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複仇女

46

洛波翻看著電腦裏的現場照片,自言自語:“天本來就不亮,還把自己裹得這麽嚴實,連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萬項都看不出來!還有,露麵時連句話都不說,聲音資料也無法獲取。太狡猾了!”

蕭景說:“我怎麽覺得不是萬項呢?看萬項的身份證照片,是個比較文弱的書生,可是今天那個人的動作太敏捷了!”

洛波說:“書生就不能變成大俠嗎?人不可貌相嘛。不過還真不好說,老大,你的感覺總是對的。”

蕭景說:“隻有田溪能給我們答案了。她還沒醒嗎?”

洛波說:“你不是剛從醫院回來嗎?還問我。”

蕭景吸了一口氣說:“動不動就昏迷,真的還是假的啊?這個田溪居然給咱們來這一手,我現在懷疑幽蘭契案她根本就沒有昏迷!林章呢?筆錄做完了沒有?拿來給我看!”

蕭景翻了翻洛波給林章做的筆錄,除了從林章的視角將早上發生的事重播一遍,別無收獲。蕭景把筆錄扔在一邊,問:“藍木槿呢?她的筆錄做了沒有?”

洛波說:“她一直跟你在一起,還做啥筆錄啊?老大,你是不是氣糊塗了?藍木槿剛才看起來臉色不好,林章說她可能受刺激了,我讓他帶她回去休息了。”

蕭景若有所思地說:“奇怪啊,藍木槿連幽蘭契案那樣的殺人現場都經曆了,今天早上她根本就沒有下車,就受刺激了?”

洛波說:“可能是因為她的病沒好吧,聽說藍木槿前兩天還請病假呢。昨天晚上沒睡好,天又冷,估計她的身體吃不消吧。”

蕭景點點頭,不再提他們兩個,問:“蔣心玉提供的那些線索都查過了嗎?”

洛波說:“我剛剛問了,兄弟們都一一查過,但是沒有收獲。”

蕭景沒有說話,仰麵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洛波知道她是太累了,於是為她守護著這片刻的寧靜。

這寧靜果真隻是片刻。蕭景的手機響了,她用免提模式接起來,聽見一個溫柔的女聲說:“蕭警官,我是蔣心玉,你們找到羅荻了嗎?”

蕭景說:“沒有,根據你提供的線索,我們暫時還沒有發現目標。”

蔣心玉說:“我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知道有沒有價值。”

蕭景說:“你說吧,隻要你認為有價值就一定有價值。”

蔣心玉說:“還是在上學的時候,有一次我們一群同學去遊樂場玩。當時我們都很喜歡那些真人扮演的卡通動物。就當我們開心地跟他們玩的時候,羅荻卻怪怪地說:‘如果有一天變成了逃犯,混在他們裏麵是最安全的。’蕭警官,你說羅荻會不會……”

蕭景問:“是哪個遊樂場?”

蔣心玉說:“是人民公園的遊樂場,不過那個遊樂場現在已經沒有了。”

蕭景問:“那青城還有沒有其他遊樂場?”

蔣心玉說:“兒童公園有一個,還有城郊的歡樂園,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我帶外甥女去過幾次,裏麵有很多成人扮演的卡通人物。”

蕭景放下電話,坐在電腦前查詢了幾分鍾,然後站起來對洛波說:“你立刻通知隊裏所有的警力趕赴歡樂園,我去向董淵匯報,羅荻很可能在那裏。”

洛波問:“可是我想知道,為什麽不是兒童公園而是歡樂園呢?”

蕭景說:“我查了資料,兒童公園是政府投資,那裏的所有項目肯定都是集中管理的,羅荻不好混進去。而歡樂園裏麵的遊樂項目非常多,很多項目都是個人承包的,所以羅荻混進去就很容易。而且園裏有旅館,可以解決過夜問題。此外,那裏遠離市區,比較容易躲過咱們的通緝。”

半個小時後,一隊人馬已經到達歡樂園。事關重大,董淵也親臨現場。他帶著一部分武裝好的警力隱蔽在停車場,蕭景、洛波和焦陽等十幾人進入歡樂園。

因為那三個人跟羅荻打過交道,所以也喬裝改扮,在入口處各租了一套卡通造型,蕭景是Hello Kitty貓,洛波是史努比狗,焦陽是太迪熊。還好,現在的季節這樣的著裝很合適,不會覺得悶熱。其餘的警察則裝作普通遊人。

這些人一進園就走散,各自負責一片區域。蕭景覺得情況並不樂觀,這樣的搜索比大海撈針還難。首先,即使碰見羅荻也不容易認出她來,其次,她可能根本就不在這兒呢。出發之前,董淵指出蕭景的這個行動方案太離譜,依據隻是羅荻多年之前的一句未被證實的戲言,即使她自己沒有忘記,時過境遷,她也未必會這麽做。

可是蕭景執意要求這次行動。她用很少見的調皮表情對董淵說:“頭兒,大夥都累了這麽久了,逛逛遊樂場嘛,就當福利了行不行?”所以董淵當場無條件妥協。

羅荻的身材非常嬌小,隻有一米五八,那些人高馬大的卡通人物不可能是羅荻,所以目標就相對小了許多。歡樂園大約有600畝地,有環園行駛的觀光火車,各種歌舞表演,許多大型遊樂項目。

蕭景和洛波仍然在一起行動,第一站是園中唯一一家旅館。他們進入旅館之後,悄悄告知工作人員身份,查詢住宿登記,並沒有找到羅荻的信息。當然,羅荻並不會用自己的身份登記,所以隻能用排查的方式,第一排除男遊客,第二排除家庭型遊客和情侶遊客,以及孩子。當然,最便捷的方式還是讓工作人員辨認羅荻的照片。但是因為這裏客流量大,而且都是短暫住宿,工作人員都表示沒有注意到這個姑娘。還有,扮演卡通人物的遊客也不少,並不能跟名單一一對上。

但是排查的結果比較理想,隻鎖定了三個單身女子。這個時候她們都不在旅館,蕭景讓工作人員將她們的房間打開,分別查看。

終於,在第三個單身女子的房間裏,蕭景在那名女子的物品中找到了一張租用卡通人物的單據,單據上寫著租用卡通服裝兩套,一套是美羊羊,一套是懶羊羊。而且,**就擺著一套美羊羊的服裝。

一個單身女子同時租兩套道具,說明她打算用兩個身份出現在園中,更具隱蔽性。而且其中的一套就在房間裏,說明她此刻正穿著另一套!

蕭景立刻通過無線電發出了命令:“所有在園中的人員請注意,搜查所有穿懶羊羊服裝的身高1.58米左右的遊客!一旦發現,不能驚動,立刻匯報。外圍人員做好準備,隨時進園抓捕!”

47

藍木槿回家的路上向領導打了電話請假。她坐在出租車裏,全身抖得厲害,根本不能夠控製。林章緊緊地抱著她,要帶她去醫院檢查,藍木槿卻執意要回家。她說她沒病,隻是需要休息。

的確,藍木槿此刻並不需要醫生,即使需要的話也是心理醫生。發現萬項疑似周原之後,藍木槿仿佛跌入冰窖之中。天並沒有那麽冷,她的身上卻一點溫度都沒有。若是沒有林章隔著衣服傳遞給她的熱量,她肯定就昏過去了。

林章問藍木槿到底怎麽了,可是藍木槿緊咬牙關,活脫脫一副劉胡蘭的模樣。林章隻好作罷,一直將藍木槿送到了家門口。他說:“木頭,我會在你家附近待著,並不走遠。如果你需要我,隨時打電話給我。”

藍木槿看著林章,欲言又止,隻是點點頭便進了家門。門將她和他隔成兩個世界。林章在門前站了幾分鍾,然後失魂落魄地下了樓。

他魂不守舍地在樓下的小區裏轉悠著。陽光很燦爛,照在身上卻是冷的。林章不明白藍木槿為什麽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不是和那個萬項有關呢?難道藍木槿是認識萬項的?他們是什麽關係?難道……不可能吧!如果不可能的話,那又是什麽原因?林章的頭都快想破了也沒有答案。

林章茫然地轉悠了一會兒,發現小區的門口有一家甜品店。裏麵有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小區門口的情況。林章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坐在窗邊,要了一份拿破侖蛋糕和一杯綠豆豆漿,一邊吃一邊注意著窗外。

兩個多小時之後,林章看到藍木槿從小區裏往外走。藍木槿換掉了早上的黑色棉風衣,現在是煙灰色短外套,粉紅色哈侖褲,黑色的長圍巾和背包。這副裝扮很清新,不過這麽休閑不像是去上班呀,她要去哪裏?

林章走出甜品店,跟在藍木槿身後。藍木槿走出小區攔了輛出租車,林章也趕緊攔了輛車跟著藍木槿。好在這會兒並非車流高峰期,不難攔到出租車。

出租車在市中心繁華地段停住,藍木槿從車上下來,走進一家咖啡店。林章趕緊付錢下車,緊隨其後。他沒有立刻走進咖啡店,先在外麵轉悠了一下,然後用圍巾裹住口鼻,推開門朝裏看了幾眼。

他看到藍木槿坐在角落裏,臉朝著門口。藍木槿的對麵坐著一個男人,背對著他,看不出來是誰。

林章走了進去。他不怕被藍木槿看到,不過他不想被她對麵的人看到。所以他把圍巾放下來,把手擱在嘴邊。假如藍木槿這個時候看到他,他會用手勢告訴她,別出聲,他隻是想保護她。

林章找了空位坐下。這個空位旁邊有一根柱子,可以把他的身體遮住一部分,令他很有安全感。他要了一杯可樂,一邊喝一邊拿著手機擺弄著。手機隻是個幌子,林章的心思全在藍木槿那裏。

藍木槿對麵的那個男人身材適中,穿著一件深咖啡色西裝外套,腰板挺得很直。正當林章琢磨著那個男人的身份時,那個人站起來,扭過頭叫了一聲:“服務員,請再上一杯咖啡!”

男人的那個動作讓林章看清楚了他的臉——長方型臉膛,濃眉闊眼,英俊且有些霸氣。他的聲音則令林章悚然一驚,這個人的聲音溫和中略帶點沙啞,分明就是早上在田溪的手機裏聽到的萬項的聲音!

藍木槿果然認識萬項!萬項現在是警方通緝的犯罪嫌疑人,他怎麽敢在公眾場合露麵?而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藍木槿為什麽要跟萬項見麵?他們是什麽關係?

林章觀察著藍木槿,見她正用複雜的表情看著萬項。那表情融合了傷心、憤怒、幽怨、迷惑……藍木槿能用這種眼神看萬項,隻能說明……

難道萬項果真是藍木槿的前男友?那他怎麽又是鍾夏的男朋友?藍木槿知道嗎?哦,應該不知道,因為鍾夏的男朋友身份是困擾著藍木槿的謎題。她應該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盡管他裝扮得像個套中人,藍木槿也可以認出來的,那畢竟是她曾經愛過的人。

這樣想的時候,林章突然有了萬箭穿心的感覺和想掀桌砸椅的衝動。可是林章很快地克製住了自己,因為他要保護藍木槿,不能讓萬項傷害她!

藍木槿和周園的會麵是藍木槿提出來的。在此之前,她不會想到會再聯絡周園。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旦沒有感情了,也就比陌生人更陌生得徹底。更重要的是,藍木槿已經找到了真正值得愛的男人。雖然他們剛剛擦出火花,卻讓藍木槿覺得踏實和開心。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周園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鍾夏的男朋友。鍾夏應該是無辜的,因為藍木槿從來沒有向鍾夏介紹過周園,更沒有讓他們見過麵。周園從來沒有接送過藍木槿上下班,所以鍾夏隻是知道藍木槿有個男朋友,卻不知道是誰。而藍木槿之所以不在鍾夏麵前談自己的男朋友,是因為她知道鍾夏有單身情結,不想引起鍾夏的不悅。

所以,如果鍾夏知道周園是自己的男朋友,應該不會和他在一起的。這種想法讓藍木槿感覺好受了許多。可是她感覺到迷惑:自己不是已經不愛周園了嗎?為什麽在知道鍾夏和周園的關係之後會這麽難受?

也許,讓她真正難受的是周園可能就是幽蘭契案的真凶。田溪為什麽偷偷和他見麵?而且還要拚死放他走?這裏麵究竟有什麽乾坤?

藍木槿糾結得快要發瘋了。她終於忍受不住這種煎熬,給周園打了電話。也許她的潛意識裏還在騙自己——她看錯了,她弄錯了,周園是無辜的。盡管他們已經沒有了任何關係,可是藍木槿也不能夠接受自己跟一個殺人犯談過三年戀愛的事實。

電話接通之後,藍木槿盡量平靜地問:“周園,你在哪裏?”

她聽到那個很久都沒有聽過的聲音說:“哦,在上班。藍藍,你有事嗎?”

藍木槿說:“有事,我現在想見你。”

周園說:“現在嗎?我正上班呢。你有什麽事情就在電話裏說吧。”

藍木槿說:“不,我要當麵對你說,而且就是現在。我要立刻見到你!”

周園沉默了片刻說:“好吧。還在寧境咖啡店吧。我把手頭的工作處理一下,半個小時後我在那裏見你。”

掛了電話,藍木槿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她把自己打扮了一下,衣著明快,長發淡妝,不為別的,隻是想讓周園看到,沒有他的這段時間裏,自己很好。

她到咖啡店的時候,周園已經等在那裏了。幽蘭契案發生之後,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麵。她看到周園瘦了一些,卻顯得更精神了。她要了一杯咖啡,加了糖,攪了半天之後,突然抬起頭問:“周園,你早上六點的時候在哪裏?”

這就是藍木槿的風格,單刀直入卻又不失委婉。

周園的眼睛裏有一絲迷惑:“六點?我應該還在家裏睡覺吧。怎麽啦?”

藍木槿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今天早上六點的時候,我看見你了。在北環的一個居民樓。”

周園的表情鬆弛下來:“你一定是看錯了,我怎麽會在哪裏?喂,你不是想說看見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吧?咱們已經分手了,你是什麽意思?”

藍木槿說:“你的另外一個名字叫萬項,也是計算機專業畢業。你和我的同事鍾夏關係很好,是不是?”

周園的眉頭鎖起來:“你在胡說什麽?藍藍,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藍木槿說:“是的,我是受刺激了。鍾夏是不是你殺死的?徐菀苧是不是你殺死的?祝若是不是你殺死的?”

周園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說:“藍藍,你是不是還沒從那個案子的陰影裏走出來?對不起,我那段時間太忙了,沒有好好關心你。你不要這樣,別胡思亂想好不好?”

藍木槿說:“周園,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總是說我的很多想法是胡思亂想。那個時候我也以為我是胡思亂想,可是後來我都明白了,我一點也沒有胡思亂想,我的思維一直都很正常!”

周園歎了口氣:“你都妄想我是殺人犯了,還正常?藍藍,分手的這段時間裏,我一直很想你。我覺得我離不開你,如果你也覺得離不開我,如果你後悔了,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藍木槿沒有說話,覺得眼眶裏有濕熱的感覺。她端起咖啡一飲而盡,將這種情緒轉移開來。然後她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淡然一笑:“我是很後悔,可是我後悔的是沒有早點離開你。我已經找到真正屬於我的感情了,我有男朋友了。”

周園怔怔地看了藍木槿片刻,站起身,回頭喊服務員加一杯咖啡。然後他坐回原位,陰陽怪氣地說:“我說你怎麽看我哪兒都不對勁,原來是有新男朋友了。那你還來找我幹什麽?”

藍木槿說:“我找你就是問問你為什麽瞞著我跟鍾夏交往,為什麽要和田溪見麵,田溪為什麽放你走掉,你跟幽蘭契有沒有關係。”

周園搖搖頭:“看來我們已經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藍木槿說:“你不想跟我談也行,你敢不敢跟警察談?”

周園剛想說什麽,服務生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過來。周園示意他把咖啡放在藍木槿麵前。服務生轉身走開,藍木槿站起來說:“我去趟洗手間,你別走,等著我。我還有話對你說。”

柱子後麵的林章看到藍木槿向洗手間走過去,周園依然坐在那裏。過了片刻,林章看見周園手裏捏著一個白色的小包,往藍木槿的咖啡杯裏倒著什麽東西。

林章差一點蹦起來。怎麽辦?萬項在藍木槿的杯子裏下毒藥了,他要毒死她!林章摸出手機想報警,卻覺得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他想走過去跟萬項拚命,又擔心萬項身上有別的凶器,傷到自己倒是小事,如果傷到藍木槿就要命了。

兩分鍾之後,藍木槿整理好衣服從女洗手間走出來,差點撞到一個人身上。她一抬頭,見那個人居然是林章,剛想說話,林章已經捂住了她的嘴巴。

林章說:“木頭,那杯咖啡你千萬不要碰,我看見萬項在裏麵下毒了。我已經報了警,警察馬上就來。你先跟我出去,我們到安全的地方。”

藍木槿回過神來,鎮靜地對林章說:“我這個時候走,他一定會懷疑的。我先回去穩著他,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林章說:“那你千萬要小心,我在一邊保護你。”

藍木槿衝林章點點頭,然後回到了原座。周園還坐在那裏,指著她的咖啡說:“你先喝了它,要不一會兒就涼了。”

48

十幾個便衣在園內展開了漁網般的搜查。他們既要在最短時間內找到穿懶羊羊服裝的遊客,又要保持低調,不打草驚蛇。

他們的處理方式是,每當看到一個符合特征的“懶羊羊”,他們會尾隨,然後通知其他同事,將之包圍之後再要求他將頭套卻掉,核實身份。排除那個人不是羅荻之後,他們會要求這個人不能再穿那套服裝。

焦陽在一個草地上看到第五個“懶羊羊”的時候,那隻可愛的家夥正在睡覺。午後的陽光照在草地和他(她)的身上,這是一副看起來很美好的畫麵。

然而,隻是看起來很美好而已。

周圍的人經過的時候,會不經意看一眼,一些人會露出會心的微笑。“幸福就是吃飽了撐著睡”,這正是懶羊羊的名言。

焦陽蹲下車,輕輕拍了拍“懶羊羊”的肩膀:“喂,對不起,打擾一下!”

“懶羊羊”的身體很快動彈了一下,接著坐起來。頭套裏有一隻眼睛眨了幾下,然後,“懶羊羊”舉起雙手,把頭套摘了下來。

焦陽一看,頓時泄氣了。這是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男生,眼睛小小的,滿臉稚氣。

“有事嗎?”男生小心地問。

焦陽說:“不好意思,我是警察,我在執行任務。小弟,麻煩你一件事好不好?”

“警察啊!”男生一下子興奮起來,眼睛睜大了一倍,“你真的是警察啊?!”

焦陽說:“你小聲點!”

男生的臉一下子紅了,緊緊抿著嘴,臉上的興奮還沒有消退。

焦陽說:“小弟,我們要抓一個壞人,那個壞人也穿著跟你一模一樣的衣服,所以,為了配合我們的工作,你能不能把這身衣服脫下來?”

男生勁使地點點頭,手忙腳亂地將衣服扒了下來,然後疊好。他把這一切做完之後,忽然說:“警察哥哥,你們要抓的壞人是個姐姐嗎?”

焦陽反問:“為什麽這麽猜?”

男生說:“因為這套衣服是一位姐姐送給我的。她說她跟別人玩一個遊戲,要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衣服是她給我的。”

焦陽一聽,立刻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給男生看:“是這個姐姐嗎?”

男生說:“就是她!不過她今天的頭發不是這樣梳的,她戴了一個黑色的帽子,所以看不到頭發。”

焦陽一連串地問道:“你是什麽時間在哪裏看到的姐姐?她穿什麽衣服?她後來去哪兒了?”

男生流利地回答:“是十分鍾之前在這裏看到的,她穿一件軍綠色的拉鏈衛衣,藍色牛仔褲,黑色的毛線帽,黑色運動鞋。她把衣服給我之後就從那條路走了。”男生的手指向十米開外的一座拱橋。

焦陽說:“謝謝你小弟,你是一個人來的嗎?”得到肯定的回答,又說,“為了你的安全,你跟我走,我們會保護你的。”

焦陽立刻通過無線電將情況報告給所有人。一時之間,園內和園外的警察全都緊張起來。董淵和蕭景立刻做了安排。園外的警察負責所有的出口,不讓羅荻跑掉,園內的警察立刻搜捕羅荻,並且請求更多支持。

洛波留在園中指揮搜捕,蕭景則退出遊樂園,守在出口處。既然羅荻將服裝交給一個男生,就說明她已經被驚動。說不定剛才焦陽向那個男生問話的時候,羅荻就在暗處看著。她知道如果繼續留在園中,肯定逃不脫,所以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早一步出園。當然,她肯定不會光明正大地出來。她會喬裝改扮成什麽樣子呢?卡通造型肯定不會再選擇,那麽……

蕭景緊緊地盯著一個個從園內走出的遊客,不放過任何一處疑點。這樣過了不長時間,園裏走出一個抱孩子的女遊客。那個孩子是個兩歲左右的男孩,大概玩累了,趴在女遊客的肩膀上睡著了。那個女遊客頭發很短,戴著墨鏡,穿米色衛衣和牛仔褲。蕭景的目光從女遊客身上掃過,然後移到下一個遊客身上。

這時,蕭景的耳機裏傳來了同事的聲音:“園內丟失了一個兩歲左右的男孩,身穿格子上衣,灰色褲子,請各位在搜尋羅荻的同時,注意搜索這個男孩……”

蕭景猛然轉過身子。兩歲的男孩,格子上衣,灰色褲子——剛才那個女人懷裏抱的孩子正符合這些特征!而那個女人的衛衣和羅荻的顏色不同,是因為反過來穿了!

蕭景顧不上報告並請求支援了。她拔腿就向女遊客的方向追過去。還好,蕭景還可以看到那個女遊客的背影。蕭景的兩條長腿矯健地飛奔,女遊客聽見動靜,回頭看到蕭景,一慌,差點摔倒,懷裏的孩子險些脫手。孩子被驚醒,“哇哇”地哭起來。

蕭景趕上了,一把抓住女遊客的肩頭。女遊客抬起頭,跟蕭景對視了片刻。這是蕭景第一次親眼看見羅荻,雖然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但還是能看出來她跟蔣心玉長得非常像,隻是比她小了一號,而且下巴是尖的。

“把你的手拿開!不然我把孩子殺了!”羅荻突然大聲喊。蕭景才看到羅荻的手裏拿了一把刀,刀刃已經架到了孩子的脖子上。而孩子一邊哭喊一邊亂動,稍有閃失刀子就會割破他的喉嚨。

蕭景冷靜地把手縮回來,後退幾步,平靜地對羅荻說:“你這樣會傷害孩子的,快把他放下來!”

羅荻這時也抱不動孩子了,索性把他放在地下,一隻手緊緊地摟著他,另一隻手握著刀,刀刃離孩子的脖子不足五公分。

無需蕭景報告,她的同事們已經支援過來。因為他們都穿著便衣,所以看起來就像圍觀群眾一樣。蕭景看到人群裏的洛波,心忽然放寬許多。這個時候她才發現,無論多麽困難的時候,隻要有洛波在,自己就是強大無敵的。

蕭景對羅荻說:“咱們談談吧。隻要你不傷害孩子,我們可以滿足你的要求。”

出乎意料,羅荻說:“我隻有一個要求,放了歐莫。他是無罪的。”

蕭景問:“那麽有罪的是你嘍?”

羅荻說:“是的。我做的一切跟歐莫無關,即使他出賣了我,我也請求你們不要治他的罪。”

蕭景聽到耳機裏麵董淵的聲音:“答應她。”

蕭景說:“我們答應你,不追究歐莫包庇你的罪名。”

羅荻微微笑了一下,表情怔怔的。

蕭景問:“你還有其他要求嗎?”

羅荻搖搖頭:“沒有了。”

蕭景心中詫異,覺得羅荻的做法匪夷所思。通常以人質要挾的歹徒,其目的都是不可理喻的,最起碼要尋求安全脫身。但蕭景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的詫異,而是冷靜地說:“我答應你不為難歐莫。你現在放下武器,把孩子還給我,我可以算你自首,好麽?”

羅荻什麽也沒說,隻是一鬆手,再一堆,孩子踉蹌著向一邊跑了幾步,剛要跌倒,已經被洛波抱在了懷裏。而不知道羅荻有意還是無意,那把刀還緊緊地抓在自己手裏。

蕭景見孩子已經安全,於是衝上去,飛起一腿踢向羅荻的手腕。羅荻手裏的刀應聲而落。蕭景的第二腿緊跟著第一腿,正踢在羅荻膝蓋上。羅荻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蕭景製服了。手拷鎖住羅荻手腕的時候,圍觀的群眾齊聲叫好。

49

藍木槿看著那杯冒著嫋嫋香氣的咖啡,幽幽地說:“我不能喝太多咖啡,否則晚上就睡不著覺了。”

周園說:“你現在失眠還很這麽嚴重啊?我以為你跟我分開了,就不會再失眠了。”

藍木槿說:“如果我不喝下這杯咖啡,就不會失眠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注意著周園的表情。她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來對抗那種撕心裂肺的情緒。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喝過了多少杯咖啡,當她離開他,她不再喝這種即使加了糖仍然苦得要命的**了。她喜歡上了溫暖的椰奶,還學林章喝可樂。可樂和咖啡的顏色雖然相近,但感覺是多麽的不同。

卻沒想到,這年這月這天,周園會給自己喝一杯加了毒藥的咖啡。藍木槿想象著如果喝下這杯咖啡,是否會如鬱珺那樣在瞬間死掉。周園已經無數次把自己的心殺死,然而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地活過來。這一次,他要將她的人連同她的心一起殺死。

可是藍木槿沒有在周園臉上看到一點兒不安。那張熟悉的臉後麵的想法,是她永遠也弄不明白的。

咖啡廳內突然異樣起來。藍木槿和周園同時看過去,見幾名警察走進了咖啡店。林章走到他們麵前,向藍木槿那邊指了一下,然後,警察徑直走過來。

一名高個子警察對藍木槿說:“姑娘,我們接到報案,有人對你下毒,是這樣嗎?”

藍木槿指著那杯咖啡說:“這杯咖啡是有毒的,是我對麵的這個人下的毒。”

三名警察已經緊緊地圍住了周園。

高個子警察問周園:“你為什麽要下毒?這是公眾場合,你是跑不掉了。”

周園的麵色一直很鎮定:“誰說我在咖啡裏下毒了?你們有證據嗎?”

“我親眼看到他趁這個姑娘去洗手間的時候,往咖啡裏放了毒藥。”林章說。

周園和林章的目光對視片刻,問:“你是誰?難道不知道這是誹謗嗎?”

林章看到周園的眼睛,心中一凜。這雙眼睛裏麵有自信、沉著、果斷和霸氣,另人難以接近。

高個子警察說:“這樣吧,你們跟我們一起回去做筆錄,這杯咖啡我們帶走化驗,有沒有毒會查清楚的。”

周園說:“為什麽要弄得這麽麻煩呢?”說著,他把藍木槿麵前的那杯咖啡端起來,一口氣就倒進了自己的肚子裏。周園微微喘了口氣說:“藍藍,我怎麽會給你下毒呢?那個人就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吧?他一定是誤會咱們了。我不介意,你要是開心就好好地和他在一起,我祝福你們。”

藍木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怔怔地看著桌子上那隻空杯子,裏麵還殘留著一丁點咖啡沫。周園並沒有想殺死自己,不知道這值不值得欣慰。

周園對警察說:“大哥,你看到了吧?這咖啡是沒毒的,不然我已經掛掉了是吧?也不怪那位先生,他是這個姑娘的男朋友。我跟這個姑娘談過戀愛,所以他誤會我了。我剛才隻是替這個姑娘的咖啡裏放了一小袋糖粉,不加糖的咖啡是很苦的,她不喝,這我知道。”

林章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反應過來:“這個人即使沒有下毒,你們也得把他抓走。他就是幽蘭契案最大的嫌疑人萬項!”

幾位警察聽到萬項這個名字都來了精神。高個子警察立刻掏出了手銬。

周園的眉頭一皺,問藍木槿:“藍藍,你跟他們說說我叫什麽名字。”

“他叫什麽名字?”高個子警察問藍木槿。

藍木槿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她總不能說他不叫萬項叫周園吧。這些警察並不知道萬項隻是個假身份。咖啡下毒已經是誤會了,這會兒要怎麽說警察才能相信自己呢?

周園不慌不忙地掏出身份證,遞給高個子警察:“大哥,你看清楚了,我是不是你們要抓的嫌疑犯?如果不是,我現在得走了。我還有事情要做。”

幾位警察看了身份證,麵麵相覷。周園從容地收起身份證,大搖大擺地走了。

警察看了看忙著打電話的林章,想說什麽,又搖搖頭,撤了。

林章放下手機,苦著臉對藍木槿說:“蘿卜和蕭景這會兒在忙什麽啊?他們總在關鍵的時候掉鏈子,手機都打不通。”

洛波和蕭景這會兒當然沒空接手機了,他們正在對付挾持人質的羅荻。

藍木槿的情緒有些恍惚:“怎麽會這樣?到底是不是周園?”

林章不回答,隻是拉住了藍木槿冰冰的小手,把她從眾目睽睽、議論紛紛的咖啡店拉出去。

藍木槿夢遊一般跟著林章在街道上走,本來熟悉的街道對她來說竟然變得陌生。

直到林章開門的時候藍木槿才清醒過來:“這是哪兒?”

林章說:“這是我家,進來暖和一下吧!”

藍木槿跟著林章進屋。這是一套一室一廳的單元房,麵積不大,布置得很簡單,也很幹淨有序。回過神來的藍木槿倒有點自愧不如了,林章家裏怎麽可以比自己家還整潔呢?這讓她情何以堪啊!

林章讓藍木槿坐在沙發上,給她衝了一大杯熱椰奶,讓她捧著,既暖和,又安神,還解渴。

很快,藍木槿就覺得好多了。她說:“剛才那個人確實不叫萬項,叫周園,傷害過我的前男友就是他。可是,我確定今天早上和田溪約好的人也是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還不清楚。我剛才約他出來就是想當麵問清楚,可是他不承認,我該怎麽辦呢?”

林章說:“很簡單啊,把這些告訴蕭景他們,讓警察查一下就解決了。木頭,你今天做得根本就不對,你明知道周園很危險,可是你不但不報警,反而把他約出來揭他的底。今天可是嚇死我了,我當時真的以為他要害你呢!”

藍木槿說:“你說的時候我當了真,也緊張得要命。不過現在想想,周園怎麽可能那麽笨,在大庭廣眾之下投毒呢?那裏麵都有監控設備的。是你太緊張了。”

林章有點不好意思,但嘴上不認輸:“我那是關心則亂嘛!你現在沒事了吧?我看你當時的臉色很差,很擔心你。而且,我害怕周園會背地裏做一些對你不利的事情,所以不敢把你送回家,就把你領到我這裏來了。這個地方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藍木槿忽然笑了:“筷子,經過了今天的事,我發現我對周園徹底沒有感覺了。本來,當我知道他跟鍾夏的事之後,還是非常難受的。不過,那種難受隻是回光返照。這段時間我或多或少還是會想他的,可是以後不會了。因為當我看到他從咖啡店裏走掉的時候,發現自己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沒有愛,也沒有恨,什麽都沒有,什麽都與我無關。

林章說:“我明白你的感受。我遇見過很多為情所困的女人,看著她們徒勞地掙紮著。可是總會有一天,無論是什麽原因,無論過了多久,隻要她們不放棄自己、不放棄生活,她們總會解脫的。那些說時間不會讓人遺忘過去的人,隻是因為他們經曆的時間還不夠長。那些還沒有找到真愛的人,隻是因為他們還沒有碰到合適的人……”

藍木槿捧著半杯熱椰奶,目不轉睛地看著林章的臉。黑的眉、亮的目、挺的鼻、柔的唇,還有卡通美男那樣的頭發、臉型以及下巴。藍木槿看得有點癡了。她還沒有這麽專注、這麽長久地看過一個男人。

“怎麽了木頭?”林章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藍木槿忍不住用帶著椰奶溫度的指尖輕輕摸了一下林章的臉。她剛要收回來,已經被林章的手抓住了。

藍木槿手裏的椰奶被林章拿到了茶幾上,然後,林章把藍木槿整個兒抱在懷裏,吻上去。

後來,藍木槿在林章的懷裏睡著了。等她睡得安穩之後,林章輕輕地把她放在沙發上,蓋上毯子,自己就坐在邊上看她睡覺。守著一個有著甜蜜夢境的人是更甜蜜的。

藍木槿睡醒的時候已是黃昏。她站在窗邊看著落日,心裏每個角落也遍布陽光。她知道,即將到來的冬天不會冷了。

林章突然在她身後抱著她說:“木頭,今天你再客串一次小廚娘行不行?”

藍木槿把頭靠在林章身上說:“點菜吧!”

林章問:“紅燒肉和魚香小茄子行不行?”

藍木槿說:“這個我拿手,還可以加個湯,不過估計要費點時間。我們不是說要去找蕭景他們談周園的情況嗎?”

林章說:“這個好辦,我把我的時間也給你用,你就有時間了。”他看到藍木槿的嘴巴鼓起來,忙說,“我的意思是說,我跟你一起做,我做你的助手。等咱們做好飯,把蕭景和洛波叫來一起吃飯,邊吃邊說,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這還差不多,我覺得可以!”藍木槿向廚房走去的時候,發現過道上有一隻超大的箱子。她忍不住打開看,嚇了一跳,因為裏麵全是各式各樣的髒衣服。

林章窘極了,不過很是滔滔不絕地說:“木頭,我給你講講,這些衣服攢起來一起洗,既省水又省洗衣粉,還省時間,所以低碳又高效……”

藍木槿無奈地看著林章。這個冬天雖然不會冷了,但是她有的是飯做,有的是衣服洗了。不過呢,她心甘情願。

50

蕭景一把羅荻帶回警隊,就開始審她。

羅荻坐在那裏,嬌小的身軀蜷縮著。她的頭發淩亂地散著,眼睛因為戴著灰藍色的美瞳而顯得迷離,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隻被關起來的野貓,雖然表麵安靜,內心卻很不安分。

“你叫什麽名字”蕭景問。

“羅荻。”低沉的帶著磁性的聲音。

蕭景微微喘了一口氣。羅荻。她承認了自己的名字,那麽就好辦了。蕭景接著問:“你跟歐莫是什麽關係?”

羅荻說:“我是他的女朋友。”

蕭景問:“歐莫經過我們的調查,已經查清無罪,讓他回家了。你們這兩天有沒有見過麵?”

羅荻說:“沒有。那天他把我從車上趕了下去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麵。不過,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你們一直在抓他,而有罪的是我。”

蕭景說:“你有什麽罪就說說吧。我已經算你是自首了,隻要你肯老實交付,我們會繼續從寬處理的。”

羅荻說:“給我一支煙行嗎?”

羅荻點點頭。洛波把煙連同火一起給她。她打著了,很老練地抽了兩口。然後,她整個人精神多了,背挺直了,聲音也明亮了一些。

“鬱珺是我殺的。”

蕭景和洛波對視了一眼,幽蘭契案和鬱珺案之後,他們審了很多人,可是沒有一個人會這麽簡單和直接地說出來他們想聽的。現在,羅荻甚至不用他們問某月某日某時你在哪裏這一類的話,更不用拿出證據,就認罪了。這反倒讓他們難以置信了。

蕭景問:“你為什麽要殺鬱珺?”

羅荻說:“因為我恨她!如果不是她對歐莫說那些話,歐莫是不會離開我的。”

接下來羅荻說的事情,蕭景他們已經聽了不止一遍。隻是這件事由羅荻本人來說,感染力更強了一些。她把自己的慘境完全歸結於鬱珺,似乎自己一點責任也沒有。她說:“那天晚上我也聽收音機了。當我聽到歐莫的聲音,聽到他還愛我的時候,我非常激動。可是那個醜女人卻說不讓他要我了。然後,歐莫就真的不要我了,不管我怎麽求他,怎麽發誓,歐莫都堅持聽那個醜女人的。我知道那個醜女人就是歐莫的偶像,她的話如同聖旨。當時如果她說再給我一次機會,那麽我跟歐莫一定會幸福地在一起的。”

蕭景說:“你從那個時候就想殺死她對嗎?為什麽一直等到現在?”

羅荻說:“我那個時候的確很想殺她。可是我還有理智,明白即使我殺了她,歐莫也不可能回到我身邊。也可能是我對歐莫還沒有死心,還在等著他回心轉意。可是,三年過去了,歐莫並沒有回頭,而且還愛上了別的女人。而鬱珺也活得好好的,還有那麽多人喜歡她,崇拜她,聽她的節目。這三年,我一直在聽她的節目。我發現,鬱珺真的是一個變態的女人,她總是找到各種理由和借口勸別人分手。你們不覺得她是在害人嗎?如果我不殺死她,更多的有情人會被她拆散的!”

蕭景倒吸了一口冷氣。她沒有聽過鬱珺的節目。如果羅荻說的是真的,鬱珺一直在唆使別人分手的話,這的確很過分。不過——“你認為你殺了鬱珺,歐莫就會回到你身邊嗎?”

羅荻說:“我沒有這麽想。可是我一天不殺死鬱珺就一天不安心。她的存在就像卡在我喉嚨裏的一根魚刺,如果不除掉,我永遠都不會開心。特別是,我知道他們居然成了很好的朋友!”

蕭景問:“你是怎麽殺死鬱珺的?”

羅荻說:“我在節目裏聽到鬱珺要做電視台嘉賓,節目錄製現場會請聽眾到場,就開始我的計劃。我在網上買了毒藥,然後裝進小袋子,縫在右手袖筒裏。我簽到的時候,發現幾位主持人都在忙著招呼嘉賓,而那杯放了龍井茶葉的杯子正冒著熱氣。我了解鬱珺最愛龍井茶,所以知道那杯茶一定是給她喝的。於是我用右手簽名的時候,左手伸進袖子裏輕輕一拉,然後放下筆,右手隻是那麽輕輕地一甩,毒藥就進入了杯中——這些也許對於普通人很難,但是對我來說太簡單了。我曾經做過一名魔術師的助手,學到了一些雕蟲小技。後來我裝作去洗手間,趁洗手間裏沒有人,把裝毒藥的小袋子放進了男洗手間門後的垃圾筒裏。然後,這件事就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蕭景問:“你做觀眾的時候用的是誰的名字?”

羅荻說:“蔣心玉。你們不是找過她了嗎?如果不是找到她,你們也不會找到我。”

蕭景問:“既然你知道我們會找到蔣心玉,那為何還要藏身在遊樂場裏?”

羅荻說:“你們的通緝令貼遍了青城的大街小巷,我無從安身,所以才想起來當年的那句話,自以為很絕妙,既可以藏身又不悶。卻沒有想到,蔣心玉居然還記得當年我隨口講過的一句話。”

蕭景說:“我們找到你之後,你認賬認得很幹脆啊。”

羅荻說:“這不好嗎?我再強調一遍,我認賬是有條件的,你們不能再找歐莫的麻煩。”

蕭景說:“歐莫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是你殺掉的鬱珺,是吧?”

羅荻不說話。

蕭景說:“他一定知道是你。因為他知道將大頭針紮進鬱珺眼睛裏的人隻有你!你是殺了鬱珺之後,又跟歐莫在一起的嗎?”

羅荻說:“是的。我跟歐莫說我殺了鬱珺。我了解歐莫,他心很軟,這種情況下他不會置我於不顧,更不會揭發我,隻會保護我。果不其然,他這麽做了。”

蕭景暗想,用殺死一個人的代價換得與舊戀人短暫的合好,值得嗎?也許羅荻認為是值得的,因為看起來她一點兒也不後悔。

果然,羅荻說:“你們可能不知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找機會跟他在一起,可是他一直不接納我。所以,為了跟他過幾天美好的日子,我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蕭景問:“你是怎麽找到歐莫的?”她很想說的後一句話是:連我們都找不到……

羅荻說:“我知道那個時候他因為幽蘭契案一直躲著你們。不過我是能找到的。這三年來,我花費了很多時間去跟蹤歐莫,所以他的一切行動都逃不過我的掌控。我知道他有一個地下室,就去那裏找他,他果然藏在裏麵。那幾天他一直待在地下室,我去外麵弄吃的,結果有一天晚上他說悶得慌,想出去透透氣,於是我們就去了酒吧,沒想到被你們發現了。”

蕭景說:“看來你對幽蘭契案也很了解嘛!那麽你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麽。”

羅荻說:“我知道那幾個女人都死了,其中一個就是歐莫的女朋友,叫祝若。”羅荻這麽說的時候,臉部有一些扭曲,雙眼像要冒煙似的。這個表情讓蕭景看在眼裏,於是問:“幽蘭契案的那一晚,你也到過現場吧?!”

羅荻冷笑一聲:“咱們能不能不繞彎子說話啊?你就直接問我祝若是不是我殺的,那幾個女人是不是我殺的不就行了?”

羅荻說:“不是!”

蕭景說:“十月十五日晚上你在哪裏?在做什麽?”

羅荻說:“我在泡吧,哦,就是那家‘不分手酒吧’。我從九點一直到十二點都在那裏,酒保可以給我作證。我記得那晚都有哪個歌手唱歌,甚至還記得楚南唱了哪幾首歌——《姑娘》、《橄欖樹》和《城裏的月光》。所以你們可以去查。”

蕭景問:“你記得這麽清楚反倒不正常了。”

羅荻說:“因為我並不經常去那家酒吧。坦白說吧,我以前和歐莫談戀愛的時候經常去那裏,所以分手後我很少去,怕觸景生情。可是幽蘭契案那一晚我去了,我一直是楚南的粉絲,所以記得他唱的每一首歌。我還記得第二天早上我一直睡到中午,睡醒後上網看新聞,才知道那幾個女人死了。說實話,我當時挺高興的。祝若死了,我就又有機會了!”

蕭景說:“這些情況我們會去詳細調查的。如果我站在你的角度想,你既然能殺鬱珺,為什麽不能殺祝若?從某種程度來說,殺死祝若比殺死鬱珺的意義更重大。”

羅荻說:“先不說祝若,鬱珺是一定要死的。因為我知道這三年歐莫和鬱珺的交情很好,歐莫給鬱珺拍過幾次照片,兩個人也常常聊天,鬱珺算是歐莫的私人心理師了。所以隻要鬱珺活一天,我就一點機會也沒有。再說祝若,我是不會殺死她的。因為我知道歐莫很愛她,而我愛歐莫,我是不會殺掉歐莫所愛之人的。再說,即便祝若是我殺死的,我殺她一個人就夠了,為什麽還要連累其他幾個無辜的姑娘呢?”

蕭景說:“這要問你自己了。再問個問題,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幽蘭契的?”

羅荻說:“是我和歐莫又在一起的時候他告訴我的。連歐莫都沒有懷疑過祝若是我殺的,你們憑什麽懷疑?”

蕭景說:“歐莫說了不算,你說了更不算。”

羅荻急道:“難道你說了算?”

蕭景說:“讓測慌儀來說話。洛波,做準備。”

51

林章給洛波打電話的時候,洛波正和蕭景在醫院裏給田溪做筆錄。洛波聽說事情與萬項有關,就答應從田溪那裏離開之後,第一時間去跟林章見麵。

蕭景和洛波去醫院的時候心情非常複雜。本來認為幽蘭契案和鬱珺案的凶手很可能是一個人,而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性已經基本不存在了。

羅荻是殺害鬱珺的凶手已經證實,既有人證物證,又有羅荻的供詞。可是羅荻一口咬定自己跟幽蘭契案毫無關係,而且也通過了測謊,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她的嫌疑。

他們既為鬱珺案的告破而興奮,又為幽蘭契案仍然真相不白而焦慮。聽說田溪醒了,他們就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田溪是他們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所以,當蕭景看到田溪病懨懨的樣子時,根本沒有半點同情。她直截了當地問:“你為什麽要放走萬項?”

田溪說:“因為他說見我的事情跟易連山有關,如果我想要易連山回心轉意就一定要見他。他說,如果到時候有警察跟過來,我一定得用這種辦法把他放走。”

原來這是萬項早就預謀好的,可見他真是一個老謀深算的家夥!而看來田溪又是像羅荻一樣癡情的姑娘,而且,癡情到沒有腦子的地步。

蕭景問:“你跟萬項是什麽關係?你有多了解他?”

田溪說:“我從來沒有跟他見過麵,連他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隻知道他是鍾夏的男朋友,是個IT工程師。”

蕭景說:“萬項的身份可能是假的。不過從他滴水不露地藏匿在網絡裏麵來看,他的職業倒應該是真的。你現在還相信他嗎?”

田溪的目光有點呆滯:“這怎麽可能?是他欺騙了鍾夏呢,還是鍾夏聯合他欺騙了我們?”

蕭景說:“不管怎麽樣,當他跟你聯係的時候,你本來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們,然後配合我們找到他。可是你背著我們和他見麵,甚至配合他逃走。如果他是幽蘭契的凶手,那麽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姐妹嗎?”

田溪無言以對,低下頭去。過了一小會兒,她抬起頭問:“林章是不是你們的人?”

見蕭景和洛波不說話,田溪說:“林章肯定是你們的人。上一次我跟易連山見麵時你們就出現了,那個時候我隻是有些懷疑林章,而這次,我已經確信了。”

洛波說:“這個不怪林章,他隻是客串了一個身份而已。真正在網上跟你聊天的人是我。”

田溪像一隻受傷的小貓,全身**了一下。她看著洛波不說話,眼神很幽怨。

一向對感情之事有些遲鈍的蕭景這會兒看懂了田溪的心思。她一定對“林章”非常依戀,這種依戀介之於朋友和戀人之間。可是,她卻被他欺騙了。而真正的“林章”現在就在眼前,卻是個警察。

蕭景說:“那個萬項可能還會找你。”

田溪麵露驚懼:“他找我到底要做什麽?”

蕭景說:“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又從何得知?”

田溪問:“如果他真的是幽蘭契的凶手,他會不會殺掉我?”

蕭景說:“今天早上他約你可能就是要殺掉你。”

田溪快哭了:“這怎麽辦?你別嚇我!”

洛波說:“我們一點都沒有嚇唬你。如果你不想被他殺死,那麽你隻能做到不向我們隱瞞任何情況,而且聽從我們的安排。”

就是這個時候,洛波接到了林章的電話。

洛波悄悄問蕭景:“你肚子餓不?”

蕭景說:“幾乎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你說呢?”

洛波說:“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不但可以美美地飽餐一頓,而且可以解破萬項的真實身份。”

蕭景說:“哪兒有這麽好的事?我不信。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田溪。”

蕭景問田溪的那個問題是關於田溪外婆的。

田溪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外婆,媽媽也從來不告訴我有關外婆的一切。她隻在病危期間提到過外婆一次,說她不該走外婆的老路。”

蕭景問:“你家裏有關於外婆的資料嗎?”

田溪說:“我媽媽走的時候留下一本日記。可是我尊重她的隱私,沒有看過。那裏麵也許可以找到關於我外婆的事情。你們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我的外婆怎麽了?”

蕭景說了一句讓田溪目瞪口呆的話:“我們懷疑你的外婆就是舊版幽蘭契的四個老太太之一。”