樹之間有障礙,是譚牧牧。”

喬麥說:“可是她已經死了,而且池樹並不愛她,怎麽會是障礙呢?”

簡昔把譚牧牧深夜來訪的事情講給她聽。

喬麥聽了,歎道:“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譚牧牧還會出現嗎?”

簡昔說:“肯定會的,而且是隨時出現。昨天晚上池樹在我家的時候,有人敲門,可是我從貓眼裏往外看的時候,並沒有人。不過,從譚牧牧這件事看,平行世界的人可能會是同一個世界分裂的,所以,你和路羽都還是原來的那個人,這也是我急於告訴你的。”

簡昔說:“你已經知道了?嗯,你應該知道的,你親身經曆過,所以比我清楚。對了,我答應過你,不在任何場合討論你的事。”簡昔說著,觀察喬麥的表情,見喬麥若無其事地喝茶,似乎真的不願討論這個話題。

她們喝了一會兒茶,簡昔問:“小麥,你認為到底是誰殺了譚牧牧?不可能是池樹吧?”

喬麥說:“你別胡思亂想了。警察不是在調查嗎?肯定可以查出凶手的。”

簡昔說:“好,咱們不想這些了,時間還早,你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晚上在這兒吃飯吧。想吃什麽?我讓大廚給你做。”

喬麥說:“我答應路羽回家吃晚飯了。”喬麥說的時候,頭往下低,擔心簡昔看出來她說謊。

簡昔卻以為喬麥是害羞呢,所以取笑了她幾句。簡昔說:“那你早點回去吧。你的車呢?沒有開嗎?哦,你把我的車開走吧。”說著,把車鑰匙遞給喬麥。

就在喬麥準備離開的時候,不速之客來了。

簡昔把門打開,吃了一驚。

外麵是那對美女帥哥警察。從他們的表情看,應該是出大事了。

果然,剛落座,蕭景就說:“昨天夜裏,譚牧牧的住所有一個女人被殺死,那個女人跟譚牧牧長得一模一樣,兩具屍體的DNA驗證結果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